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红楼之富贵闲人 作者:微云烟波 文案 出身国公府,身为嫡长子,按理混个风生水起很简单,问题是这位叫贾赦就不简单了!再次穿越的苏昭成了刚刚失去嫡长子的贾赦,无意爵位,不需功名,那就做个富贵闲人吧! 内容标签:红楼梦 种田文 穿越时空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贾赦(苏昭) ┃ 配角:红楼一干人等 ┃ 其它:剑三,万花 ==================   ☆、第1章   苏昭睁开眼睛,入目的是水墨绫子的帐子,帐子的四角各自悬挂着精致的荷包,散发着清幽的香味,苏昭呆了半晌,嘴里喃喃道:“他喵的,这是又穿了!”   苏昭不是第一次穿了,他原本不过是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在机关里头做着个小科员,他爸妈九十年代的时候下海做起了生意,赚了钱就很明智地买了好几套房还有几个位置不错的商铺,后来形势不好,生意难做,一年到头辛苦,赚的钱都不如放在某宝里面吃利息了,他爸妈干脆收了手不干了,提前过起了退休生活,靠着房租日子过得也很滋润,每日里就是惦记着儿子结婚抱孙子的事情。苏昭对此烦不胜烦,干脆借口要独立,考中了公务员之后就搬了出去,除了上班,最大的消遣就是玩基三。   结果,他头一天晚上还在游戏里面浴血奋战,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已经成了一个没了父母的小正太,然后被万花大师兄裴元捡了回去,拜入了孙思邈的门下,成了万花谷的小师弟。本来一切都很好,结果苏昭这么个小小的蝴蝶压根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来,安史之乱如期到来,苏昭跟着一众师兄师侄们出了谷,然后就再也没能回去。   苏昭死在长安城外,临死的时候还想着没准死了之后能回家呢,结果家没回成,也不知道又穿到什么地方了。   有过一次经验,苏昭努力平定了一下心绪,也不怎么敢去想自己那些师兄还有师侄他们到底怎么样了,心里却不抱太高的希望,这种席卷天下的战争中,武功再高,也是螳臂当车,结果只觉一阵头疼,一大堆的记忆突兀地冒了出来,额头上冷汗直冒。   等到接收了所有的记忆,苏昭真的很想再死一次,因为,他如今竟然是红楼梦里头那个贪财好色,五千两银子卖了亲闺女的大老爷贾赦!   嗯,比较值得欣慰的事情是之前那些事情还没发生,贾赦如今就是个名声不怎么好听的纨绔,贾代善还在家,他已经娶了老婆张氏,还有了一个儿子,然后,苏昭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了,老婆?!儿子?!两辈子都是处男的他实在有点懵。不过,很快苏昭就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他那个儿子前两天死了!   死了的是贾瑚,贾赦的确不是个什么专一深情的人,除了妻子张氏,还有几个通房侍妾,有的是上头太太,也就是红楼里的贾母贾史氏给的,有的是贾赦原本房里的丫头,还有一个是张氏的陪嫁,但是贾赦如今还是个挺懂规矩的人,对嫡妻张氏很是看重,不管是张氏进门之前还是之后,那几个通房侍妾一直没有停了避子汤,贾家对庶子庶女并不重视,贾赦也想要个嫡子。   贾瑚是贾赦成亲两年之后有的,长得玉雪可爱,又聪明伶俐,也挺得贾代善的欢心,贾赦对这个儿子也很是疼爱,更不用说张氏,对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那叫一个如珍似宝,当做心肝一般。   结果,不过三岁的贾瑚几天前在花园里面玩,直接掉到了池子里面,偏生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嬷嬷都不在,等到被人发现,救上来的时候,人都已经没气了。张氏听说了这事,整个人都傻了,当时就晕了过去,醒来之后,人就有些不对劲,等她回过神来,伺候贾瑚的人还有当时花园里的人一下子全被处置掉了,结果这事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一下子变成了无头悬案。   张氏才不相信是贾瑚自己贪玩然后掉水里的,这时候虽说不是冬天,也是早春,正是倒春寒的时候,因为贾瑚出生的时候,贾赦跟张氏年纪都不大,自然不符合什么优生优育的原理,因此贾瑚要说起来,体质并不是那么好,他比较怕冷,怎么会跑到如今还会结薄冰的水边去,因此,回头就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同样为儿子的死伤痛不已的贾赦。   贾赦是个爆炭脾气,一听立马就跑去找贾史氏,要她查出害了自个儿子的凶手,结果却被贾史氏骂了一顿,说他什么不识大体,不懂得维护贾家的名声,生怕自家名声太好之类的话,回头贾史氏又不知道跟贾代善说了什么,结果,贾赦又被贾代善教训了一顿,贾赦回来就气倒了,醒过来就成了苏昭。   苏昭理了理这些线索,嘴角顿时露出了一丝冷笑,结果立马就听到床边上有人惊喜道:“大爷醒了,奴婢这就去告诉大奶奶!”   苏昭听得声音,再转头看去,却是个十七八岁的丫头,苏昭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身边的一等丫鬟红袖,也不知道其他伺候的人跑哪儿去了,但现在显然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咳了一声,只觉得嗓子里面几乎烧了起来,开口道:“红袖,我渴了,给我端杯茶过来!”   红袖赶紧提了一直温着的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大爷先喝点润润喉!大爷可要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叫人去厨房要!”   苏昭抿了一口水,喉咙里面舒服了一些,叹道:“弄个粳米粥,配两碟小菜就行,还有,去请你们大奶奶过来!”   红袖赶紧应了下来,正准备去叫人呢,结果外面传来了脚步声,然后就听到一个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人都到哪儿去了,大爷这会儿病着,一个个不知道好好伺候大爷,倒是会躲懒了!”   苏昭听出了这是张氏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开口道:“大奶奶跟这些下人置什么气,没得丢了身份,他们一个个不听话,回头打发出去便是了,贾家这么多家生子,倒是找不出乐意伺候我这个大爷的人不成!”顿时就听到外面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苏昭也不理睬,张氏见丈夫这般言语,也是吃了一惊,不过,自然也不会管那些乌压压跪成一片,口中说着些或软或硬的话的下人,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苏昭看了一眼张氏,心中就是叹息,张氏看着脸色蜡黄,满脸都是病容,连衣服穿在身上都有些空落落的,心中竟是生出了浓厚的愧疚与怜惜来,苏昭心中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贾赦留在身体里的感情。   ☆、第2章   占据了贾赦的身体,继承他的某些感情,或者说玄乎一点,也就是他身上的因果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张氏论起容貌并非绝色,却是端庄秀美,这会儿容貌憔悴,却透着一种弱不胜衣的感觉,苏昭,应该说是贾赦了,他的声音一下子柔和了很多:“媛儿,过来坐!”   “大爷可是醒了,之前叫我担心极了!”张氏见贾赦坐在床上,脸色虽说还有些发白,但是看着精神了不少,见红袖在一边站着不动,顿时微微皱了皱眉,“大爷之前昏睡了一天多了,这会儿肯定饿了,也不知道去厨房取点好克化的给大爷用了,要你们这些丫头有什么用!”   红袖本身就不是什么掐尖弄强的人,虽说也是一等丫鬟,但是却是当年太夫人给贾赦的,贾赦因为爹不疼妈不爱,更是怀念早就过世的太夫人,因此,红袖虽说在一众丫鬟里头并不冒尖,也被贾赦提到了一等丫鬟的位置上,这会儿听张氏这么说,赶紧请罪,然后才告退亲自去厨房取膳食去了。   贾赦伸手拉着张氏在床边上坐下,看着张氏憔悴的脸,轻声说道:“媛儿,瑚儿的事情,我不会这么算了的!”   一说到贾瑚,张氏便是眼圈一红,她低着头,哽咽着说道:“可是,太太那边?”   贾赦冷笑了起来:“太太,太太又如何,她不把我当儿子,自然也不拿瑚儿当孙子!我听说,老二家的怀上了?”   张氏一听,便是一愣:“什么?”   贾赦也是才想起来,他是万花谷出身,主修的是离经易道,医术纵然不能说是决定,但是也得了孙思邈的真传,他想起来之前瞧见贾王氏的一些情状,心中便有了猜测,只怕贾王氏如今是怀上贾珠了。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老二家的之前找过太医,不过却是没有宣扬开来,我之前却是听几个碎嘴的下人说了这事,我们瑚儿出了事,老二家的,定是脱不了干系,仗着自个独自里面有个护身符吗?”   张氏听着也觉得有道理,贾瑚乃是嫡长的承重孙,一向聪明伶俐,贾代善不喜欢贾赦这个大儿子,却是喜欢贾瑚这个长孙的,贾代善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如今年纪大了,如今干脆都不住荣禧堂了,在梨香院中修养,常常将贾瑚带在身边,贾史氏多年来不知道敲过几次边鼓,希望能够让小儿子越过大儿子袭爵,贾代善曾经有过心动,在他看来,大儿子文不成武不就,是个纨绔糊涂虫,叫他袭爵,也就只能混吃等死,光大门楣什么的,那就别想了。倒是贾政,别的不说,一贯喜爱读书,看着颇有君子之风,贾代善是有意让贾政走上清流之路,承担荣国府的未来的,因此,他其实还真有过让贾政袭爵的念头。只是长子长孙,礼法纲常,贾代善虽说是个猛将,也挺有些智慧和远见,但是,皇帝废长立幼尚且得有个过得去的借口,贾赦虽说不学无术,贪花好色了些,却也没什么可以宣诸于口的过错,他就算是想要上折子改立贾政为国公府的继承人,也没有足够的理由啊?   但是,在贾史氏和贾王氏看来,说不定就是因为贾瑚的缘故,贾代善才不肯改立贾政为继承人,这回贾王氏怀孕了,有了护身符,她们干脆就想办法害死了贾瑚。   想到这里,张氏的眼睛里面怒火熊熊,满是怨恨之意,她看着贾赦,咬牙道:“真是如此,我的瑚儿啊!”说着,她又是痛哭起来。   贾赦也是咬了咬牙:“媛儿,你放心,我是一定要给瑚儿讨回这个公道的!”   “可是老爷太太那边?”张氏想到贾赦气势汹汹地去贾史氏那边要说法,结果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一番,回来就病得几乎要人事不知,不由心里有些怀疑。   贾赦直接伸手握住了张氏的手,冷哼了一声:“他们不给我们这个公道,我也不要这个荣国府了,哪怕我去敲登闻鼓呢!”   张氏听了心中一惊,连忙伸手掩住了贾赦的口,轻声道:“大爷慎言,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年头讲究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家丑不能外扬,能够在家解决的问题,就不要叫外人知道,贾赦这么说,却是想要把事情闹大了,到时候惹得贾代善厌恶,那可就不好了。   贾赦见张氏的模样,轻叹了一声,说道:“媛儿,当年朝廷开国,独我贾家一门双公,父亲因为战功,还得以不降等袭爵,哪怕是现在,父亲手上依旧握着兵符,又有诸多门生故旧在军中任职,即便是那四位异姓王,论起军方的势力来,也未必真的超过贾家。如今圣人拿父亲当做心腹还好,只是父亲如今已经有了老迈之象,便是圣人,如今年纪可也不小了,下一位对贾家未必这么放心!媛儿你也是书香之家出身,咱们这样的人家,已经是煊赫至极,若是子孙还想要力求上进,别说是下一位,便是如今的圣人,对贾家都要不放心了!”   张氏一惊,看着贾赦的神情顿时有些异样起来:“大爷意思是?”   贾赦叹道:“我自幼是在祖母身边养大的,祖母乃是正经的世族千金,当年若不是战乱之故,祖母娘家受了祖父之恩,祖母如何会嫁入贾家?祖母当年瞧着父亲一心上进,便跟我说,我只需要做一世纨绔便可,如此安享富贵,上面也放心!谁知道,父亲跟祖母的心思却是不同,对我如今这番不思进取的情状却是一直心中不满,若非立嫡立长的规矩便是皇家也不能随便破坏,二弟早就越过我成了这国公府的继承人了!哪怕是这样,跟我同辈的那些人家也早早就立了世子,父亲至今还是犹豫不决,可见父亲心意如何!”   张氏听贾赦这般言语,只觉得快不认识自个这个丈夫了。张氏是家中幼女,老实说,当初嫁给贾赦,其实心中是不甘心的,贾赦虽说是个俊秀的年轻人,但是好逸恶劳,胸无大志,纵然有句话叫做悔教夫婿觅封侯,但是贾赦原本在张氏眼里,实在是太废物了。好在贾赦人还不错,对她挺尊重,虽说也有通房小妾,但是却不会给她添堵,日后也是国公府的继承人,她以后轻轻松松就是一品甚至是超品的诰命,因此,也算是接受了事实,哪知道贾赦这会儿一番话,张氏顿时明白,自己实在是看轻了自个的丈夫,贾赦是个明白人啊!她带着点试探的意味问道:“那大爷如今是什么打算?”   ☆、第3章   贾赦见张氏神情,脸上露出了一个近乎森冷的神情,说道:“媛儿,若我不做这个国公府的继承人了,你会怨我吗?”   张氏一愣,看着贾赦,好半天才说道:“大爷这话怎么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是大爷的妻子,无论大爷想要做什么,我都陪着大爷!”贾瑚死了,张氏身为人母,痛彻心扉,贾赦这个她原本觉得依靠不了的丈夫却表现出了叫张氏心惊的气魄,却也让张氏心动不已。爵位算什么,张家虽说不是什么千年世家,但是自前朝开始,也是诗礼传家,出过首辅,出过帝师,没有爵位,还不是一样传下来了。   贾赦看着张氏,露出了一个笑容,正在这时,红袖还有几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过来了,贾赦说是只要一些粳米粥,不过他终究还是荣国府的继承人,厨房那边很快拾掇了几种汤粥还有菜肴点心一起送了过来,一张炕桌竟是都摆不下了。   贾赦有些腻歪地看着里面还有几样鱼肉肘子什么的,直接就叫人将那几样撤了下去,就着一碟法制紫姜吃了两碗碧玉粳米粥,便搁了筷子。   这会儿并不是饭点,张氏只是在一边看着,她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贾赦,心里一片茫然。   吃了一点东西之后,贾赦精神更是好了一些,然后问道:“之前跟着瑚儿的那些丫头婆子呢?”   张氏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都叫太太以照顾瑚儿不周的名头打了一顿板子,然后说是找人牙子卖出去了!”   贾赦盘算了一下时间,摇了摇头:“这些人找回来是不容易了,哼,找人牙子卖出去,谁知道是卖给王家了还是史家了?也罢,媛儿,你先歇歇,我再去找一下老爷!”   “大爷,我跟你一块儿去!”张氏赶紧说道。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有些话,我能说,你却是不能说的,你去再查查看,当时附近还有别人没有?”贾赦心里明白,如今当家的是史氏,妯娌里面,张氏再能干,史氏还是更偏向王氏,何况,贾瑚已经死了,谁敢跟这事扯上关系,就算是有人看到了什么,也是不会跟张氏说的,不过是给张氏一点事情做,免得她沉浸在悲伤之中,伤了身体而已。   贾代善如今说年纪大了,也不是非常大,但是也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贾代善十多岁的时候就跟着老荣国公贾源上战场,哪怕一开始跟在贾源身边,又有亲兵护着,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因此,贾代善身上多有陈年旧伤,因此,不惑之年的时候就有些显老,何况如今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跟一直养尊处优的史氏在一起,都有种老夫少妻的感觉。   贾代善如今年纪大了,也知道保养之道,虽说还有几个通房姨娘,但是也都是人老珠黄了,贾代善在这方面也没有太多的需求,因此,虽说还掌着国公府的大权,却已经是住到了梨香院那边休养。至于史氏,依旧住在荣禧堂,这年头也是正常的事情,家庭里面,女主人住正房,男主人要么自个住书房,想要睡老婆还是睡小妾,就去老婆小妾那里住,如今贾代善也就是将梨香院当做了书房而已。   这也省了贾赦的事情,省得他同时还要面对一个偏心偏到咯吱窝里,还总是义正言辞的史氏。贾赦的原身倒是对史氏很有些期待孺慕的意思,但是,哪怕继承了原身的一些感情,知道后续发展的贾赦,对史氏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哪怕到了最后一刻,史氏对贾赦依旧是没有什么温情的,她早就习惯于牺牲贾赦。贾赦最后没了发妻,没了长子,次子不知母家,瞧不起自个这个父亲,情愿给二房做跑腿的管事,到头来,摸不着半点权利,只能用古玩女色麻痹自己的贾赦却是承担了最多的罪名,这里面要是没有史氏的手笔,傻子也不信。   但是,贾赦凭什么要为史氏牺牲呢?想到这里,他心中生出了几乎是彻骨的悲哀来,贾赦不想学郑庄公,但是也不能真的就任人宰割了,他本心里面对什么爵位,什么家产并无多少期待,他之前两辈子都没缺过钱,第一世的时候,家里虽然算不上豪富,但是也在水平以上不少,那个物质丰富,科技发达的年代,普通百姓所能享受得到的东西,这年代的王公贵族未必能享受到。第二世在万花谷,万花谷中多有奇人异士,不说别的,医术精湛,江湖乃至朝堂,遇上伤病,都得求上万花谷,万花谷固然不讲究享受,但是,吃穿用度可从来不差。   荣国府对贾赦来说,并无任何吸引力,他若是想要权力,不管是从军还是从文,出头都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他若是想要钱财享受,两辈子的见识,他所知道的各种知识,想要变成钱,即便是富可敌国也不算难。若是国内待不下去了,扬帆出海,找个地广人稀的大陆做土皇帝也不是不行。既然如此,他干什么要看重一个等到贾代善死去之后,就会快速衰落的荣国府呢?至于振兴家族什么的,贾赦可没这念头,荣国府已经够昌盛了,原身当年也是在贾代善身边待过一阵子的,何况他幼时在老太君那里养大,老太君可不是一个只会盯着内宅的女人,她甚至分享了贾源的一部分权力,对于荣国府的势力还是有些了解的,因此,才让贾赦只管吃喝玩乐,做个快活的纨绔子弟就行,不要想着什么光宗耀祖了,娶个好媳妇,养几个好孩子就行了。   可惜的是,贾代善不这么想,他觉得荣国府一直从军,想要转文,问题是,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科举这种事情,一来靠天资,二来也要靠传承,寒门之所以想要科举出头不容易,一方面是接触到的知识不够,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后世只有不想学,学不会的,没有找不到东西学的,只要你乐意,通过互联网,就能学无止境了,而这会儿呢,知识那真是金钱,你没有足够的钱,买不到足够的书,得不到足够的信息,别人知道的东西你不知道,偏偏考试的时候考了,那就完蛋了。   荣国府自然能有足够的书给家里的子弟看,问题是,贾政一没这个天资,只知道死读书,二来,也没请到个真正靠谱的老师,人家也就是教你基本的一些东西,里面读书科考的窍门那是半点不告诉你的,因此,贾政这些年来下过两次场,最终连个童生都没过,后来得了考试综合症,每次考试,就头疼脑热,偏偏史氏在一边敲敲边鼓,贾代善真当儿子读书太辛苦,所以病了。   贾赦组织了一下说辞,直接就去了梨香院。   ☆、第4章   梨香院那边,贾代善这会儿斜靠着软椅,听着一个说书的男先儿拨着三弦说书弹词,兴致上来了,还哼哼两句戏词。   贾赦大步从门口进来,看到这一幕,不觉有些刺眼,他直接行了一礼,不等贾代善叫起,就直起了身体,冷笑道:“瑚儿尸骨未寒,老爷倒是有兴致!”   贾代善顿时瞪起了眼睛,从软椅上直接坐了起来,挥手叫那个男先儿下去,厉声道:“逆子,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为了个夭折的小儿,还要我这个做祖父的披麻戴孝不成?”   贾赦看着贾代善,只是冷笑:“是啊,没了一个孙子,你另一个儿媳妇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呢,老爷当然不在乎了!”   贾代善直接抓起一边小案上的茶盏就对着贾赦砸了过来,自个也站起身来,呵斥道:“好哇,你是翅膀硬了,如今敢忤逆了,你儿子死了怎么啦,老子这么多年来,儿子女儿夭折了多少个,都跟你一样纠缠不清,现在你住的就不是国公府,是侯府甚至是将军府了!”   贾赦也没有躲,那个茶盏直接打在了他头上,贾代善虽说年纪大了,但是武将出身,力气很是不小,茶盏砸在脸上生疼,还砸破了一层皮肉,血混着黄绿色的茶水留了下来,看着狼狈又带着一些惨厉的气息。他定定地看着贾代善,看得贾代善都有些不自在起来,才红着眼睛说道:“不说老爷夭折的那些子女都是庶出,老爷在外出征,别说那些庶出的子女,便是我们兄妹三人,老爷又何曾有过多少关注了,老爷只怕连那几个的名字模样都不记得了吧!瑚儿却是儿子的原配发妻嫡出,儿子当做心肝一样养大的,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连碰都不敢碰,生怕把他抱疼了,他从皱巴巴红通通的两个巴掌大长到现在,会说话了,会走路了,能跑能跳能背书了,他会淘气,他会撒娇,我还想着带他去逛街,他喜欢念书,我去求岳父,给他找个好先生,他喜欢习武,我给他找最好的弓马师傅,就算他跟我一样,纨绔一辈子,我养他一辈子!现在,他没了!这么冷的天,他泡在冰冷的池水里面,再也睁不开眼睛,再也不能叫我一声父亲了!”   “父亲,一大群的丫鬟婆子居然看不住一个腿都没她们一半长的小儿,叫他一个人跑去他根本不喜欢去的水池边上,那里连条路都没有,他怎么过去的!她们说他自个掉下去的,父亲,你相信,我却不相信!”贾赦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是咆哮起来,“父亲,那是我的儿子,你就是养了一条狗,下人照顾不周死了,也得追究下去,何况那是我这么多年唯一的一个儿子!结果,我还没查出来他到底怎么死的,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就一个都不见了!”   贾代善被贾赦的爆发也弄得一惊,在他印象里面,贾赦永远是一个并不鲜明,看着有些胆怯窝囊的人,只知道缩在他那个小院子里面,跟丫鬟通房玩闹,鼓捣什么古玩字画,跟他还有史氏都算不上亲近,偶尔有什么差遣,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而贾政不一样,贾政恭顺老实,会说话,贾代善跟贾政的相处远比跟贾赦要多,天底下本来就没有凭空而生的爱恨,更亲近在自己身边的孩子是人的本性而已,就像是贾赦,对早已过世的太夫人的感情远比对贾代善夫妇要深一样。也因为如此,贾代善其实根本不了解贾赦,何况贾赦其实内里面还换了个瓤,若是原身,这事也就到此结束了,最多也就是午夜梦回的时候难过一场而已,问题是现在这个,几辈子没受过什么委屈,他肯让这事就这么算了才怪!   “那你想怎么样?”贾代善虽说依旧说得恶声恶气,其实心里面那股子气已经不那么壮了,他看着贾赦,冷声道,“将那些下人都打杀了,给瑚儿陪葬?然后外面说咱们荣国府草菅人命,不仁不义?”   贾赦神情冷漠:“父亲对那些玩忽职守,甚至有可能谋害主人的下人倒是仁义了,那父亲对瑚儿呢,就不可不仁不慈了?”   贾代善死死盯着贾赦,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只是看到贾赦脸上那血水的痕迹,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咬牙道:“嘴皮子倒是利索,哼,瑚儿也是我孙子,要是他真是被人害了,我会给他一个公道!至于你,给我滚回去,抄写《孝经》一百遍,给我记住了什么叫孝顺?”   贾赦讥讽道:“那就多谢父亲了,不过,儿子虽说没念过几本书,比不上二弟满腹诗书,却也知道,圣人也说父慈子孝呢!”说着,转身就走,身后又传来贾代善带着粗重喘息的咆哮:“你个逆子,给我滚远点!”   贾赦可没有光指望贾代善,他顶着那被茶盏打伤的脸,穿过半个荣国府回了自个院子,不知道引发了多少新一轮的留言之后,发现张氏正坐在屋里发呆,见他回来,连忙迎了过去:“大爷,这是怎么了?老爷打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帕子给贾赦给贾赦擦拭,口里还忙不迭地叫人打了水拿了金疮药过来。   贾赦坦然地任由张氏帮忙处理,这不过是皮外伤,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他心里也琢磨着,自个也该重修万花谷的内功了,离经易道为主,花间游为辅,以后做个神医也不错。心里胡思乱想着,口中对张氏说道:“没事,我跟老爷吵了起来,不过老爷说了,他也会去查,不过,也不能完全靠老爷,我们这边也得追查下去,那几个卖出去的人那边就算了,谁知道他们被安排到哪个偏僻的庄子上去了,不过,那些都是家生子,在府里面肯定是有些姻亲的,都追查下去,我倒是不信,他们一点痕迹都没留!”   张氏用力点了点头,眼中透出了刻骨的恨意。贾瑚因为年纪小,是夭折,入不了祖坟,本来张氏还想着找高僧超度,却被贾母阻止,说什么怕折了小孩子家家的福气,因此,不过是匆匆找风水先生在城外点了个地方下葬了,不光如此,以后,贾家祭祀什么的,自然也轮不到贾瑚,她和贾赦在的时候还好,若是他们以后没有别的孩子,没人给贾瑚祭祀的话,那自个的瑚儿在九泉之下该有多苦啊!这么想着,张氏一边伤心,一边心里也有了些主意。   ☆、第5章   贾赦手头还是有几个人的,多半是当初老国公夫人留给他的,虽说史氏借着为长辈祈福之类的名义放出去几个,但是,原本就跟在贾赦身边,或者是帮着贾赦打理老国公夫人留给贾赦的产业的那些人,史氏却是不好随便就放出去的,一方面那些人的身契在贾赦手里,另一方面,要是她开了这个口,那可就在贾代善那里落了不慈的名声了。因此,哪怕史氏心中暗恨,自个的婆婆临死将自己手里不知道多少的私房都给了贾赦,自个连一个铜板都没见到,但是也只能干瞪眼而已。   老国公夫人世家出身,哪怕经历了战乱,受到了皇朝更迭的冲击,但是,底蕴还是很深,何况,当年老荣国公贾源对妻子或许算不上爱,但是却很是尊重,贾源算是泥腿子出身,能够立下足以封公的功劳,妻子的出谋划策也是少不了的,因此,每每出征,弄到什么好东西,却是都先让妻子挑选,以老国公夫人的眼力见识,挑到的自然多是奇珍异宝,贾赦之所以精于古玩金石书画,也都是受了老夫人的教导熏陶。   老夫人又持家有道,有着足够的本钱,有善于经营,自然置办下了不小的产业,她去世之时,想着贾赦不受史氏和贾代善喜爱,史氏偏爱幼子,贾代善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对贾赦也是不咸不淡,日后哪怕贾赦继承了爵位祖产,真正能分到的财富却是不会太多,说不得史氏还会留给贾赦一个烂摊子,因此,除了将一些明面上的东西分给了儿子儿媳之外,其他的一股脑儿都交到了贾赦手上。   贾赦这些年活得滋润,自然靠的不是府里一个月不过是二十两的月钱,他不是贾政,史氏常常找借口补贴他一番,贾赦的经济来源就是来自于祖母留给他的诸多产业,那些掌柜管事都是老夫人的心腹,老夫人去世也没有太多年,如今对贾赦还算是忠心,就算有些小心思,也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他们也知道贾赦在荣国府中的尴尬之处,行事也颇为小心,尽量不露把柄,就算有什么事情,也是递话入府,在府外交流,几乎不进府请安,这回接到贾赦的命令,一个个立马就行动起来。   而张氏,嫁过来之后,同样有几房下人跟着陪嫁过来了,只是史氏如今当家,哪怕名义上将一些事情下放给了两个儿媳妇,但是,儿媳妇也不过就是管事的大丫鬟而已,实权还是在史氏手里,张氏也不是什么强硬之人,哪怕知道其中一些不妥,但是贾家下人多半是家生子,盘根错节,史氏为了自个的权威,又颇是纵容,张氏可不好随便出手,回头就要被人说什么要强弄权,连长辈身边的下人也不肯放过云云,因此,张氏那些陪房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占据什么要害的位置,多半也就是在张氏的院子里头伺候着或者是打理张氏陪嫁的庄子铺子而已。   张氏如今丧子,对于和她一起嫁过来的那些陪嫁来说,可以说是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了,那些下人都不是傻瓜,张氏当日产下贾瑚就伤了身子,至今不曾再次有孕,若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得张氏就不会有第二个嫡子了,拿庶子当嫡子养,名不正言不顺,骗不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没有嫡子,在外人眼里,那就是无子,无子就得除爵,若是到时候史氏王家那边再一运作,爵位真落到二房那边也是正常的。   因此,贾瑚一死,自然也是伤害了张氏这些陪房的利益,张氏如今下令彻查内中隐情,一个个都卖足了力气,明里暗里打听探查起来。   这边在明面上折腾,顿时就吸引了史氏王氏那边的注意,史氏哪怕不是真正害死贾瑚的凶手,但是背地里面做了推手却是肯定的,因此,史氏其实也有些心虚,见贾赦张氏都摆出了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心中自然有些心慌,想要如同之前那样,将贾赦叫过来大骂一顿吧,贾赦那凉飕飕的眼神弄得史氏只觉得心里发冷,很快就摆出了一副被贾赦气病了的模样。   史氏那边扶着额头喊头疼,贾赦站在一边看着,冷冷地开了口,说道:“太太年纪大了,有个头疼脑热也是正常的,何况嫡长孙刚刚没了,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瑚儿没了,太太你伤心难过以至于身体不适不是很正常吗?却是瑚儿不孝,怎么能不长命百岁,让父母长辈伤心呢?”   史氏正听得只觉得刺心,贾政简直如同正义使者一般,突然脸红脖子粗地跳了出来:“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气坏了母亲,那可是大不孝!”   贾赦冷笑一声:“没看到太太头疼吗,整会儿正要清静呢!而且我倒是没听说,二弟你这样对着大哥大喊大叫算是知道孝悌的!”他一边拂袖而去,刚转过身,忽然在贾政耳边说道:“我的瑚儿没了,弟妹却几个月的身子,据说是个男胎?二弟,你心里很得意吧?”   贾政顿时呆住了,看着贾赦的眼神竟是多出了一些恐惧来,很快就色厉内荏地叫了起来:“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贾赦回头横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后面史氏和贾政两人眼睁睁地看着贾赦几乎是卷着一股子黑气走了,两人先是一呆,继而异口同声地批判起了贾赦,一个说贾赦不孝,一个说大哥无礼,总之将贾赦批得一文不值,似乎如此才能掩饰他们内心的心虚一般。   而本该安心养胎的王氏也没心情安心养胎了,她匆匆忙忙地命人送了几封信,就跑到小佛堂那边心神不宁地拜佛念经,心中暗恨,之前就不该有什么顾忌,那些人都该灌了哑药,早早直接卖到矿山里头,才不会走了风声。   无论是史氏,贾政还是王氏,都期盼着此事死无对证,但是,若是没有怀疑那也就罢了,若是原本对他们就有些怀疑,那么,他们之前的那些异常之举立马就引起了怀疑,尤其是本来没有太多想法,不过是想要证明孙子的死是个意外,安抚一下简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叫自个都看不分明的贾赦的贾代善。   ☆、第6章   贾代善是正儿八经的国公府的主人,他对于后宅的事情从来不上心,就像是史氏将他前几个庶女嫁给了面上光鲜,实际上内里就是一团草絮,甚至还不如的人家,还是远嫁,回门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还要被史氏吹枕头风,说那几个庶女不知道感恩,对家族毫无感情,嫁了人真当自己不是贾家人,连封信都没有了。   贾代善对史氏还是很信任的,老实说,史氏表面工作做得的确很不错,他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自个活下来的都是庶女,一个庶子都没有,也没有怀疑过,自个那几个庶女为什么不约而同地出嫁之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贾代善是这个年代典型的男人,信奉男主外女主内,内宅的事情全部交给女主人,他从不过问,而且,他虽说在很多事情上很是清明,甚至可以用精明来形容,但是,对于家宅的事情,却是不甚了了,他也不是很在乎,他跟自家几个孩子的感情真的都不怎么样,哪怕是贾政贾敏,都是如此,毕竟,他之前忙于征战公务,能有多少时间关注自个的孩子,贾政是男孩也就罢了,还能常常考校一下学问什么的,虽然贾代善自己也就是个半吊子,对于这方面懂得也不多。至于贾敏,虽说是老来女,但终究是女儿,做父亲的跟女儿太亲近,也是不像话的。因此,虽说感情深了一些,但是也有限。   以前他对内宅的事情很放心,结果被贾赦用近乎蛮横的态度引起了他的一些怀疑之后,贾代善的行动力也是值得称道的。   贾代善固然在内宅没什么人手,但是,他手底下家将亲卫众多,很多都是跟着他南征北战过的,这些人做事素来周全,真要是粗心大意的性子,也没法从战场上活下来。他们不好接触内宅,但是,别的事情却是没有多少顾忌,比如说,将与此事有一点关联的人都揪出来拷问,那等原本在军中充当斥候的人更是直接进了后花园,查找线索。   结果线索就出来了,贾瑚落水的地方压根没有贾瑚的脚印,倒是有些模糊的明显是大人的脚印,而且那里还有些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挣扎痕迹,亏得近日并没有下雨,要不然,这么多天过去,早就找不到什么证据了。不过,从这些也就能知道,贾瑚根本不是自个跑过去的,而是被人抱了过去,强行扔到了池子里面,甚至那人还在水池边上等了一会儿,等到贾瑚挣扎无力之后才离开了。   得到结果之后,贾代善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他不是傻瓜,虽说下面的人没有点名道姓,但是从那厚厚的一叠子口供中就知道,这事跟自个的老婆还有二儿媳妇脱不了干系。   但是贾代善很难理解,她们害了贾瑚,到底有什么用,贾赦还年轻,也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张氏虽说之前怀贾瑚坏了身子,但是这些年也调理得差不多了,再生一个嫡子也不是什么难事,难不成王氏肚子里真是一个男胎,打算过继到大房?   贾代善其实真的没有怎么想过,要让贾政继承荣国府,贾代善一向善于揣摩圣意,如今的圣人并不是元后嫡出,但是却也因此,更看重正统,因此,太子襁褓之中,就被立为储君,饶是这些年太子有些荒唐之处,但是圣人依旧多有容忍之处,由此可见圣人的心意,若是自个提出废长立幼,只怕圣人那一关就过不去。何况,贾赦虽说不成器,但是他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平常也很少出门,往来的也都是差不多的人,胆子也不算大,因此,一辈子虽说也干不出什么大事,也闯不出什么大祸来,就算有些欺男霸女之事,对于荣国府来说,压下来也很容易,起码贾赦能够老老实实享受一辈子富贵,再之后,就得看孙辈的。若是孙辈再不成器,那也就真的没办法了,到了那个时候,贾代善自个也早就入了土,也就不需要再多想了。   贾代善如今心中是深深的倦怠和失望,他真不知道,自个家里会出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问史氏,问王氏,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不管是国家还是家族,最怕的就是祸起萧墙,这种事情传到外面,自个起码就是个治家不严的罪过,还会成为人们的笑柄,他如今掌着京营节度使的位置,是圣人心腹,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面眼红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只怕就要被打发到一个闲职上头,真的只能一辈子养老了。   不说自己,这事要是处理不好,别说荣国府的荣光了,光是兄弟阋墙这种事情,日后就是扯不断的麻烦。贾赦要真的袭了爵,他能放过贾政他们夫妻?还有,史氏一心偏帮着小儿子,贾赦心里真没意见?他可没想到,按照正常的发展,自个这个大儿子叫史氏那个少有的寿星压了一辈子都没能翻身。   贾代善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知道这事究竟怎么处理,史氏是自己的结发妻子,这事她或许一开始没插手,但是事情发生之后就利索地帮着王氏扫除了首尾,甚至有几个与此事有关的下人直接被史氏送到了史家的庄子上,她这是什么意思,一方面帮王氏,一方面又要拿捏王氏吗?至于王氏,王家如今也算是起来了,王子腾在军中已经是崭露头角,很得上司器重,王家老爷子也还在,哪怕身体不好,依旧颇有人脉,若是将王氏处置得重了,只怕就要跟王家翻脸,那当初干什么还要向王家求亲呢?   贾代善一晚上没睡着,根本就没想出个万全之策来,不过还是阴着脸,带着人去了荣禧堂,对着因为之前的事情,同样有些惴惴不安的史氏说道:“瑚儿的事情,也该有个了结了,来人,去把老大跟老二还有他们家的都叫过来!”   史氏犹豫了一下:“老爷,那我?”   贾代善看着史氏,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之色,昨天晚上他想了太多,原本他不在意的时候,自然不会多想,如今想得越多,越觉得史氏有问题,想想这么多年对史氏的信重,贾代善几乎觉得恶心,这会儿看着史氏,神情难免不好看,他冷声道:“夫人有什么想法,等到孩子们过来了再说吧!”说着,直接就往椅子上一坐,目不斜视,一声不吭了。史氏几乎没见过贾代善露出这般神情来,也是吓了一跳,心里更慌了,她咬了咬牙,也坐了下来。   ☆、第7章   先来的是贾政和已经显怀的王氏,史氏喜爱贾政,因此安排院子的时候,让贾政他们两口子住在离荣禧堂最近的院子里头,而贾赦他们两口子却住在东边的一个院子。   贾代善看着先到的二儿子,若是原本是觉着二儿子更加恭敬孝顺,但是想明白之后就知道这里头的文章了,心里面又是冷哼了一声。   没多久,贾赦也带着憔悴的张氏过来了,贾赦神情阴沉,见得贾赦的模样,史氏就是一阵不舒服,哪怕心里不安,还是习惯性地刺了一句:“老大如今大了,叫你来一趟还得三催五请的,又摆出这么一副脸色来,这是给谁看呢?”   贾赦不咸不淡地说道:“太太这话说的,儿子不过晚了二弟一会儿时间,这也是因为儿子住得远了一些,儿子什么时候不对太太言听计从呢,可惜的是,太太对我,真的是当做儿子,不是当做仇人吗?”   史氏听了,顿时心虚起来,正要怒斥,一边贾代善却是冷笑一声:“行了,老大,你跟你媳妇先坐下,夫人,你也不必多说什么,今儿个叫你们过来,为的无非是瑚儿的事情!”   贾政摆出了一副茫然的模样:“瑚儿不是意外落水,都已经下葬好几天了,又有别的什么事情了?”   贾赦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直接看向了贾代善,贾代善瞪了贾政一眼,忽然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叠口供来,扔给了贾政:“看看你媳妇做的好事!”   明明还是大冷天,王夫人额头上还是渗出了冷汗,她有些慌张地看向了那叠厚厚得纸,不安地拧着手指,忽然心中一动,抱着肚子呻吟起来:“哎呦,我,我肚子好痛!”   史氏也是巴不得立马跟这事扯开关系,直接叫道:“老二家的,可是动了胎气,快,快叫太医!”   贾代善心中烦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桌上的茶盏都蹦跳了几下,茶水溅了出来,王氏还在那里喊痛,史氏却是不肯吭声了。   贾代善也不清楚王氏这是装的还是假的,他额角青筋蹦跳了几下,终于咬了咬牙,他已经没了一个孙子,可不能再没了一个,因此,咬牙道:“来人,先扶二奶奶去后堂歇着,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王氏直接被送到了后面,史氏还想说自个去看一下,却被贾代善一瞪眼,不得不坐回了位置上,贾代善不再多说,示意贾政看他手上的口供。   贾政翻看了一番,脸色大变,叫了起来:“这不可能!王氏绝不会做这种事情!”   贾代善脸色铁青:“什么不可能,难道这些口供是假的不成!”   贾政嗫嚅了半天,才说道:“那个毒妇,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我,我要休了她!”   贾代善有些失望地看着贾政,遇事只想着推卸责任,毫无担当,自个之前为什么会觉得贾政可堪大用。贾政哪怕读书再好,这样的人入了官场,谁肯跟他做同僚,一起共事!他看向了贾赦,然后问道:“老大,你怎么看?”   贾赦见贾代善丝毫不提史氏在其中的事情,心中就有些失望,他冷淡地说道:“父亲做主便是,父亲一向疼爱瑚儿,想必不会叫瑚儿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吧!”   贾代善顿时一个倒噎,贾赦倒是将事情全推他身上了,他要是有了打算,还问他干什么,因此,只得试探性地说道:“王氏身怀有孕,也是贾家的血脉,因此,总得先让王氏生下孩子再说!”   贾赦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父亲说得是!”   贾代善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既是如此,等到孩子出生,让王氏到佛堂念经给瑚儿祈福吧!”   史氏见贾代善一直没说自己的事情,心里长松了一口气,这会儿犹有精神想到王氏了,因此插口道:“这是不是太严重了,王家那边怎么办?”   贾代善一听史氏的话就心烦,之前不说史氏的事情,不过是觉得要在两个孩子面前给史氏一点面子罢了,所谓人前教子,背后教妻,便是如此,只是见史氏还在那里不识进退,指手画脚,直接冷声道:“他们王家教出了这样一个残害我贾家子嗣的女儿,我还要问一问王家,我贾家跟他们家有什么仇怨,他们才教养出了这样一个女儿嫁给咱们家呢!”   贾代善一边说着,看着史氏的眼神满是森然,似乎是在说,你别担心别人了,你的事情,我们一会儿再说。   这边史氏觉得处置得严重了,那边贾赦和张氏脸上却都露出了不满之色,张氏想要说话,贾赦却按住了张氏的胳膊,淡淡地说道:“老爷这般处置,却是叫儿子有话要说了,不管哪朝哪代,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不成叫王氏一辈子吃斋念佛,就能赔的了瑚儿一条性命不成?”   贾代善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听贾赦这话,不由恼火:“瑚儿是晚辈!”心里却觉得贾赦蠢笨,王氏入了佛堂,多年不出现在人前,再病逝可不就顺理成章了!何况,王氏算是贾瑚的长辈,哪有叫王氏给小辈偿命的道理。   贾赦却是说道:“瑚儿姓贾,是我贾赦的嫡长子!”潜台词就是贾瑚是荣国府未来的继承人,贾代善死了,贾家分了家,贾政不过是旁支,王氏不过是旁支的妻子,还是外姓人,如何比得上贾瑚!   贾代善自然听出了言外之意,又是一拍桌子:“逆子,我还没死呢!”   贾赦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看着贾代善,忽然说出了一句让贾代善都觉得心惊的话:“老爷,儿子今儿个把话说开了,王氏之所以害了瑚儿,为的无非就是这个荣国府!老爷太太一向看不上儿子,觉得儿子无能纨绔,觉得二弟有能耐,会念书,会说话,所以,四王八公里头,咱们那些老交情的人家,多半请封了世子,老爷却一直没有动静,只怕也是有些权衡之心!”   贾赦话还没说完,贾代善就被这有些诛心的话弄得恼羞成怒起来:“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贾赦简直是个混不吝的,这种事情,已经算是家丑了,能随便说出口吗?   贾赦却是继续说道:“儿子是不是胡说,老爷太太心里清楚,十指尚且有长短之分,人心本就有偏颇之处!儿子以前想着,儿子自个没出息,老爷太太嫌弃,忍忍也就是了,这一忍,却把瑚儿的性命给忍没了!儿子算是明白了,忍是没有用的!儿子不要这荣国府,父亲尽可以将荣国府交给二弟,儿子分府出去也就是了,不过今日,瑚儿的事情,父亲必须给儿子一个明确的交代!”   ☆、第8章   贾赦此言简直是石破天惊,谁也没想到贾赦会说出不要爵位,也要一个公道的话来。   贾代善手指有些哆嗦地指着贾赦:“你个逆子,你,你威胁你老子我!”   贾赦看着贾代善,摇了摇头,冷声说道:“父亲,这可不是什么威胁,说老实话,我早就受够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为的不还是这荣国府的归属吗?哈,我贾赦无能无为,一向就是这个性子,我凭什么要为了这个爵位委屈自个,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这爵位我不要了,你们爱给谁给谁去,我还是那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瑚儿死了,害他的人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贾代善见贾赦眼神冰冷,看样子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他转向了一直坐在一边,一声不吭,只是偶尔用冰冷仇恨的眼神看着贾政王氏和史氏的张氏,问道:“老大家的,你也是这个想法?要知道,一个爵位,远的不说,可保三代富贵,你虽说没了瑚儿,但是还能再有别的孩子!”   张氏却是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温婉柔顺的样子,说道:“老爷,儿媳妇出身张家,一向知道什么叫做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大爷不管做了什么决定,媳妇听从便是了!”她心里面却是冷笑不已,果然如贾赦所说,贾代善就是想要和稀泥,但是问题是,贾代善如今多大年纪了,因为当年的旧伤,还能活多久,可是史氏呢,她只比贾代善小几岁,如今看着还是中年贵妇呢,谁知道还能活多少年,史氏一向偏爱老二,等到贾代善没了,史氏拿着一个孝字,加上史氏跟宫中有些情面,到时候,大房又能有多大作为,还得被算计,总不能折了一个瑚儿,连以后的孩子也折进去。因此,这次非得撕撸清楚不可。   至于爵位什么的,贾赦没了爵位又如何,他手里头有老太太给的家业,他放弃了爵位,贾代善也得有足够的补偿,再有张家的庇护,他们一家也能过得安稳顺心。何况,张氏已经发现,贾赦之前表现出来的纨绔无能似乎就是个假象,对于真实的贾赦来说,爵位还有贾家,其实就是一个拖累。如此一来,张氏也就没别的想法了,那就按照贾赦的想法,撕破脸,为瑚儿讨个公道吧!   史氏和贾政却是有些兴奋,史氏原本就想着让贾代善立贾政做世子,不光是偏爱贾政的问题,而是贾政这个人迂腐,不通庶务,王氏又是个蠢货,不比张氏那样,看着温顺,实际上外柔内刚,心中有数,不好拿捏。而贾政呢,虽说心中颇有些自负,实际上内心深处也知道自个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他真的不甘心,等到贾代善过世之后,自个只能带着微博的家产分家另过,他想要继续过如今人上人的生活,施展自己所为的抱负,那么,继承爵位,那就是最佳的捷径。   贾代善和等人也,一眼就看到了史氏跟贾政的想法,心里不由有些疲惫,他忽然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原本以为贾赦就是个虽说不能进取,但是也不会闯出什么祸端,可以守成的人,哪知道贾赦居然是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丝毫不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为重,只想着出气,这样的人,若是没什么能耐,迟早将荣国府带到沟里。而贾政呢,喜欢读书,虽说性子上也有些问题,不过他继承了荣国府,也能算荣国府改换门庭了,既然要跟勋贵划开界限,那么跟王家的关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贾代善如今烦恼的是,自个如何对外头交代,总不能说,自家出了丑事,大儿子宁愿不要爵位,也要干掉小儿媳妇吧!   贾代善脑子飞快地转了几圈,最终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咬了咬牙,再次问道:“老大,老大家的,你们真的想好了?”   贾赦点了点头,不耐道:“当然想好了,不过,儿子要的是真正的交代,不是随便找个替罪羊,就将事情糊弄过去了!”   贾代善心中一凛,他并不确定贾赦知道了多少,但是,很多事情做了之后自然会留下蛛丝马迹,史氏看着聪明,若是她一开始就干脆借着王氏的手,不管是将人灭口还是真的发卖了,说不得明面上还真扯不上干系,但是,史氏将几个人送到了史家的庄子上,这事可是瞒不了一辈子的,只怕贾赦也知道了一些,他之所以不肯要爵位,也是看清楚了史氏的态度,史氏对贾赦可以说是毫无慈心了。   对于史氏,贾代善也有些失望,不过见贾赦如此无情,贾代善也是失望的,这样的人,的确不适合袭爵做一家之主,不懂得退让,睚眦必报,这样的人真的走不远。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贾赦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因此有些干巴巴地说道:“既是如此,那么,通知一下宁国府还有族老那边,回头开祠堂吧!”   史氏一呆,她也不是傻瓜,自然听出了贾赦还有贾代善的言中之意,她想要从中取利,可不是想要把自己陷进去,不由有些紧张地说道:“老爷,你这是?”   贾代善有些冷漠地看了史氏一眼:“我说得很明白了,你若是不明白,到时候开了祠堂就知道了!”   史氏顿时大惊,看着贾代善,一贯言辞伶俐的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时间心乱如麻。   那边,太医也赶过来了,给王氏把了脉,心里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不过做太医的,最烦的就是卷入内帷阴私之事里面,最喜欢的也是和稀泥,因此,也就是说王氏之前稍微动了胎气,并无大碍,喝点安胎药就好了,然后拿了上等的银封就走了。太医的做派,大家伙都知道,自然明白王氏之前根本就是装腔作势,顿时贾代善心中更是生出了厌恶之心,原本对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还有些顾念,如今想着,与其让那个孩子有个被休弃的娘,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出生呢!   不过,很多事情其实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为这事牵扯到了王家和史家,开祠堂之前,贾代善还叫人将王家的人和史家的人都叫过来了,顿时又是一番口舌官司。   ☆、第9章   首先是王家,之前王氏将一些人送到了王家,让王家人处置,他们就从那些下人口中知道了始末,除了女人家觉得王氏心狠手辣,男人都暗骂一声蠢货,你要是有那个本事,干掉贾赦就是了,对着一个三岁小童下手,亏心伤阴德什么的就不说了,王家人都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对于什么阴司报应,多半是不相信的,问题是,贾赦才多大年纪呢,你就觉得他生不出第二个了?这会儿下手,结果还不弄得干脆利落,死无对证,简直是愚不可及。   王家那些人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只是问清楚了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事之后,发现史氏居然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本来还觉得王氏简直是傻到家了,居然还叫史氏抓住了把柄,但是再一想,史氏居然在这事上袒护了王氏,还帮王氏遮掩,换个角度,史氏的把柄也落到他们手上了,若是日后史氏敢对王家如何,他们将这事往贾赦那边一捅,便是史氏是贾赦的生母,也得承受贾赦的愤怒。   王家想得倒好,谁知道在贾赦的逼迫下,贾代善居然准备将这本来应该捂好的盖子揭开了,王家顿时就不乐意了。   对于王氏的死活,王家其实也是不是真的那么在意,王氏做出这种事情,贾家将王氏休弃或者是直接病逝了,王家这边也不能说贾家做错了,但是,很明显,这事捅出去,不光是王家跟贾家原本还算亲密的关系从此化作泡影,王家女子的名声也将受到毁灭性的伤害,因此,王家得到贾家的传信之后,商议了一番之后,立马就匆匆跑到荣国府来了。   史家那边,这会儿史侯还活着,他跟史氏这个妹妹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这么多年,史氏作为贾家与史家的纽带,的确也给史家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毕竟,贾代善一直圣眷不衰,大权在握,着实给了史家不少好处。   知道史氏居然做出了那等事情之后,史侯几乎是眼前一黑,老实说,史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都是史氏的亲生儿子,史氏对贾赦和对贾政的态度相差那么多,如今居然做出了包庇害死了自个长孙的二儿媳妇的事情,这对史侯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他真的觉得,自个的妹妹这是油蒙了心,脂迷了窍,简直是在作死。一个大家族,最怕的事情是什么,那就是内耗,遇上这种事情,当机立断,赶紧将事情掐灭在萌芽状态还来不及,居然听之任之,事后还要包庇。甭说受害者是贾赦这个正统的继承人,哪怕受害的是族中的其他子弟,也不能这般,如此一来,定然叫族中人心散乱。   史侯也顾不得史氏要史家藏着那几个人了,直接就将人给处置了,别说他们是奉命而为,敢做出这种弑主之事,就是该死!   贾家这边,祠堂还没有开,但是该知道的人都知道怎么回事了,贾代善虽说顾忌面子,讲得语焉不详,但是,越是如此,越是会让人脑补,贾代善不是不知道这事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只是,他实在是不能够确定若是自个真的将这事捂下去了,贾赦会是什么反应。   贾代善对贾赦如今算是彻底失望,半点不懂得什么叫做家族为重,什么叫做大局,为了大局,稍微委屈一下,又如何呢?   亏得他没有问贾赦,对于贾赦来说,他早就受够了所谓的大局了,第一世的时候,他做个小公务员,很多事情看不惯,结果成天各种大局为重,最终原本还有些意气的他最后干脆也变成了原本最不齿的人,坐在办公室里面,喝喝茶,看看报纸,上上网,跟同事磨磨牙,简直跟离退休老干部差不多。   后来到了大唐,他明明知道安禄山要造反,费了不少心思,还冒着危险,弄出了一些证据来,想要对师长示警,结果呢,又是大局为重,他几乎丢了性命得来的东西被付诸一炬,上头依旧歌舞升平,最终安史之乱还是如期爆发,山河残破,赤地千里,他最终能做的,也唯有放弃离经易道心法,改修花间游,螳臂当车,成为被所谓的历史车轮碾压的一员罢了。   如今到了这里,还跟他说什么大局,他早就累了,凭什么自己总是被牺牲的那个呢?贾代善说得轻松,牺牲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史氏看着精明,但是眼睛只盯着内宅那一亩三分地,毫无长远目光,难不成,他依旧要如同原有的轨迹一般,为这个从未让贾赦这个人得到真心的荣国府陪葬吗?   贾代化如今还是族长,他同样不能理解贾赦的选择,爵位多难得啊,尤其荣国公这个爵位还是可以往下传的爵位,不说保五代富贵吧,三代总是有的,为了个本来就未必能够长成的小儿,连爵位也不要了,这值得吗?   张家那边也听到了风声,虽说他们对贾赦的感官不怎么样,但是贾赦这回爆发,连爵位也不要,都要给自个的外孙报仇,这等两败俱伤的办法,张家那边虽说未必赞同,但是看张氏的模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默许了。   在开祠堂之前,几家人凑到了一块儿,互相之间难免有些利益交换,比如说,王家那边,坚持王家不能有被休弃的女儿,所以王氏可以死,但是得等到她生了孩子之后,这年头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熬不过去也是有的,这样的话,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而贾政以后必须再娶一个王氏女,以保持王家与贾家的关系。这个决定对贾家自然也是有利的,贾代善一口答应了下来。这个决定,王氏自己是不知道的,她之前装着动了胎气,贾代善一声令下,既然胎像不好,那就躺在床上养着吧,别的有什么事情,都不要跟她说了。因此,王氏还当自己因为肚子里的孩子侥幸逃过一劫,正暗自得意呢!   王氏的事情好办,难办的是史氏,史氏给贾代善生儿育女,是守过老荣国公夫妇的孝的,休弃是显然不可能的,而她做的事情,说起来也就是知情不报,事后包庇而已,绝对是罪不至死。贾赦显然也不能担负为了儿子逼死母亲的罪责,二十四孝里头,人家为了奉养老母,还要直接杀了儿子呢!因此,对于史氏的处置,轻不得重不得,最终不过是叫史氏在佛堂给贾家斋戒祈福一年而已。   ☆、第10章   饶是如此,还是让史氏快要气疯了,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贾赦骂个狗血淋头,要不是贾代善跟史侯都在,她已经按捺不住自个的情绪了,最终看着贾赦的眼神,压根不是看儿子,俨然是看仇人。   大家都不是傻瓜,都看在眼里,甚至有人怀疑,贾赦根本就不是史氏所出了,要不然,同样是自个十月怀胎所出,何以因此态度天差地别呢,当年郑庄公是难产也就罢了,贾赦虽说是头生子,但是出生的时候,也没听说是难产啊,相反,史氏生得挺顺利的。   不过,虽说大家心里头都有些想法,现在关键的问题还是贾赦这边该怎么处置。贾赦用继承权给枉死的儿子换来公道,这种事情,显然是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说的。另外,贾赦在这事上显示出来的心性还有决断,显然也让贾家不能因为贾赦坚持捅出了这个丑闻,就真的让他自生自灭,趁早滚蛋了,这么做,不谈贾赦的反应,贾家在外头只怕立马要变成所有人的谈资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和污水都会直接浇上来。   贾代化问贾代善到底是个什么打算的时候,贾代善眯了眯眼睛,说道:“堂兄可还记得,我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同胞兄长?”   当年老国公夫人并不是只生了贾代善一个儿子,贾代善上头还是有个兄长的,只是他出生的时候不好,那时候,天下未定,不管是前朝余孽还是一干反王,都在兴风作浪,老国公夫人当年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给了贾源,在战乱中产下长子贾代琦,但是贾代琦却是早产,身体虚弱,七岁的时候就夭折了。   贾代化比贾代善大一点,还是记得贾代琦的,这会儿听贾代善一说,立马反应过来,看向了贾代善,吃惊地问道:“你,你是想要过继赦儿?”   贾代善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就算是掩耳盗铃,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贾代化想想也是叹了口气,原本贾赦与史氏母子之情就极为淡薄,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日后贾代善过世,史氏做个太夫人,贾赦又没了爵位依靠,她作为生母拿捏贾赦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干脆就让这母子关系断了得了。   一切商量好之后,贾代化作为族长开了祠堂,别的事情没说,只说了过继贾赦的事情,贾赦被记载了贾代琦的名下,日后荣国府的嫡长子便是贾政了。   当然了,贾赦不要这个爵位,自然也得有一定的补偿,原本老荣国公夫人留给她的东西也就不说了,贾代善直接将除了需要袭爵之人继承的祖产之外的家业,分了一半给了贾赦,史氏倒是想要叫嚣什么,被贾代善瞪了一眼之后,顿时就没了底气。   贾赦如今已经不算是荣国府的人了,只能说是旁支,他也不想继续留在荣国府里头,正准备搬家的时候,贾敏出来了。   贾敏是老来女,这会儿不过是十岁光景,这件事从头到尾,大家都瞒着贾敏,便是史氏,也是在贾敏那里粉饰太平。   贾瑚年纪小,会说话,贾敏对这个小侄子还是很喜欢的,经常逗贾瑚玩,贾瑚死了匆匆下葬,贾敏心中难过,等到贾瑚下葬之后,便说要给贾瑚抄经祈福。她要抄经,很少出院子,贾代善后来又刻意敲打了伺候贾敏的人,不许她们跟贾敏说什么,直到开了祠堂之后,史氏进了佛堂抄经念佛,贾赦忙着搬家,贾敏才反应过来。   贾敏一向得贾代善喜爱,便是贾政,对上贾敏,也得退上一射之地,她犟起来,那些下人哪里敢瞒着她,何况,还有史氏不甘心真的在佛堂念经,说是一年时间,但是一年之后,谁知道会是什么局面。   因此,史氏将主意打到了贾敏身上,贾敏一向受贾代善喜爱,她若是开口,贾代善没有不答应的,虽说祈福一年的事情是定居,但是这里头也是有可操作余地的,念一天的经也是念,一天念个半个时辰也是念,单看贾代善的态度了。   贾敏所知道的,无非就是贾赦作为人子,逼迫贾代善和史氏,以至于如此,也没有去想,贾赦为此付出了什么,只觉得贾赦不孝。   也难怪,贾敏跟贾赦根本不亲近,贾敏养在史氏身边,史氏对贾赦一向不耐烦,说个两句话就赶人,在史氏口中,贾赦那是一无是处,贾敏从小却是按照才女贵女的规格教养的,一贯心高气傲,在史氏的影响下,觉得贾赦不肖无能也是正常的,遇到贾赦与贾政有冲突,也是习惯于偏向贾政。   这会儿贾敏直接跑了过来,对着贾赦就是一番指责,说什么生为人子,要孝顺父母,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如何如何,要贾赦去给史氏道歉,还要跟贾代善说让史氏出来云云,总之,在贾敏口中,什么都是贾赦的错,便是贾瑚死了,也是贾赦的错,谁让他一个在家闲着没事,却连儿子都看不住。   贾敏跟贾赦这般,贾赦跟贾敏又能有多少感情,贾赦也不觉得绛珠仙子生母又有什么了不得的,而且,他也不想跟贾敏争辩什么,贾敏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跟这么大孩子讲道理,不管是输是赢,他都是错了,因此,贾赦直接了当地将事情交给了张氏,自个派人去找了贾代善,然后又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贾代善得知了消息,也是心烦,将贾敏身边的人痛骂了一顿,叫人将贾敏带回了自个院子。他对史氏失望,也在怀疑,贾政或者是贾敏真是史氏给他看的那样吗?因此,一时间,对贾敏也没有太多慈爱之心了,倒是引得贾敏痛哭了一场,又是迁怒到了贾赦身上。   贾赦却是不理会这些,只是忙着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去住。贾代善在分家这件事上,还真没有亏待贾赦,光是城内的宅子,就给贾赦准备了两套,一套是荣宁街的,五进的大宅,还有一套也在内城,更大一些,却是七进,贾赦日后怎么都够用了。   贾赦显然不想住在城内,尤其是现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住在城里面,以后麻烦多着呢,而且贾赦对于入朝为官兴趣也不大,因此,跟张氏商量了一下,干脆准备直接住到城外的庄子上去,日后有什么事情,再回城也来得及。   贾赦这次离开,直接将所有的姨娘通房都遣散了,身边伺候的人也没留几个,这些人多半是贾家的家生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史氏的命令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贾赦跟张氏带走的都是老国公夫人给贾赦的人还有张氏自个的陪房。   选了个日子,贾赦跟张氏就带着人低调地离开了荣宁街,开始了他们的新生活。   ☆、第11章   贾家分家,贾赦被过继给了老荣国公早已夭折的长子的事情很是在京中起了一番波澜,没人相信贾代善说什么梦见亡母,亡母吩咐要让他给过世的兄长过继嗣子,以免兄长泉下凄凉什么的。   贾代善还有史氏不喜欢贾赦,在京中勋贵人家即便不是人人皆知,也差不多了,贾赦在京中名声也不是很好,典型的纨绔子弟,而贾政却一向被吹捧为人品端方,知书达理。大家都猜测,贾代善是因为觉得自个命不久长,考量了一下两个儿子之后,决定选贾政做继承人,因此,才找了个借口,将贾赦给出继了。   很多人都觉得这才是真相,贾家那边也是默认了这一点,谁让之前贾瑚的事情,贾家那边迅速封了口,知情者不是亲戚就是利益相关者,谁会将这些事情传出去呢?   至于史氏在家念佛的事情,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史氏这几年因为贾代善的缘故,很少与一干贵妇往来交际,贾家这边也嫌丢脸,不肯外传,因此,外面人就算问起来,也不过是说史氏年纪大了,开始笃信佛祖,常常吃长斋念佛罢了。也有小道消息说,贾赦被过继,是史氏吹的枕头风,毕竟,贾代善两个儿子呢,人家都是过继次子,有几个人家过继长子啊,史氏喜爱次子,因此哄得贾代善将长子过继出去了,后来贾代善后悔了,便命史氏去佛堂念经。这个消息也很有市场,一大堆的小道消息传出去,真相也就被掩盖下去了。   贾赦这边对于京城的流言压根不去多管,一帮原本跟他往来的一些世交之子跑过来打听消息,也被他糊弄了过去,贾赦如今跟张氏住在城外的庄子上,日子过得很是悠闲。贾赦重拾了前两世所学,按照他对张氏的说法,他就打算隐逸乡野,做个名士什么的,倒是叫张氏惊讶了一番。   张氏真的发现自个从来没看懂过自己的丈夫,出了贾家,自个的丈夫如同一块被打磨出来的璞玉一般,立马焕发出了无比的光彩,无论是心性还是其他,都与往常截然不同了。   张氏并没有怀疑过贾赦变了一个人,毕竟,贾赦的记忆没什么问题,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没有改变,她算是相信了贾赦之前说的话,老荣国夫人希望他做个纨绔子弟,他也就这么做下去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并无真才实学。   当张氏想到这一点之后,自然就开始从各个方面佐证自己的观点,开始回忆贾赦以前的闪光之处。比如说,贾赦不是什么不学无术的,对于金石古玩非常了解,几乎是如数家珍?平常谈吐举止,也并不粗鄙,若说贪花好色,这年头男子多半如此,贾政这样的,也有几个通房姨娘呢!时间一长,贾赦以往的那些事情在张氏心中几乎已经模糊得如同晕开的墨水,很快消失不见,如今的贾赦算是全面取代了以前的那个印象。   而贾赦对张氏,同样有着类似的情感,张氏出身大家,对于原来的贾赦来说,他对妻子是敬爱有加,张氏聪明大度,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也给了原本的贾赦不少压力,不过,贾赦对这个妻子还是满意的。   而如今的贾赦,跟张氏却是有了不少共同语言,经过万花谷那一世的熏陶,贾赦也是个琴棋书画,星相医卜,无所不通的人了。张氏身体并没有调理妥当,贾赦也没有什么三妻四妾的想法,哪怕张氏给贾赦安排了通房,也被贾赦拒绝了。按照贾赦的说法,既然离开了荣国府,为什么不能按照自个的心意,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贾赦一边给张氏诊脉,开方调理身体,一边陪着张氏抚琴作画,谈古论今,张家那边,几个大小舅子偶尔也会过来,对于贾赦的表现也是非常惊讶,张家那位老爷子,也就是张氏的祖父,如今的太子太傅烤焦了贾赦一番之后,还想着让贾赦去学八股,好科举取士。   结果却被贾赦拒绝了,贾赦对官场压根没什么兴趣,何况这会儿朝局已经出现了乱象,不是别的,关键还是储位之争。   太子襁褓中就入主东宫,但是,几十年的太子当下来,有了自个的势力,也有些不甘寂寞了,何况,下面还有一帮弟弟,有的是宠妃所出,有的外家强势,有的受圣人额外偏宠,没一个,对太子来说,都是威胁,而圣人虽说年纪不小了,偏深身子骨还很是硬朗,这么多年,别说大病了,连小病都很少。   而且,随着太子日渐年长,圣人的态度也愈发暧昧不明起来,好的时候,对太子一如从前,整天拉着太子回忆元后,常有各种赏赐;不好的时候,当着朝臣的面,毫不留情,大加斥责,不少太子一派的官员被贬斥问罪,哪怕是东宫伺候的内侍,也常常被冠以教坏了太子的罪名,被杖毙,这让太子非常没有安全感,只要他头顶上还有个父皇,就得战战兢兢,一步不能走错,这种憋屈的生活,有几个人能够忍受得下来呢?   自古以来,就没几个能够善终的太子,贾赦看得实在是太多了,在大唐的时候,唐太宗开了个坏头,从李建成开始,真正活着登上皇位的太子也就是李治,即便是李治做太子的时候李世民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他那几年日子也不好过,等到后来,武则天出现,太子之位简直变成了催命符。另外,他曾经亲眼见过唐玄宗的几个皇子,唐玄宗其实一开始也没立过太子,而距离东宫最近的那位,倒霉地更是搞笑,他的王妃叫自个老爹给看上了,戴了一顶绿帽子不说,从此也离皇位越来越远,最后郁郁而终。   哪怕不知道原著,贾赦也能够看出来,如今这位太子成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最麻烦的是,张家自从张老爷子被圣人点为太子太傅之后,算是被绑在东宫的战车上,想下来也难了,以后不管是圣人厌弃了太子,还是别的,张家想要脱身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贾赦还想着在自个老丈人家的荫蔽下过点舒畅日子呢,自然不能叫张家真的就这么倒了,张家不能做墙头草,又要有节操从一而终,只能给他们一个即便是圣人,也不能无视的功劳了。   ☆、第12章   这个年代应该是相当于明朝的生产力,民间资本主义已经开始兴起,不过规模并不大,朝廷也没有反应过来,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很多东西还是自给自足,标准的小农经济。   这种经济模式看着稳定,实际上最是脆弱不过,遇上一场天灾,便会给这样的家庭带来灭顶之灾。   一直以来,王朝的兴替本质上来说,都跟这种事情有关,因为小农经济的局限性,最底层的家庭或许会在开国的时候,获得一定的土地,然后繁衍生息,甚至是因为勤劳能干,可以不断地购入土地,使得即便是几代之后,儿女分家之后,还能够保证他们衣食无忧,但是,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说天灾,或者说,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受伤生病,或者是要服兵役,总之,遇到这样的事情,这种家庭就会破产,不得不卖掉聊以为生的田地,成为地主的佃户,若是祸不单行,还得卖儿鬻女。如此一来,即便是朝廷极力避免,土地兼并也会如同滚雪球一般不断加剧,再有一点外力一推,活不下去的百姓就会跟随着某些人揭竿而起,成为朝代兴替的先行者,当然,先出头的人往往也是炮灰。   这种事情,无非就是因为这种人家的田地能够给他们提供的也就是勉强果腹的粮食钱财,就算能有一些结余,遇到什么事情,这点结余也就是杯水车薪。朝廷极力抑制土地兼并,本来就是治标不治本,当然,贾赦的办法本质上来说也差不多,他的想法就是引进高产作物。   老实说,这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明末的时候,哪怕官方推广红薯种植,百姓也是不买账的,一直到清朝,红薯才算是普及开来,形成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好在如今也没到那个时候,官方推广,一年不行,五年八年难不成还不行,以利诱之,在看到了新作物的好处之后,百姓自然也不是傻瓜。   贾赦自个并不想操作这种事情,他第一世的时候一直就在城市里面长大,连菜场都没去过几次,到了农村就是那种韭菜麦苗都分不清楚的那种,后来流行什么农家乐,一家子出去玩,到农村里面玩过几次,好歹听说了一些东西。倒是在万花谷的时候,他学过一些莳花的手段,不过针对的也多半是一些花草药草什么的,对于其他的东西也并不了解。   贾赦却明白一件事情,专业的事情,还得让专业的人去做,因此,他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那几种高产的作物,如土豆,红薯,玉米的一些形状特征什么的记了下来,只说这些的产量是稻麦的数倍,而且对于环境的要求也不高,应该是来自海外,不是本土的作物。然后直接将东西给了自家岳丈。   张氏的父亲张陵也是朝中重臣,三品大员,能坐到这一步,自然眼光见识都不差,几乎是连夜出城,再三跟贾赦确认了他给他的那本小册子,贾赦也直说了,这些也就是他之前偶然见过听说过的,但是他不懂种地,也不知道这些究竟是来自海外什么地方,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以后不得自由,因此,就想将东西交给张家,让张家打探一番。   当然,除此之外,贾赦也跟张陵说起了张家如今的隐忧,张陵也是苦笑,张家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与其随便再找一个皇子投资,给人家留下一个墙头草的印象,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只希望圣人对张家还有几分情面了。得了贾赦这个册子,张陵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有了这个,哪怕只是初期做出了一点成绩,即便是太子自个作死,张家总能全身而退了。   张家不是没考虑过将这个功劳给太子,只是张家虽说是被圣人强行绑到了太子的船上,但是,太子对张家并不信任,甚至对张家老爷子的一些劝诫恼怒不已,加上张家虽说算不上桃李满天下,朝中也多有门生故旧,张家却不肯拉着这些人一起投靠东宫,因此觉得张家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因此,对张家只是保持着表面上的客气,甚至私底下跟他那些心腹,常有对张家不满之语。   张家因此对太子也颇为心寒,他们这样的人家,固然有忠君报国之念,但是却不是什么愚忠,何况,太子说是君,却是储君,距离那个位置还差那么一步呢,张家自然也不会热脸贴上冷屁股,平白给人家做了嫁衣,还得给人留下不是。   张陵回去之后,命张家的人去各个港口与常常往来于海外中原的海商还有那些外洋来的夷人接触,打听这些粮种的消息和种植方法的事情暂且不说,这些已经是后话了,贾赦这边,生活却也走上了正轨。   贾赦第一世也不是什么理科生,对于肥皂玻璃炸药,那是早就忘到脑后了,自然也不能指望靠这个赚钱,何况,这种东西,贾赦若是还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还算是能够保得住,如今他说起来,只不过是荣国府的旁支,他显然也不乐意去求上贾代善,如今他就算真有这种配方,回头只怕他这边投入还没回本,就要叫人给盯上,日后不得安宁,因此他很快就将这些主意给打消了。   当年老荣国公夫人给贾赦留下的家产并不少,加上贾赦分得的一半家产,这会儿荣国府可真是鼎盛之时,因此光是现钱也有个十几万两,何况更多的是不动产,如庄子铺子,古玩金玉之类,真要是折算下来,也有百万之巨了。   贾赦真的不缺钱花,按道理,他只需要安然享受就是了,不过,贾赦也多有一些爱好,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贾赦跟张氏的关系渐入佳境,渐渐的,竟是近乎有了心有灵犀之感,张氏的身体也好了起来,两人日后不会缺少儿女,总不能贾赦为了享受生活,将钱财消耗光了,留下几个孩子日后过得紧巴巴的吧,何况,贾赦自个不想入仕,可不代表他也想让孩子们也是如此,贾赦是张家的女婿,只要张家还在,他总不会真的被人欺负,可是等到他的后代,距离张家贾家关系就远了,人家的资源自个用还来不及,哪里能分多少给自个的孩子,因此,贾赦为了给自个的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还是得靠他自己,贾赦很快立下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做个名士。   ☆、第13章   名士并不是好做的,贾赦以前的名声着实是个障碍,不过想要洗白也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贾赦本来还想要包装一下,展示一下自个的才学什么的呢,却得到了荣国府那边的消息,王氏生了,生了个儿子,被取名为贾珠。不过很可惜,这个孩子并不是很好,王氏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时间长了,发现下人对她视若蛇蝎,不敢接近,连多一句话都不敢说,自然发觉了其中有着猫腻之处。   王氏那些心腹虽说要么被调离,要么干脆就被塞到了庄子上,总之,几乎全部不在荣国府的要害位置上了,混得最好的,顶多也就是到王氏陪嫁的庄子上做个管事而已。   王氏没有得到消息的渠道,但是贾府的下人出了名的嘴上没个把门的,王氏偶然就听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贾政贾赦分家,贾赦被过继,贾政被立为世子什么的,这些消息看似对自己有利,按理说,王氏应该被供起来了,偏偏虽说在衣食上没有什么克扣之处,甚至,补品什么的,几乎是应有尽有,但是下人的态度都很明显,对王氏显然并不热情,反而很有敬而远之的意思,王氏并不是傻瓜,相反,她在小节上非常精明,很快就猜出了贾家的打算。   她立马知道,自己被自个的公婆丈夫作为牺牲品,跟贾赦交换了荣国府未来继承人的位置。   王氏想明白了之后,心中就是惊恐不已,原本并不明显的妊娠反应一下子剧烈起来,吃什么吐什么,短短几天,就瘦成了一把骨头,看着憔悴无比,她抱着自个已经显怀的肚子,一方面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护身符,一方面又觉得,若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自个也不会做出那种糊涂事来,以致如今的下场。最关键的是,王氏恨贾政,她觉得自个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贾政,结果,贾政倒是如愿以偿了,却是将自个给彻底卖了。而肚子里的孩子,却是贾政的血脉,顿时,王氏对自个肚子里这个孩子也迁怒怨恨起来。   因此,王氏一时好,一时歹的,好的时候,哪怕吐得厉害,恨不得将那些补品什么的直接倒进嘴里,歹的时候,却是阴测测地看着自个的肚子,手握成拳头,死命捶,偏偏那孩子稳当得很,一直没有不稳的迹象,这让王氏几乎要崩溃。   王氏的异常压根没人关心,不过是答应了王家,加上王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贾家的血脉,因此,贾代善偶然会过问几句,等到王氏生产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出曾经出身伯府的大家贵女的模样了,看着简直如同怪物一般,身体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头发干枯甚至有的地方已经有些斑白之色,脸色也很难看,因为这急剧地消瘦,脸上出现了明显的皱纹还有色斑,但是肚子却是大得可怖,叫人看着都担心她直接栽倒,肚子砸到地上。   不用贾代善他们出手,王氏这个样子,也熬不过生产,她的力气甚至不足以支撑她将孩子生下来,稳婆直接开了一副强效的催产药,这才将孩子给生了出来,而王氏那会儿已经差不多快没气了。   贾代善难得起了点慈心,为了不叫那孩子扣上生而克母的名头,直接说王氏是第二天才过世的。   而那个孩子也不是很好,看着很大,但是在母体里面憋的时间太长,脸色青紫,好几天都没恢复过来,加上王氏又死了,因此,不管是洗三满月都没有办。   百日之后,贾代善才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贾珠,而贾政热孝里头已经忙不迭地将新人迎娶了进来,却是王氏的堂妹。   不管是贾珠出生,还是王氏过世,贾政续娶,贾赦跟张氏都没有过去,贾代善心中恼火,却也知道贾赦的脾气,王氏死了,贾赦私底下庆祝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跑过来道恼,与其让他过来胡说八道,这样反而是最好的。何况,如今贾赦在礼法上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他又是个成年人,贾代善也不好随便教训一个隔房的侄子,因此,贾代善最后默认了这件事,但是看着贾政几乎是欢天喜地地迎娶了新人,对贾珠也是不闻不问,贾代善也是觉得心寒,贾政实实在在是个薄情冷酷之人,不管是对史氏,还是对王氏,都摆出了一副,既然是父亲你做出了决定,儿子遵从就是了的模样,总之,一切跟他不相干,他只要坐享其成就是了。   只是,一切已经成了定局,贾代善即便是后悔也晚了,不过,相对的,对贾政的要求也严苛了起来,用他的话来说,之前自个过继贾赦,改立贾政,在京中已经多有闲言碎语,他想要坐稳这个位置,日后不要大幅度削爵,就得表现出自己的能耐来,因此,贾代善直接要求贾政,必须靠自己的能力,考出个功名来。   贾政对自个的本事既是有点自知之明,同样还是有些侥幸之心,因此,也是沉下心来,开始苦读去了。   史氏如今也从佛堂出来了,对于贾政,同样是不满意的,人总是不知足的,以前史氏对贾赦不满,觉得贾赦跟自己不亲,贾政总是一直在史氏身边长大的,结果史氏被关进了佛堂,贾政连面都没露过,顿时叫史氏心生不满,只是如今没有两个儿子给她玩平衡了,史氏也知道,贾代善百年之后,自个能依靠的也仅仅是贾政,因此,对贾政更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说贾政读书辛苦,不顾王氏走了还没一年,就是几个或娇俏,或温柔的丫头赏了下去,贾政也是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将小王氏气得牙痒痒,只是她没有王氏那样得底气,王老爷子不过是她的伯父而已,她那一房跟长房也不算亲近,若不是长房找不出另一个女孩子来,这事也轮不到她顶上。   京中如今风平浪静,贾政回江南参加童生试的时候,贾赦这边却是闹出了大动静。   ☆、第14章   贾赦当年在万花谷,除了医术武功之外,最擅长的却是莳花之术,在谷中培养出了不少奇花异草,他对此也是真的很感兴趣,这会儿重拾之前的手艺,加上他运气好,在山里发现了几样不错的母本,因此,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就培育出了几样名品出来。   盛唐之时,牡丹最贵,为了一株好牡丹,狂热者恨不得倾家荡产,也有人因为培育出了一株名品,一夕暴富,万花谷以万花为名,自然其中也少不了牡丹,自从爱莲说出来,牡丹被称为富贵之花,一些读书人对牡丹也就没那么热衷了,反而是推崇梅兰菊等,说什么高洁隐逸,贾赦却没有这些想法,花就是花,它们说是代表了什么意思,完全是人类强行赋予的,对于花本身来说,毫无意义。   贾赦自认也是个俗人,因此,他培养的花草,也多是牡丹芍药一类,为此还专门购买了不少苗株回来,以万花谷所传的秘法,精心培育,头一年,便出了几样名品异种。   贾赦本来也没有张扬,一开始不过是请张家几个舅兄过来赏玩,结果这几个人进了贾赦专门划出来的牡丹苑,就把贾赦扔到脑后,看着那些牡丹,满脸都是惊叹甚至是痴迷之色。   在安史之乱之前,唐代牡丹的培育已经达到了一个巅峰,许多名品的培育方法因为战乱已经失传,后人虽说也多有推陈出新的想法,但是,却是不复当年的旧观了,老实说,这也与心态有关系,几度改朝换代,盛唐那会儿的气象却是不再有了。哪怕后世也有诸多的牡丹名品被培育了出来,但是在贾赦看来,还是缺了一些味道。   贾赦既有见识,又有手段,培养出的牡丹堪称圣品,或妩媚,或娇艳,或典雅,或清爽,或霸道,极尽妍态,无不国色天香,光彩照人,叫人心为之折。   张家那几个兄弟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之前还有人用暖房培育了几盆牡丹,冬天的时候盛放,敬献宫中,圣人还专门拿出来显摆过,不过,跟这儿的牡丹相比,之前所见的那几盆牡丹就显得近乎病态了。   大舅兄张易之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眼睛还是盯着一株葛巾紫,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恩侯,这些,这些真的是你培育出来的?”   贾赦笑吟吟地伸手抚过一朵色泽莹白,花瓣透着一种近乎美玉一般莹润光泽的牡丹,说道:“我庄子上的下人,大舅兄难道还不知道,花匠虽说还算得用,不过也就是那样而已,我读过不少古籍,对于盛唐之时的牡丹胜景心向往之,可惜千年已过,那等胜景早就成为烟云,因此,却是花了不少心思,才算是培育出了这些牡丹出来,只是时间尚短,品种还是少了些!”   听到贾赦口中的遗憾之意,张家次子张敏之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这,这还不多,姚黄,魏紫,欧绿,嗯,这种粉色之前也没见过,还有这个,这是贵妃醉酒吧,这是二乔?这朵居然还是三色?……”张敏之只看颜色花型,粗粗一盘算,就差不多算出了十多个品种出来,他看着贾赦,几乎要无语了。   张家幼弟张行之却是盯着一株蓝田玉,口中道:“姐夫,既然这些都是你养的,能养出一株,肯定能养出更多来,这株蓝田玉,不如就给了小弟我吧!嘿嘿,之前国子监那个刘琪,在我们面前显摆他家养的那株白牡丹,还起了个诗社,不知道出了多大风头,嘿嘿,有了这株蓝田玉,我看他还怎么整天在那边得意呢!”   张易之直接拍了张行之一巴掌:“说什么呢?这等神品,不先送给那位,倒是自己在家炫耀,你嫌命长了吗?”说着,对着皇城的方向拱了拱手。   贾赦顿时扫兴,老实说,他对皇权真没多少看重之心,万花谷中多有隐居的朝中重臣,那会儿君臣关系还不像后来那样尊卑分明,君臣之间还是坐而论道,各个世家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很重,皇帝对臣子也没有多少生杀予夺之权,大家对皇权并没有那么敬畏,李家那些年折腾出来的事情也很多,因此,做皇帝的权威还真是没有那么重,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世家多有各种不传之秘,皇帝也不会瞧着好,就硬逼着人家献出来。   更何况,贾赦的第一世,虽说很多人也说有种种不好,但是,什么阶级,什么贵贱的,还真的不分明,小老百姓也可以在酒桌上臆想一下最上头那几位的花边新闻,别的国家什么总统总理首相的,更是大家口中的谈资,谁家有了什么好东西,不是留着珍藏传家,就是找个渠道卖了,对于捐赠国家什么的,多半是嗤之以鼻,谁会觉得,自家有了一样举世罕见的好东西,自家不配有,得给中南海送过去?   因此,贾赦压根没这个意识,被张易之这么一说,不由意兴索然,他培养这些无非是自娱,或者是给自个扬扬名什么的,若是亲友,送出去也就是了,结果居然还得拿来做贡品,这就叫贾赦郁闷了。   贾赦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行吧,大舅兄,这事你安排吧!”   张行之眼巴巴地看着那株蓝田玉,好半天才移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道:“大哥,那这株蓝田玉是保不住了?那别的呢?”   张敏之插口道:“这姚黄魏紫欧绿虽说品相极好,不过也是前朝就有的,宫中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不过,这几样却是罕见,有的是压根没听说过,有的也只有典籍中有过只言片语,这些,自然是都得进上去的!我说恩侯,你也是公府出身,怎么连这点事都不懂!”   贾赦摊了摊手:“我以前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我老子一直没给我请封过,这么多年连宫门都没摸到过,谁会想到这些事情!”张氏倒是想到了,只是却没想到贾赦没想到这回事,只以为贾赦想着先给自家人开了眼再说,因此也没有多提。   张易之不由无语了,直接说道:“行了,牡丹花期可不长,赶紧的,叫人将牡丹挖出来装盆,不可伤了根茎,养上两日,直接进上去!”   贾赦摆了摆手:“我如今草民一个,还是大舅兄你受受累,真是的,我自个还没看过瘾呢!”   贾赦这边郁闷不已,那边张家操作了一番,将那几盆牡丹送到了宫中,果然圣人见了之后,大为赞赏,在听说是贾赦所培育之后,也是讶异不已,回头,就有圣旨赏赐送到了贾赦的庄子上。   ☆、第15章   圣人若说从前,对贾赦并无什么印象,但是之前荣国府闹了那么一出过继分家的事情出来,圣人自然也知道了。作为帝王,对于臣下自然不可能真的全心信任,因此,暗地里面的力量是不可少的,只不过,如果不是什么涉及到底线的事情,圣人也不会多管就是了。   贾家之前那些事情,贾代善跟贾赦张氏都折腾了一番,动静很是不小,自然是瞒不过圣人,贾赦的举止在圣人看来,重情义,有决断,不过还是鲁莽了一些,不过,对于圣人来说,这些并不算什么坏毛病,只是心里面却觉得,贾代善一辈子英雄,到头来在妻儿身上却是走了眼,贾政那种人,圣人听了其一些言行之后,就知道,这人本质上就是个自私伪饰之人,好在没那么大本事,眼大心空,眼高手低,干不成什么事情,爵位落到贾政身上,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   贾赦分家之后,就带着妻子出城居住,圣人本来都想不起这人了,结果,张家那边献上了六盆极品牡丹,说是贾赦培育出来的,顿时便生出了一些好奇之心来,培养花草也是风雅之事,不过,贾赦有这等能耐,也是叫人意想不到,圣人也没怀疑过贾赦是贪了别人之功,真有人有这等本事,投靠哪个权贵不行,去投靠贾赦这么个丢了快到手的爵位,没了家族荫蔽之人呢!   圣人心情一好,干脆大手一挥,于是,贾赦在家就莫名其妙接到了一大堆的赏赐,金银绸缎还是其次,竟是还有一幅圣人手书,写着“国色天香”四个字,算是赞赏贾赦培育出来的牡丹的。   贾赦愕然,不过还是将那幅字给供了起来,起码有了这个,那些想要拿他当软柿子捏一捏的人,就得掂量一下了。   圣人一番动作,贾赦种出了连圣人都赞赏不已的牡丹的事情也传遍了京城,又传说贾赦专门开辟了一座牡丹园,一下子,一直门庭冷落的庄子一下子热闹了起来,门房那边,天天都有一大堆的拜帖送过来,都是想来看牡丹的,贾赦简直是烦不胜烦,亏得庄子比较大,贾赦跟张氏商量了一下之后,干脆将牡丹苑那边暂时开放,要看就自个过去看吧,只要别糟践了就成。   荣国府那边也得到了消息,史氏派了赖大过来,问贾赦要几株牡丹回去孝敬她这个国公夫人,贾赦看着那满脸倨傲模样的赖大,冷笑了几声,直接命人将赖大丢了出去,至于赖大回去之后如何跟史氏添油加醋,贾赦也不多管。   贾赦真的不明白史氏的想法,在做出了那种事情之后,凭什么还觉得自己有资格对贾赦予所予求呢!   贾赦这边总算是走上了正轨,荣国府那边,贾政考童生试依旧不第,当然了,按照荣国府的说法,贾政这次依旧是非战之罪,实实在在是还没到金陵,贾政就染了风寒,病情一直反复,下人回来说贾政强撑着病体进了考场,结果还没考完就被人抬出来了,如此一来,能考中才怪呢!江南那边,院试都结束了,贾政还在金陵老宅养病呢!   史氏在那边为了小儿子的病情忧心忡忡,对贾代善说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干什么要跟人家寒门士子抢什么功名云云,却被早就对她不耐烦的贾代善骂了一句妇人之见,最终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叫来了小王氏,说小王氏身为妻子,不知道劝诫丈夫保养身体,实在是不贤什么的。   小王氏也是冤枉,她嫁过来之后,跟贾政相处了可没几天,她的事情也不少,史氏说是将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她,但是她跟之前的王氏一样,其实就是给史氏跑腿的大丫鬟,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主,小王氏根基也不深厚,史氏如今没办法拉一个打一个,只有小王氏这么个儿媳妇,因此,将库房的钥匙把得死死的,对小王氏颇为挑剔。那边还有王氏留下来的贾珠,史氏嫌贾珠不吉,不肯抚养,小王氏这个继母只得接手了贾珠,而且继母本来就难当,小王氏若是得了贾政欢心也就罢了,偏偏贾政身边软玉温香不知凡几,小王氏容貌只能算清秀,对贾政来说,实在是太寡淡了一些,性格也是差不多,几乎没什么特色,贾政自然不会喜欢这样一个妻子。   因此,小王氏对贾珠也没有别的办法,得比对自个亲生的还得重视,要不然,在史氏贾政那里,又要落下一层不是来。   这次贾政南下赴考,按照小王氏的想法,带两个长随小厮照顾生活起居也就是了,结果,史氏嫌长随小厮不够精细,硬是让贾政带上了两个美貌的通房,贾政又不是柳下惠,那两个通房也不是什么太过安分守己之人,做小妾的,本职工作就是讨好自个的男人,她们要是端庄贤惠,劝诫男人奋发上进,不要沉迷美色,那才是咄咄怪事,因此,贾政一路上都没少了红袖添香,每每意乱情迷。   王氏一边听着史氏的责骂,一边低着头,有些阴暗地想着,所谓的风寒,说不定就是贾政在那两个通房身上花的力气太多,所以腿软体虚了。她对这段婚姻的所有幻想,在贾政的漠然还有史氏的挑剔下,早就消失不见了,她如今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生个儿子,以后继承荣国府,至于贾珠,哼,王氏做出那种事情,若不是顾忌两家的颜面,早就被休了,这样毒妇的儿子,哪有资格继承爵位!别说什么嫡长子不嫡长子的,贾赦也是嫡长子呢,不照样被过继出去了吗?   荣国府内宅生乱的根子早就埋下去了,贾代善心中也有所感,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后悔也来不及,因此,也只得逼着自个睁只眼闭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罢了。   贾赦那边,贾赦和张氏对于之前的事情也差不多放开了,不管怎么样,贾瑚的仇怎么也算报了,他们都还年轻,日子还得继续向前过,就在贾赦看着张氏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琢磨着让张氏怀一个的时候,一向跟贾赦不算亲近的贾敬,有些蔫头蔫脑地找上门来。   ☆、第16章   贾敬跟贾政一样都是次子,都是选择了从文之路,但是,两人的命运却是截然相反,一个是从小说了,以后你大哥贾敷袭爵,你乖乖做个清流文官就行了。结果,贾敬倒是做好了准备,自个埋头苦读,一路高歌猛进,二十多岁就中了举人,结果贾敷结婚没多久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遗腹子,同样是个病怏怏的儿子,贾代化傻了眼,总不能越过同样是原配嫡出的儿子,回头将爵位传给不知道能不能长成的孙子吧。   因此问题来了,贾敬从小压根没想过要袭爵,陡然间,世子的位置落到了他头上,他几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他对宁国府在军中的势力毫无兴趣,之前贾代化也没有给他见自个那些下属心腹的机会,贾敬最终干脆也不管这些了,依旧读书科举,不过三十已经是两榜进士,直接入了翰林院做庶吉士。这等本事,即便是那些号称诗礼传家的人家,也未必比得上,可见贾敬之才。   贾政却是从小就被给了袭爵的希望,偏偏又是次子,要不是贾赦临时换了人,这家伙一辈子都只能名不正言不顺的做什么荣国府老爷。   贾敬这个堂兄之前跟贾赦关系并不好,贾敬虽说不算是什么书呆子,但是一直以来读书习文,人品也算端方,贾赦一贯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贾家那些下人又成天在背后说嘴,说贾赦不学无术,贪花好色什么的,贾敬自然也就相信了,对于贾赦这个堂弟因此颇为疏离。   之前的事情闹出来之后,贾敬心里头也很别扭,原本关系还算不错的贾政分明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伪君子,至于贾赦,贾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想头,也不好直接了当地去问贾赦怎么回事,不过,倒也是佩服贾赦,拿得起,放得下。   贾敬如今却是烦闷得厉害,他之前考上了进士,结果因为还担负着宁国府世子的位置,在翰林院很受排挤,总而言之,就是无处不在的冷暴力,大家对他不管不顾,上头翰林院的那些官员上司,对别人是好声好气,着意提携,对贾敬却是一副不苟言笑,公事公办的样子,私底下,还有些闲言碎语。   贾敬纵然不是从小被捧大的,毕竟上头有个身体并非非常强健的兄长,大家在兄长身上花费的精力肯定要比在贾敬身上多得多,但是,他也没受过这等委屈啊。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以为,时间长了就好,但是,渐渐的,竟是变本加厉起来。他回去跟贾代化说,贾代化也只有干瞪眼,骂几句酸儒的份,毕竟,贾家最初不过就是乡下的土财主,要不是碰上了天下大乱,几辈子也就是土里刨食的命,贾演贾源一开始做官,连奏折都得幕僚写好了,自个再抄写一遍,跟文官阶层压根扯不上关系,在这个阶层里面,压根没有话语权,只得安慰贾敬,等到三年庶吉士一过,就调离翰林院,不跟那些混账打交道了,总不能六部那些官员也跟翰林院那帮人一副德性吧。   结果,三年才过了两年呢,贾敬已经快被那些人搞得崩溃了,这种精神状态,能做好事才怪,结果,因为心中郁闷,心神不定,他负责的一项工作出了错,其实,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但是,别人都将事情推到了他身上,翰林院上头几个官员很是斥责了他一番,又有诸多同僚在指指点点,多有嘲笑蔑视之语,这让贾敬羞恼愤恨不已,回去之后也没地方发泄,最后不知怎么的,就跑贾赦这边来了。   看着贾敬一脸颓唐的模样,贾赦也有些爱莫能助,老实说,贾敬在勋贵中真的算是很不错了,只是虽说本朝也算不上重文轻武,但是,文官瞧不起武将,从宋朝的时候就开始了,如今虽说不至于变本加厉,也早就是根深蒂固,贾敬虽说是通过自个的努力,跻身文官这个阶层,但是,对于那些文官来说,贾敬简直就是冲进天鹅群里面的一只鸭子,不被排斥才怪呢!最重要的是,贾敬虽说不过是个没什么品级的庶吉士,人家却顶着宁国府世子的名头,按照这个品级算,便是翰林院最高的掌院学士,较真起来,都得对着贾敬行礼才行,这叫那些人如何肯甘心呢,自然是有志一同地排挤他了。   贾敬神情黯然地端着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他抬头看着贾赦,叹了口气,说道:“恩侯,我如今是进不得,退不得,早知如此,当初我何必跑去参加会试殿试,不如就顶个举人的名头,安安心心地直接做我的世子好了!只是,我真的不甘心啊!”   贾赦从来不擅长劝慰人,只得先帮着贾敬斟了一杯酒,沉吟了一下,然后说道:“敬堂兄何必在乎那些人的想法,那些人的心思说白了就是羡慕嫉妒恨罢了,他们哪怕出身书香之家,能够走到这一步,也极不容易,而敬堂兄你,并无什么名师教导,贾家之前也没有任何科举经验,在这方面,除了不缺钱财之外,跟寒门士子差不多就是在一条线上,但是敬堂兄你却一路顺畅,一直走到殿试,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呢!何况,那些人,哪怕是一甲那三位,将来泯于众人的可能性也很大,朝中重臣就那么几个,猴年马月才轮得到他们,可是堂兄你虽说同样也不过是个庶吉士,将来却起码也能承袭一个一品的爵位,这是他们可能几辈子都别想坐到的位置,因此,嫉恨堂兄你也是正常的!”   贾敬听得心里舒服了一些:“没错,他们就是嫉恨我,咱们家的先祖可是开国功臣,贾家也是世代为圣人效力,他们祖先什么也没做,现在却来嫉恨我们这样的人,简直是不可理喻!恩侯,我算是明白了,我不能一直这么忍着,叫他们以为我好欺负,我非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不可!来,恩侯,咱们喝!”   贾敬显然有些醉了,不过这年头酒精度数也不算高,多喝两杯也没什么,贾赦也没有多劝,依旧陪着贾敬喝酒,酒到酣处,贾敬已经醉眼朦胧,摇摇晃晃起来,他捏着酒杯,酒水不停地往外洒,他也浑然不觉,嘴里说道:“恩侯,我最佩服你的就是,你拿得起,放得下,就像我,明知道他们就是嫉妒我因为出身宁国府,不要科举,就有爵位继承,偏偏放不下,嘿嘿!”说着,贾敬一头栽到桌上,很快就想起了鼾声。   ☆、第17章   贾赦看着贾敬趴在酒桌上就这么睡了,也是错愕不已,只得吩咐下人过来收拾残局,命人带贾敬下去梳洗休息,这才回内院去了。   内院,张氏已经卸去了钗环首饰,斜倚在软榻上看书,见贾赦进来,不由错愕,不过还是连忙下榻,迎了过来,问道:“怎地这么晚,敬堂兄可安置了?”   贾赦笑了笑,说道:“敬堂兄醉了,我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去了!”   张氏闻到贾赦身上的酒气,一边招呼下人过来给贾赦梳洗,一边帮着贾赦更衣,嘴里说道:“你也喝得不少吧,酒是穿肠毒药,以后可不能多喝!”   “没事,我也没喝多少!”贾赦很快在张氏的帮忙下,换上了家常衣裳,又洗漱妥当,拉着张氏坐到了床上,两人一起躺了下去,贾赦忽然问道:“今儿个敬堂兄过来,说虽说这爵位让他在翰林院饱受排挤,但是依旧放不下,媛儿,我之前放弃了那爵位,以后咱们的孩子只能从平民开始,你……”   张氏伸手掩住了贾赦的嘴,轻声道:“恩侯,我真的不在乎,张家何曾又有过什么爵位了,不管怎么样,我们给瑚儿报了仇,瑚儿九泉之下也能瞑目,这就是我们做父母的心意了,爵位什么的,不过是身外之物,如何能跟瑚儿相比!”   贾赦也微笑起来,他握住了张氏柔软的手,侧过身来,看着张氏在烛光下显得柔美如玉的脸,轻声道:“媛儿,你说的是!我只恨,没有早作决断,那样的话,瑚儿也就不会死了!”   张氏轻叹一声,反握住贾赦的手:“恩侯,这不怪你!”   贾赦拥住了张氏,轻轻吻着张氏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媛儿,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   张氏的耳根都红了,她听着贾赦轻缓的话语说着自个的那些畅想,先给瑚儿生个弟弟,再生个妹妹,等到儿子长大之后,娶妻生子,以后也好给瑚儿过继一个孩子,承续香火,不叫瑚儿在阴间无人供奉。   张氏听着也是一阵憧憬,心中生出了无比的渴望之意,竟是没有发现,自个的衣衫被贾赦伸手直接褪去,等不及她觉得羞恼,已然在贾赦的身下意乱情迷起来。   一夜,第二天贾赦醒来,看着张氏红润的脸,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张氏的唇,张氏似有所觉,却依旧抵不过睡意,口中呢喃了几句,便翻了个身,又睡着了,贾赦满心温柔,轻手轻脚地起来,制止了丫鬟叫醒张氏的动作,自个在外间换了衣服,吃了简单的早点,这才先离开了内院,毕竟,外边还有个贾敬呢!   贾敬这会儿也已经起来了,他们之前喝的酒也是好酒,并不上头,因此,也没有出现宿醉头疼的情况,贾敬在晨光中舒展了一下身体,看到贾赦过来了,脸上露出了笑意:“恩侯却是好福气,这里山明水秀,着实是个好地方,等到哪一天,为兄能够放下那些俗事了,便来跟恩侯你做个邻居,恩侯你觉得如何?”   贾赦笑道:“敬堂兄这话说的,敬堂兄若是喜欢,经常过来就是了,何必说什么放下俗事,出家人尚且不能四大皆空,何况我们这些俗人,只怕到了这里,敬堂兄又觉得我们这里俗了!”   贾敬不由哈哈一笑:“恩侯啊恩侯,以前却是没发现,你也是个妙人!”   贾赦笑吟吟道:“现在发现也不晚,不是吗?”   因为是休沐日,贾敬在贾赦这里又待了一天,贾赦带着贾敬去看了自个培养的一些花草,还给贾敬送了几盆碗莲,贾敬这才有些依依不舍地回了城,回城之后,见得贾代化,贾代化问起贾赦的事情之后,贾敬不免有些摇头:“恩侯着实是个明白人,儿子如今在朝堂上,虽说比较糟心,但是却也知道,勋贵人家,虽说依旧颇有权势,只是如今天下承平,用不上咱们了,当今对勋贵老臣还算有些情面,再往后,只怕就觉得咱们这些人家碍眼了!若是恩侯袭爵,虽说庸碌无为,却也不会有什么大是非,若是那一位,怎么看都不是什么聪明人,堂叔日后只怕要后悔的!”   贾代化轻叹了一声:“日后就算是后悔,又有何用,我们府里头,如今你算是走上了另一条路了,虽说日子不好过,不过总能熬过去的!等到我去了,咱们家就彻底将兵权给交出去吧!唉,娶妻娶贤,西府里头,算是被几个女人给毁了!敬儿,你要记住,咱们家的儿女亲事,不要看什么富贵门第,也别看什么容貌美丑,关键还得看教养性情,要是跟西府那边一样,弄个搅家精回来,再好的日子,也过不长久,明白了吗?”   贾敬想到之前荣国府里那些事情,还有如今的乱象,也是心有戚戚焉,点头道:“父亲说得是,儿子明白了!只是,儿子这边,也有问题,之前那些事情,儿子在翰林院根本就是待不下去了,而且明年的考评,肯定也不怎么样,父亲觉得,儿子明年应该如何是好?”   贾代化想了想,也是有些头疼:“六部那些官员,多半也是科举出身,若是跟这次一般,到时候将你高高挂起,不叫你碰具体的事务,用不了多久,就能消磨了你的志气,这样吧,明年干脆就想办法外放吧,哪怕外放做个普通的县令,总能主政一方,做出点成绩来给人看看,日后你靠着政绩升迁,那些人也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贾敬也觉得这算是一条好出路,起码在外面少有掣肘,不会如同在翰林院这般,再有本事,压根施展不出来,只能一直憋屈下去。   贾敬算是找到了自个未来的出路,贾代善却在为了贾政的事情心烦,贾政二十多岁的人了,考了三趟童生都没考上,哪怕每次都有理由,什么水土不服,什么风寒之类的,贾代善算是没话好说了,贾政若是一直一事无成,那么,这个爵位由他继承跟由贾赦继承有什么区别呢?   贾代善最终咬了咬牙,在史氏的劝告下,干脆就将一直没用过的国子监的荫生名额给了贾政,将他直接塞进了国子监,回头跳过秀才直接参加乡试,若是贾政再考不出明堂来,贾代善也只能认命了。   ☆、第18章   贾政到了国子监,跟一帮差不多出身的勋贵子弟一起读书,结果搞得大家都不开心的时候,贾赦这边却是传来了好几个好消息。   第一个就是张家那边从出海的商人那里得到了玉米还有红薯土豆的种子,打听清楚了种植的一些条件,玉米红薯都得等到秋天才能看出来,土豆却是已经有了收获,这年头的土豆品种也没有经过改良优化,还有虫害什么的,不过产量却并不低,起码比起稻麦强得太多了,张家为此欢欣鼓舞,一方面组织积年的老农想办法摸清楚土豆的特性,好增加产量,一方面也在头疼,这玩意产量是高,但是之前贾赦就提醒过,这个得好好保存,要不然,发青了之后就会有毒,吃了会要人命的,因此,张家这边也担心出了什么岔子,琢磨了一番之后,决定还是先将土豆的事情放一放,重点还得看玉米红薯。   贾赦这边,张家送了两大筐的土豆过来,贾赦心中一乐,这可是好东西,当下将厨娘找了过来,吩咐了做法,中午的时候,餐桌上就多出了好几样菜,什么醋溜土豆丝,土豆炖牛肉之类的,甚至还弄出了炸薯条,没有番茄酱,配上樱桃酱也很好吃。   这些菜肴对于贾赦张氏他们来说,也就是个新奇而已,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可舍不得弄各种肉食来配土豆,哪怕是清炒土豆丝,难道不要费油吗?贾赦倒是在第一世的时候,听说国家有意推广土豆做主粮,开发了什么土豆大米,土豆面条的,不过,他可不知道中间有什么配方工艺,这年头又没有机械化大生产,琢磨这些纯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反正对于百姓来说,只要能填饱肚子,管他主粮是土豆还是什么呢?   张氏早就听说这番邦粮种的事情,听说了土豆的产量之后,直呼功德无量,看着贾赦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爱意,她也明白,若是贾赦自个操作这件事情,也不是不行,靠着这些,他完全可以自个挣上一个不错的爵位,但是却将这份几乎是泼天的功劳交到了张家手上,怕的也是张家因为储位之争遭殃。她嘴里没有说什么谢字,却是将这份心意记在了心里,想起当年自个知道家里将她定给了贾赦的时候,心中的失望与无奈,如今想想,若是嫁给了别人,别人能为了她还有她的孩子放弃爵位,几乎与生母反目,还将足以封侯拜相的功劳拱手相送吗?   贾赦虽说不知道张氏是个什么心思,若是张氏真说出来,贾赦只怕也会哭笑不得,他其实真的没想这么多,他不比原身,对贾家并没有什么感情,相反,原身留在身体里面的感情,更多的是针对张氏还有贾瑚的,他自然要为张氏多考虑几分。   贾赦在现代,在大唐,都不是没有见识过美人,但是这其中,也唯有张氏真正打动了他的心,这也算是缘分了。既然如此,那些所谓的功劳,对于贾赦来说,不过是寻常的一些常识而已,与其让这些随着自个埋没,不如拿出来,让张氏交换一个平安前程出来。   何况,贾赦在其中也不是没得到好处,张家跟那些出海的商人打交道的同时,贾赦也弄了几艘海船,招收了水手管事,派人出海贸易去了,跟这个年代的人相比,贾赦知道的更多一些,光是利用东瀛还有西洋那边与中原金银汇率的不同,就能大赚一笔,何况他对各地的特产喜好都有所了解呢?   因此,虽说才出了一次海,甚至,还因为风浪损失了一些货物,贾赦投入的本钱不光全部收回来了,还另外赚了十多万两白银,除此之外,还弄到了不少上等的宝石香料木料,这些都是可以传家之物,可以说是赚得盆满钵满,哪怕贾赦大手大脚花销,也足够他折腾一阵子了。   张氏对于出海贸易的利润也极为吃惊,本来还想要拉着张家一起做,但是张家那边却是拒绝了,一来海贸这种事情风险大,海上风高浪急,稍不注意,就是船毁人亡,二来,张家也是不想太过惹人注意,免得上头生出什么心思来。   贾赦却无需顾忌这许多,天下那么大,几次穿越,他也没有多少故土难离的想法,这年头算起来已经是大航海时代了,若是中原待不下去了,不管是南亚还是澳洲,找个地方占山为王都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盛夏时节,这些年气候并不是很好,贾赦怀疑如今又到了小冰河时期,这也是贾赦之前建议张家引进高产量的玉米红薯等作物的缘故,整个夏天,就没怎么下过雨,因此,天气燥热无比。贾赦倒是没什么,他重修万花心法,因为有过一次经验,贾赦这个身体的资质也挺不错,他如今手上也不缺钱,总能弄到一些不错的药物,回头炼制成可以增长修为的丹药,或者是直接进行药浴,因此,不过一年时间,已经有了小成,虽说还没到寒暑不侵的地步,酷暑严寒对他已经没有太多影响了,弄硝石做点冰块也就够了。   但是,张氏却是不够,入夏的时候,贾赦照例给张氏诊脉,发现她怀孕了,孕妇本就体热,冰块什么的,对孕妇来说又太刺激了,不能大量使用,见张氏每日里香汗淋漓,哪怕几个丫鬟打扇都是无用,贾赦很快想出了别的法子,立马找来了工匠,对整个庄子进行了大改造。   万花谷论起机关百工制作,跟唐门几乎是并驾齐驱,贾赦琢磨了一下,直接设计出了一个水力空调出来,直接用水车作为动力,汲取溪水井水,再在墙壁屋顶上弄出一个水循环结构出来,以此降温,总算让日子好过了一些。   张氏已经不是第一胎了,前两个月,除了觉得体热之外,并无多少反应,到了第三个月的时候,却像是两个月没来的反应一起冒出来了一般,不管吃什么,哪怕喝口水,都觉得恶心想吐,贾赦虽说医术不错,但是遇到这种事情,还真是束手无策,最终不得已,还是跑到张家求助丈母娘去了。   ☆、第19章   张氏的母亲李氏也是书香之家出身,不过出身算不上高,娘家最高不过是四品,如今还致仕了,娘家子侄资质有限,至今也没能出个能够光耀门楣的人物,张家这边想要拉拔一把,都是难做。不过,李氏自个却是腰杆子硬,她给张家生了三子一女,为此,贾赦的老丈人压根就没纳妾,一心守着李氏过日子。   李氏生育经验丰富,之前贾赦送信过去说张氏再次怀上了,就来过一次,还送了不少东西,那时候,张氏并无多大的反应,李氏还庆幸了一番,因为李氏是张家的宗妇,家里面事情也很多,因此,陪了张氏两天就回去了。   这回贾赦亲自上门,说张氏妊娠反应严重,吃什么吐什么,若是有龙肝凤髓的话,贾赦都恨不得找出来了,但是还是不顶用,所以跑过来找岳母求援来了。   李氏原本对贾赦颇有意见,李氏自个跟丈夫都是一心一意,不曾有过通房小妾,贾赦在娶张氏之前,身边就已经有了通房丫头教导人事,虽说张氏嫁过去之前,将人遣散了,结果成婚之后,上头两重婆婆,简直是攀比着给贾赦送丫头,贾赦也不是洁身自好的人,最多的时候,通房姨娘小妾什么的,加起来有个五六个,叫李氏实在是看不下去,要不是贾赦还算明白,哪怕张氏生了贾瑚损了身体,也不曾叫一个庶子庶女出身,李氏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如今好了,在李氏看来,贾瑚死后,贾赦可以说是浪子回头了,虽说为了贾瑚的事情跟荣国府翻了脸,导致自家女儿以后难得有个诰命,但是,那也是为了自个嫡亲的外孙,还遣散了那些通房侍妾,如今只守着自个的女儿过日子,她从女儿那里得知,自个这个女婿居然还挺有一手,原本在荣国府,一直就在藏拙,可惜的是,贾赦居然无心功名,只想着在乡下做个土财主,这也让李氏没话好说了,不过,对贾赦的态度,还是好了很多。   这也是贾赦自个会做人,贾赦若是真的想要讨好什么人,那绝对没人逃得了,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不乐意那么做罢了。李氏对张氏那真是慈母之心,贾赦在李氏身上,甚至看到了自个第一世父母的影子,因此,对李氏也是敬爱非常,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孝敬岳母一份,这次上门求援,还不忘带上衣料首饰,又唱作俱佳,在李氏那里很是装了一番可怜,李氏被贾赦哄得合不拢嘴,又惦记女儿,当下一拍大腿,立马雷厉风行地叫下人带上腌渍的酱菜还有蜜饯什么的,将家中的事务跟自个几个儿媳妇交代了一番,就风风火火地跟着贾赦往城外庄子上去了。   外面太阳毒辣,贾赦自然不会自讨苦吃去骑马,李氏又是他岳母,年纪也不小了,也没什么好避嫌的,干脆跟李氏坐了一辆马车,陪着李氏说话。   贾赦一边跟李氏说着一些闲话,一边用手捏破坚果的果壳,将果肉放在一个甜白瓷的荷叶盘上,奉给李氏,李氏也是毫不客气地受用了,一边小口吃着核桃杏仁,一边跟贾赦分享着京中的事情。李氏是长辈,很多事情跟儿媳妇不好说,丈夫又是挂心国事家事,对于这些琐事八卦毫无兴趣,因此,李氏肚子里面憋着一肚子的小道消息,平常却是无人分享,这会儿见贾赦对这些事情很感兴趣,顿时一股脑儿地都说给贾赦听,贾赦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点评几句,说得李氏那叫一个心花怒放,顿时不记得从前对贾赦的那些想法,只恨不得贾赦不是她的女婿,而是她的儿子了。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荣国府身上。   近两年的时间,贾赦只有过年的时候回过一次荣国府,贾代善看起来实在是老了很多,贾赦跟他相对无言,之前的事情,两人都可以说是冲动了一把,造成了如今这般的局面,贾赦如今叫贾代善只能称一声二叔,而贾代善也不能如之前那般,理直气壮地教训贾赦了,原本是嫡亲得父子,到头来,却是极为疏离,如同陌生人一般。   贾赦只觉意兴索然,后来便很少关注荣国府那边的事情了,而贾代善对贾赦这个儿子心情也比较复杂,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反复,导致家宅不宁,因此,干脆就跟贾赦说,既然已经分了家,又不住在一起,没事就不用回来了。有了贾代善这句话,除非贾府有人过来让贾赦回去,否则的话,贾赦真的是再也没回去过。   这回李氏兴头上来,说到荣国府的事情,刚说了几句,不免觉得失言,不由看了看贾赦的脸色,贾赦脸上并无什么异色,只是露出了一丝好奇之色:“小婿却是好久不曾听说荣国府的消息了,岳母若是知道什么,小婿洗耳恭听!”   李氏想想也是,说了一半之后就不说,吊着人的胃口就不好了,因此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那个小王氏也怀上了,听说因为她怀孕之后,精神不济,不能如同之前一样守着之前那位留下来的儿子,那孩子病了都不知道,叫史氏知道了,竟是不急着找太医医治,反而借着这个借口,很是斥责了小王氏一番,差点没让小王氏肚子里那个给流掉了!”   说到这里,李氏不免有些心有余悸,再看贾赦就很顺眼了,做婆婆的,想要磋磨儿媳妇,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看着合情合理地给媳妇立规矩,和善一点的,做个样子也就是了,若是刁钻的,让你吃尽了苦头,都没处叫屈去!若是贾赦没有将事情闹开来,离开荣国府,过继了出去,吃苦头的只怕就是自个的闺女了。   不过,李氏还是有些幸灾乐祸:“那个小王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回头直接躺下了,史氏原本装模作样的办什么慈善,如今被小王氏一宣扬,她一个不慈的名声算是落下了!”对于这个原本的亲家,李氏在知道了外孙的死因之后,简直是深恶痛绝,如今见得史氏倒霉,不免心怀大畅起来,贾赦听说了之后,也是心中暗叹,史氏真的爱贾政这个儿子吗?只怕她最爱的还是在荣国府说一不二的权威吧!这么一想,不由为以前的贾赦觉得心酸起来。   ☆、第20章   也不知道到底是李氏带来的小菜蜜饯真的起了作用,还是有母亲陪伴,心情好了很多,张氏的孕吐总算没那么严重了,胃口渐渐恢复了过来,贾赦算是长松了一口气,又制定了一大本的食谱,让厨娘换个花样给张氏做菜。   天气渐渐凉了,贾赦还带着人跑到山中,打算弄一些皮子回来,给张氏做衣裳还有褥子,也免得屋子里面烧炭太过燥气。   李氏在这边待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也担心家里,也准备过几天就回去了,听说贾赦还在跟山里的狐狸过不去,硬是要给张氏做一件上好的狐裘,不免露出了笑意,她伸手握住了女儿的手腕,拍拍她的手背:“媛儿,姑爷如此待你,我也放心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多想了,人啊,还是得往前看!你们一直好好的,为娘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张氏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娘,我知道,之前的事情,其实女儿也有错!娘你也知道的,女儿那时候心里面转不过弯来,恩侯那会儿碍于老夫人的教导,一直藏拙,府里面那位太太又是个偏心的,对恩侯一直冷淡,对我更是如此,因此,女儿也一直没有真正与恩侯交过心,也就是后来出了这么多事情,女儿跟恩侯才算是真正认识了彼此。娘,我们会一直好好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李氏欣慰不已,然后又叹道,“媛儿,有句话叫做少年夫妻老来伴,人这一辈子,父母会过世,子女会有自个的小家,能够陪你一辈子的终归还是恩侯,就算你孩子出生了,也别真的将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忽略了恩侯,知道了吗?”   张氏一愣,想想之前贾瑚出生之后,她还真的一门心思扑在贾瑚身上,对贾赦也是爱理不理的,也难怪那时候,贾赦多半时间跟那帮通房侍妾混在一块儿了,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娘,女儿记住了!”   李氏能够跟张陵这么多年夫妻恩爱,一直以来,张陵也没有过外心,自然在夫妻相处上很有一套,以前李氏并没有跟张氏交代这么多,也是当时荣国府情况复杂,贾赦那会儿显然除了顶着一个荣国府嫡长子的名号,文不成,武不就,还没成婚,就跟房里的通房丫头厮混,并不算什么良配,因此,李氏担心女儿傻乎乎将自个的真心交付出去,日后伤心难过,因此,自然没有仔细跟张氏说这些事情,直到如今,亲眼看着贾赦对张氏温柔体贴,才算是将自个的那些心得都告诉了女儿,免得张氏日后走了弯路,夫妻因此有了口角。   不过,她们却是不知道,贾赦虽然三辈子都是大男人,但是第一世的时候,出身富裕,身边往来的,也都是高素质人群,男人对女人一向要摆出所谓的绅士风度,颇为容让。到了大唐,那会儿民风开放,中间还出了个女帝武则天,江湖女子又有着相当的武力值,自然也很有话语权,自然没有真的男尊女卑到那个程度。几世的熏陶,贾赦的性格早就养成,这也就注定了,他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不会是那个强势到想要一言而决,希望妻子只会三从四德的角色。   不过两人若是都有妥协迁就的想法,日后的生活自然只有更加和顺的道理,反正贾赦对于三妻四妾并没有什么兴趣,他可不想闹得家宅不宁,既然打算跟张氏好好过一辈子,何必要瞎折腾呢!   贾赦如今武功小成,小时候也跟着荣国府的家将学过一些骑射之术,如今很快就找到了状态,即便不是百发百中,但是他眼里准头都不差,因此收获颇丰。   眼看着已经到了下午,贾赦看看车上堆满了各种猎物,光是狐狸兔子黄羊就有不少,盘算了一下数量,大概也差不多了,他这几日并没有碰到什么猛兽,也是,这边不过是距离京城不到二十里的距离,往来的客商不知凡几,常有进山游玩,拜访道观佛寺,吟诗作赋之人,若是有什么大虫熊罴之类的猛兽,搞出了什么事情,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   贾赦带着一帮人打道回府,一路说笑。贾赦身边伺候的人多半是当年老荣国夫人给他准备的,很多也是上过战场的,以前跟贾赦往来不多,毕竟,贾赦那时候简直就是宅男中的宅男,等闲压根不露面,因此,对贾赦并不了解。后来跟着贾赦出来,也不过是帮着贾赦打理庄子铺子,做一些琐事而已,贾赦搞出来的什么牡丹花草,对于他们这些大老粗来说,无非就是一盆花草能卖几个钱,其他的,那就搞不清楚了。直到贾赦带着他们出来行猎,他们才算是看到了贾赦的本事,心中喝彩不已,他们或者是他们的父辈都是上过战场的,觉得贾赦这般本事,才能算得上是荣国公的后代,至于荣国府里那什么贾政,酸儒一个,贾代善简直是眼睛被油蒙了,才舍弃了贾赦,选了贾政那个软蛋呢!   瞧着贾赦这般本事,几个老人都想着撺掇贾赦从军,好赚点功勋回来,叫贾赦在贾代善面前扬眉吐气,让贾代善不得不承认,自个看错了人,将贾赦接回去了。   贾赦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却是嗤之以鼻,这年头虽说不至于刀兵入库,马放南山,也算是差不多了,这些年来,除了在东南还有西北边境上,跟北蛮还有南边的什么瀚海国,茜香国,真真国有些小规模的冲突,根本就是天下承平,那点小冲突对于上头文武百官来说,根本不值得大动干戈。   想要通过战功封妻荫子,那是想也别想,一般就是在这种小规模冲突的时候,那些勋贵人家安排子弟镀个金罢了,回头也别指望什么封爵的事情,无非是摆出个功劳,将子弟安排到军中或者是兵部之类的地方,有个差不多的官职,若是袭爵的长子嫡孙,更是指望着看在功劳的份上,日后袭爵的时候,上头降爵少几级而已。等到往后,勋贵子弟越来越不成器,这种事情都很少了。何况,上头也不能真的让军队成了勋贵的自留地,乐得将那些勋贵子弟养废了。贾赦要是想要出头,上头可不管贾赦分家分出来了,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年头家族观念深入人心,若是贾家再出个掌管兵权的将军,圣人都要睡不着觉了。   贾赦不想跟那些人解释什么,不过是闲扯几句,一路慢悠悠地往回赶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似乎传来了喊杀之声。   ☆、第21章   若说什么侠义之心,贾赦真没多少,何况这边已经是天子脚下,距离城门才多远的距离,京都大营的驻地距离这边更是只有十几里路,这边敢于做出这等事情的人,可想而知是些什么角色。   贾赦本来想的是干脆悄无声息地走人,结果,他们这么一群人走过来,那边喊杀声也不远,想也知道,那边肯定知道了这儿的动静,那些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尚且做出这种事情来,想必也不会在乎回头做出杀人灭口的行径。   心中暗叹一声,贾赦便命人将装着猎物的车子丢下,带着人往喊杀声处过去了。   贾赦眼神很好,刚走近一些,就看出了一些东西,被围攻的一行人看着如同富家子弟一般,其中隐隐以两人为首,另外那些人俨然如同那两人的护卫,而围攻的那群人穿着平常,毫无特色,手上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乍一看,一般人只会觉得他们就是一帮见财起意的亡命之徒。但是,贾赦当日却是真的从过军的,最终甚至是死在了大军的围攻下,自然能够看出来,这群人进退有度,号令严明,压根就是军中的手段。   看明白之后,贾赦心里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这下子真是卷入麻烦里头去了。   被围攻的那行人里头居然还有贾赦的熟人,贾赦算是不能在边上闲看了,直接打马飞奔过去,口中叫道:“青天白日,竟敢当道杀人,不怕昭昭王法吗?”手上也没闲着,直接拈弓搭箭,一箭射出。   贾赦到了这个世界近两年时间,发觉这个世界似乎没有什么武功之说,武将之家世代相传的,无非就是一些战阵上的功夫,所谓的武艺无非就是骑射之类的手段,最多还有一些刀法枪术什么的,那等内息导引之术,却是从未听闻,最多是民间话本上说什么剑侠一流,却是从来没有人真正见识过。   贾赦到了这个世界,主修的依旧不是花间游,而是离经易道,不过,作为一个资深的医者,无论是眼力还是准头,都不会差,这会儿一箭飞出,压根不去确定那一箭中了没有,继续抽箭射出,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壶箭镞就被他快速射入了人群之中,无一落空,中箭者几乎是全部被射中了要害之处,大半失去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被围攻的人顿时觉得松了口气,这才有功夫向着贾赦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们本来见来人箭术精湛,还以为是军中的什么高手,结果却是一个穿着打猎用的骑装,看着很是年轻的青年,后面跟着的人倒是有点军伍的气息,不过,穿着的也是仆役的服饰,连武器弓箭都明显是刚刚才掏出来的。   那里头一个人却是有些不确定地惊叫起来:“贾赦贾恩侯,怎么是你?”   那人正是贾赦之前所说的熟人,少年时候也是和贾赦一起胡混的家伙,是齐国公府的人,叫陈修,不过是嫡次子,继承不了爵位,婚前就被家里塞进了禁卫中镀金,却是很久没跟贾赦有多少联系了。   贾赦嘿嘿一笑:“陈仲平,你这小子,这次算是欠下我人情了吧!”一边说着话,一边又摸出一壶箭来,那些人之前就损失了小半,贾赦箭术又极为惊人,一箭射出,就有一人倒地,这些人显然是死士一类,压根就是怀着不成功就成仁的想法过来的,这会儿除了分出几个来,想要挡着贾赦这一行人,竟是直接拼命,向着那被护卫的两人冲去,其中两个人竟是直接掏出了一具手弩。   贾赦一见,几乎汗毛都竖了起来,心中暗骂自个实在流年不利,怎么就遇上了这档子事,能让陈修那样的人护卫的人,可想而知是什么身份,最大的可能就是龙子凤孙,若是那两人在贾赦面前出了岔子,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去了,被迁怒是肯定的,甚至还得被扣上一口黑锅!   那手弩小巧,相应的,射程也不会太远,但是准头力道却不会差,若是让那几个人冲近了,只怕对方就难得幸免了。   贾赦一咬牙,直接抽出了五根羽箭,以连珠箭的手法对着那几个人射去,为了增加成功率,贾赦甚至暗中使出了一招阙阴指,减缓了那几个人的速度,让他们稍微停滞了那么一会儿功夫,总算将那几个人射倒在地,只是依旧有着漏网之鱼,其中一个人生命力实在是很顽强,在倒下之前发射了手弩,那手弩居然是连环弩,一下子足有三支短箭在机簧的推动下射了出去,速度极快,其中一人顿时被射中了大腿,一下子脸色便白了。   贾赦暗自松了口气,只是大腿就好办了,除非那弩箭上抹了见血封喉的毒药,拿倒霉鬼立时就咽了气,否则的话,贾赦都有把握把人给救回来。   看得那人受伤,一群人顿时更加紧张起来,加上贾赦这一支生力军,很快,他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击伤击杀了大半围攻者,那群人眼见事不可为,竟是不约而同地服毒自尽了,顿时,一群人脸色都黑了下来。   贾赦刚放下手,忽然就听见一声叫声:“七弟,七弟你怎么了?”   贾赦一看,之前中箭的那个居然晕过去了,另外一个人正扶着他,满脸都是焦急之色,不免暗骂自个是乌鸦嘴,那箭上果然抹了毒,还是比较烈性的毒药,当下从马上跳了下来,几步就奔了过去。   贾赦到了近前,也不把脉,就是一把金针出手,直接封住了那个倒霉家伙的要穴,旁边那人刚反应过来,呵斥道:“你做什么?”   “你要是嫌他死得不够快,那就尽管叫唤!”贾赦轻哼了一声,卷进这种麻烦事情里面,他已经够心烦了,不过,最终还是解释了一句,“他这是中了毒,我得先减缓其血脉运行,要不然的话,等到解了毒,人也要傻了!”   陈修有些傻眼地看着贾赦,他哪怕不是跟贾赦从小玩到大,却也颇为了解,这会儿见贾赦这一手,不由有些反应不过来:“恩侯,你,你什么时候会这一手了?”   贾赦没有理会,直接将那支短箭拔出,挤出了一点毒血,仔细查看了一番,心里松了口气,这短箭上用的真不是什么太过珍稀的毒药,而是几种混合在一起还精炼过的蛇毒,这就好解决多了。贾赦先是摸出了一只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解毒丹来,给那家伙塞了进去,又暗中使了个清心静气的技能,保持其气血运行,然后装模作样地用金针之法,从伤口处将毒血给逼了出来,直接拔出了金针,拍拍手说道:“行了,等他醒来就没事了!”   ☆、第22章   贾赦很想拍拍手就走人,结果他做出了这么惊人的事情,人家让他走才怪!   他之前猜的没错,那两个人果然都是龙子凤孙,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七皇子,四皇子徒明旰,出身算不上高,他生母已逝,到死不过是被追封了一个昭容,养母却是七皇子徒明昀的生母仪妃,仪妃也并非深得圣心之人,不过,仪妃有个好母家,仪妃出身山东大族卫家,跟孔家,颜家都有过联姻,仪妃的祖父一直没有入仕,却是顶尖的大儒,号称明华先生,中年的时候开始四处讲学,不知多少人自认是明华先生的门生。仪妃的生父也是一方大员,哪怕仪妃如今人老珠黄,宫中甄贵妃气焰正盛,仪妃的日子过得依旧比较滋润,没人敢刻薄了她。   按照原来的轨迹,徒明昀应该是在这一场刺杀中中毒身死,徒明旰活了下来,最终得了仪妃母家的支持,成了最后的胜利者。   当然,这一点贾赦并不知道,几世过去,红楼原著都只记得部分了,何况他这么一折腾,主角一家子都乱套了,对于作为背景甚至是压根没出现过的人物,更是半点都没有印象。   徒明昀很快醒了过来,贾赦伸出三根手指头在徒明昀面前比划了几下,问道:“这是几?”   徒明昀还有些懵,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看了贾赦一眼,回忆起了自个昏迷前的事情,推开贾赦的手指,温言道:“是你救了我?”   贾赦嘀咕了一句:“看来没傻!”他声音很低,谁也没听见,却是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吧,之前那支短箭上头淬了毒,我刚才虽说给你吃了解毒丹,不过或许还有些残留,你回去之后再找太医看看,也开个方子,好好调理一下身体!”   徒明旰在一边却是拱了拱手,说道:“这次却是多亏贾公子你了,若非你正好出现,我等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能脱身,七弟这边,更是……”   徒明昀也是说道:“四哥说的是,若非贾公子你,只怕这次我就凶多吉少了!”   贾赦对此很是腻歪,他摆了摆手:“别什么公子不公子的,遇到你们也是机缘巧合,也是两位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没有我贾赦,也有其他人,却是我赶了个巧而已!”   这两位一时脱险,也不忙着赶紧回城了,却是有心思打探贾赦的来路本事来了,徒明旰先开了口,说道:“以前却是听说过恩侯的名声,却是不知道恩侯竟有这般本事!”却是打蛇随棍上,贾赦不让他叫什么贾公子,竟是直接称呼起贾赦的字来了。   贾赦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道:“若我还是当年那个贾赦,自然是没有这般本事的!”   这话说得含义不清,一群人听着,竟是听出了好几个意思来,各自都有些思量。   那边徒明昀还在那里客气,陈修倒是在一边急着要跟贾赦说话,只是徒家那兄弟两个在前头,只得在一边干瞪眼。   贾赦实在不想跟这些人有太多的往来,很多事情,一旦卷入了这个漩涡,那么,想要抽身就很难了,如今情况不明,贾赦真是不乐意主动或者是被动站队。只是今儿个这事一出,他身上难免就沾上了这两人的背景了,不过,事已至此,只有想办法将自个摘出去了。   贾赦跟这兄弟两个说了一会儿话,便道:“时候不早了,两位毕竟是金枝玉叶,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也该回去了!”   徒明旰和徒明昀都不是傻瓜,顿时心领神会,之前那些刺客全死了,看起来是死无对证,但是,死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能说话的,这些人分明是出身军中,配合这般默契,显然协同作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又能叫这些若是真去战场上,定然能够立下不小功勋的人做死士,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何况最后拿出来的手弩,这等弓弩,私藏一具都是死罪,只有工部才能出产,每一具上头都有印记,可以用来追查到底是出自哪个工坊,何人之手,这么一来,线索也算是不少了,就算揪不出罪魁祸首,也能将幕后之人斩去一大臂膀,若是能逼得其露出行迹,甚至是狗急跳墙,自然是更好不过。   徒明昀微微一笑,拱手道:“此次恩侯之功,我与四哥谨记在心,日后定有报答,今日我等便不多留了,恩侯保重!”   贾赦听徒明昀这般说,心中便有了底,只怕徒明旰与徒明昀之间,哪怕徒明旰大了几岁,其实还是以徒明昀为主,这也是正常的事情,皇家往往是子以母贵,徒明旰生母别说过世了,就算活着,他母家不显,跟卫家却是压根没法比的。只要徒明昀还在,卫家发了疯,才会不支持自家的外孙,反而支持一个养子呢!   贾赦跟他们一行人道了别,又跟一直在一边几乎要抓耳挠腮的陈修说笑了两句,约定了日后有空可以一块小聚,然后便带着人回自个庄子上去了。   路上,随行的人一方面心中尤有余悸,一方面也是有些惊喜,这些人都不是傻瓜,跟着贾赦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猜出了徒明旰徒明昀两人的身份,自家大爷救了两个皇子,上头能没什么表示?自家大爷总算是时来运转了!   贾赦却是没心情想这些,他急匆匆地打马返程,到了庄子上,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里头,李氏正陪着张氏在花园里面散步,见得贾赦急匆匆而来,脸上神情郑重,就知道应该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果然贾赦顾不得张氏在场,就直接将事情说了出来:“岳母,之前我打猎回程,正遇四皇子七皇子一行人遇刺,好在两人最终并无大恙,不过此事一出,只怕朝堂上定有动荡!”   贾赦还没说完,李氏神情就是一变,她不是那种只知道后宅一亩三分地,对于外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之人,立马说道:“多亏贤婿带了消息,快快套车,趁着这会儿天色未晚,我这便回城!”   贾赦点头道:“马车我进门的时候便已经吩咐下去了,东西暂时不用收拾了,我明日让人送过去,岳母还是得尽快启程才是!”   李氏劝了在一边也是有些色变的张氏一番,便急匆匆带着贴身的丫头走了。   张氏跟贾赦将李氏送到庄子门口,看着马车远去,张氏扶着腰,才有些忧虑地说道:“恩侯,咱们家不会有事吧!”   贾赦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媛儿,你放心,咱们都会好好的!”   ☆、第23章   张氏怀着身孕,不好多思多虑,贾赦虽说不至于什么都瞒着她,让她多想,最终弄巧成拙,还是尽可能将事情往好里面说,免得张氏忧思伤身。   好在贾赦之前虽说是破坏了幕后主使的好事,但是的的确确是救了两个皇子,因此,就算是幕后主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找贾赦的麻烦,何况,那位动用了这许多人手,圣人惊怒之下,严令彻查,已经将他这么多年布置下来的暗线抓出来不少,眼看着他都要引火烧身了,遇到这等事情,那位哪怕心中暗恨,但是加紧收缩势力,免得追查到自个身上还来不及,哪里还敢有更多的动作。因此,贾赦这边终归还是比较安全的。   另外,他救了徒明旰与徒明昀两人,自然是大功一件,何况,间接因此得救的,还有当时护卫徒明旰与徒明昀两人的人,这些人能够在皇子身边担当护卫,有的就是如同陈修那般出身,门第不差,但是继承家业无望,因此,跟在皇子身边镀个金,回头不管是外放,还是去军中都不失为一条好出路。   若是徒明旰和徒明昀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定是要被迁怒甚至是问罪的,如今不光是有惊无险,最严重的不过是几个人在抵抗刺客的过程中受了伤,但是,这才能体现他们忠于职守不是吗?同样做一件事,为此受伤的肯定比全须全尾回去的,功劳更大一些。何况,又不是什么致命伤,或者是会留下什么残疾的伤势。贾赦及时出现,对他们不亚于救命之恩,自然得好生表示一二。   因此,从第二天开始,贾赦这边各家送来的礼物那叫一个络绎不绝,他们本来就是徒明旰徒明昀船上的人,因此,自然不会忌讳什么,何况,贾赦如今的情况,更不用让他们忌讳。若是贾赦还是那个荣国府的继承人,那么,他们自然得斟酌一二,考虑一下结交荣国府会不会影响到自个乃至家族的立场。但是如今贾赦直接过继出去了,只能算是荣国府的旁支,又表现出了不俗的武力甚至还有叫人惊叹的医术,又立下了这样的功劳,这样的人,若是着意疏远,那才叫大傻瓜呢!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徒明旰和徒明昀两人府上的长史也带着丰厚的谢礼过来了,这边人还没走,圣人又命人送来了赏赐,哪怕算不上贵重,却也是一个明显的表态。   看着满屋子的礼物,张氏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贾赦却在头疼,虽说圣人在圣旨上没有明说,但是传旨的内侍已经暗示,圣人不久之后就会召见他,让他做好准备,这让贾赦不免有些头疼,躲来躲去,最终还是跟这茬子事情给扯上关系了。   跟贾赦心情的复杂不同,贾代善明显比较糟心。   贾代善如今掌管着京都大营,乃是京营节度使,又在兵部挂了职,身上还有个荣国公的爵位,是要上朝的。贾代善算是朝堂中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消息自然灵通,四皇子七皇子遇刺,地点距离京都大营驻地不过是十多里,但是,当时却无一人知晓,前往查探,这事已经让贾代善觉得自个浑身长嘴都说不清楚了。好在圣人对他还算信重,哪怕好几个御史弹劾他这个京营节度使尸位素餐,办事不力,圣人还是袒护了他。总算让贾代善稍微放了点心,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最担心的就是失去了圣眷,官职丢了不要紧,只要圣眷还在,迟早会升回来,若是失去了圣人的信任和看重,那么,麻烦就大了,圣人自然有办法叫你有苦也说不出。   除此之外,更让他糟心的还是贾赦,贾赦在家的时候,贾代善对他的印象,那就是朽木不可雕,烂泥糊不上墙,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典型。结果,这次遇刺事件,倒是成全了贾赦,在场的人赌咒发誓,贾赦骑射精深,一手箭术,简直是百发百中,最后一手连珠箭,简直是叫人惊艳,若非贾赦横空出世,他们就算能够保得两位皇子的安全,也会伤亡惨重。何况,贾赦居然还表现出了一手不亚于国手御医的医术,这年头,学医真的是潮流,文臣武将,世家乃至皇室子弟,都要懂一些,一些人甚至喜欢自个改方子。如宫里的太医,往往就喜欢开方的时候留点小疏漏,让喜欢医术的贵人自个改,等到贵人改好了,就可以一串的马屁拍出去了,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高兴。   贾赦那一手金针之法一出,顿时叫人不明觉厉,而那一粒解毒丹,轻轻松松就将徒明昀所中的毒给解除了,最终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残留,即便是御用的御医,对此也是赞叹不已。   然后,贾代善就面临了这样的情况,跟他不对付的人,在他面前极力夸赞贾赦的本事,意思就是贾代善你有眼不识金镶玉,硬生生将一个好孩子给过继出去了,荣国府后继无人,你就等着瞧吧!而跟他关系不错的人,在贾代善面前却是遮遮掩掩,脸上总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更直白一点的,恨不得直接就跟贾代善说,你当初到底是犯了什么病,好好的一个孩子,居然就舍得过继出去了,要是贾政真的比贾赦强也就罢了,如今看起来,贾政那就是个看着好看的花架子,内里面就算不是一团草包,也强不到哪里去,贾赦才是个潜力股,光是那一手骑射的功夫,就足以继承荣国公府,去一趟战场,就能白赚一把军功回来,荣国府的爵位足以因此多延续两代。   何况,贾赦当时意味不明的那句话也叫人传了出来,顿时叫贾代善气得一个倒仰,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他倒是不会觉得自个当年对贾赦关心不够,贾赦做什么,都是不对,反而觉得自个是被自家夫人给蒙蔽了,若非她老是在自个耳边吹枕头风,说贾赦不学无术,贪花好色,一无是处,贾政如何懂事孝顺,知书达理,出口成章,自个怎么会做出那样的糊涂事来,如今却是后悔也晚了,他要是出尔反尔,荣国府立马就要变成京中最大的笑话。这么想着,贾代善对史氏和贾政更是没了半点好脸色,叫两人对贾赦更是怨恨起来。   ☆、第24章   贾代善没有太多的闲心跟不省心的老婆孩子赌气了,原以为之前被弹劾了一番,算是雨过天晴了,哪知道只是个开始。   两个皇子京郊遇刺,哪怕圣人其实不缺儿子,但这也不是一件小事了,今儿个敢刺杀皇子,明儿个,是不是就敢逼供弑君了?另外,徒明昀还差点挂掉了,卫家也不肯轻轻放过这件事。加上这里头也有其他几个皇子推波助澜,大家都想将这个黑锅扣到自个对头头上去,然后为自个的将来扫清障碍,心里面还暗自扼腕,怎么徒明旰和徒明昀居然就能逃出一劫呢,要是都死了该多好啊!   嫌疑最大的太子徒明昭简直要气死了,这事真的跟他没多大关系,结果大家怀疑的眼神全对着他来了,他冤死了好不好,老四不受宠,老七虽说有个过硬的外家,但是,卫家也就是在文臣圈子里面有些影响力,遇到利益攸关的大事,别说老师了,就是老爹,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心意好不好。对太子来说,刺杀是最下乘的手段,他就算做,也不会选老四老七好不好!因此,太子也发飙了,看谁都有嫌疑,脾气愈发暴躁起来。   总之,随着追查的深入,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这种事情原本就是有杀错没放过的,圣人又直接启用了锦衣卫通政司,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幸灾乐祸,后来,便有了人人自危的迹象。   圣人看着通政司弄过来的口供,也是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他真的没想到,自个还没死呢,居然下面这么多牛鬼蛇神冒出来了。别说已经长大的一群儿子,便是几个还小,还没有封王出宫的几个,一个个也借助母家或者是先生伴读乳母之类的势力,在外面都已经开始抱团了。   这点其实也没有触及到圣人的底线,说实话,皇家的子孙,一贯都是这样过来的,圣人当初自个还不是太子的时候,手底下也养着一批人手呢,现在锦衣卫都指挥使就是圣人当年的乳兄,在圣人还是郡王的时候,就为圣人效力,一贯唯圣人马首是瞻,其他人说什么,他都不买账。   只是,这些皇子勾结军队,这就让圣人觉得牙疼了,心中疑心也是越来越大。老实说,对于皇帝来说,甭管明君昏君,别看那些亡国之君说什么愿来世不生于帝王家,那就是矫情,或者说,他们没真的过过那样的生活。真正品尝过坐在九重殿上,一言九鼎,万民臣服滋味的人,那是压根不会甘心将手中的权利交给别人的。对于皇帝来说,长大的儿子,那就不光是儿子了,那是会夺走他权利的仇人,年迈的皇帝会本能地仇视自个那些已经长大的儿子,儿子正当盛年,年富力强,而自己却是垂垂老矣,只会让他觉得自个的儿子夺走的自己的青春,这也是历来没几个太子能够善终的缘故。   何况如今,不光是太子,其他几个年长的皇子在朝堂,在军中竟是都插了一脚,这能不叫圣人疑心吗?   不过,圣人也没老糊涂,他自个运气好,三十岁不到便当了皇帝,虽说中间也经历过夺嫡之争,但是在还没有掀起腥风血雨的时候,先帝因为自个身体问题,干脆快刀斩乱麻,立了当年的圣人做太子之后,立马将其他儿子给削成了光杆司令,有再大的野心也是无济于事。圣人虽说对儿子不安份觉得厌恶,但是,他年纪越大,越不想大动干戈,想要留下一个仁君的名号,不想真的搞得人头滚滚,血流漂杵。何况,暗地里面,他也需要制衡自个那些儿子,因此,等到快要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时候,圣人果断收手了。   圣人的手段很简单,之前牵扯进去的,也别想着平反了,正好斩断自个那些越来越有自个想法的儿子伸出去的爪子,因此,主犯直接斩首弃市,从犯男的充军流放,女眷沦为官奴,当街买卖。总之,又是一大批的官员落马,很快,就有一批一直在后面等着替补起复的官员被提拔了上来,朝堂上依旧是人才济济,总之,离了谁,朝堂还会继续运转下去,将儿子臣子都敲打了一番之后,圣人也能够高枕无忧。   贾代善也没真的讨到好,京都大营中一些兵器盔甲流出,又有什么吃空饷,强占良田,欺压百姓之类的问题被查了出来,据说当初京都大营在直隶附近剿匪的时候,还出了杀良冒功的事情,类似的罪名被查了出来,贾代善作为京营节度使,显然难辞其咎,贾代善最终被削了一级官职,扣了三年的俸禄,不过圣人看在贾代善没有真的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的份上,总算没有真的罢了贾代善的官,还让他暂行京营节度使之职,这也让贾代善简直是出了一身的白毛汗,回去之后,也不敢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里头最大的赢家自然是圣人,而作为受害者的徒明旰徒明昀也没真的捞到什么好处,徒明旰和徒明昀开府都没几年,徒明旰母家不显,不过族中也有几个秀才举人什么的,被徒明旰想办法弄出了个进士出来,虽说二甲偏后,却也外放做了县令,至于妻族,徒明旰的妻族不上不下,算不上显赫,也不是什么微末小官,有着妻族的帮助,徒明旰日子也不难过,还有了一些人手势力,结果这次风波,他岳父那里被牵扯到了,直接被连贬三级,一家子苦逼地离开了京城,外放做官去了。   至于徒明昀,他排行靠后,在圣人那里虽说不是最得宠的,却也不差,仪妃是个聪明人,有着卫家的势力在,只要不谋朝篡位,任谁登基都不能苛待了徒明昀,在圣人那里只说让徒明昀日后做个闲王,安享富贵便是了,徒明昀自个也是这般表现的,在礼部挂了个闲职,每天就是去点个卯,跟朝臣也没有多少往来,因此,这次不过是被扫了个尾巴,还因为遇刺,得了点补偿。   明面上如此,实际上,因为这次差点挂掉,徒明昀也起了心思,他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别人的心意上,万一上位的是个疯子,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是如今圣人看得紧,徒明昀虽说有心,却也只好先忍耐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原本以为自个一个小人物,早就被忘在脑后的贾赦却是被圣人想起来了。于是,贾赦直接被一个口谕宣到了皇城。   ☆、第25章   因为有了皇帝或者说是皇权,皇宫才会显得那么庄严神圣,在皇权消失的现代,游客都能在龙椅上过过皇帝的瘾。因此,贾赦骨子里面就缺乏对皇权的敬畏,不过,从外表上看,却也是看不出来的。   贾赦跟着领路的内侍一路到了御书房,不等抬眼看圣人长什么模样,就老老实实地按照记忆里头得礼仪下拜叩首:“小民贾赦叩见圣上,圣人万福金安!”   上头圣人也在看贾赦,在贾赦来之前,圣人也曾想过贾赦是个什么模样,他原本跟贾代善也算君臣相得,偶尔说些家常话,问过儿女之事,贾代善一直说贾赦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一贯顽皮捣蛋,不喜读书,不务正业云云。   在圣人的印象里头,贾赦应该就是个性情顽劣的纨绔少年,后来贾家那些事情发生之后,圣人却是深知其中内情,所谓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贾代善算是摊上了两样,妻子偏心偏到咯吱窝里去了,大儿子竟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直接撕破脸走人了。因此,那时候,圣人对贾赦的感觉那真是不怎么样。   结果这次,贾赦几乎是横空出世,一出手简直要把人给吓死,一个在别人的印象里的无能纨绔,居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顿时叫人实在是傻眼了。圣人实在是不明白,贾赦这般能耐,怎么就叫外头将自个传成那个样子呢。   这会儿一瞧贾赦,分明是个俊美的青年,气度从容,身材英挺,行止有度,看着就叫人心生好感,圣人不由微微一笑,口中道:“起来吧,来人,赐座!”   “谢圣上!”贾赦又拜了一拜,目不斜视,在内侍端过来的凳子上斜签着坐了下来,眼角的余光还是看清了圣人的模样。圣人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不过保养得很好,并没有什么老态,比贾代善看着要年轻不少,不过身上的气度却是近乎深不可测,哪怕他嘴角含笑,却也叫人心中生出敬畏之感来。   圣人呷了一口茶,又打量了贾赦一番,含笑道:“你也算是朕的晚辈,朕便叫你一声恩侯吧!当日也曾听代善说起过你,只怕便是代善也不知道你的本事吧!”   贾赦心中叹息,不过还是起身弓腰道:“小民惶恐!”   “什么惶恐不惶恐的,你一身本事,怎么不承继祖业,去军中效力?”圣人问道。   贾赦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圣人明鉴,自小民记事之后,便天下承平,再无什么战事,何况,小民不过是匹夫之勇,却是不堪大用,真要是到了军中,只怕是徒惹人笑话罢了!”   圣人被贾赦这么小小的马屁捧得心中也是一乐,的确,这些年并无什么战事,贾赦这样的身份,也不可能跑到战场上去做一个小兵,而且,他也清楚,贾代善是个知机的人,已经有了从文转武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偏爱更爱读书的贾政,贾赦只怕也是看出了贾代善的心思,因此,干脆也便不表现出来了。   圣人也不再这事上多说,贾家下一代不再染指兵权,对于皇家也是好事,因此很快转移了话题,询问起了贾赦的医术:“恩侯的医术却是高明得很,不知道师从何人啊?”   贾赦半真半假地说道:“小民也不知道师父姓甚名谁,只知道师父号称活人不医!”贾赦虽说是拜在孙思邈门下,实际上教授他医术的主要还是裴元,裴元这个大师兄跟半个师父也差不多了。   圣人眼睛顿时瞪得老大:“活人不医?”心里嘀咕起来,这算什么名号,这人也太邪乎了一点。   贾赦解释道:“师父一生要追求医术的置境,云道微小病痛自有平常医生理会,不必人人皆医,免得断了天下医者的生路!”   “好大的口气!”圣人听得失笑,“不知道恩侯你学了多少啊?”   贾赦郑重地说道:“据师父说,本门乃是源自唐时万花谷杏林一脉,祖师爷是药王孙思邈,师父的医术,堪称夺天地之造化,几可活死人肉白骨,小民不过学了一些皮毛而已!”   圣人琢磨了一下,想着回头问问太医院,是不是知道这个活人不医是什么人,至于什么万花谷,又是怎么一回事。至于贾赦,贾赦才多大年纪,大概也真的是只学了一些皮毛,他很快想起来,之前徒明昀说是中了剧毒,没多久就不省人事,贾赦一粒丹药下去,徒明昀很快就醒过来了,身上也没留下什么余毒,因此问道:“恩侯过谦了,御医都说了,老七所中的剧毒可不是那么容易解除的,恩侯不过用了几根金针就得以解了毒,可见恩侯医术了得了!”   贾赦摇头道:“小民金针之法不过是寻常,当时也就是为了减缓七王爷的血脉运行,防止剧毒攻心罢了!真正起效的,还是师父留给小民的解毒丹。小民跟着师父学医不过数年,后来,师父说师徒缘尽,便留给小民一瓶小还丹,一瓶解毒丹,然后便飘然离去,再也没回来过。”   圣人见贾赦说得煞有其事,又合情合理,也没有想到贾赦其实是再胡说八道,也没有怀疑,不过对于什么小还丹,解毒丹却是很是眼热,不由问道:“这小还丹,解毒丹又有什么说法?”   贾赦解释道:“小还丹却是固本培元所用,师父留下来说是等小民有了孩子之后,给孩子用,可以补充先天不足,让孩子更加康健,至于解毒丹,圣上也知道的,这解毒丹虽说不能解百毒,但是一些寻常一些的毒药却是可以的,就算是遇到一些奇毒,也能起到缓解作用!小民如今在家做个富家翁,这解毒丹想必是用不上了,师父当年说过,这解毒丹配制极难,一些用到的药材也颇为罕见,以小民的资质和条件,想要配制出来却是不能,今日便将这解毒丹献给圣上,太医院诸多国手神医,当能破解其配方,好造福天下!”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只精致的玉瓶出来,双手奉上,一个内侍赶紧接过,送到了圣人面前。   见贾赦知情识趣,圣人自然也是高兴的,他笑吟吟道:“恩侯果然胸怀天下,不愧是忠良之后!也罢,这解毒丹朕也不能白收你的,你想要什么赏赐,朕尽可以答应你!”   ☆、第26章   贾赦一愣,然后摊手笑道:“圣上这般说了,那小民也便不客气了!小民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加上有幸生活在太平盛世,上头圣上也是有为明君,小民自然也可以混吃等死了,所以,圣上就恩准小民一辈子做个富贵闲人吧!”   刚开始圣人还以为贾赦要狮子大开口,提什么条件呢,结果到头来,贾赦却是说了这么一番话,一边心中得意的同时,一边也是哭笑不得,哪个男人不想着封妻荫子,封侯拜相,结果居然出了个贾赦,只想着混吃等死,这跟猪有什么两样,嗯,他长得比猪好看一些!这么想着,圣人心情愈发好了起来,因此,也大方了很多。   贾赦回去的时候,已经不是草民了,圣人觉得贾赦救了自个两个皇子,又献上了一大瓶解毒丹,功劳自然是大大的,尤其,贾赦又不想做官,因此,圣人很是慷慨地给了贾赦一个正五品的散职——奉议大夫,不用上朝,也有俸禄,当然,散职的俸禄只有同阶官员的一半,不过有几个当官的是靠俸禄吃饭的,就像是荣国府,国公的俸禄一年也就是千两银子,还不够荣国府一个月开销呢!而张氏也算是有了个诰命,五品的宜人,贾赦一家子算是重新跻身到官僚阶级中去了。   张氏见得贾赦带回来的四季花云锦诰命文书,虽说不至于心花怒放,也是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贾赦以前一直处在妾身不明的状态,张氏自然是没有诰命的,后来,贾赦跟家里翻脸,除了家产,干脆什么都不要了,张氏还以为,自个得指望自家儿子给自己挣个诰命呢,哪知道,自个丈夫却是轻轻巧巧给自己弄回来了,见得贾赦模样,张氏心中更是一甜,靠着家族余荫算不上多大本事,没了荣国府,自个的丈夫依旧是个能干的,这让张氏心中生出了一股子骄傲之意来,你们都说我嫁了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谁会想到,贾赦竟是个深藏不漏的璞玉呢?   贾赦因功封官,虽说是个散职,但是他之前得以面圣,据说圣人当时心情很好,可见贾赦深得圣心,因此,大家也不能小觑了他,只是贾赦分家出来之后,原本跟贾府算是姻亲故旧的人家,跟贾赦这边差不多是断了,人家跟贾家结交,结交的是荣国府宁国府的牌子,贾赦已经算是旁支,一介草民,谁会瞧得上贾赦啊,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面幸灾乐祸呢!结果,不到两年的时间,原以为只怕一辈子都会没落下去,只好在乡下做个土地主的贾赦如今翻身了,在圣人还有两个皇子那里都挂了名号,自个也有了品级,只要他乐意,活动一下,在吏部补个实缺也是件比较容易的事情,真要说起来,日后能混到贾赦这个地步的勋贵子弟未必有几个,因此,原本跟贾赦断了联系的一些狐朋狗友又是一拥而上,跑了过来。   贾赦对那些人也没有太多的感情,当初原身跟他们混在一块,也就是因为大家出身差不多,兴趣也差不多,无非就是酒肉朋友而已,要说什么深情厚谊,便是原身也不会这么傻,因此,贾赦这边跟那些人敷衍了几句,表示自个如今算是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以前那些荒唐事情,就当是年少时候的放纵罢了,如今他也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得为妻儿考虑云云。那群人也不是什么傻瓜,见贾赦真的对那些斗鸡走狗,声色犬马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了,也只得怏怏而回。   而荣国府宁国府那边,听说贾赦封了官,宁国府那边,贾代化说要给贾赦庆祝一下,到祠堂拜一拜祖先,邀请亲朋好友大办一场什么的,而贾代善却是有些别扭,史氏更是觉得自个就像是变成了一场笑话。这些日子以来,她跟那些贵妇在一块交际,虽说她一个超品的国公夫人,大家不可能当面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但是这些人都是什么出身,语言艺术又是何等精深,何况,史氏原本就是心虚,因此,瞧人家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哪怕是一声嗤笑,都觉得别人是在嘲笑自己,这叫史氏简直是如坐针毡。   最烦的是,史氏如今发现,自个的权威还不如贾赦在的时候,贾赦在的时候,她尽可以玩平衡,两个儿子,哪个不听话,就敲打一番,结果如今,她就剩下贾政一个了,竟是不能随便敲打威胁了,还只能捧着哄着,免得贾政以后不听话,不肯孝顺自己。   史氏心里面也清楚,真要说起孝心,贾政真的未必赶得上贾赦,起码在之前,原身对于父母怀着一种求而不得的渴望,因此,只要史氏给个好脸色,原身就能巴巴地凑上来。问题是,现在的贾赦,可不是什么缺爱的孩子,他第一世是独生子女,家里虽说不是将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是全心全意,关怀备至。第二世在万花谷,他入谷的时候年纪还小,仗着年纪小,嘴甜爱撒娇卖萌,因此,谷中的长辈对他都颇为疼爱,便是上头那些师兄师姐,对他多半也是极为喜爱的,因此,他才会想着逆天而行,保住万花谷的宁静,虽说最后失败了,却也能够心安。   贾赦来的时候,又是那么个境况,贾赦怎么可能在乎史氏那种满是目的性的所谓母爱,这才叫史氏打错了算盘,一步错,然后步步错,如今后悔也晚了。   史氏是个偏执之人,她虽说后悔,但是依旧将错处都归结在贾赦身上,常常咒骂贾赦不孝忤逆,但问题是,贾赦如今过继出去了,礼法上,史氏不过是个婶婶,贾赦也没必要孝顺她了。   以前她还能说贾赦出去之后,没了荣国府的庇护,肯定过不下去,迟早要求上门来,结果她从来瞧不上,百般诋毁的贾赦如今却是咸鱼翻身,人家不需要靠着荣国府的面子,自个就能挣出个前程来,这让史氏心里头更难过了。见贾代善意动,心中就是一阵咬牙切齿,脸上还得摆出一副为了贾赦好的样子:“赦儿还太年轻了,何况就是个五品的散职,若真是大操大办,别人就要说他轻狂了!何况,赦儿媳妇如今还怀着胎呢,最好还是安心静养才好!” 第 27 章  史氏的话看似有道理,实际上却是站不住脚的,张氏又不是胎象不稳,不能动弹,贾赦这个官职听起来不高,还是个没有实权的散职,但是却也是贾赦自己拼出来的,并不是寻常的什么捐官,或者是什么有名无实的虚职。瞧瞧贾敬,正经的科举出生,如今外放也就是个七品而已。如何不值得庆祝一番呢?      贾代善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史氏这么一说,反而拧上了,直接斥道:“这是什么话,赦儿起步就是五品,还是圣人金口所赐,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了,虽说没必要大张旗鼓,但是家里摆个家宴,祭拜一下祖宗也是应当的。”      贾代善这话一出,史氏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只得低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担心树大招风吗?”      贾代善没有理她,对于史氏,他早就没了原本的信任,甚至连耐心都没多少了,贾代化也觉得,自个这位堂弟那真是英明神武一辈子,结果全毁在媳妇身上了。史氏看着是个有主意的,实际上目光短浅,心胸狭窄,偏偏还是个执拗的性子,以后贾代善不在了,荣国府乐子可就大了。      这对堂兄弟两个把事情决定了,即便是当事人不在场,这事也是没了反悔的余地,因此,贾赦不得不带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张氏故地重游,再次回了荣国府。贾代化作为族长,开了祠堂,跟贾代善一起带着贾赦进去祭拜了一番之后,家宴才算是开始了。      说是家宴,但是人并不少,贾家纵然不比史家,人口繁茂到了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的地步,京中也有八房族人,可惜的是,贾家的族人中,真没几个出息的。一个个就靠着荣宁二府的荫蔽过日子,也不知道他们是自个没有上进心还是其他什么缘故。      因为人多,或许还有管家的史氏的缘故,宴席并没有设在荣禧堂,却是放到了花园里面,男宾女客自然也是不能坐在一块的,中间用屏风隔了开来。      贾赦还算是处之泰然,但是无论是贾代善还是贾政都有些尴尬。贾代善本来还想摆摆父亲的谱,结果贾赦一口一个二叔,弄得贾代善极为狼狈,几乎说不出话来。贾政就更是没话好说了,原本不管是在别人心里还是在自个心里,除了身为长子,没哪儿比得上自己的贾赦,先是将自个一直渴求的爵位弃若蔽缕,如同扔垃圾一样塞给了自己,然后,还没让贾政得意多久呢,原以为自个那个一无是处的哥哥居然风风光光地回来了,这让贾政简直觉得自个被一巴掌扇肿了脸,只觉得头都要抬不起来了,只得在心中安慰自己,以后贾赦顶多也就是个四五品的小官了,自个继承了爵位,起码也该是一品,还是能够将贾赦压在下面的。      只是贾政也知道,光有爵位算不上什么,自从他被立为世子后,并没有如同他想象的那样众星捧月,人人巴结,哪怕是同为四王八公家的人,对他其实还是有些看法的,跟他比较疏远,贾政私底下听人说,他将来继承的爵位还得看上头的意思,何况贾政从文,以后接触不到贾家军中的势力,说不准一辈子就只能靠一个知道究竟多大品级的爵位过日子了。在国子监里头,贾政可是知道,开国以来,失去了权利,没落下去的勋贵可是不少了。贾赦显然得了当今圣上的青眼,那么,自个想要成事,看来只有投靠下一任皇帝了。要知道,当今圣上比贾代善还大几岁,春秋无多,看圣人没了,贾赦又能靠谁!      贾政神情僵硬地说着些干巴巴的话,心里面却是恶狠狠地想着,想到之前国子监有个关系不错的同窗好友跟自个说起的事情,还有他说会给自己引见的贵人,贾政心中火热起来,神情也自然了许多。      而另一边,张氏也不是很自在,重回荣国府,她已经是客人了,史氏也不能当着一众亲戚家女眷的面,让自个这个侄儿媳妇立规矩,伺候她用饭。她可以坦然地坐在那里,史氏哪怕心中不愉,也得摆出一副慈爱的模样,嘘寒问暖。她坐在那里,慢悠悠地喝着一碗鱼羹,看着小王氏虽说同样坐在席上,却是一直要关注着史氏那里的情况,不时还得充当伺候的丫鬟,帮史氏捧羹夹菜,心里面就是一阵舒畅。      小王氏嫁过来之后日子并不算好过,之前怀孕,生下来的却是个女儿,哪怕生在大年初一,生辰八字很是贵重,也不能掩盖她没能生儿子的事实,何况,为了生这个被史氏取名为元春的女儿,她还伤了身子,在养好之前,却是几年都别指望生育了。      哪怕元春害她伤了身体,终归还是她肚子里面掉下来的肉,结果却被史氏抱走了,贾珠这个烫手山芋依旧被塞回了小王氏那里。更让小王氏愤恨的是,史氏以为贾家开枝散叶为借口,又给贾政塞了好几个美貌的丫鬟。      贾政又是个来者不拒的,他这人一向很是伪君子,反正对自己有利的,他就说是孝顺,对自己不利的,他就会无视。小王氏明白贾政的无情,她本来容貌也不算美,在贾政那里根本没多少吸引力,生了元春之后,没有坐好月子,先是元春被抱走了,一直身体不太好的贾珠又塞到了她那里。她这个后妈实在是太难当了,史氏对贾珠未必关心,但是她乐得拿贾珠当做是小王氏的把柄,而王家那里,对贾珠一直关心得很,贾珠是长子嫡孙,若是贾珠日后继承了贾家的爵位,对王家嫡支自然也有好处,因此,小王氏也只得苦逼地将贾珠看得跟自个眼珠子一般照顾。如此心力交瘁,本来就只能说是清秀,如今更是憔悴了不少,准确来说,小王氏才十七八岁的人呢,看着都有种黄脸婆的意思了,这更叫贾政瞧不上了。      张氏对小王氏并没有什么好感,虽说王氏死了,但是,张氏却也迁怒到了王家,小王氏是王氏的族妹,张氏见她日子过得不好,她心里面才舒服了呢!谁也不是圣人,能真的没有任何迁怒之心,张氏只是心里迁怒,不付诸行动就不错了。因此,尽管席上的菜品不算合她的心意,张氏最终还是满意而归了。   ☆、第28章   而外面,贾赦对族人的攀附打探却是不冷不热,贾家的族人多半就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贾赦当初在史氏的压制下,在贾家不得志,这些族人除了会将贾赦当做冤大头,而不会真的拿他当回事。   贾家这些族人很多都是属牛皮糖的,贾赦好不容易出了这个泥潭,怎么还会傻乎乎地将自己陷进去,因此,对于这些族人的试探还有巴结那是使得一手好太极,叫族里一干老狐狸都瞠目结舌,深感自个之前实在是看错了贾赦,哪里是个冤大头,分明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小狐狸啊,竟是将他们都给骗过去了!   应付完了族中那帮人,贾代善贾代化这边却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下人刚刚送了八宝醒酒茶过来,贾赦才喝了两口,就见贾代善示意自个跟上去。   到了书房,贾代善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听说你是自个向圣上求的散职?”   贾赦含笑道:“二叔好灵通的消息,正是如此!”   贾代善被这个二叔的称呼弄得又是心里一堵,又是沉默了半晌,才咬牙道:“你如今也是成家立业的人了,难道还要和之前一样,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吗?”   贾赦摊摊手,毫不在乎地说道:“二叔早该知道,侄儿不过是个胸无大志之人,也没什么大本事,做不了什么能臣干将,所谓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大的饭,侄儿有自知之明,朝堂上那些勾心斗角,侄儿也玩不来,也没那个心眼,干脆就不去管了,蒙圣上恩典,有个小官职,好歹没几个人敢欺负到门上来,也就足够了,至于什么光宗耀祖的事情,二叔不也有儿子在吗?”   贾代善被这惫懒的话气得几乎一个倒仰,一时间都有些气喘起来,一边贾代化赶紧打了个圆场:“赦儿你这话听起来有理,可是自古圣心难测,圣人如今对你还算有些眷顾,只是日后如何,却是说不定了,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一个散职,对于那些实权在握的人,又有多大威慑呢?”   贾赦撇了撇嘴,直接说道:“侄儿明白二叔和堂叔的意思,只是,侄儿不过是一个闲人而已,谁没事找侄儿的麻烦,何况如今多事之秋,侄儿也没有什么封侯拜相的念头,就算有,也得等到风平浪静,尘埃落定了再说!”   见贾赦明显已经拿定了主意,贾代善跟贾代化如今对贾赦也没有太多的影响力,总不能强迫贾赦去当官或者是将他强塞到军中吧,想要消极怠工,办法多了去了。贾代善咬牙道:“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这个二叔也管不了你了,你自个回去吧,以后有什么事情,也别指望荣国府给你出头!”   贾赦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他弹了弹衣袖:“二叔这话说的,小侄可不记得荣国府给小侄出过什么头!”   贾代善眼睛都气得鼓了起来,却又无言以对,老实说,贾赦这人虽说性子纨绔,但是从小到大,还真没闯过什么祸事,需要家长出面收拾首尾的,这么一想,贾代善自己也愣了,顿时觉得一阵无力,挥了挥手:“也罢也罢,你回去吧!”   “那小侄便告辞了!”贾赦行了一礼,便洒然离去。   张氏那边也因为看了小王氏和史氏的笑话,心满意足,本来还不乐意过来的,不过如今却是觉得偶尔瞧瞧她们的黑脸,回去之后吃饭都能多吃半碗呢,因此,心情也很是不错。   贾赦说老实话,其实真的很难体会到女人的心思,张氏来的时候并不算情愿,跟贾赦一样,不过是长辈相邀,拒绝不了而已,结果吃了顿饭,心情竟是好成这样,难免有些好奇:“媛儿莫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怎地这般高兴?”   张氏将席间的事情跟贾赦一说,贾赦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张氏想想,又是叹道:“恩侯,日后我们若是有了女儿,嫁人的时候,可得将婆婆的性子给打听清楚了,我可舍不得自个的女儿以后也吃这种苦头!”   贾赦听了,不免嘿嘿一笑,顺口就说道:“这还不简单,日后咱们啊,给女儿挑选女婿,第一条就是有车有房,父母双亡!”这是后世的一个说法,有一段时间非常流行,这会儿贾赦直接拿来跟张氏逗趣。   结果张氏却是皱起了眉头:“这是不是太命硬了啊!”   贾赦一呆,然后笑得更欢了,倒是叫张氏在一边摸不着头脑,有些嗔怒地看着贾赦。贾赦只觉得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摆摆手说道:“这事其实也简单,咱们生个十个八个的臭小子,以后女婿敢不对咱们闺女好,那就让她的兄弟直接打上门去,你觉得如何?”   张氏顿时羞恼起来:“什么十个八个臭小子,你,你当我是……”说到这里,张氏也说不下去了,不过听贾赦说得好笑,自个也是撑不住,不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忽然就是一声轻哼:“哎呦!”   “怎么了怎么了?”贾赦大为慌乱,一边伸手扶住了张氏,一边抓住了张氏的手腕开始切脉,心中怀疑不会是荣国府在宴席上做了什么手脚,张氏不小心吃了什么相克的东西了吧!   贾赦仔细地切脉,不肯放过半点异常,结果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张氏却是露出了一个欣喜又满是母性光辉的神情:“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小家伙动了!”   “真的?我看看!”贾赦也是惊喜不已,连忙俯下身去,脸颊贴到了张氏的腹部,他五感灵敏,清晰地听到了张氏腹中那小小生命的心跳声,然后那个小东西又是动了动,贾赦只觉得脸都踢了一脚,张氏又是一声轻呼,不过神情却是幸福安然的。   贾赦三辈子才算是有了这么一个孩子,顿时竟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傻乎乎地看着张氏鼓起的小腹,眼神透着的几乎是一种敬畏的神情。他对于贾瑚的感情是继承自贾赦,并没有多少感同身受,而这个孩子,却是他的血脉所系,贾赦看着张氏的小腹,只觉得自个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这个孩子的面前,顿时,他似乎是理解了贾代善贾代化他们的心思,不是为了什么光宗耀祖,而是为了这个还是一团刚刚成形血肉的孩子。   ☆、第29章   为了自个的孩子,贾赦反思了一下自个的生活态度,以前的自己实在是太过颓废了一些,真的就是成天想着享受生活了,实在是有些不思进取。   贾赦回去之后在书房待了半天,总算有了个初步的计划,做官介入朝堂显然是不可能的,贾赦真心厌恶这种勾心斗角之事,而且,哪怕重活了两世,见识不少,这方面的心计是肯定比不上那些几乎是阴谋诡计里面泡大的土著的,以己之短攻人所长,那不是勇敢,那是白痴。   贾赦唯一胜过时人的不过是从知识大爆炸时代带来的见识和眼光,还有那个某种意义上有些不科学的盛唐万花谷所学的知识,让他有了将第一世的所学变成实际的能力。   贾赦走不了学术之路,他对这些一直没有什么研究,因此也唯有做个实干家了。只是究竟要做什么,贾赦还有些踌躇,至于引导什么工业革命,贾赦实在是对做一个先行者有些畏惧之心,中国延续了很多年的小农经济,若是因为工业化的到来导致破产,再有有心之人从中捣鬼,只怕又是一场大乱,他不觉得自己能够背负这样的罪孽,就算有着上层的支持,自古以来,改革者又有几个有好下场了?   因此,贾赦能做的也不过是暗中打点擦边球,闷声发大财而已,却是不能光明正大折腾的。若是日后自个的孩子有那个野心,倒是可以叫他跑去海外搞这一套。   这么一来,贾赦能做的事情其实也就有限得很了,而且很多还是得从长计议才行。   张氏的肚子越来越大,她如今也知道贾赦懂一些医术,原本她生下贾瑚之后,太医说起码要养上五六年才好继续怀孕,结果如今就成了,而且身体也没有什么亏虚之感,便怀疑其实是贾赦在暗中帮她调理身体,以前在府中还有些不便之处,何况她那会儿常常被史氏折腾得几乎心力交瘁,自然效果不明显,后来出来了,贾赦能做的多了,这才让她这么快就好了起来。这么一想,张氏只觉得心中甜蜜非常,对贾赦更加温柔体贴起来,倒是让贾赦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坦然接受了,毕竟,夫妻之间,自然是感情深厚,对大家都好。   眼看着便到了过年的时候,张氏的预产期是二月,如今愈发不便起来,贾赦暂时搁下了手里大半的事情,每日里多半时间便是陪着张氏,这年头没有什么复合维生素补铁补钙的保健品,一切营养物质都得从食物中摄取,贾赦直接搞出了一个暖房,专门种植蔬菜瓜果,好给张氏补充足够的维生素。   这年头玻璃可不便宜,贾赦自个不记得玻璃的配方,只知道应该是砂子和碱,但是配方如何,究竟是什么碱也搞不清楚,因此,只得叫庄子上的人自个去摸索,至今也只能做出一些小块的而且不怎么透明的玻璃出来。因此,贾赦做暖房的原料根本不是玻璃,而是搞出了一个棚子,贴的是大块的窗纱,这玩意一向用来糊窗户,自然也能替代塑料薄膜。虽说有些透风,不过,在大棚里面多烧几个炉子,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贾赦一整个冬天唯一搞出来的成品是蜂窝煤,这年头,煤炭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普及开来,不过,没有经过处理的煤炭,燃烧不彻底不说,还容易一氧化碳中毒,因此,人们会用这个做燃料,却很少拿来取暖。   贾赦搞大棚的时候,觉得用木炭太浪费了,便叫人找来了煤炭,然后折腾出了蜂窝煤出来,顺便叫工匠搞出了煤球炉,还是配烟囱的那种,如今,贾赦庄子上的佃户差不多都用上煤球炉和蜂窝煤了,取暖烧水做饭都方便。   贾赦干脆买下了几个煤矿,弄出了一个专门的作坊,专门生产蜂窝煤,虽说没多久就有了仿制品,不过还是赚了一笔,而且,这种日用品可以细水长流地赚下去,薄利多销,也不引人注意,贾赦也没有垄断的意思,那样太麻烦了,干脆趁着技术还没有外流,直接将蜂窝煤的配方卖了出去,倒是有些小煤矿主为了攀上个靠山,却是以此为借口,想要给贾赦一点份子,贾赦却是拒绝了,老实说,煤矿这种东西,哪怕到了后世,都不是什么安全的行当,贾赦买的煤矿几乎都是露天或者是浅表的那种,虽说贵了不少,但是开采容易,不容易出问题,贾赦算不上胸怀大爱之人,他的心很小,救不了更多人,也唯有让自个无愧于心就行了,可是其他的,他就无能为力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张氏怀胎五六个月的时候,贾赦把脉就判断出来张氏怀了个男胎,不管是贾赦还是张氏,都是松了口气,不是贾赦重男轻女,而是世情如此,哪怕是后世,男女也没有真正平等,各种有形无形的歧视到处都是。而这年头,女子所受的压力还有束缚更是比比皆是,贾赦能做的顶多也就是让女儿在闺阁的时候松快一些,但是,那样的话,对于孩子未必是什么好事,因为她总是要出嫁的,原本越自由快活,婚后多半落差越大,越不平难过。贾赦倒是不介意养女儿一辈子,可是这样真的是为她好吗?既然如此,贾赦还是希望是个男孩,将来更自由一些。   而张氏,想法自然没有这么多,张氏对于儿子的期盼更加直接一些,贾赦跟荣国府分了家,也就是说,贾赦已经是另立一房了,生个儿子才能给他这一脉传宗接代,这也是这年头作为妻子的义务。后来贾敏之所以亡故,未尝不是儿子,哪怕不是她亲生儿子夭折,以至于绝望所致。   因为张氏产期将至,活动不便,荣国府那边来人说是要贾赦跟张氏夫妻两个回荣国府过年的事情就被贾赦给推掉了,贾赦不过是例行祭拜祖先的时候出了面,很快就匆匆出城回了庄子上。因为这个,史氏在贾代善那里很是说了几句阴阳怪气的话,无非就是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贾代善听得心中烦闷,大过年的还生了一肚子的气,不光是对贾赦,还有对史氏。史氏发觉了不对,立马将贾敏拉了出来。   ☆、第30章   贾代善对贾赦也就不用说了,贾政也叫贾代善失望透顶,贾政属于那种面上光鲜,但要是真的遇到正经事,那就露出草包本质的人。   贾政的确从小读书,看着用功的不行,但是却是个死读书读死书的,只知道死记硬背,不知变通,不懂得什么是举一反三,也不知道什么是理论联系实际。看似一肚子的学问,实际上没有半点实质的本事。   到了国子监,他要是真的跟那些恩荫入监的恩生一样,混在里头就是为了镀个金,实际上就是结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也就罢了,好歹还能跟这些家世不差的人多联系一些感情,但是他又摆出一副清高的模样,瞧不起人家,谁是傻瓜,喜欢热脸贴上冷屁股啊,何况这些人还看不上贾政呢!跟这些人混不到一块儿,真正有才学的人人家对贾政这个没多大本事,还成天充着大瓣蒜的家伙也是瞧不上,更不用说国子监那些从来自诩清流的先生了。因此,除了一些趋炎附势,别有用心之徒,贾政在国子监连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贾代善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在贾政带着一帮人搞了几次什么文会诗会之后,他算是明白贾政交好的人是个什么德性了。贾政这家伙本事不大,自视挺高,最喜欢的别人逢迎奉承自己,因此,带过来的人也多半是些没什么大本事,卑躬屈膝,趋炎附势之徒,说白了,这些人就是贾政的跟班清客,一个个不让贾政给他们擦屁股就不错了,哪还能真的帮上贾政什么忙!   再打听一下贾政在国子监的成绩,虽说不至于惨不忍睹,毕竟下面还有一帮跑国子监里头混日子的纨绔在,但是,按照国子监那些先生委婉的说法,那就是有些拘泥,就差没直接被人指着鼻子说贾政的文章那是生搬硬套,食古不化了。   总之,贾代善算是对贾政失望了,贾家似乎所有的灵气都投入到了家族的女子身上,贾敏不过是豆蔻年华,但是却已经生得灵秀非常,而且往往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而且才思敏捷,可以说是出口成章,贾代善只恨贾敏不是男儿身,对贾敏更是看重疼爱起来。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女儿也是奇货可居。   贾代善其实不缺女儿,他前面三个庶女呢,只是他也没关心过那些庶女的教养,对于那几个女儿,他如今几乎没什么印象了,记忆里面似乎就是几个怯生生的木头一样的美人,总是一声不吭,因此,史氏将她们远嫁了,贾代善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那样懦弱沉默的女孩子,嫁得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人物,也没太大的价值。   但是贾敏不一样,不光美貌,而且兰心蕙质,善解人意,贾代善跟贾代化早就商量好了,贾家日后交出兵权,再不从军,直接转为文官,贾政是个不成器的,那么给贾敏挑一个书香之家的婆家,将贾家引入文官的圈子,贾家算是彻底转型了。   因此,贾代善对贾敏的教育极为上心,专门找了一些落魄世家出身的女先生,教导贾敏琴棋书画,古玩赏鉴,吟诗作赋,还有书香之家中的一个规矩门道,贾敏也不负他的期望,几个女先生都是对贾敏赞不绝口。史氏也带着贾敏出去交际往来,贾敏在闺阁圈子里头也有了一些名声。   贾代善想得很好,却没跟史氏说自个的打算,史氏见女儿这般,觉得女儿这般人品才貌,简直是如获至宝,在她看来,贾敏无论家世品貌,都是顶尖的,便是公主郡主,跟贾敏相比,也就是那样了,这样的女儿,做个皇妃也是绰绰有余,因此,也是起了心思,盘算着将女儿嫁给哪个皇子做正妃,或者是直接参加大选,送入宫中。   夫妻两个的想法南辕北辙,但是,对于贾敏,却是都极为看重,史氏也明白,自从贾赦那个不孝子搞出了那么多是是非非之后,贾代善对自个再也不如寻常了。史氏什么怀疑,要不是自个生了几个儿女,又有史家撑腰,贾代善只怕休了自个的心思都有,史氏甚至曾经怀疑,贾代善想要像对王氏一样,让自个病逝了。因此,虽说史氏如今遇上贾赦的事情,还是喜欢上点眼药什么的,但是却是很注意,不敢碰倒贾代善的底线,临得老来,察言观色的本事竟然比年轻时候还要强出三分了。这会儿瞧着贾代善心中不乐,史氏立马叫来了贾敏,果然,看得贾敏,贾代善脸上笑容真心了几分,史氏暗中长松了一口气,贾敏在一边撒娇讨好,大家说说笑笑,接下来的守岁时光,也变得轻松自在起来。   贾敏本来就是蕙质兰心之人,家中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一些,只是,人都是那样,站什么山头,唱什么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还有感情偏向。贾敏出生之后,贾赦都已经住到外院去了,跟贾敏能有多少往来,贾赦本来也不是什么多情的人,跟贾敏关系一直也是不冷不热。贾敏自然更偏向史氏还有贾政,这两人对贾赦从来没什么好话,贾敏自然对贾赦也存着根深蒂固的偏见。因此,只觉得家中之所以出现如今的情况,全怪贾赦任性妄为,对长辈不孝,对弟妹不友。何况,贾赦分家出去了,以后不管是风光也好,落魄也好,按照礼法,跟贾敏也就没什么关系了,而贾政以后是荣国府的继承人,贾敏出嫁之后,还得靠着娘家,哪怕瞧着这等利害关系,贾敏也是跟史氏贾政更加亲近。   荣国府那边表面上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而贾赦这边,夫妻两个围炉而坐,不过叫了几个亲近的丫鬟婆子在一边伺候,贾赦跟张氏说着一些小笑话,逗得张氏脸上笑容都停不下来。夫妻两个说着说着,便说到了孩子身上,张氏问起贾赦给孩子取了什么名字,贾赦为此深感郁闷,贾家下一辈是玉字辈,含义好的词不知道多少,问题是,配上一个贾字,就显得不怎么样了,贾赦也不乐意如同原著一样,给儿子取名什么贾琏,贾琮什么的,既然已经脱离了那个泥潭,干什么还要遵循原来的步调呢?因此,张氏这会儿问起来,贾赦说起了这事,弄得张氏也是哭笑不得。   ☆、第31章   不等贾赦将孩子的名字确定下来,张氏就生了。原本应该是二月上旬的预产期,但是还在正月里头,张氏就发动了,很是吓了贾赦一跳,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好在张氏生产很是顺利,她本来也不是头胎,算是有了经验,孩子早产一点也有好处,个头会小一点,因此,午后发动,太阳落山之前,孩子便生了出来,是个健康的男孩,五斤七两,而且,大概是孕期营养充足的缘故,虽说早产了小半个月,但是孩子却很好,胎发黑亮茂密,刚生下来时,大概是因为泡在羊水里头的缘故,皮肤红彤彤的,但是没多久便白嫩起来,哭声也非常洪亮,贾赦如同捧着一个珍贵的易碎品一般,有些笨拙僵硬地抱着这个小小的婴儿,几乎要喜极而泣。   张氏也累得厉害,生下孩子之后,强撑着看了孩子一眼,就撑不住睡着了,贾赦早就准备好了奶娘,总算没让小家伙饿着。这年头,稍微有点权势钱财的人家,奶娘就是标配,张氏生得纤细袅娜,哪怕孕期滋补了一番,依旧没有胖到哪儿去,奶水不足是肯定的,这年头又没有什么婴儿配方牛奶,母乳不够,奶粉跟上,因此,起码在孩子没开始吃辅食之前,奶娘都是必须的。   不过,贾赦也没打算让自个的孩子不跟生母亲近,反而亲近奶娘,因此,他找来的奶娘却是从庄子佃户里面挑出来的,而不是家生子,等到孩子断奶了,便给一笔钱放奶娘回家,孩子还是在张氏身边长大会更好一些。   孩子虽然还没有完全长开,但是在贾赦眼里,没人比他更加玉雪可爱了,贾赦抱在怀里几乎舍不得撒手,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抱孩子让孩子最舒服的方法,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孩子,简直像是抱住了全世界,一时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傻乎乎的。   贾赦被得到孩子的喜悦弄傻了,却也没忘记正事,接生的稳婆被赏了二十两,伺候的婆子每人也有十两,正院伺候的下人多发两个月月钱,其他的多发一个月的,还亲自在门口挂了小弓,又命人给亲戚家报喜。   张氏醒来的时候,发现贾赦就在自个身边守着,心中一甜,又是嗔怪道:“恩侯怎么在这里,这产房晦气,哪是你们这些大老爷们能来的地方!”   贾赦挥了挥手:“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哪来这么多说法!之前媛儿你生产,我没能陪在你身边,已经够对不住你了!”   张氏也没有硬将贾赦赶出去的意思,男人自己不在意,自个在一边浇冷水,这不是找不自在吗,何况,他们也是多年的夫妻了,很不必弄得太生分,因此便问道:“孩子呢?”   说到孩子,贾赦又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压低了声音:“孩子睡着了,来,我扶你看看!”   说着,贾赦将张氏扶起,一起探头去看就放在床边上的婴儿床,婴儿床是张氏还在怀孕的时候,贾赦画了图样,让下面的工匠做的,将小床做成了海豚的形状,看着极为可爱,下面波浪一样的底座是可以活动的,轻轻一推,婴儿床便会轻轻晃动起来,很是方便使用。   这会儿小东西已经睡着了,有些昏黄的灯光下,小家伙睡得很香,偶尔口中哼哼唧唧两声,大家都要以为他就要醒过来的时候,他又没动静了。   贾赦轻声说道:“我给他取了个小民,叫阿寿,不求他日后如何聪明智慧,闻名显达,只要他能够长寿安康一辈子就好!”   张氏一下子想到了小小年纪就夭折了的贾瑚,不由鼻子一酸,眼睛也有些发涩,却是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来,她深深地凝视着婴儿床里那个安静的小东西,轻轻点了点头:“嗯,阿寿就很好!”   贾赦脸上露出了笑容来,他有些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阿寿的小脸蛋:“小阿寿,你会一直好好的,知道了吗?”   贾赦跟张氏轻声说着话,憧憬着自个孩子的将来,然后,刚刚有了个小名的阿寿却是丝毫不给父母面子,忽然就张嘴大哭起来,贾赦差点没傻掉了,不等奶娘从外间进来,自个就小心翼翼地将阿寿抱了起来,伸手一摸,不由笑了起来:“小阿寿这是尿床了!”一边有些笨拙地解开孩子的襁褓,一边命奶娘赶紧拿了换洗的尿布衣服过来。张氏在一边看着贾赦忙乱的模样,不由失笑,也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过去搭起手来,倒是叫急急忙忙进来的奶娘手足无措起来。   贾赦喜得贵子的消息,自然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大多数人都是为贾赦高兴的,当初贾瑚死了,贾赦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很多人还记忆犹新,如今贾赦又有了儿子,总算不用担心他又没事冲动发疯了。当然,有高兴的,自然也有不高兴的,史氏还是小王氏都不是很开心,史氏因为贾赦的缘故,如今过得不太如意,丈夫不信任,儿媳不贴心,那个原本偏爱的儿子,如今也不会如同之前一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出门交际,奉承她的人也没有以前多了,甚至还有人背地里面窃窃私语嚼舌根子,这叫史氏很是不爽,暗地里面不知道诅咒了贾赦多少次,可惜的是,人不从人愿,她极力打压的贾赦离开了荣国府之后,不仅没有彻底没落下去,反而越混越好了,有了官职不说,又有了儿子,日子过得顺顺当当的,这叫史氏如何甘心,几乎夜不能寐了。   至于小王氏,她跟贾赦一房其实没什么仇怨,要不是出了那样的事情,小王氏一辈子也别指望嫁给一个国公府的继承人,哪怕是填房呢!但是,人总是不知足的,贾政算不上良人,对妻子也就是个面子情,加上婆婆的压制,以至于小王氏嫁过来几年了,后宅里头,依旧做不了什么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贾政通房姨娘一个个地冒出来,偏生前头那个王氏已经给贾政留了个嫡长子,小王氏也不能以此为理由,不许下面那些姨娘通房怀孕生子,这几年,哪怕小王氏严防死守,如今,贾政已经有两个通房怀上了,还许诺,一旦她们生了儿子,就将她们提成姨娘,气得小王氏牙痒痒。而且,她自个的女儿被养在史氏那里,她却得硬着头皮照顾那个明显身体不算好的贾珠,出了一点问题,都是她的罪过,遇到这么多不顺心的事情,小王氏越发扭曲起来,看到别人顺心,她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   因此,等到洗三宴上,史氏跟小王氏这对婆媳出面的时候,哪怕面上慈和,但是,身上的恶意却是叫不少心思敏感的妇人都感觉了出来。   ☆、第32章   对史氏还有小王氏那种看不得人好的心理,贾赦跟张氏都是很厌烦,然后又是庆幸,幸亏当初做得绝,直接分家出来了,贾赦虽说听着有些不孝的名声,但是,他放弃的也很多,因此,舆论上还是有些优势的,如今也就没有必要跟史氏等人敷衍了。   这会儿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办了洗三之后,满月百日便都没有大办,这也省了不少麻烦。   小孩子简直是一天一个变化,阿寿长得飞快,饭量也很大,而且是个比较活泼的小霸王脾气,饿了哭,尿了要哭,要人抱了,也要哭,总之,稍有不如意之处,就是哭嚎不止,贾赦曾经想过治治他这个脾气,想着等他哭累了自然不哭了,结果,听到阿寿哭起来,不用半分钟,贾赦自个就心软了,最终,也只得听之任之了。亏得家大业大,若是后世,光是小夫妻两个,还真没办法带这小东西。   看着孩子长大的时间,贾赦也没真的就当一个全职奶爸,他的花园里面又多了几样新品,照旧挑了几样进了上去,如今他好歹自个也有个官职了,因此也不用通过张家,自个通过内务府就将东西送上去了,另外又选了一些送给了亲友,然后将本来就是半独立的花园以借用租赁之类的形式开放给了京中的一些豪族还有士子,随他们在里头是曲水流觞,吟诗作赋,还是干别的什么附庸风雅的事情,只要不造成什么破坏,贾赦是不会多管的。   张家那边,红薯玉米土豆的种植也初有成效,他们琢磨了一下,这种事情,最好还是在皇庄上搞试种推广什么的效果更好,因此,将种植经验什么的记录了下来,编纂成册,然后趁着圣人万寿节的时候献了上去。这也是贾赦的建议,他实在是担心夜长梦多,何况,老实说,这些品种如今跟后世的还差得远,后世那些品种,一亩地种出几万斤也是寻常,但是,那些可是经过了不知道多少代的改良了,这种比较原始的品种,不过是刚刚驯化没多少年,想要改良,也只能一代一代筛选,想要等那么久再拿出成果来,可以说黄花菜都凉了,还不如早点弄出来,先让那些百姓得利才是,至于品种改良的事情,慢慢来就是了。   民以食为天,这话并不是假的,开国百年,人口滋生不说,这些年气候一直不是很好,常有天灾发生,粮食问题一直是个大问题,由此导致的土地兼并也是圣人的一大心病,这回张家献上的几样良种,几乎算是天佑圣人,天降祥瑞了。   做皇帝的,多半都有着千古一帝的野望,不思进取,只想着吃喝玩乐的皇帝也有,但是人家也不是不想干大事啊!张家送上了良种,随之附带的产量简直叫圣人快要目瞪口呆,加上张家还附上了完善的推广方案,先是皇庄上种起来,看到好处之后,皇庄附近还有跟皇庄有关系的官宦人家,自然也会跟风,如此一来,不需要朝廷强制推广导致下面抵制,三五年的时间,就能将这些良种推广到各地,从此,天下百姓再无饥馁之忧。   圣人得了这个,简直是龙心大悦,当时就赏了张家一个丰裕伯的爵位,世袭三代不替,三代之后降等承袭,可以说,有了这个爵位,张家五代之内,是没什么可以担忧的了!   张家也没忘了贾赦的功劳,贾赦因此有了个首倡之功,圣人心情好,直接爵位大派送了,贾赦也跟着得了个子爵的爵位,不过也仅仅就是贾赦这一代了,却是不能世袭的。   贾代善在知道是贾赦提出的想法的时候,脸色简直跟猪肝差不多,按照张家所说的时间,那会儿贾赦刚刚分家出去了,很多人都觉得贾赦那时候就是年轻气盛,跟家里翻了脸,因此,一时冲动,直接将好处送给岳家去了。想到几种产量高,对于水源还有土地要求不高的良种作物一旦推广开来所得的利益,贾代善只觉得头晕目眩,如果贾赦现在在他面前的话,贾代善能一把将贾赦掐死。   可惜的是,贾赦官职不高,还是散职,圣人万寿节,他也就是只有送礼的份,可没有当堂献礼,参加国宴的机会,因此,算起来也是逃过一劫了。   贾赦对此并不后悔,贾家老实说,哪怕贾代善还在,其实根子上已经开始烂了,贾代善治军还算可以,至于治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天生薄情,而且本质上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对于家族的发展,也没有什么长远的眼光,贾家旁支不显,不乏嫡支压制的缘故,嫡支只想着旁系仰其鼻息生存,旁系也仗着嫡支的缘故,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做,反正有事有荣宁二府背锅呢!京城还好,金陵那边,情况更是严重。若真叫贾家再弄出了个什么功劳,只怕贾家那些人气焰愈甚,到时候再搞出什么不可收拾的局面来,上头忍无可忍,贾家就不是抄家夺爵能够解决的了。   何况,贾赦真要是将事情交到了贾家那里,贾家庄子上那帮惯会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管事,成事不足,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张氏进门之后,史氏也曾经将一些家务交给张氏管着,庄子上的一些乱象,张氏也是粗知一二,贾赦从自个手底下那些人里头也知道,庄子上一些人仗着主家不管,欺男霸女,逼死佃户的事情都有不少,一个个借着主家的势力,自个巧取豪夺,一个个俨然已经是地主了,只是瞒着上头而已。张氏当初曾经想管,结果立马就被告到史氏那里,被史氏发作了一番,张氏自然是有心无力,后来也便不管了。   等到贾赦分家出来,他也得了几个庄子,里面管事的卖身契自然也到了他手里,他直接干脆利落,将那些人发卖掉了,收拾首尾的时候,发现了一大堆的问题,光是安抚佃户,就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对于贾家庄子上那些人更是没了信心,何况,他又不是原身,现代人本身就缺少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家族观念,贾家也没给他什么好印象,倒是张家,的的确确给了他不少支持,他那会儿说白了,除了出身官宦之家,身上也没有功名护身,顶多就是个财主,与其自个做出成绩,叫别人摘了桃子,还不如将功劳送到张家手里呢!   贾代善自然不明白贾赦的想法,听着周围的人恭喜张太傅还有张陵等人,自个却是神情木然,最后,在这等国宴上,竟是喝醉了。   ☆、第33章   贾代善那样,几乎是御前失仪了,只是大家对他这般表现,其实还是理解的,生了个好儿子,问题是,他自个糊里糊涂,被后宅妇人牵着鼻子走,将好好的孩子逼得直接走人了,贾赦原本在京中风评就不怎么样,但是细细想来,贾赦其实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说他好色吧,无非就是收用了几个家里的丫鬟,据说还是上头长辈赐下来的。说他跋扈吧,他平常压根不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不过是跟着世交家的同辈人混在一块儿,喝喝酒,品鉴一些古玩字画什么的,撑死就是去过几趟青楼,捧过几次清倌人,还没过夜!至于其他什么事情,似乎都找不到证据。很多人这么一想,心里面也明白了,贾赦这是让人给黑了,至于是谁没事给贾赦头上泼污水,无非就是后宅那点手段,再一想,贾赦之所以闹着分家什么的,是在自个儿子夭折之后,结果后来贾政的原配产后血崩,荣国公夫人一年没露过面,这里头的文章,自然是叫人浮想联翩了。   这么一想,贾赦虽说做出的事情比较出格,不过也是情有可原,谁家嫡长子,还是当时唯一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谁也冷静不下来。结果一步走岔,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回不了头了。   不管是贾代善的友人还是政敌,如今看着贾代善似乎瞬间衰老的模样,都有些心有戚戚焉,长幼无序,家宅不宁,真是后患无穷。贾赦这样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上头圣人自然也看到了贾代善如今的模样,他却是知道贾家那些事情的,心中也是皱眉,为了一个国公的爵位,都能骨肉相残,何况是天家父子。想到自个那些儿子,虽说这些日子安分了不少,但是,暗地里面那些事情,叫圣人一想就心烦。要是自个百年之后,继任的皇帝直接将自个那些兄弟什么的都干掉了,他死了也不瞑目啊!这么一想,圣人还是决定,自个还是得长长久久活着,好好保养身体,怎么着,得先让下面那些小崽子知道厉害才行。   谁也不知道圣人到底又想了些什么,反正大家虽说有些羡慕乃至嫉妒张家,原本觉得张家跟贾家联姻,实在是一大败笔,如今一看,这个女婿,比儿子还贴心,张家简直是赚大发了。尤其如今贾赦与本家虽说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但是显然,不可能如同之前那般了,以后,张家岂不是还有更多的便宜可赚!   宴席结束,大家各自归家,张家人自然是春风得意,贾代善却是醉意朦胧,瞧着就有着倾颓之感,叫人喟叹不已。   万寿节不光是群臣进宫庆贺领宴,皇后那边也会在长春宫设宴招待诸位命妇,前朝宴会上的事情,自然会传到长春宫那边,因此,张陵贾赦得以封爵的事情,自然是传到了诸多命妇耳中,顿时一个个看向史氏的目光都有些意味深长起来。   如今的皇后是元后的妹妹,元后过世之后,留下太子,她跟圣人少年夫妻,情深意重,便求了圣上让其妹帮忙照顾自个的独子,圣上后来便将当今皇后娶入了宫中,皇后一直无子,加上家族的缘故,对太子也算是视若己出。不过,皇后终究有些自保之道,她对圣上一直言听计从,因此,圣上虽然对她并无太多情谊,却也一直给了她一个作为皇后的权威。圣上一贯看重贾代善,哪怕是看在贾代善的面上,皇后对史氏一贯也是颇为温和的。   不过,自从荣国府之前的事情之后,皇后对史氏的评价只剩下了一个字,那就是蠢!古往今来,偏心的父母不知凡几,但是,做到史氏这个份上的,却是不多见。荣国府两个儿子,都是史氏所出,史氏原本抓着一手的好牌,哪怕贾赦不是在史氏身边长大的,但是,还有孝道在,总会给史氏足够的尊重,史氏偏爱小儿子,自然可以利用这个,给小儿子足够的好处,叫他即便不能袭爵,也能够过得很好。   但是,史氏却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她助长了贾政的野心,直接将兄弟两个逼得成了仇人,若是贾赦是个狠心的,真要是撕破了脸,直接将事情捅出去,哪怕是荣国公,也会因此弄得个治家不严,内帷不修的罪名,说不得,连爵位都保不住,大家一拍两散,到时候,史氏再多的盘算,都得落空。   最麻烦的是,史氏在外面说贾赦不成器,说得她自个都相信了,结果贾赦离开了荣国府,却又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来,史氏如今哪怕明面上还是荣国公夫人,实际上,差不多快全盘皆输了。   如今,贾赦又在圣人面前露了脸,只怕回去之后,贾代善掐死史氏的心都有了,这么一想,皇后对史氏也就不咸不淡起来,一个坏了名声,夫家不喜甚至是厌恶的女人,以后就算还顶着个超品的诰命又如何呢?这世道,女人能依靠的,无非就是丈夫和儿子,史氏自个将事情搞砸了,之后落得什么下场,也就是她自个的问题了。   史氏却是心乱如麻,她几乎当场失态,想要大骂贾赦一番,只是她终究还有几分理智,只是坐在那里,已经是脸色苍白,坐在一侧的小王氏,几乎能够听到史氏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吃人的声音,她停顿了一下,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最终,夫妻两个回到了荣国府,一个昏昏沉沉,一个怒气冲天,贾代善已经懒得理会史氏,直接就想要走人,史氏却是被愤怒冲昏了理智,也没注意贾代善这会儿得样子,当着他的面,便是怒声叱骂起来:“孽子,逆子,那个吃里扒外的混账,要不是荣国府,他是什么东西,我当初就说,张家那门亲事结不得,这下好了,那个逆子,有了媳妇,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一个世袭三代的伯爵,直接送给了张家,简直是……”   史氏的声音尖刻无比,原本有些昏沉的贾代善盯着愤怒地她,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忽然一巴掌扇了过去,贾代善冷笑道:“当初若不是你生了赦儿,你又算什么?”   ☆、第34章   贾代善这话也是有缘故的,史氏生贾赦的时候,年纪可已经不小了,二十好几的人了,这里面自然有些缘故,贾代善那时候已经开始跟着贾源征战,一年到头少有在家的时候,何况,史氏年少的时候,曾经落过水,有些宫寒的症状,因此,即便贾代善回来卖力耕耘,史氏也是一直没怀上。   武将之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将军难免阵上亡,那会儿天下是真的不太平,老国公夫人就贾代善一个亲生的儿子,庶子庶女虽说有好些个,但是对于老国公夫人来说,虽说不能说是仇人,但是也跟路人差不多,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爱之心。虽说没有诅咒自己儿子的心思,但是,万一贾代善有个三长两短,偏偏一直没留下儿子,难不成叫荣国府落到哪个庶子头上不成?   因此,哪怕老国公夫人出身书本网,面对这等大事,也是看不开的,眼见着成婚好几年了,史氏连个信都没有,老夫人不肯再等了,她之前并不插手贾代善房里的事情,也没有给贾代善送个什么丫鬟通房什么的,但是,她这会儿急了,出手就是大招,史氏不能生,还不能找别人生吗?丫鬟侍妾生出来的,生母是贱籍,可不怎么好听,因此,老夫人直接找了个落魄秀才家的姑娘,直接弄进门做了良妾,在衙门里面备了案的那种。   这位肚子可比史氏争气多了,贾代善跟她就同房了一次,回头就怀上了,史氏倒是想要下手,结果老夫人严防死守,叫这位将孩子生了下来,唯一让史氏松了口气的是,生的是个丫头。   老夫人并不气馁,这位身子骨好,生孩子特顺利,能生一个,自然也能生第二个,因此,等待贾代善回来的时候,就鼓动儿子跟那个良妾同房,那位的确是个易孕的体质,没两次,又怀上了。老夫人喜出望外,一时失言,说若是这胎是个儿子,就摆酒让这个良妾做正经的二房。   等到几个月之后,把脉的大夫说了,这胎是个儿子,史氏终于坐不住了,她等到那个良妾怀胎八月的时候,威逼利诱那个良妾身边伺候的人,直接让她摔了个狠的,最终母子都没保下来。   老夫人简直是暴跳如雷,几乎是破口大骂,史氏却是心里有数,史家跟贾家原本就有亲,史氏的父亲保龄侯如今在外面也得用,甚至史氏的兄弟是督粮官,管的正是贾源贾代善那一路大军,若是史氏出了什么问题,她兄弟那边做点手脚,贾源贾代善父子两个说不得就要倒霉。因此,史氏明面上低眉顺眼,其实心里头很笃定。   做婆婆的,要磋磨儿媳妇再简单不过,老夫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对这个儿媳妇失望了,她虽说不是什么喜欢搬弄口舌,挑拨儿子儿媳不合的人,但是私底下还是跟贾源说了这事,甚至说到,若是贾代善这两年再没有一个儿子,多年无子,休了史氏也是理所当然的,大不了,叫史家再嫁一个女儿进来就是了,史家人口众多,儿子女儿可是从来没缺过。   就在老夫人已经失去了耐心的时候,史氏怀上了贾赦,可以说,贾赦的出生稳固了史氏在荣国府的位置,老夫人也因此再也不提什么良妾二房的话,对史氏表面上恢复了从前的态度,并将管家的事情交给了史氏,作为交换,贾赦出生之后,就被老夫人抱走抚养。而史氏趁机在贾代善那里哭诉自己的难处和委屈,叫贾代善对她颇为愧疚,从那时候起,才算是将自个的后院全盘托付给了史氏,对她几乎就没起过什么疑心。   原本这事随着老两口的过世,算是随风飘逝了,贾代善一直是不知道的,一直到之前,贾代善命人追查贾瑚的事情,问到了原本伺候老国公还有老国公夫人的老人,那几个人算是看着贾赦长大的,一直为他不平,等到贾代善问起,直接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贾代善才算是知道了自个当年原本应该有个庶出的长子,结果被史氏害死了,还有父母曾经想要休弃史氏,给他另娶的打算。这会儿听得史氏拿贾赦当做仇人一般,心中顿时生出异样来,又想起了之前听那些老人说的话,不由脱口而出。   史氏被一巴掌扇得几乎要跌倒,又听到贾代善这番话,脸色一下子唰的变得惨白,她嘴唇有些哆嗦,忽然叫了起来,声音尖利,似乎嗓子都要破了,她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几乎是疯狂起来:“什么儿子,我没他这个儿子,我怀胎十月,疼了快两天才把他生出来,结果呢,他眼里就只有那个老婆子!那次,我花了两个多月,做了一身衣裳,给他送过去,结果呢,他一次也没穿过不说,后来我就看到,那身衣裳穿到了他奶兄弟身上!天底下有这样的儿子吗?他从小长到大,我一点主都做不到,什么都是那个老婆子做主……”   话还没说完,又被贾代善一巴掌扇了过去,贾代善也是双目赤红,呵斥道:“老婆子,那是我母亲,你的婆母!”   史氏大概是破罐破摔,她也不捂着脸了,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巴掌印,却是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婆母,那就是老不死的!我堂堂保龄侯府嫡女,她却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还给你纳什么良妾,娶什么二房,难不成要我以后还得讨好一个贱婢吗?那贱人,鬼嚎了几天才算是咽了气,那老不死的还威胁我,说要休了我,她敢!到头来,我还不是熬死了她,她一心护着那个逆子,我就要毁了他,教她死了也不安心!”   贾代善死死盯着史氏,根本想不到,他这个同床共枕了大半辈子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竟然意兴阑珊起来,自个被史氏蒙蔽了这么多年,贾赦之所以情愿不要爵位,也要分家离开,大概也是因为对这个生母彻底失望,因此,他提出了过继,贾赦几乎是立刻同意了,只怕贾赦不仅是对史氏,对自个这个父亲也是失望透顶,干脆彻底摆脱吧!这么一想,贾代善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叫了人进来,挥了挥手说道:“太太犯了癔症,扶她下去,让太太好生静养吧!”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35章   万寿节要持续三天,第二天,史氏就告了病,大家都没有怀疑什么,之前一天的时候,大家就发现史氏情况不对劲了,再看看贾代善,显然神情也不算好,觉得史氏跟贾代善大概是接受不了事实,眼光不行也就算了,心胸还不行,而且不识大体。万寿节何等场合,哪怕是快死了,最好也得想办法多延几天命,不能叫圣人觉得晦气。你就算是气得要吐血,也得将那口血咽回去,依旧笑吟吟地过来给圣人祝寿。偏生病了,这是什么意思,心存怨望,不满圣人的旨意吗?   贾代善也是有苦自己知,要不是史氏简直跟疯魔了一样,他也不想出此下策,想到史氏昨儿个说的那些话,贾代善只觉得一阵心寒。贾代善自个也不是什么多情之人,但是,史氏的冷酷绝情,便是贾代善这等经过战争,不知道见过多少生死的人,也觉得心生寒意。再想想贾赦贾政,不由苦笑,史氏之所以看着喜爱贾政,某种意义上,这对母子才是最为相像的。   好在史氏是女眷,圣人也不会管一个女眷会不会来,至于皇后那边,即便是要跟圣人说,怎么也得等到万寿节之后,因此,贾代善也没有太过担心,不过让他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贾赦也来了。   贾赦昨儿个被封了个子爵的爵位,虽说也没什么封号,但是俨然已经有了上朝的资格,因此,昨儿个才有礼部的人上门宣了旨意,今儿个贾赦就穿着礼服跑过来祝寿了,除了之前奉上的寿礼之外,额外又送上了一份寿礼。   这会儿已经入了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这年头菊花也没后世那些叫人容易想歪的意思,菊花有着长寿之意,贾赦干脆将自个头一年嫁接出来的两株“万紫千红”给奉上了。这两株菊花母本就极为高大,上头嫁接了多种颜色的花枝,贾赦之前又用独特的手段催化了一番,再稍微修剪了一下,一株菊花上头开着数十朵碗口大的花朵,颜色姿态各异,却毫无杂乱之感,只叫人觉得玲珑可爱,生出向往之心来。这等所谓的隐逸之花,却在贾赦的手下开出了热烈之意。   圣人也是喜好风雅之人,见得这两盆“万紫千红”,不由龙心大悦,群臣也是争相溜须拍马,捧得圣人合不拢嘴。   等到酒过三巡,又有教坊司的人上来献艺,一派其乐融融,圣人也不可能一直叫群臣陪着自个,哪怕是寿星,老是坐在上头听人恭维祝酒,也会累的,因此,便吩咐群臣自便,不必拘束,而圣人自个却是暂时先离席了。   圣人一走,大家都自在起来,不必待在自个座位上,可以跟熟人在一块喝喝酒,说说话,一下子,整个大殿里面热闹了不止一倍。   贾赦如今勉强算是朝堂的新贵了,这人当年在御前的话也隐隐约约传了出去,却是没什么权欲之心的人物,偏生又有些歪才,圣人看起来对他还挺赏识,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人也就是幸臣的料子,做不了什么权臣能臣,跟这样的人往来,不必担心什么站队党争什么的,何况贾赦什么都知道一二,跟他聊什么都能搭上话,也叫一众大臣啧啧称奇,心中对于贾家之前传出来的那些流言不免嗤之以鼻,看样子,贾家那位国公夫人为了打压长子,真是不择手段,贾赦分明是个博闻强识,诸多杂学涉猎甚广的人物,而且言语并不粗俗,虽说不至于出口成章,也是言之有物,难怪当年张太傅愿意将孙女嫁给他呢,果然不是俗人。   贾赦跟不少人打得火热,一些人也是喜好花鸟之辈,贾赦这几年来在莳花一道上已经成了京城有名的大家,便是江南都有人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为了到贾赦的花园子里头长长见识,他们之前跟贾赦也不熟,以后勉强算得上是同朝为官了,请教一二并不丢人,因此,一个个又凑了过来,有人就问起这“万紫千红”到底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贾赦也没有藏着掖着,他在现代的时候虽说从来没碰到这些东西,但是那会儿想要知道什么东西,再容易不过,中小学的时候,学校除了生物课之外,还开了所谓的劳技课,里头自然有一些基础的农业知识,什么压枝,嫁接之类的,都是知道一二。等到到了大唐,万花谷中多有研究诸多杂艺之人,他只要跟他们起个头,自然有人付诸实施,贾赦跟在后头,就是傻瓜也能学会了。   贾赦这会儿便将诸多手段,跟一帮同好细细说起,说得热火朝天,七皇子徒明昀也凑了过来,兴致勃勃地听着,他如今既是起了心思,自然不会如同之前那样摆出了一副想要做闲王的心思,却也开始做一些实事了,他本不是什么庸人,手底下也有得力的人手,因此,摆着一副孝顺圣人,为圣人分忧的样子,很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在朝堂上也得了圣人不少赞誉。   七皇子这会儿冒出来,那些朝臣也不忌讳,若是真的抽身就走,那才叫显眼,因此只说一些花鸟雅事,并不涉及其他。   而贾代善坐在一帮开国勋贵的圈子里头,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跟这些世交故旧说着话,瞧着贾赦那边热闹非凡,想到家中那个被他软禁在后院的史氏,还有那个最近总是跟一帮国子监的监生在自家别院搞什么诗会文会的贾政,只觉得颓丧。   贾代化在一边瞧着,心中暗叹,他轻咳了一声,笑道:“来,咱哥俩喝一杯!”说着,提起酒壶将贾代善的杯子斟满,自个也斟了一杯,对着贾代善举了举杯,贾代善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也挤出了一个笑,笑得挺难看,他举了举杯:“来,弟敬兄长一杯!”   贾代化只是浅酌了一口,他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不如从前,虽说喜好杯中之物,却也不敢多饮,这会儿端着酒杯,曼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哥俩年纪都不小了,等到过几年腿一蹬,便是儿孙将家业败了,咱们也是看不到了,眼不见为净,何必为此劳神,咱们上半辈子什么没见过,临到老了,享享清福便是,有想吃的吃一口,有好玩的玩一下,其他的,也没必要多管了!”   贾代善一愣,心中苦笑,不过还是放松了神情,举杯一饮而尽。   ☆、第36章   万寿节过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贾赦在京中也有了御赐的子爵府,也不知道是圣人的恶趣味,还是怎么回事,贾赦的子爵府离荣宁街也就是一街之隔。   贾赦没有长住子爵府的意思,他早就习惯了别院的生活,也就是在封爵之初,在子爵府宴客待了几天,后来干脆还是搬回了别院,子爵府不过是留了管事下人,叫他们打扫看家,也就是等到年节的时候,一家子才会回来住两天,反正贾赦不过有个空头爵位,一个散职,压根不需要上朝,也就没必要住在城里了。   何况,贾赦的子爵府几乎是每天贾代善出门的必经之地,贾赦可不想偶尔出趟门,还得看到贾代善那张不知道是什么表情的脸。   老实说,自从那次万寿节酒宴散后,贾代善在贾赦面前一副有口难开作态的时候,贾赦就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他跟贾代善没有太多感情,但是也不希望跟贾代善扯上更多的关系。既然面对面大家都无话可说,不如干脆就不要碰面好了。   跟贾代善相比,贾代化倒是有事没事经常跑到贾赦那里喝喝茶,赏赏花什么的。贾代化远不如贾代善得圣心,之前那次皇子遇刺的事情发生之后,贾代善都受到了牵连,贾代化干脆就将原本身上兵部的差事给辞了,直接上书告老,将爵位传给了还在外头做地方官的贾敬。   贾敬没有战功,贾代化在圣人那里面子也有限,贾敬出去做官也就几年时间,辗转了几个地方,倒是官声一直不错,他出身宁国府,从不缺钱,骨子里头又有些清高之气,对于下面那些豪强乡绅也没有什么畏惧之心,因此做事并不会被那些乡绅豪强掣肘,还是做出了一些成绩,如今已经是六品了,据说可能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贾敬干得不坏,圣人因此还算大方,反正若是光有爵位,没有响应的实权,一年也消耗不了多少钱粮,因此,贾敬竟是意外只降了两级,还袭了个伯爵之位。   贾代化算是松了口气,他如今到了含饴弄孙的年纪,可是贾敬显然舍不得自家妻儿,不顾自个这个老子在家孤苦伶仃,将老婆孩子一起打包走了,贾代化嫡妻前些年就过世了,一直没有续娶,反正那时候贾敬的媳妇就当了家,贾代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如今贾敬将自个媳妇打包走了,贾代化待在宁国府里头,虽说府里的下人依旧奉承他这个老太爷,但是,他却是觉得寂寞了。   贾代化年纪大了,虽说以他的权势,弄几个美妾红袖添香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他如今有心无力,也没这个心思。荣国府那边如今也是一团糟,贾代善还顾念着几分夫妻情谊,关键还是顾忌保龄侯那边的想法,贾史两家几代联姻,保龄侯如今依旧手握重权,哪怕史氏理亏,但是事情都过去了,证据也找不出来,贾代善也不想临老还要闹出休妻的笑话出来,因此,只是将史氏软禁在后院,一应供给并无缺少,史氏却是每日里叫骂不休,就没个安宁的时候。   而荣国府管家的事情终于落到了小王氏手里,小王氏如今算是熬出头来了,女儿回到了自个身边,虽说自己没有儿子,但是之前王氏生下来的贾珠却是一直当她是生母,小王氏心中一动,也严禁府里的人再提之前王氏的事情,她们都姓王,还是同族的堂姐妹,慢慢的,一些不知道的人就当小王氏就是贾政的原配嫡妻了。   小王氏没有丈夫的宠爱,贾政如今小妾姨娘加起来已经有了十几个,小王氏哪怕是严防死守,还是有几个怀孕生下了孩子,一个个花样百出地将贾政往她们那里引,在小王氏房里的次数却是越来越少,偏偏那帮狐媚子枕头风吹得响,小王氏想要养着那些庶出子女都是不能。贾珠倒是嫡子,却也不是她亲生的,哪怕对他嘘寒问暖,心里也担心贾珠知道了实情,不肯再孝顺她,日后老了无依无靠,而女儿是要出嫁的,小王氏也得给女儿准备一份厚厚的嫁妆,说白了,还是得有钱才行。   小王氏论起见识,比王氏还差了一些,她嫁妆相对寒微,荣国府的富贵之处,叫小王氏也目眩神驰,只是以前史氏抓得紧,而且史氏却是极为精明,小王氏能管的也就是些琐事,即便有什么油水,被下面那帮被史氏养大了心眼的下人一分,落到小王氏手里也就没几个了。   等到如今小王氏一家独大了,刚开始还谨小慎微,后来胆子就大起来了,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将公中的财物搬到自个私房里头去,还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贾代化虽说不知道其中具体,却也知道西边府里头如今却是乱得很,他也不想被人说成仗着族长的身份插手同族的事情,要说实权,还是荣国府更盛一些,因此眼不见心不烦,干脆也不乐意在宁国府多待了,他是个脸皮厚不见外的,当初贾赦少年的时候也常常去宁国府串门。贾赦就算是过继出去了,还得叫贾代化一声堂伯,因此,贾代化便理直气壮地经常跑贾赦这里躲清静来了。   贾赦对此也没什么不满之心,贾代化不是什么倚老卖老的人,年纪大了,人也豁达,对阿寿也很好,只要有机会,成天抱在手上不撒手。贾赦很是无奈:“堂伯,你喜欢孩子,自个回去抱自个大孙子去,成天霸着我家阿寿作甚!”   贾代化却是振振有词道:“你敬大哥哥不识相,好不容易给我生了个孙子,我还没稀罕够呢,就被他给带走了,如今他们不在跟头,你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我儿子又有多大区别,你儿子,不也是我孙子吗?对不对啊,小阿寿!”   阿寿压根不给贾赦这个亲爹面子,被贾代化抱在怀里,哈哈直乐,还在那里拍手鼓掌,弄得贾赦哭笑不得。   “阿寿的大名定下来没有?”贾代化问道,“早点定下来,我早点开祠堂上族谱,要我说,你这孩子就是瞎折腾,之前孩子叫瑚儿,这个孩子就叫取个琏字好了,不光寓意好,而且所谓瑚琏一器,正好相当,也是你们惦记瑚儿的意思呢!”   贾赦脸一黑,想到原著里头贾琏的德性,只觉得脸上肌肉都在抽搐,自家的儿子,不过还是解释道:“侄儿不是这个意思,这个名字,侄儿不是没想过,只不过,伯父,咱们家姓贾,再好的名字,配上这个姓氏,那真是白瞎了!”说到这里,贾赦也郁闷起来。   贾代化从来没想到这份上,这会儿有些傻眼,可不是嘛,配上一个贾字,那就是不同的意思了,这么一说,甄家也太占便宜了!不过还是呵斥道:“什么叫白瞎了,咱们家世世代代都姓贾,祖宗都没什么问题,你倒是别扭起来了!还有,阿寿的大名给我在年底之前定下来,要不然,就听我的,叫贾琏!”   遇上这么不讲理的长辈,贾赦也是没办法,也就是贾代化,若是贾代善上门这么吹胡子瞪眼,贾赦非把人气走不可。可是贾代化当初对贾赦挺好,因为史氏偏心的事情,还劝过几句,只是说是同宗兄弟,其实也算不得真正的一家人,他能插手的地方很少就是了。后来分家出继,贾代化也帮着贾赦争取了不少好处,这些日子以来,贾代化对贾赦也着实不错,并不指手画脚,反而以长辈的身份,给了贾赦不少指点,作为父辈,起码比只知道呵斥什么“逆子”“孽障”的贾代善负责多了,也难怪贾敬还有已逝的贾敷都挺争气呢!   贾赦也是投桃报李之辈,贾代化对自己诚心诚意,并不一意偏颇荣国府那边,贾赦自然也得表示一番,他没做别的,就是给贾代化把了一次脉,开了一张调理身体的方子,保证贾代化起码能多活三五年,看到孙子成人。   贾代化也是听说过贾赦的医术的,熬了几服药也觉得松快了一些,便想着暗示贾赦给贾代善看一看,贾赦却是拒绝了,理由也很明确,不说贾代善信不信自己,乐不乐意见到自己,而且看贾代善如今,根本放不下荣国府的事情,本来身体就不好,依旧殚精竭虑,为了荣国府的将来几乎是夙兴夜寐。他这个年纪,原本又有旧伤,若是能够真的安心静养,还能够延年益寿,但是他如今呢,却依旧不肯放松,这种人,除非是神仙下凡,给他一粒仙丹,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真的贸然服药将养,反而叫他更耗心力,到时候只怕不是延寿,反而是催命了!   贾代化听了,也是默然,也怪不得贾代善,若非贾敬还算争气,贾代化也是放不下宁国府的,而贾代善呢,却是摊上了个作死的夫人,贾政原本看着还是个靠谱的孩子,如今再一看,竟是个眼高手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贾代善能放心才怪,若是不将一切安排好了,他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入冬之后,北风一天天酷烈起来,气温下降得很快,贾代化年纪大了也受不得寒,慢慢来得也少了,贾赦暖棚里面出了一些新鲜的蔬菜水果,给荣宁二府还有张家那边都送了一些过去,自家就在家里安心猫冬了。   阿寿已经会爬能走,能够含含糊糊说几个字,还没有真正会说话,贾赦翻遍了王字旁的字,最终不得不承认,自个实在是找不到能配上贾字还能显得好的字出来,因此只得精挑细选了一个“琛”字,反正,他就是不想儿子叫贾琏,谁家喜欢谁家用吧!   琛字寓意也不差,乃是珍宝之意,张氏对此也挺喜欢,虽说不像瑚琏都是国之重器,不过,他们夫妇也宁愿儿子活得开心一些。   张氏只恨自个当初对贾瑚不够疼爱,贾瑚才那么点大的孩子,就教他启蒙,想要他读书上进,继承张家的家风,还没让他过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呢,就叫人害死了,因此,对阿寿却是颇为宽纵,当然却也没有太过溺爱。   贾赦虽说挺注重孩子的幼儿教育,却也不会逼着孩子,何况孩子还小呢,后世里头七周岁才上一年级,幼儿园的孩子也学一些东西,不过,会玩也就够了。   因此,阿寿一直不会说话,贾赦也不着急,反正如今大冷天的,哪怕他如今内力高深了不少,差不多寒暑不侵了,也不乐意跑外面吹冷风,因此,干脆窝在家里哄孩子。张氏如今也不觉得贾赦这是没出息了,反而觉得满心甜蜜,她坐在一边,看着贾赦拿着一只两面画着花草虫鸟,看起来花花绿绿格外鲜艳的拨浪鼓逗着阿寿,满脸都是由衷的笑容。   “过两个月孩子就要抓周了吧,之前光办了洗三,满月百日都没有大办,抓周可不能含糊了!”阿寿力气却是挺大,硬是从贾赦那里抢过了拨浪鼓,拿在胖乎乎的小手里头挥舞了两下,就想往嘴里塞,贾赦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拨浪鼓抢了过来,这拨浪鼓是贾赦画的,虽说这年头的颜料都是天然颜料,但是所谓藤黄不上手,朱砂不上口,这些天然颜料有的也是有毒的,贾赦虽然选的是比较安全的那种,但是谁知道里头会不会有些有害的成分呢,何况,这玩意上头得多少细菌啊,随便入口怎么行。   不过阿寿如今已经开始张牙齿,贾赦夺走了拨浪鼓,他也不生气,却是伸手掰起脚趾头就往嘴里塞,贾赦哭笑不得,直接从盒子里面拿了一块磨牙棒塞到了阿寿嘴里,这磨牙棒其实就是比较坚硬的手指饼干,小孩子的牙齿也咬不动,正好拿来磨牙。   张氏看贾赦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嘴里说道:“抓周自然是应该大办的,既然决定了,正月之前就该下帖子了!”   贾赦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也不知道阿寿会抓个什么?”   张氏笑道:“瑚儿当初抓的是毛笔呢,阿寿应该也差不多!”张氏如今提起贾瑚,虽说心里还会怀念,但是却已经差不多不会那么伤心了,这会儿提到贾瑚,虽说顿了一下,但是语气却很是自然。   贾赦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依旧低头哄着阿寿,忽然只觉得有一点寒风进来了,不由皱了皱眉,却看见是一个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   按照贾赦的意思,阿寿如今已经需要吃一些辅食了,出身富贵人家就有这种好处,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有下人把你吩咐的事情做得妥妥贴贴,阿寿每天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吃一小碗炖得的鸡蛋羹,里面还会放上剁成茸的鱼肉或者是虾仁,虽说院子里面就设了小厨房,不过提过来还是得路过一段回廊的。   见张氏和贾赦脸色都有些不虞,那丫鬟放下食盒,赶紧请罪,贾赦他们午睡之后就在屋里面哄孩子,压根没注意外面怎么回事,这会儿玻璃还没造出来,为了挡风,窗户上都拉了厚帘子,根本看不到外头。听丫鬟一说,这才知道,从午后的时候开始,外面就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因为也不是今年头一场雪,大家一开始也没有在意,哪知道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雪已经积了半尺来深,这丫鬟就是出去了一趟,哪怕身上裹着棉袄,也冻得几乎是透心寒,虽说按照规矩在外面掸了雪,搓了手才进来,但是还是带进了一股子寒气。   贾赦和张氏都有些色变,这么大的雪,可不是什么叫人赏心悦目的事情,贾赦琢磨了一下,说道:“找管事传下话去,叫人隔上一段时间就将路上还有屋顶的雪给清理一遍,庄子上的佃户也一样,各家都出一两个壮劳力,别的地方不要紧,屋顶的雪一定要及时清干净,带上一些葱姜,烧了葱姜水,干活的人冷了就喝上一碗,驱驱寒气!”   等到丫鬟出去传话了,张氏才是有些忧虑道:“却是好几年没听说这样的大雪了,若是这大雪下上几天,只怕就要有麻烦了!”   贾赦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在城外,又能有什么办法,能管的,也就是咱们家这一亩三分地了,回头等雪停了,叫人出去打听一下,若是又受灾的,再联系顺天府那边,咱们家捐点粮食棉衣什么饿的,也算尽点心!”   张氏点了点头:“嗯,回头咱们也得跟荣宁二府还有我娘家那边说一声,大家一块儿做,也能多一份心意!”   贾赦点了点头,下炕穿了鞋子,到外间看了看外面依旧在下的鹅毛大雪,不由轻叹一声,如今这样的气候,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几年呢,希望朝廷早点将那些作物推广开来吧,总不能叫人没了活路。   雪一直下了三天多才算是停了下来,这几天贾赦这边的下人安排了轮班,隔半个时辰就出来清理一次积雪,庄子上那边有佃户本来还有想要偷懒,见得雪一直在下,根本没个停的意思,也被唬了一跳,半夜睡都不敢睡,叫家人在下面举着火把,几乎就在屋顶上不停地铲雪,好在也没有哪家的屋子被雪压塌的,等到雪停之后,疲惫不堪的大家都是松了一口气。   大雪封路,进城的路都不好走了,贾赦叫人做了雪橇,没有雪橇犬,也只得用牛拉着进了城,才知道,这场雪灾果然酿成了老大的祸患。   京城一贯是东富西贵,南贫北贱,贵人多住西城,东城那边不光有仓库,还有诸多巨贾豪富住在那边,富贵人家倒好,家里有下人,房屋也结识,雪下得再大,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影响,还可以围炉赏雪,吟诗作赋。北城那边也还好,多半是家道中落的人家,但是还算是有些底蕴,家中也有存粮,屋子还算坚挺,只要勤快一些,肯及时清理积雪,也很难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南城住的却都是些穷苦百姓,很多人家所谓的屋子都是些草房,风一吹,一层屋顶就被掀没了,就算有些砖瓦房,也是破败不堪,房梁柱子被虫子蛀了也就不说了,瓦片都不齐全,四处漏风。那样的房子,就算是有心扫雪,也没什么办法,你要是敢上房,一脚下去,就能把房顶给踩塌了。   在这种情况下,南城损失惨重,许多屋子被压塌了,很多人半夜被塌掉的屋顶墙壁埋在废墟里头,还有人在这等冰天雪地里面被冻死饿死了。雪停之后没多久,顺天府就带着人清理出了好几十具尸体出来,叫人触目惊心。   圣人之前看雪这么大,就是忧心忡忡,命人预备着救灾,如今见顺天府递上的折子,更是心烦意乱,而且京畿附近其他地方也有贫民受灾的折子递了过来,都得赈济,找户部那边一盘算,光是京畿范围内,没个几十万两银子都打不住。何况长安这边下了雪,其他的地方又如何呢,定是也要受灾严重的,这么下去,秋天刚刚送上来的税银就要去掉小半,朝廷要养兵,要给朝臣宗室发俸禄,每年都有各种天灾得赈济,这么一折腾,明年银子铁定不够花啊!   这么一想,圣人顿时也没了多少好心情,哪怕是太子见他心中烦闷,食欲不振,孝敬了一些点心玩物,宫里多了一双一模一样,而且能歌善舞的姐妹花,也没能让圣人高兴起来。   圣人心中不痛快,下面的人自然也别想要痛快起来,结果不多久,总算有件事让圣人高兴了一些,丰裕伯府,荣国府,宁国府还有贾赦的子爵府,又有另外一些人家各家捐了多则数百石,少则数十石的粮食还有大量棉衣棉被等物送到了顺天府,以顺天府的名义发放给受灾的百姓。   圣人正为这事发愁呢,就有人出来为君父分忧了,还不是自个出面施恩,而是捐献到顺天府,以朝廷的名义赈灾,这样的话,朝廷里子面子都有了。   圣人自然是龙心大悦,当下直接命人赏赐了各家锦缎茶叶点心等物,虽说不算值钱,但是却是个态度,一下子,朝中文武百官都反应过来,做京官的,很少有穷的,每年什么冰敬炭敬,各个衙门也就是或多或少的份,遇上一些实权部门,想要钻点空子也比较容易,圣人一表态,大家或多或少,都捐赠了一些粮食衣物,起码,那些灾民短时间内衣食是没什么问题了,如今的问题是,他们应该住在哪儿。   有人想要拍马屁,说什么可以将灾民分流,住到家中有空余屋子的富户人家,结果差点没被人喷死,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人干过,结果问题大发了,那些灾民一无所有,见富户有吃有喝,高堂广厦,心中难免生出不平之意,加上人多壮胆,竟有冲击富户人家的库房,强抢人家粮食财物,甚至强占人家女眷的,官府还不得不派兵镇压,结果抓是抓住了,怎么处置又是个问题。有了前车之鉴,谁还敢接纳这些灾民,别搞得最后里外不是人。   贾赦那边却是递上了折子,提出先在空地上,用雪制造冰屋,晚上暂时居住,白天的时候,以工代赈,让那些灾民自个组织起来,清理积雪废墟,收集建房的材料,顺天府那边也可以趁机重新规划受灾地区的人口建筑,组织他们重新搭建房屋,等到天暖和起来,冰屋不能住了,新房也差不多搭建好了,可以住进去了。   朝臣对这个几乎是有些异想天开的办法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冰屋,这真的能住,睡在冰里头,不会冻出毛病来吧。   贾赦那边却是早有主意,已经叫人做出了一个。   贾赦第一世的时候虽说没去过北极圈,但是一些地理人文杂志上却是将各地的风土人情都说得头头是道,自然也看过关于北极爱斯基摩人冰屋的介绍。何况,贾赦也去过东北,东北那边年年都有冰雕艺术节,那边就会展示用冰块做出来的房子,甚至还有宫殿,可见这种冰屋还是很坚固的,不会出现塌陷之类的情况,能够保证安全。   而且这玩意建造起来很简单,很容易就能上手,先用雪加工成规则的冰砖,一层层垒上去,再泼水,气温低,水很快就能结冰,不用多久就能够将近乎是半球形的房子垒起来,只要留个小门进出就可以了。要不是最近气温实在是很低,就算是白天也几乎是滴水成冰,贾赦也不会想起这个办法来。   工部那边派人参观了贾赦命人造出来的样品,还让人住进去试了一下,发现这玩意很能挡风,而且保暖效果也很好,虽说逼仄了一些,不过对于灾民来说,有个容身之处就不错了,难不成还真的让那些富户腾出房子来给他们住啊,这不是自个给自个找麻烦吗?   工部参观验收过之后,立马就上了折子,表示此事可行,圣人一时好奇,还叫工部的人在御花园搭了两个,自个亲自进去试了一趟,发觉没问题之后,立马命令顺天府与工部配合,全力组织灾民建造冰屋,暂时容身。   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样的寒冷天气会持续多久,因此,还得让灾民抓紧时间,赶紧将自家的房子搭建出个架子出来,等到天气暖和了,就赶紧搬出去住。   原本需要花费偌大人力物力的雪灾算是比较快速而且没有太多消耗后患的情况下解决了,贾赦自然是其中的大功臣,何况,这种模式很适合在雪灾频繁的北方各地推广,也就是说,以后遇上这等大雪灾,朝廷需要做的就不多了,只要地方官员照本宣科,差不多都能按照套路解决。   贾赦立下这样的功劳,为圣人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圣人自然不能小气了,虽说没有给贾赦升爵,毕竟,如今不是什么开国乱世,爵位可不是那么容易得的,当初贾赦封爵未受阻拦,一方面他推荐良种的确有功,一方面他本身出身勋贵,差点就能继承一个国公府,这才顺利封了子爵,若是贾政一直没什么建树,贾代善也没有太大的功劳的话,荣国公这个爵位降三等袭爵,也就是个子爵而已。   爵位不好升,子爵上头就是伯爵了,没个军功,谁也不服气啊,因此,圣人大笔一挥,给了贾赦一个封号,以后叫贾赦不用叫贾爵爷了,应该叫顺平县子了。   多个封号对于贾赦来说,真的是可有可无,原本他是想要把功劳还给张家的,结果老丈人那边坚决不肯,当初在良种的问题上已经占了贾赦很大的人情了,如今再占了贾赦的功劳,张家这边却是真的过意不去了,何况,过犹不及,张家如今已经稳定下来了,再有别的功劳,不仅不是锦上添花,说不得反而是祸患了。   贾赦想想也是,对于帝王来言,功高难赏一直是一个难题,多少人最后抄家灭族不是因为他不够忠诚,不够能干,完全是因为四个字——功高震主!   张家从来遵循的就是中庸之道,并不喜欢出风头,若非之前贾赦真的说服了自家老丈人还有老丈人他爹,他们连之前那个便宜也是不肯占的。只是张家之前的的确确是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稍有不慎,便有覆亡之忧。   如今,张家几乎是无欲无求了,看得更加分明,太子虽说依旧得宠,但是圣人对太子的戒备之心却是愈发重了,太子已经是人到中年,儿子都到了快能办差的年纪了,圣人却还是拘着太子,宁可叫太子去宫学给弟弟还有宗室子弟讲学,也不肯叫太子与朝臣有多少交往。   东宫有詹事府,按理说就是个小朝廷,结果呢,不等太子真的跟这些人有点君臣关系,那些人要么被调离,要么就被问罪,久而久之,即便是詹事府的人,也不敢跟太子有多亲近了。   张家老太爷这个太子太傅,其实前几年就说要告老还乡了,只是圣人一直不肯批复,张老太爷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干,他原本不是没劝过太子,太子如今的处境,能做的无非就是无为而治,只要做个孝顺儿子就可以了,只是太子如何肯,一个太子,一个储君,若是做个应声虫,只知道符合父皇,这样的太子做着又有什么意思!   何况,太子不是一个人,这么多年,哪怕圣人将他身边的人弄走了一茬又一茬,但是依旧有不少人依附在太子身边,其中,又分为两种,一种就是那种愚忠的,他们脑子一根筋,觉得太子是元后嫡子,法理上天然的继承人,他不做太子,不做储君,其他谁做他们都不答应。   另外一种呢,却是想要巴着太子要好处的,这世间,开疆裂土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就算你有这个本事,如今这个情况,也是英雄没有用武之地,至于救驾之功,那更是虚无缥缈,难不成你诅咒圣人遭遇什么危险啊!因此,想要出头,那么就得看从龙之功。太子占据了天然的礼法优势,跟着他总比投资不知道哪个皇子更加靠谱一些,因此,一大堆人有意无意地簇拥在了太子身边,哪怕是为着他们的私利,也不能允许太子退缩啊,要是太子无为而治,等着皇位从天上掉下来了,要他们这帮党羽作甚?   因此,张太傅几乎磨破了嘴皮子,只会叫太子觉得张太傅不肯帮他。而之前呢,在圣人那里,也觉得他当初看在张太傅刚正不阿的份上,才封他做了太子太傅,指望他好好教导自个那个熊孩子呢,结果呢,熊孩子不光没有改过,反而更熊了,叫圣人也对张家有了不满之心。   张家之前堪称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如今朝堂平稳,尚且没什么问题,日后圣人和太子若是对对方忍无可忍,不管是哪一方胜利,张家都没个好果子吃。   因此,张家得了良种的引进试种之功,又得以封爵,日后良种推广开来,张家便是天下百姓的恩人,到时候,除非张家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否则的话,不管是哪个皇子登基,都得捧着张家。   贾赦这个女婿对张家几乎是再造之功,如何还能够再占贾赦的便宜,因此,之后贾赦想要假托张家之名,他那位泰山大人也是决不允许了。   因此,贾赦这次捞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封号,顺平二字,不过是中平,但是一个县子,想要多好的吉号本来也不现实。就像是文臣的谥号,你要是没做过一品二品的大员,当过三公一流的人物,你敢承担“文正”“文忠”一流的谥号吗?皇帝就算有心,也要被礼部还有御史喷回来。   借着得了封号的东风,贾赦又给顺天府捐了一百石的粮食,看着那些灾民的生活已经走上了正轨,贾赦也能够安心过他自家的小日子了,而此时,小阿寿已经能够含含糊糊叫爹娘了。   ☆、第37章   很快又到了年底,贾家这个年过得不怎么样,荣国府那边就不用说了,史氏过年也没放出来,贾代善心情这小半年来一直没好过,贾政两口子倒是志得意满,不过却不敢在贾代善面前表现出来。至于贾敏,不是她亲娘管家之后,日子也有些不好过起来,小王氏除了对贾珠和贾元春,还有贾代善,对谁都很抠门,贾敏本就是聪慧敏感之人,要不然,也生不出那样的林黛玉出来,只是贾家的男人,多半对内宅的事情不上心,史氏被软禁,贾敏连去看望都是不能,更没办法去找贾代善哭诉,因此,原本明媚的小姑娘变得沉默了不少。   宁国府呢,贾敬一家子都没回来,留下贾代化一个老头加上一帮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侍妾,热闹得起来才怪了,不过,他宁可自个在家想法子逗乐,也不想再对上贾代善那张苦大仇深的脸。至于贾赦,更是不乐意跟一帮面和心不合的人凑在一块儿敷衍。   因此,开过祠堂祭祖之后,大家都是各回各家。贾赦腊月二十之后就一家子回了顺平子爵府,总要等到阿寿抓了周之后再回别院居住。   往年过年还算清静,今年封了爵,每天门房那边都能收到大把的帖子,有些平素听都没听说过的人也递了帖子说要来拜年,弄得贾赦一阵头大,他也没有打算真的见这些人,不过只是挑了一些关系较近的亲戚还有一些以前有些往来的人走动了一番,等到过了正月初十,才算是慢慢清静了下来。   正月十二的时候,老天爷不给面子,又下了一场大雪,在这样的情况下,原本要举办的元宵灯会也是办不成了,最多民间小规模乐呵一下,贾赦在家干脆玩起了冰灯,在花园里面弄了一大堆造型各异的冰灯出来,里面放上一支蜡烛,看着也是颇有些趣味。   阿寿对于各种冰雕也很是喜欢,他如今力气比之前更大了,不用点力气,都能从你怀里挣出来,差点没叫他爬到了冰雕上,把张氏吓得够呛。男孩子顽皮不是什么坏事,喜欢冰雕也不是什么奢侈的爱好,这年头手工作品可不像后世那样值钱,贾赦想要多弄出一些新鲜玩意改善自个的生活,家里养了不少工匠,对这些人来说,弄点冰雕实在是小意思。   贾赦干脆叫人在走廊上摆上冰雕,连廊上挂着的各色灯笼也换成了冰灯,阿寿喜欢看,直接叫人抱着站在走廊上看就可以了。   往来的亲戚朋友知道了这事,都是不由失笑,回头都要说一声贾赦的爱子之心,一些人有些酸溜溜地说什么惯子如杀子,而更多的人却是想着贾赦之前没了一个儿子,只怕是把对那个儿子的愧疚转化成了疼爱,加倍给了现在这个孩子了。   倒是一些人听闻了贾赦这边的一些事情,难免要说一声:“玩物丧志!”不过这等评价对贾赦来说却是不痛不痒,即便传到贾赦这里,他也当做没看见。   顺平子爵府如今重要的不是这些,却是阿寿抓周的事情。   贾赦这会儿才发现贾宝玉这家伙当初抓了胭脂绝对有问题,这玩意压根是不应该出现在抓周席上的,抓周准备的东西很多,但是哪怕准备点心都是那种看着普通,凉了连一点香味都没有的那种,反倒是书本还有其他寓意比较好的东西,要么本身就是用非常亮眼的材质做的,要么,就涂得花花绿绿的,总之,以吸引眼球和注意力为要,而其他那些寓意不怎么样的,普遍就是那种灰扑扑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样子,这么一来,即便没经历过训练,也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抓周宴这一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阿寿穿得跟个大红包一样,戴着一只轻巧的中空金项圈,上面还挂了个平安锁,阿寿对这金闪闪亮晶晶的东西显然很喜欢,抓着那只平安锁就往嘴里送,他嘴里已经长了几粒米粒大小的小白牙,不过也没多大力气,却是在平安锁上糊了一大堆口水。   张氏梳妆好了转头一看,见儿子坐在那里啃着平安锁,贾赦还在一边看着逗乐,妙目一横,嗔道:“光顾着笑,阿寿这么点人,骨头还软着呢,虽说这项圈金锁轻巧,但是戴着也坠脖子,还不拿下来,等到抱出来的时候再戴上!”   贾赦夸张地弯腰行了一礼:“夫人教训的是,小生自当从命!”   逗得张氏掩口直笑,然后看着贾赦利索地将项圈和金锁取了下来,塞给阿寿一块胡萝卜雕的小老虎,阿寿也不介意,抓着胡萝卜直乐。   抓周宴却是中午,上午的时候,便有宾客陆陆续续到了,张氏去接待女眷,而贾赦有些不舍地亲了亲儿子娇嫩的小脸蛋,然后去招待那些男客了。   年前给亲友的帖子就已经发出去了,贾赦有官有爵,却没有实权,一般的人也不会来拍他的马屁,因此,来的也多是亲近的人家。贾家各房都有人来,史家跟王家当初却差不多是跟贾赦撕破了脸,贾赦也没有下帖子,因此,也没人凑过来,倒是四王八公跟贾家也算得上是老亲,贾赦还没有出继的时候,跟这些人家的子弟都挺相熟,玩得也还好,因此,也都派了人过来,另外就是姻亲,比如说张家的人。   其中不少人自从贾赦出继之后,还真没怎么跟贾赦打过交道,原以为贾赦为了赌一口气就跟荣国府闹翻了之后,只怕后来就要后悔,哪知道,贾赦以前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纨绔装得挺像,却是个内里有主意的,离了荣国府之后,大概是没了顾忌,也就不用藏拙了,两三年的时间,就有了如今这般局面,却是叫不少人家羡慕不已。   尤其是各家勋贵,都面临着后继无人的局面,也不光是后继无人,也是处在一个转型的尴尬期,让孩子读书吧,自家挤不进这个圈子,让孩子习武吧,没多大用处,而且还得担心上头忌讳,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各家的子弟成器的少,纨绔的多。   要是原来大家都这样也就算了,偏偏冒出个贾赦来,原本简直是一帮人里头垫底的,很多人家教导孩子的反面教材,结果一朝发现,人家不是没本事,人家以前那是在装呢,结果一下子变成了圣人也夸赞的青年才俊,几年时间,自个给自个挣了个爵位出来,而且还不被上头忌讳。   结果呢,原本那帮小伙伴算是倒了大霉,每每听说贾赦又干什么事情了,回去之后,立马就要面临长辈的疾言厉色,甚至还得尝尝鸡毛掸子,竹笋炒肉的滋味,别提有多郁闷了。   当然相应的,在家长圈子里头,贾代善也变成了反面教材,会打仗,有圣心又有什么用,家事糊涂,连自个儿子究竟是怎么样都搞不清楚,结果放走了明珠,弄了个自认为是明珠蒙尘的死鱼眼珠子做继承人,如果他们是贾代善的话,他们都要呕血了。   不管怎么样,从贾赦封爵开始,算是又踏进了勋贵这个圈子里头,只不过贾赦对此并不在意就是了,爵位官职对他来说就是外面一层唬人的虎皮,不要叫那些狐狸豺狼觉得他可欺,影响他的正常生活,至于其他的,难不成他得靠了爵位官职每年拿几百两银子过日子吗?那点钱,用来养护这个子爵府都不够呢!   贾赦对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交际兴趣不大,但是不代表他不会,这会儿摆出了上辈子在万花谷跟着一帮高人练出来的气度,从容不迫地跟一帮宾客寒暄说笑,可以说是宾主尽欢。   而内院,张氏那边同样如此,张氏本就是世家女出身,自小也是按照当家主母的标准培养的,论起人际往来,管家理事,样样不输给别人,她嫁给原本的贾赦,那真是白瞎了她这样的人品。   尤其张氏如今生活舒心,上头没有要伺候的婆婆,下面没有难缠的小姑子,儿子聪明伶俐,丈夫体贴温柔,身上有着诰命,腰杆子也挺得直,因此自然是底气十足,不需要对任何人曲意讨好,反而不少当家夫人还得对她捧着敬着,自然更是舒心。   这会儿让丫鬟把儿子抱出来,阿寿长得玉雪可爱,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裳,看到张氏就伸手清晰地叫“阿娘”,叫人一看就喜欢,顿时,下面那些女眷都是连声夸赞,夸得张氏心花怒放。   开宴之前便是抓周,很快,准备好的东西便放到了桌子上,张氏亲手将阿寿抱到桌上,哄道:“阿寿,看到什么喜欢就拿起来,知道了吗?”   阿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一屁股坐在桌子上,有些好奇地看着满桌子的东西,随手一抓,就抓住了一块玉佩,那边正想说“小公子日后一定品行高洁,君子如玉”什么的呢,阿寿就将那块细腻的羊脂玉佩丢到一边,然后就在站了起来,有些摇摇晃晃地在桌上走了两步,最后竟是抓了一枚印章,却是贾赦之前得了一块鸡血石,还没来得及镌刻铭文,这次干脆就将那块鸡血石印章也放到了桌上。   见阿寿抓着鸡血石就不放了,一边人都是笑了起来,同声道:“小公子日后必承天恩祖德,官运亨通!”   消息传到前席,也是迎来一通夸赞,夸得贾赦满面红光,原本就不怎么甘愿过来的贾政那边却是有些干巴巴地说道:“抓周什么的,不过是取个好兆头,还得看孩子将来是否争气不是!”   贾赦脸色不变:“堂弟说得是,不过啊,做儿子就算不争气又怎么样呢,只要我这个老子还在,自然会想办法将他安排好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顿时,原本被贾政的话说得有些冷场的众人立马捧起场来,纷纷说贾赦实在是慈父之心云云,总算一场抓周宴还算圆满的结束了。   ☆、第38章   阿寿抓周之后不久,贾赦一家子又回了城外别院居住,不仅是城外生活清静自在,这也是贾赦表明自个态度的一个手段,他不想掺和什么朝政,对于这些都没什么兴趣。   这一年正是春闱之年,春闱是三月开始,不过一般而言,远一些的人年前就赶到了,大多数人也差不多是正月或者是二月初左右到达京城,预备参加春闱,毕竟春闱之前还是有许多准备活动的,最麻烦的不是别的,是住处,有亲戚在京城的还好,直接投奔过去就行。其他人就得租房或者是住客栈了!最好的地段,自然是距离贡院不远的地方,这里的客栈还有民房也最抢手,内城其他的地段也可行,顶多考试那天早点出发就是。若是再稍微晚一些,你就只能到外城住大通铺或者住到贫民区了,那样的情况,你读书有几分效率就有待商榷了。   能够考上举人的,就绝不会缺钱,别看话本里都说什么穷秀才,考上秀才其实朝廷已经有不少补贴了,比如说秀才根据档次有从三十亩到十亩土地的免税,廪生每年都有银钱禄米补贴,虽说不多,总能过得去。而且你就算考不上举人,在乡下开个私塾或者是给哪个地主富户做个西席,再“堕落”一些,去给人做账房总是很简单的事情,因此,生活绝对没问题。   秀才尚且如此,何况是举人,最简单的,举人就有数百亩地的免税特权,光靠着这个,就能做个地主了。若是有路子,举人都能混个八品九品的官职了,虽说升迁艰难一些,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五品就是极限。但是就算是进士,真的能做到五品以上官员的,也是少数,因此,也差不到哪儿去。   因此,跑到京城赶考的举子多半都要找个好地段居住,那么早来一些自然是必须的。   二月的时候,天开始慢慢转暖,而别院的那一片梅林也开始开花了,贾赦莳花之能如今在京畿附近已经得到了肯定,贾赦被一些人戏称为“莳花圣手”,“惜花主人”,贾赦之前进去去的牡丹梅花菊花等也就是少数人才有幸一见,后来就被圣人藏到了深宫之中,便是后妃也难得瞧上一眼,何况是别人。   而宫里的看不到,还不能到贾赦这边来看吗?贾赦对于赏花之人并不会拒之门外,他如今已经定了规矩,每月逢三逢九之日便将正逢花时的那一片园子对外开放,不过自然也得限定人数,想来赏花,那就先下个帖子预约排号吧!   这样听起来架子挺大,但是,绝大多数人对此并没什么意见,毕竟,那是贾赦自个弄的花园,愿意开放给他们这些外人已经是贾赦通情达理,不放太多的人进来也是对他们对自个负责,人多了,糟蹋了园子,闹出什么事情来怎么办。何况,贾赦又不是白丁,人家是圣上亲封的顺平子爵,简在帝心的人物,你就算想要仗势压人,你也得有这个势仗啊!   规矩定下来之后,贾赦的日子就轻松多了,反正逢三逢九的时候,自家人不往开放的花园里面走就是了。   贾赦的小日子过得很简单,平常陪陪妻子,哄哄儿子,培养饲弄几样花草,读点话本游记什么的,很是清闲,也很充实。   阿寿会走之后就不甘心只在屋里面转悠了,对于外面的事情向往非常,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工业污染,随便找个地方都能号称天然氧吧,何况天气也日渐暖和起来,贾赦自个还是个大夫,因此,也不介意每天带着阿寿去花园里面转几圈。   前一天刚下了一阵细雨,贾赦心情不错,跟张氏说了一声之后,就牵着阿寿去园子里面闲逛,因为这日正是逢九之日,贾赦也没有去梅林那边,而是带着阿寿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在花园里面闲逛,将各种花草指点给阿寿看。   阿寿显然是个挺聪明的孩子,重复个两遍,他也就记住了,看到刚开的迎春花就挥着藕段一样的手臂,嘴里念叨着:“要花儿,花儿!”   贾赦便折下一枝,给阿寿攥在手里,阿寿挥着开着黄花的花枝,满脸都是兴奋之意。   小孩子体力有限,一开始还能连蹦带跳,跑个不停,没多久就累得走不动了,蹲在地上耍赖,贾赦哈哈一笑,将阿寿抱了起来:“好啦,爹抱着你,阿寿你要去哪儿?”   阿寿煞有其事地指了一个方向,贾赦便抱着他沿着小路走过去,父子两个嘻嘻哈哈,一路笑闹着过去。贾赦对自家的地方很放心,他要跟儿子培养父子感情,因此也没有叫下人跟着,不过园子里面各地本来也有花匠园丁,也不怕有什么问题。   走了一大圈之后,小家伙一直非常兴奋,非要继续往前走,贾赦却是觉得时间不早了,往常这个时候,阿寿已经在吃加餐了,便跟阿寿商量,先回去吃点东西,等到午后他睡了午觉醒来,再带他过来玩。   很显然,对于这么大一点小孩来说,讲道理显然是没什么用处的,贾赦看到阿寿噘着嘴,眼睛眨巴眨巴的样子,就是狠不下心来,只得叫了园子里的花匠来,让他出去将阿寿的点心什么的带过来,然后就带着阿寿继续往前走。   阿寿这会儿也不用贾赦继续抱着了,自个兴冲冲地往前走,忽然就颠颠地跑了起来,贾赦就在后面跟着,也不担心他摔着碰着,男孩子摔摔打打是正常的,在大唐的时候,各个门派的弟子为了练习轻功,摔断腿都是平常的事情,何况这会儿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阿寿穿得厚实,就算摔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后,贾赦就看到了吸引阿寿注意力的东西,却是一只从溪水中飘下来的白瓷杯,这白瓷杯非常精致,胎体很薄,近乎是半透明的,泛着玉色的光晕,可见是官窑中的精品。   不管是什么植物,水源是必不可少的,贾赦当日规划的时候,就引来了活水,挖出了一条人工的小溪,弯弯曲曲地穿过了整个花园。看到第一个杯子的时候或许觉得是偶然,再有第二个飘下来的时候,贾赦已经明白了,梅林今儿个来的人却是玩起了曲水流觞来了。   对于贾赦来说不稀奇,但是在阿寿看来,水里面有漂亮的杯子飘下来显然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当下就拉着贾赦顺流而上,眼睛紧紧盯着溪水,看到又有杯子飘过来就是拍手大笑,然后继续往前跑。   这边距离梅园本来就不远,不多久就到了梅园外面。各个不同的园子之间一般都是以竹篱或者是蔷薇,紫藤等植物做成围栏隔开,中间留一个出口,自然有人把守,以免有人走错了地方。   自家小主人不管不顾冲进去了,后面还跟着自家老爷,守门的小厮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得当做没看见。贾赦低声跟小厮吩咐了两句,然后也跟着阿寿进去了。   贾赦也没什么不自在的,虽说这里开放给别人用了,但是就算是租出去了,房东偶然过来看看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阿寿跑到了地方,人也跑累了,很是自觉地张开手臂,贾赦轻笑一声,上前将阿寿抱了起来,有些亲昵地点点阿寿的鼻子,说道:“你这小东西,今儿个爹爹却是为你破例了!”   一边说着,一边抱着阿寿往那帮借了梅林搞诗会的人群中走去,朗声说道:“小儿好奇,我等父子就做个不速之客,大家不要介意才是!”   来人虽说都是些读书人,不过也有京中名门出身之辈,自然有人认出了贾赦,直接起身笑道:“原来是主人家来了,如何算什么不速之客!”   贾赦含笑道:“诸位都是一时俊杰,贾某不过是个土财主暴发户而已,今日适逢其会,却是想要带着小儿,沾沾诸位的文气!”   一边却是有个看起来刚刚弱冠之年的青年笑道:“若说惜花主人是什么土财主暴发户,我等简直是连泥土都不如了!何况,惜花主人建言引进良种,又建冰屋,免去灾民露宿风雪之苦,都为利国利民之举,我等虽说会点文章诗词,也不过是博人一笑,跟惜花主人相比,实在是愧煞了!”   “如海兄说的是!”一群书生都是同声附和起来,不管内心深处怎么想,贾赦之前不管是封官还是封爵,都是救人,可见其人如何,哪怕读书人瞧不起武将之家出身的人,但是,贾赦这样的,放到民间几乎能够被人建生祠,立神牌了,他们自然面上都是不能小觑的。   贾赦听得那些人叫之前那个青年如海兄,心中一动,不由仔细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容貌俊秀,长身玉立,看着就是翩翩少年,极具风仪,暗自点了点头,不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说道:“诸位谬赞,赦本是胸无大志之人,不过都是适逢其会罢了!”   互相介绍了一番之后,贾赦也算是初步认识了在场的这些人,那位果然就是林如海。之后又在几个人的推举下,做了他们诗会的评判,诗会又继续进行了下去,贾赦虽说自称不通诗词,但是却极有见识,每每点评一语中的,极为中肯,倒是让一帮读书人也对他刮目相看。因为贾赦的一点好奇心,却是跟林如海多谈了几句,发现林妹妹的老爹却是个务实之人,也难怪他日后能在巡盐御史这等位置上一坐多年了。   本以为这场诗会之后,贾赦跟林如海他们也就没什么交集了,结果,会试刚刚结束没几天,贾赦搬出来之后就没上过门的贾代善过来了,有些尴尬地想要张氏托张家打探一下林如海是否已经订亲,他有意将贾敏嫁给林如海。   ☆、第39章   贾代善也是没办法,史氏一直被软禁,贾敏如今也已经到了订亲的时候,该相看人家了,小王氏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跟贾敏关系也算不上好,指望小王氏给贾敏找个好亲事,那简直是做梦,何况贾代善对贾敏期许极高,希望她能够嫁到书香之家,给贾家结一个好姻亲呢。   贾代善为了女儿的亲事,可谓是费尽了心思,最终选中了林如海。原因很简单,林家的确祖上也是显贵,虽说不是武将出身,但是那会儿充当军师,保障后勤,立下了大功,开国的时候封了靖远侯的人物,只是跟其他人家相比,林家一贯子嗣单薄,一脉单传,家主还老是英年早逝,以至于林家这么多年来,虽说在朝堂上也有不少人脉,但是本家除了家主之外,却是无人呼应,以至于名声不显。   林家人口单薄,林如海上头只有一个寡母,到了林如海这一代,爵位也到头了,加上因为林父过世,林如海还错过了一届会试,自然也没能订亲,因此已经二十多岁的林如海如今还是个大龄未婚男青年。   贾代善在很多时候是极为精明的,也唯有林家这样的情况,才愿意娶贾敏这样一个武将之家出身的妻子。一来,林家如今上头无人,林如海想要仕途顺利,光指望亡父的余荫是没用的,因此,就需要一个得力的姻亲。人家得力的姻亲凭什么不扶持自家儿子,反而要扶持女婿呢,那就得儿子烂泥扶不上墙。   各方面一综合,林如海简直是最好的人选,因此,会试刚刚一结束,贾代善打听到林如海得了亚元,立马就准备行动了,先找人跟林家通个气,那边答应了,立马就找圣人赐婚,又体面又稳当。   结果其他的事情他都想好了,找人跟林家通气的事情却是有些抓瞎,贾政是指望不上的,王家,史家这样的姻亲同样是指望不了。最后盘算了一圈,还得落到贾赦他老婆老丈人家身上。   没别的,张家同样是文官清流中的典范,跟林家自然有不少往来的,只是林家比较悲催,从来都是一脉单传,张家却历来子孙繁茂,而且还人才辈出,盘算一圈之后,也就张家能跟林家扯上关系了。   贾赦听贾代善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二叔别的打算都不错,只是林家一直子嗣单薄,万一这身体上有什么问题,到时候没有子嗣,怪在敏妹妹身上怎么办?”   贾代善顿时有些张口结舌,然后直接粗暴地说道:“林家子嗣单薄,也没单薄到断了血脉的地步,回头我叫人问一下太医不就知道了!你敏妹妹自来身子强健,若是能给林家生上几个孩子,林家能将她供起来!”   贾代善都这样说了,贾赦能有什么好说的,这年头子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贾赦就算是没有出继,也没多少话语权,何况贾赦如今只能算是堂兄了。   不过,贾赦还是有些不识趣地问道:“那婶婶那边是个什么想头?”   贾代善脸上露出了一点不耐来:“她如今病着呢,太医说了,不能劳心劳力,哪还有什么想头,怎么,我女儿的婚事,我这个做爹的却是做不了主不成?”   贾赦心里撇了撇嘴,除非你能下定决心,自个死的时候连老婆一块儿带走,要不然,以史氏的战斗力,以后有的是好戏看呢!不过,史氏任她如今有什么打算,到时候木已成舟,她想要翻云覆雨也没那个本事。   “既然二叔这么说,那明儿个侄儿就带着媳妇孩子去一下张家,说一下这事!”贾赦琢磨着林家又不可能现在就知道,将来贾敏就给林如海生了个女儿,到头来林家的家财还都落到了贾家手里,女儿也是未曾出嫁就没了,何况如今事态变化比较大,之后会有什么事情还说不定呢!何况,林家这样的情况,答应这门亲事的可能性起码有七八分,那么,自个拜托一下张家自然也是没问题的,因此,直接便答应了下来。   贾代善踌躇了一下,然后叹道:“你二弟,嗯,你堂弟的性子你也知道,以后你敏妹妹的事情,指望他撑腰是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样,你也是看着你敏妹妹长大的,我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若是你敏妹妹那里有什么难处,你这边好歹帮把手!”   贾赦见贾代善的模样,心中不由叹息,这两年简直可以说是风云变幻,世事难料,贾代善如今看着更是衰老了,他难得在贾赦面前表现得这么无力,贾赦心中竟是生出了一种惆怅伤感之情来,他看着贾代善,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会帮忙,二叔你就放心吧!”   贾代善最终可以说是有些步履蹒跚地走了,而贾赦直接就回了内院,跟张氏说起了这事,张氏一开始差点没唬了一跳:“敏妹妹要说亲?哎呀,我日子过得都快糊涂了,当初我们分家出来的时候,敏妹妹就不小了,如今可不是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吗?那个林如海,是姑苏林家的?”   贾赦点了点头:“前段时间我跟他还有一面之缘呢,是个俊秀的年轻人!”   张氏琢磨了一下,她对贾敏并没有什么恶感,当然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也谈不上,史氏素来对儿媳妇严格要求,吃饭放着丫头不用,要儿媳妇亲自在一边捧汤夹菜,贾敏作为小姑子,却是坦然坐在那里等着嫂子伺候,何况,那时候张氏经常被史氏刁难训斥,哪有时间跟小姑子在一块儿培养感情,因此,她跟贾敏也就是保持着礼貌的和睦而已。不过,既然丈夫答应了这事,那么回去说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第二天的时候,贾赦一家子拖家带口地去拜访老丈人了。   这天又不是休沐日,张家当家的男人都在衙门里头,在家的也就是几个小辈。张家如今对这个女婿比对儿子还亲热,贾赦昨儿个就叫人传了信过来,今儿个几乎是全家出动招待贾赦一家子了,拜见了一下老太太还有丈母娘,陪着说了一会儿话,将两个老太太哄得心花怒放,这才被一帮大小舅子拖走了。   张易之也是刚刚参加了这一科的会试,跟林如海是同科同年,成绩比林如海稍微差了一点,一榜第七名。不过除了张易之之外,张敏之张行之考上了秀才之后,就没有继续往下考,在国子监混日子,张家已经是树大招风,要是子孙再个个争气,就太打眼了。因此,除了张易之之外,张敏之张行之平常日子都过得比较松快。   说松快,也就是相对而言,国子监管得比较严,他们要是敢逃课,老丈人第一个就能抄起戒尺,噼里啪啦打下去,因此,虽说惦记着贾赦那边的好东西,但是却也难得能够去一趟,如今贾赦自个上门来了,立马拖走了贾赦,兴致勃勃地跟贾赦一块儿讨论起各种奇花异草,古玩书画来。   贾赦乐得跟他们一通胡侃,将他们平常收藏的那些古玩金石书画拿出来,贾赦一个接一个的品鉴甭管是真品,仿品还是赝品,贾赦那双眼睛那叫一个毒辣,看几眼就能说出个八九不离十来,叫三个大舅子小舅子恨不得日后淘换什么古玩字画,都将贾赦叫到身边参谋,免得打了眼,白白叫人给骗了。   而张氏那边,跟着祖母母亲一块儿逗了一会儿阿寿,然后便说起了正事。   李氏叫人拿了柚子过来,自个剥了果肉,拿给外孙吃,嘴里问道:“你以前那个小姑子啊,见过几次,是个挺聪明漂亮的小姑娘!要说别的都好,就是摊上了史氏那么个娘!”说到这里,李氏撇了撇嘴。   一边老太太却是眯着眼睛说道:“林家如今也没有太多能够挑剔的份了,贾家再不好,那小姑娘也是荣国公的嫡女,林家耽误的时间太长了,林海他爹也是个短命的,几年过去,也是人走茶凉,林海想要重振家声,还真离不开贾家的帮忙!”   李氏听到这里,也是说道:“那这事就交到我们身上了,亏得那林海年前的时候跟林太太一块儿进了京,要不然的话,咱们还得写信去姑苏呢,那就不怎么方便了!”   “那就劳烦母亲了!”张氏笑道。   “这有什么劳烦的,现在家里的事情,我大半算是放了手,交给你大嫂子了,平常在家也没别的事情可干,林太太跟我前些年却是往来过几次,也算是有些交情,正好还能在一块儿说说话!”李氏顺手拿帕子给脸上手上沾了柚子汁水的阿寿擦了擦,嘴里很是干脆地说道,“不过先说好了,这事我也不能打包票,谁知道林家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想头呢?”   张氏不在意地说道:“便是那些专管说媒的冰人也不能保证每次说亲都能成啊!母亲愿意走这么一趟,已经足够了,就算是不成,难不成那边就不肯领母亲这个情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泼辣了,可见还是女婿心疼你!”李氏玩笑道,“行啦,做娘的,肯定不会让你为难便是,你们呐,就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第40章   林家那边,林母之所以跟着林海到京城,为的也是儿子的亲事。   林海算得上是大龄未婚男青年了,放到一般的人家,林海这把年纪,孩子都满地跑了。偏偏他却是运气不好,林家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几代单传也就不说了,一个个身体也不是很好,林海算是其中比较好的,要不然也不能熬过这么多场科举考试,一路走到现在。因此,林家一直没有早婚的习惯,毕竟,有点见识的人都知道,过早干那种事情对身体不好。因此,林海一直到十七八岁,都还没有订亲。   原本想着,等着林海考中了举人,年纪也不小了,正好订亲,等儿子去京城参加了会试回来,不管中还是不中,直接就可以成亲了。结果呢,他老爹却是一命呜呼了,自然,林母还在相看比较的亲事是看不成了,人家女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事情,也不能等林海守完孝再说,因此,之前林母想的那些人选可以说是全黄了。   丈夫死后,林母就发现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人走茶凉了,没了丈夫的庇护,便是已经出了五服的宗族都能逼上门来,何况外人呢!而且,没了林父的这重身份,林海想要找个身份稍微高一些的妻子也不容易,他虽然年少就中了举人,但是江南文风颇盛,他这样的未婚举人也不少啊,人家起码还有得力的父祖呢!因此,到头来,林母看得上的人家看不上林海了。   林母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心理落差,心里早就发誓,自个非得给儿子娶个高门贵女回来,要不是本朝驸马不能掌权,无法尽展抱负,林母恨不得让儿子娶个公主回来呢!   这会儿李氏上门跟林母说起了荣国府意图跟林家结亲,林母心中就有些意动。   林母多年不回京城,对于荣国府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李氏也没有隐瞒,将荣国府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然后叹道:“荣国公英雄了一辈子,老来却是叫自家老妻打了脸!那史氏因为不喜我家女婿是被自个婆婆养大的,因此更偏心小儿子,闹得长幼不分,阖家不宁。后来我女婿也冷了心肠,如今已经被出继给了荣国公早夭的嫡亲兄长。”   林母一听,便有些踌躇:“那史氏这般,她闺女?”   李氏也很干脆:“咱们认识多少年了,我也不能在这事上欺你,那小姑娘我也只是之前见过几次,却是个聪明灵慧的,而且生得也好,性子却跟史氏不像,要不然,我怎么会揽下了这差事!老实说,这姑娘如何是一回事,咱们是老姐妹了,以你的手段,难不成连个儿媳妇都教不好?主要还是荣国公那边!”   说到这里,李氏压低了声音,说道:“荣国公当初倒是干脆,将我女婿给出继了,结果留下来的那个,却是个不成器的,至今连半点功名也没有,在国子监做个荫生,偏生还是做什么都不成,每日里被一帮趋炎附势的奉承,其他的一概不管!荣国公也是无奈,儿子无用,他要是想要贾家好,还不得先培养个自己人出来,所以啊,他却是看中你家如海了!”   林母有些踌躇不定,说道:“那,等我儿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再说?”   李氏笑着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咱们这么大年纪了,说是为儿女做主,又能做主到几时呢,日子怎么过,还得看他们自个!有了妹子你这句话,我今儿个的差事算是办完了,这事暂时放到一边,咱们老姐妹多年不见,还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呢!”   李氏是个爽快的性子,当年跟林母关系的确也很不错,很快就将两人的关系再次拉近了,然后就说起了离别这么多年来各自的事情,最终各自掉了几滴眼泪,李氏也成功在林母心里竖立了知心闺蜜的形象,最后心满意足回去了。林母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她之前那么说,心里面却是起码有六分肯了,她既然心里肯了,林海那边也就好说了,回去之后,就叫人给女儿女婿带了句话:“幸不辱命!”弄得贾赦他们两口子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不出李氏所料,林家那边很快有了答复,说是同意了这事,这年头,别听人家说什么娶妻娶贤之类的话,婚姻,结两姓之好,对于大家族来说,家世其实要比容貌品性什么的重要多了。   比如说,差不多的容貌,一个贤惠能干,一个刁蛮任性,贤惠能干的是小家碧玉,最多也就是小康之家而已,而刁蛮任性的那个却有个好爹,哪怕长得还稍微差点,对于大多数家族来说,他们宁愿选择那个刁蛮任性的,至于贤惠能干什么的,他们那样的人家,难道还要妻子自个纺纱织布,养家糊口吗?而有一个得力的亲家,却能够给家族带来更多的好处。尤其,大家族教养出来的女孩儿,或许性格刁蛮骄横一些,但是,她们耳濡目染的那些事情,是小家碧玉一辈子都不能想象的,因此,她们能够给夫家做的事情只会更多,若是她们有了孩子,更是如此。   贾敏除了她那个生母史氏有些不尽如人意之外,其他的可没什么可挑剔的。超品国公唯一的嫡女,有才有貌,据说早就开始学着管家理事了,贾代善对这个女儿也极为疼爱,何况,贾代善已经明确表示,会给自个的女婿一定的帮助。林海从来不会天真的以为,科举入仕之后,就能一帆风顺了。莫说寻常那些进士同进士,说不定熬上一辈子,都只能在六七品的位置上打转。就算是一甲那三位,泯然众人甚至结局不甚美妙的都不知道有多少,毕竟三年出三个,准确来说,也不算值钱。而若是有了贾代善这么一个简在帝心,还手握实权之人的提携,他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可以更快地振兴林家。   何况,对于林家来说,最重要的是,史氏纵然有再多不是,她生了二子一女,贾敏若是有史氏那样的体质,老蚌都能怀珠,那么,就算贾敏各方面都不如意,林家也认了。   两家很快达成了共识,互相之间也有了默契,接下来就是进入正式的流程了。   贾代善的动作也很快,不等殿试开始,就进宫求了圣人的恩典。贾代善这人能够一直简在帝心也是有原因的,在圣人面前,他一向能屈能伸,总能够真情流露。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圣人哭诉了一番自个的苦楚,后继无人,老妻糊涂,女儿倒是个聪明能干的,奈何是注定要嫁出去的。他也没别的要求了,只希望女儿日后能够如意,因此,便想要求了圣人的赐婚,让女儿的婚事更加体面一些,不会因为老妻的缘故,在夫家受到什么委屈云云。   圣人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整日里为了自家一帮长大的儿子心烦,对于女儿却是一直很宽容,本朝公主没有实权,驸马也只能一辈子荣养,对于皇位来说,没有半点威胁,因此,圣人自然更喜欢这样的公主,这会儿看着老迈不堪的贾代善哭诉儿子不肖,怜女之心溢于言表,却是引起了圣人的共鸣,当下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于是,等到殿试刚刚结束,林如海就被圣人当场御笔点为探花,然后又来了个双喜临门,不光是金榜题名日,马上就是洞房花烛时了,直接给林如海和贾敏赐了婚,还赐下了一对玉环,一双玉璧,还有御笔所书的“天作之合”作为贺礼。   这么一番组合拳下来,别说是林如海的同年了,朝堂上一帮人羡慕嫉妒的眼神都差点没把林如海烧死,他有些晕乎乎地接了旨,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看着武将那一块里头,自个未来的岳父贾代善摸着胡子,看着自个,满脸都是欣慰的微笑,心中却是一凛,不管怎么样,自家这个岳家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他却是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贾代善在圣人那里,究竟是个什么地位了。这样的岳家,固然得力,以后可以给自个更多的帮助,但是相应的,只怕有一段时间里头,林家算是不得不跟着贾家的步调走了。   林如海有了这般的心理准备,林家下聘的聘礼就异常丰厚了,给足了贾家面子,而偷偷从屏风后面看过一次林如海的贾敏也是心如鹿撞,对于未来充满了憧憬之心,即便是小王氏对她的嫁妆丰厚整日里说着酸话,贾敏也当做没听到,满心都是待嫁的忐忑与甜蜜。   贾赦这边,知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却是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有的事情,看似没有改变,但是实际上却是已经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贾赦在里头不过是做了个由头,当他破局而出之后,原本一片混沌的情况却是变得明朗起来。原本有着贾赦这个昏庸无能的挡箭牌,一个个都有着所谓不得已和无辜的人立马就被迫撕开了自个原本用来哄骗世人顺便连自个都骗了的面具,结果走到了如今这一步,这叫贾赦觉得讥讽,又觉得有些有趣,他更加期待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了。   ☆、第41章   林海跟贾敏的婚事办得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仓促了,春闱之后两家刚刚过了明路,林海不过是回去祭了祖,回来之后没多久,两家就走完了程序,贾敏就直接嫁了过去。   贾代善也不想这么匆忙,只是他如今身体是愈发不好了,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贾代善自个知道,他如今几乎就是拿着上好的人参做了人参养荣丸,直接揣在怀里,感觉精力不济了,就嚼一粒,有的时候,甚至是成把地塞到嘴里。   贾代善知道贾赦会医术,甚至腆着脸去找过贾赦,贾赦看了他的情况,直接就是摇头,贾代善如今差不多快要油尽灯枯,尤其,他拿着补药强行激发元气,内里愈发空虚了。按照贾赦的想法,贾代善想要多活几天,都得安心在家静养,若是按照贾赦的方子,慢慢调理,或许还能多活个三五个月,再多肯定是不能了!   贾代善自个明白自己的情况,最终还是坚持自个的做法。贾代善是个极为敏感的人,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风雨将至,若是在这段时间他倒下了,他几乎不可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贾赦对贾代善这种想法几乎要气乐了,贾代善这人从来就是抓不住重点,想要荣国府延续辉煌,关键得看儿孙,不是靠着他这个脖子都快要埋进土里的老家伙,结果呢,他对家中的儿孙几乎从不关心,事到临头哀叹后继无人,还得自个光着膀子上,这也算是一大悲剧了。   最后,贾赦还是没劝得了贾代善,最后干脆以太素金针之法,刺激了贾代善的全身生机,使其缓缓释放,这样贾代善应该还能再活个几个月,但是若是这期间有什么变故,贾代善那就是药石罔顾,即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别指望救得了他了!   贾赦从不上朝,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却不是一无所知,贾代化虽说辞了官位,让了爵位,一直在家闲着,但是宁国府还有个前程还算明朗的贾敬,因此消息还挺灵通,张家那边,又几乎是祖孙三代都出仕为官,跟贾赦这边也常常互通有无。   看起来朝堂上风平浪静,几乎啥事也没有,但是实际上,却已经是暗流汹涌,完全就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贾赦面上不显,依旧只是每日里莳花弄草,修行武功,研习医术,跟张氏玩笑,带着儿子阿寿玩闹。   张氏也是善解人意之人,她终究是张家出身,很多事情,张家那边也不会瞒着她,她自然也发觉了一些异常之处,但是她却一直什么都不说,自从贾赦带着一家人离开了荣国府,并且很快就在京中立足之后,张氏便对贾赦有着超乎寻常的信赖甚至是依赖,她相信,贾赦能够解决好一切。   这一年的夏天似乎是格外短暂,几场急雨过后,天便一下子冷了起来,而朝中已经传出了要行猎的消息。   贾赦也被点名随驾,这种事情自然是推拒不了的,贾赦之前也就是带着自家那些下人,偶然去附近山中打些野兔狐狸獐子什么的,这种大规模的行猎真没参加过,贾代善当初嫌他文不成武不就,从来不肯带他去。圣人后来年纪大了一些之后,对这事也没什么兴趣了,因此,便很少举行这般大型的秋猎活动。   张氏得了消息之后,便开始给贾赦准备东西,看着张氏有些心烦意乱地在那里盘算着要给贾赦带哪些东西,贾赦忽然拉住了张氏的手。   张氏一愣,贾赦轻声道:“媛儿,你跟我来!”   张氏有些疑惑地跟着贾赦一路往后面行去,然后就到了后院深处的一间精舍,贾赦直接领着张氏走了进去。   精舍的摆设与其他房间格局没有太大不同,张氏正有些犹豫的时候,忽然就看见贾赦走到博物架上,直接拧动了博物架上一只精美的雨过天青的汝窑瓷瓶,然后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机括声,张氏有些吃惊地发现,博古架后一面墙壁竟然平平移了开来,露出了一个全新的房间出来,里面桌椅床榻,一应俱全。   张氏不由有些惊讶,她知道贾赦在庄子里面挖了不少地窖,充作库房,有的用来藏酒,有的用来放一些珍贵的摆设器具或者是一些需要避光保存的东西,却不知道,这个她有的时候在花园逛累了,会过来小憩的精舍里头居然还有一间暗室,更让人疑惑的是,从外面完全看不出来。   贾赦轻声叹了口气:“这还是我当日暗中所建,以备不时之需,本以为是用不上的,因此也没有告诉你,免得你担心,不过这次,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行猎的铁网山离咱们这里也不算太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怕会有人到这边来,到时候,你就带着阿寿躲到这里来,这边吃食饮水都齐全,可以供你们半月所需!”   见张氏还是有些疑惑,贾赦解释道:“京城子爵府那边,看起来比这边安全,实际上,那边住的都是勋贵士族,谁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而且,若是出了什么事,那边只怕是被冲击的目标!所以,真要算起来,不比这边地方大,好躲藏!”   贾赦也考虑过会不会有人放火的情况,不过这里放火并不容易,因为地方大,房子也隔得开,何况,贾赦当初为了纳凉取暖搞出来的水循环系统,启动起来,再大的火也是烧不起来的,因此,也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一边说着,贾赦一边领着张氏往里面走,一边将屋里的物件用处介绍给张氏,然后就领着张氏到了墙边,伸手一抹,便露出了一个小孔来,贾赦直接指着那小孔对张氏道:“从这里,你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况,等到确定外面风平浪静了,就可以带着阿寿出来,知道了吗?”   张氏抿了抿嘴唇,凑过去看了一下,惊讶地发现,果然透过这个小孔,自个能清楚地看到家中主院那里的情况,一花一木,还有往来的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惊讶,但是更多的却是忧虑之意,她伸手抓住了贾赦的手,声音都带了一些哽咽:“恩侯,你,你就不能不去吗?”   贾赦笑了起来:“媛儿,你就放心吧,我的本事,你还不清楚吗?别的不行,我逃命还不行吗?媛儿你尽管放心,我且还舍不得你与阿寿呢!”   张氏虽说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但是脸上却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恩侯,我会带着阿寿等你回来!”   贾赦又是一笑,然后又叮咛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住性命最重要,别的都是身外之物,明白吗?”   张氏用力点了点头,心里面却还是有些忍不住胡思乱想。   张氏恨不得给贾赦收拾了两马车的东西,还准备了一套沉重的盔甲。贾赦几乎是哭笑不得,出去打猎,你带着盔甲,不是告诉别人这里头有问题吗,虽然很多人都知道有问题,不过,你表现得这么明显,那麻烦可就大了。   贾赦没带什么盔甲,有什么事情是他的武功抵挡不了的,盔甲也是抵挡不了的,反而那么沉重的盔甲,对他来说却是个累赘,反而会降低他的机动能力。   贾赦带的最多的就是自个做的各种药丸,补血的,补充内力的,解毒的,零零总总一大堆,都被贾赦揣进了怀里。贾赦比较遗憾的是,这个世界似乎不能够支持什么大容量的梨花落绒包,要不然,东西往里面一塞,多少东西也塞得下。   另外,贾赦也就带上了弓箭,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加上一些干粮而已,最后带了几个下人,充作亲兵,反正这也是他们的老本行了。这些人当初都是跟过贾源出征的人物或者是他们家的后代,战场上经验非常丰富,这么多年也没荒废掉。太夫人将人交给贾赦之后,他们就是贾赦养着,因此,对贾赦一直忠心耿耿,哪怕是贾赦对上贾代善,他们也会站在贾赦这边。   贾赦自己只带了几个,剩下的人都留在了庄子上,吩咐他们做好准备,时刻巡视庄子附近的情况,遇到可疑的人物,立刻撤回别院据守,尽量将他们挡在别院外面,若是不行,守住内院,财物什么的,损失也就损失,关键是尽可能保住别院的人!他们听得贾赦的命令,自然知道这里头有蹊跷,都是神情郑重,沉声应命。   贾赦准备妥当之后,就等着行猎出发那一日,跟大部队会和了。   光看表面,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太子与圣人父子情深,圣人直接带着太子坐到了自个的御辇里头,看着就是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其他那些皇子也是言笑晏晏,一个个都摆出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随驾的嫔妃也有不少,坐在后面的车架之中,看着就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贾代善作为京营节度使,又是圣上的重臣,自然也在其中,贾赦还看到了贾政,贾政如今是荣国公世子,自然是要随驾的,看他的模样,很是意气风发,看到贾赦,竟是还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贾赦不由愕然,他真不知道贾政哪来这样的自信,不过也没有多管,老实说,他真不觉得以贾政的智商,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贾代善看着精神不错满面红光,不过贾赦却是心中叹息,这次之后,贾代善的生命算是走到尽头了。   ☆、第42章   铁网山距离京城不足百里,大部队慢吞吞过去却是花了足足三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御辇从里到外都非常豪华,实际上就是一座小房子,而且这年头没有弹簧等减震设施,哪怕路上用黄土垫过,但是也不可能平整到一点也不颠簸的地步,你总不能让圣人还有诸多妃嫔在路上被颠簸得难受吧,因此自然得放慢速度。   加上队伍拉得太长,先头的人太阳还没落山的时候就要停下来安营扎寨,这边都弄好了,最后面的人还没赶上来呢。   一些见识过圣上南巡的人却是对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嗤之以鼻:“这才哪到哪儿啊!当年圣人南巡,前面都到了行宫了,后面还有人没出京呢!”   圣驾出行,最靠近的无非就是宗室还有重臣,勋贵还有寻常随驾的大臣在第二批次,里头自然还有各家的子弟,后勤什么的,要么早就去做了前哨,要么就是带着大批的物资跟在后头,另外就是随行的侍卫,一个个都比较紧张得跑前跑后,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贾赦属于第二批次,差不多就是充数的闲人,骑在马上跟着大部队慢悠悠地往前走。这种速度,实在是叫他提不起劲儿来,他身下的那匹马虽说不是什么千里良驹,却是被贾赦闲着没事还拿着真气洗筋伐髓过的,因此看着不显,其实颇为神骏,跟贾赦几乎是心意相通,这会儿也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喷嚏,扯过路边还有些绿意的草啃了两口,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贾赦闲着无聊,从袖子里面摸出了一根短笛,横在嘴边吹了起来。万花一脉素来多才多艺,当然一般也就是专攻一样,其他的就是有所涉猎而已,不过却也比起寻常人来说强了不少。   这会儿贾赦随口就吹了一个原本在万花谷的时候,师兄弟们经常吹起的一首很短的笛曲,边上的人很多都是认识贾赦的。大家已经走了一天,原本有些兴奋,还想着跑马的人昨天已经灰头土脸了一回,今儿个根本提不起精神来,他们一个个娇生惯养长大的,能够在马上耗一天已经算是家学渊源了,今儿个几乎都要爬不上马背了,这会儿本来一个个都有些无精打采,听到贾赦在那边吹笛,一个个也都精神起来了。   “贾赦贾恩侯,想不到还有这一手呢,再来一个!”立马就有人开始起哄。   贾赦一曲吹完,笑骂起来:“去你的,当我是给你们逗乐的啊!”   边上人连忙说道:“哪能呢,是我们给你逗乐了,赦大爷,你就当是打赏一下咱们呗!”   “成,那就再来一个!”贾赦心情也不错,想了想,又开始吹了起来。   贾赦的中气远比常人悠长,而且笛子也是好笛,虽说没有附上内力,却也传出了很远。   前面御驾上,圣人斜靠在软榻上,正在看折子,竟是听到了隐约的笛声,不由有些惊讶,放下折子,侧耳倾听了一番,问道:“谁在吹笛?”   一边伺候的内侍戴权连忙说道:“圣人稍待,奴才这就去打听!”说着,小步退出了御辇,便下辇打探起来,不多久人就回来了,低眉顺眼地说道:“回圣人的话,吹笛的却是顺平子爵!”   “贾赦?”圣人一乐,“是他啊,当初他说自个好丝竹,朕还当他只会听呢,原来自个也会!嗯,戴权,去传顺平子爵过来,陪朕说说话!”   戴权心里惊叹,这个几乎从不出现在朝堂上的顺平子爵贾赦居然在圣人眼里有这么深的印象,实在是叫人意想不到,看样子,这位不可小觑了,心思电转,嘴上却是赶紧答应了下来。   贾赦那边又是一曲已罢,正跟一帮勋贵子弟调笑玩乐,忽然戴权亲自跑过来传旨,说是圣人召见,一群人无不羡慕,不过却也知道这羡慕不来,他们还在靠着自家老爹才能跑到秋猎里头插一脚,结果贾赦却是自个封了爵,得了随驾的旨意,压根就不能比啊!   贾赦跟着戴权上了御辇,刚才站定还没来得及看上面是谁呢,就是叩首道:“臣贾赦拜见圣上,圣上万福金安!”   “免礼,赐座!”圣上语气里面明显带着一些笑意。   贾赦谢了恩之后,才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进来的时候,就知道御辇中人不少,这会儿却是又遇到了一个熟人,竟是七皇子徒明昀,只得又是起身行了一礼:“赦见过七皇子殿下,殿下金安!”   徒明昀却是熟稔地笑道:“恩侯免礼,恩侯还是孤的救命恩人呢,实在是太客气了!”   贾赦赶紧说道:“殿下言重了,赦愧不敢当!”   圣人在一边却是摆了摆手,说道:“朕不过是偶然起意,来找你说说话,光在这边说这些作甚!”   徒明昀在一边笑道:“可见父皇是觉得儿臣无趣了,儿臣在这边给父皇铺纸磨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结果却被父皇嫌弃,还得找恩侯过来说话,实在是叫儿臣汗颜!”   圣人在一边故意板起了脸:“你也知道自个就是在边上铺纸磨墨啊,朕难得忙里偷闲,出来行猎,结果路上也是不得松快!”   “圣上勤政,乃是万民之福!”贾赦在一边说道,心里却是寻思了起来,头一天的时候,圣人却是带着太子坐在御辇里面,今儿个就换成了七皇子徒明昀,却不知道圣人心意如何,不过看起来,七皇子最近很是得宠啊!   圣人笑了起来:“什么勤政,就是一堆的请安折子,也能写得长篇大论,叫人心烦!之前听得恩侯笛声,却是颇有些韵味,恩侯这般才艺,若是早早表现出来,不知道叫多少闺阁女儿动心呢!”   贾赦笑道:“圣人过奖了,不过是小道,聊以自娱而已,并无多少用处,各家子弟,哪个没点这方面的本事,却是于国于家无益!”   圣人却是说道:“小道又是如何,既能娱己,也能娱人,恩侯实在是过谦了!”   贾赦拱手一本正经道:“有圣上此言,臣算是放心呢,总算不会被人说成是不无正业,只知道自个取乐玩闹了!”   圣人一听,顿时知道贾赦说的是谁了,无非就是贾代善史氏夫妻两个,清官难断家务事,贾代善一辈子的英名算是没了,若是贾赦还是当初那个干啥啥不成,真的就是个颓废宅男的贾赦,圣人自然不会这么想,说不得还会觉得贾赦实在是不肖。不过贾赦如今看着却是个有为青年,长得也是英俊潇洒,风度翩翩,颜控是人的天性,哪怕是那种天生审美异常的,他们也会偏向自个认为漂亮的对象。   贾赦怎么看都是青年才俊,有能力,却没什么野心,对于圣上来说,哪怕当个东方朔那样的幸臣,也是挺赏心悦目的,何况贾赦还挺能干呢,因此对他很是欣赏。贾代善也是他信任的臣子,贾代善被后宅女流蒙蔽,竟是错失了这么样一个儿子,难免叫圣人感慨,当然,人无完人,贾代善出了这么个漏子,圣人虽然觉得他在家事上糊涂,但是也生出了一些优越感,对贾代善还亲厚了不少,这也是人性所致了。   徒明昀在一边窃笑,他如今就是在圣人面前摆出了一副好儿子乖儿子的架势,虽说不至于像从前一样,在六部办差的时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却是勤奋了不少,但是在圣人面前,却是只是摆出了一副孝顺的模样,他年纪偏小,刚刚开府,还没有正式大婚,这会儿放下面子,在圣人那里讨好卖乖,圣人年纪毕竟也大了,被几个年纪大一些的儿子弄得伤心,如今就开始宠爱起小儿子来了。   七皇子在里头是不上不下的年纪,但是他拉得下脸,何况,圣人心里或许还有些别的心思,因此,这段时间的确对七皇子很是亲厚,但是七皇子也没有因此得意忘形,他对圣人还是有些了解的,圣人儿女太多,或许对前几个孩子还有几分父爱,越往后就越少了,仪妃跟着圣人二十年,她却是个聪明的女人,圣人待她算不上盛宠,她也一直保持了清明,对于圣上的心思有些了解,因此一直告诫七皇子不要被表面的盛宠蒙蔽了心神,不管什么时候,都得谨言慎行,免得叫人抓住了把柄,最终被圣人用完了就丢。   贾赦也懒得管皇家这些事情,不管是那位上位,他都有信心让自个过得不错,因此,储位之争什么的,他压根不想掺和,这会儿只是陪着圣人说了一会儿话,他见多识广,博闻强识,而且谈吐不俗,跟圣人说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又假托他那个不在这个世界的师尊,跟圣人说万花谷中的一些事情,很是叫圣人兴致盎然。后来又给圣人吹了一曲《万花谷海》,圣人大概也是倦了,听着听着,竟是开始打起盹来。   戴权却是在一边似乎是长松了一口气,一边轻手轻脚地伺候着圣人在软榻上躺下,盖上薄被,一边示意徒明昀跟贾赦先退下。圣人如今年纪大了,睡眠极浅,稍有动静,哪怕是灯光稍微亮一点都睡不着。昨儿个在行营,却是一直到下半夜都在辗转反侧,戴权一直在一边伺候,也不敢睡,只知道圣人只是后来才朦胧了一会儿,今儿个还得强打精神,戴权本来都担心圣人这几天都睡不好了,哪知道贾赦就吹了一段曲子,圣人就睡着了,心里对贾赦都有了几分感激之意。   下了御辇,走远之后,徒明昀才对着贾赦道:“恩侯,之前瞧你骑射的本事,骑术想必很是不错,不如咱俩比比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贾赦之前瞧圣人看着精神健旺,但是他何等眼力,瞧了两眼就知道圣人却是应该失眠许久了,有些精神衰弱,偏偏还要强打精神,一时意动,却是催动了些许真气,激发了圣人的睡意,圣人自然便合眼睡下了,这会儿心中却是有些犹豫,不知道自个之前那么做是对是错,不过,徒明昀相邀,他也不好拒绝,直接笑着说道。   ☆、第43章   “父皇老了!”骑马在队伍外围奔驰了一段,徒明昀忽然放慢了速度,没头没脑地说道。   贾赦露出了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慢悠悠地说道:“我瞧着圣人,却是长寿之相!”   徒明昀有些疑惑地看了贾赦一眼,有些惊讶地问道:“恩侯还会看相?”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却是不会,听说帝王都有紫气护身,看相什么的,压根看不准的,只是我学过医术,虽说没有给圣人把过脉,但是光看圣人的气色,就知道圣人底子颇厚,保养得当,依我作为一个医者的眼光,圣人若是如现在这般生活饮食规律,再活个二十年只怕都不成问题!”   徒明昀差点没傻了眼,不过,他却是城府极深,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欣然的笑容:“父皇健康长寿,实在是叫人欢喜,也是朝廷的福气,我等做儿子的福气!”   贾赦心里暗笑,若是你们对那个位置没别的心思,自然是自家老爹活得越长越好,毕竟,做皇帝的是亲爹还是兄弟,差别还是很大的,但是,若是想要当皇帝,那么老爹长寿,死赖着那个位置不放,那就是噩耗了!起码圣人下头还有好几个如今还不怎么懂事的小儿子呢,圣人若是真的还能再活二十年,那么圣人只怕会更偏向小儿子,而不是他们这些早就长大成人的儿子啊!   从贾赦这里得了这句话,徒明昀却也觉得自个不虚此行了,起码日后自个的策略就得变了,步调还是要更加稳妥一点。又骑着马和贾赦一块儿溜达了一圈,徒明昀才说道:“时候不早了,孤还得去给母妃请安,恩侯自便便是!”   贾赦也不瞎客气,在马上行了一礼,说道:“殿下自便便是,赦再溜达一圈,一会儿再回去!”   徒明昀打马返回,贾赦在外围又溜达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问题,这也是正常的,徒明昀虽说是上过战场,但是却一直是正面作战,对于其他的什么兵马调度之类的事情,却是一窍不通,他可不觉得自个知道那点所谓的什么兵法就能凭空懂得这些事情了,真要是这样,赵括也不会落下个纸上谈兵的名头。   正在心里琢磨着,这次秋猎的变故会出现在哪些方面,贾赦又看到了熟人,却是贾代善。   贾代善如今已经做着京营节度使,这次京营自然没有都带出来护卫,不过,贾代善还是负责了一部分守卫之责,这会儿见得贾赦瞎溜达,不由皱眉。   贾代善也是隐约听说了一些消息,觉得圣人是有意引蛇出洞,因此这些日子格外紧张,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见到贾赦,却是担心贾赦不小心撞上了什么,连忙呵斥道:“你四处乱跑什么,老老实实跟在后头,别瞎溜达!”   贾赦也没有生气,他笑了笑:“二叔,我就是在后面走得闷了,跑一会儿松松筋骨,这就回去!”   贾代善见贾赦驾驭着身下那匹骏马潇洒离去,再想想之前看着贾政在马上别扭的样子,心里就格外不自在,见其他人正看着自个,眼神总觉得有种意味不明的味道,顿时有些恼羞成怒,说道:“看什么看,天色可是不早了,咱们事情还多着呢!”   贾代善五味杂陈的心情压根没有影响到贾赦,圣人之前在贾赦的笛曲影响下倒是睡了个好觉,醒来之后已经到了行营,只觉得神清气爽,不由心怀大畅。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少眠多梦,睡得极浅,御医倒是给他开了一些安神平气的药,但是效果却不怎么样。圣人自然也懂得一些医术,知道若是一直如此,只怕是有碍寿数,只是他却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这会儿竟是有办法让他睡个好觉,顿时有些意动起来。   戴权却是一向是圣人的知心之人,他从小就跟在圣人身边,对圣人忠心耿耿不说,圣人一个眼神,就知道圣人想干什么,比圣人自个都了解自己。这会儿见圣人模样,赶紧凑上来说道:“贾爵爷之前那曲子却是颇有些精巧,不如请爵爷写了曲谱,拿给乐师演奏,圣人若是乏了,也能缓缓心神?”   圣人点了点头:“却是如此,既然这样,戴权,你叫个人去找贾卿取一下曲谱,若是他还有别的什么曲谱,一并抄了带过来吧!”   戴权赶紧应了下来,立马叫来了他的小徒弟,让他去找贾赦要曲谱,又提点了他几句。   戴权的小徒弟也是个灵醒的人,这会儿被戴权一说,就知道贾赦不是那种可以随便敲竹杠打秋风的主,人家在圣人那里却是挂了名的,因此,去找贾赦的时候,自然颇为客气地将来意说了。   贾赦听了那小太监的传话,顿时知道,只怕圣人的失眠之症却是比较严重,贾赦倒是有办法,不过人家只是来要曲谱的,却非其他,因此干脆就将曲谱抄写了下来,顺便又将自个之前吹的几首笛曲的曲谱也一块儿抄录了。   等到笔墨干了一些,贾赦将曲谱收拾整齐,就直接给了那小太监,顺便塞给了他一个小荷包,里头却是放了几个银锞子,那小太监常常被戴权支使着跑腿,对这点银子却是看不上眼,不过却也没有什么异色,毕竟,贾赦可不是什么他能随便敲诈的人物,反而得巴结一二,因此却是一点也没有介意的意思,满脸堆笑,又谢了贾赦几句,这才走了。   贾赦却是知道,这曲谱虽说也有些清心静气之能,不过想要达到之前那样的效果,却是不可能了,只怕到头来,这事还得找上自己。   果然,圣人那边得了曲谱,立马叫人过来吹奏,结果旋律没问题,却是觉得半点没有效果,不由有些恼火,戴权也觉着不对,在一边说道:“奴婢听说,贾爵爷通晓医理,会不会这曲子,也得用什么特殊的手法,才有贾爵爷那般效果?”   圣人想想也是,只是这会儿时间已经很晚了,圣人一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个的身体情况,他对外需要一直保持自个作为一个帝王的威严,不能有半点虚弱,否则就会有人生出一些旁的心思,何况如今是个特殊的时期,圣人不能够有半点破绽,因此,踌躇了半天,圣人那边最终还是放弃了叫贾赦过来的想法,不动声色地说道:“叫那乐师继续吹奏吧,也算是聊胜于无!”   戴权连忙领命,挥手叫人吩咐了下去。   第三天的时候,大部队这才到了铁网山下,铁网山一直以来都是皇家猎场,因此这边却是有一座行宫,圣人自是带着妃嫔还有随行的几个儿子都住进了行宫之中,至于其他人便在山下安营扎寨,暂时落脚。   当晚,圣人就在行宫中举办了盛宴,随行的文武官员都得以入席,圣人坐在上首,看着红光满面,很是精神,他举杯笑道:“前朝无道,太祖当年揭竿而起,筚路蓝缕,一路艰苦,方才有了如今的大好江山!本朝不学那两宋,重文轻武,却是要文武并重,明日秋猎,诸位都拿出真本事来,到时候朕定当重赏!”   下面的大臣都是齐声称颂,不少年轻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酒席过半,圣人就先行离席,命太子代为主持,诸位皇子在一边相陪。太子摆着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几个皇子却是不怎么感冒,各自分开,找人喝酒去了。   贾赦也没凑什么热闹,这边宴上那些热菜什么的凉了味道不怎么样,倒是几样凉菜点心颇为不错,酒也是御酒,颇为醇正,他坐在相对偏僻之处,浅酌细品,很是自在,坐得离他不太远的陈修却是凑了过来,对贾赦说道:“恩侯,以你的本事,这次就算夺不了头彩,也差不了太多吧!”   贾赦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却是说道:“打猎这种事情,尽个兴便是了,我却是也没那个好胜之心!”   陈修闻言,有些羡慕地说道:“你也罢了,如今有官有爵的,就算是夺魁又能如何,圣人总不能为了这事就升你的官爵吧!倒是我,跟你差不多大的年纪,如今还只能在龙禁尉里头厮混,不知道的人还当有什么了不起的,实际上,也就是那样。你也知道,我爹年纪不小了,我哥倒是人不错,可我那嫂子,却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物,到时候我分家分出去了,在京中可就是不值一提了!”   贾赦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若是想要夺魁,我倒是可以帮帮你,你觉得如何?”   陈修听了之后,不由有些意动,不过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这还是算了,不是自个的本事,终究不是自个的,到时候漏了怯,笑话可就大了!”   陈修一向是个挺诙谐坦诚的人,很多时候有些谈笑不忌,也因为这个,跟贾赦挺合得来,他这回这么一说,贾赦却是失笑,拿着筷子虚点了他几下:“陈兄实在是个妙人!”   陈修也是一笑,神情却是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这次本来是不想出来的,不过我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对我一向看不上眼,逼着我,非要叫我在这秋猎上露个脸,说是这样他才有脸面给我求个一官半职的,总不至于等他百年之后,我那一家子坐吃山空吧!我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唉!”   贾赦叹道:“令尊也是一副怜子心肠,看样子陈兄你这次可得努力一把了!”说着,便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这两人在这边低声说笑,忽然有一个内侍悄悄走来,低声在贾赦耳边说了几句,贾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陈兄你自便,我去去就来!”说着,直接起身,跟着那内侍走了。   ☆、第44章   那个内侍却是贾赦的熟人,戴权的那个小徒弟,给贾赦传了几次话的那个。   因此,哪怕那个内侍没有明说,贾赦也知道应该是圣人传召,因而直接就起身,跟着那个内侍过去了。在场也有人认出了那个内侍是谁,顿时明白,只怕是圣人召见贾赦,一个个心中自然是滋味不明,又羡又妒,感叹贾赦看着是个不声不响的,才几天时间,就被圣人召见了两次,实在是圣眷浓厚。有人忖度着,只怕圣人是想要大用贾赦,如今就是做个铺垫,后面大概就要授意下面的人举荐贾赦为官了,也有人猜测圣人召见贾赦到底是为了什么,众说纷纭,一时间却是搞不明白。   而贾赦那边,已经是见到了圣人,圣人已经换了一身简单的常服,看着很是轻松自在,这会儿正盘膝坐在榻上,手里端着一只小盖碗,估计是什么汤羹。   贾赦刚刚行了礼,就被叫了起来,圣人给贾赦赐了座,又叫人也给贾赦上了一杯茶,贾赦谢过之后,圣人也没有拐弯抹角,便直接进入了正题,问起了笛曲的事情。   贾赦心中了然,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不过是删减了一些细节:“回圣上的话,臣当年跟随师尊学了一些养生的心法,主要是用以催动金针之法,可以相辅相成。臣当日吹笛,却是不自觉地用上了此法,因此,笛曲原本就有的清心安神之效得以加强了一些,臣自个这方面的本事却是寻常,其实若是有大师吹奏,效果应该会更好一些!”   圣人听了,顿时有些失望,圣人自从年纪大了之后,愈发注意养生了,毕竟,自古以来,没有哪个皇帝不想要长生不老的,圣人倒是没有如同秦皇汉武一般宠幸方士,也没有炼丹炼药什么的,只是跟那帮道士讨论养生之法,自然听说过什么养生导引呼吸之法,但是这都得持之以恒,很长时间才能见效。   起码圣人知道的那些老道,在这方面浸淫多年,却是也没有太好的效果,而且对此说得也是玄而又玄,叫人弄不明白。而贾赦也故意误导了圣人,只当贾赦修炼的那种是辅助医术的心法,这样的话,价值就更是不大了。圣人自个也是学过一段时间什么养生心法的,但是,按照那些道士的说法,这些都得从小修炼,还有说什么要保持童子之身什么的,圣人条件都不满足,因此一直没能成。他自个练不了,若是叫贾赦将那心法传给乐师或者是太医,还不知道多少年才有所小成,到那个时候,只怕他都用不上了。   至于贾赦的医术,圣人也是深信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历来大家都深信,大夫是越老越厉害,哪怕到了后世,老中医也是非常吃香的。贾赦很少在这上头出手,那一次救了徒明昀,圣人也只当是那解毒丹的效果,太医院那边可是拿出了结论,那解毒丹几乎可以解掉绝大部分的毒素,圣人压根不相信贾赦的手段比得上世代服侍皇家的御医,因此也便不多问了。   圣人也不在这事上多问,直接笑道:“听说贾卿当日单人独骑,以一己之力,杀伤了数十个刺客,可见骑射功夫了得,此次围猎,贾卿可得好好一展身手啊!”   贾赦笑道:“这围猎之事,不仅看手段,也得看运气不是,臣若是选错了方向,那边猎物不多,臣也没有那等手段,凭空招来一堆的狐狸兔子让臣猎杀啊,因此,臣想着,顺其自然便是了!”   贾赦在圣人面前一向并不拘谨,很是自在,圣人对贾赦这样还是挺欣赏的,竟是有当做自家子侄的味道,这会儿笑道:“尽力而为便是,不过可不要弄虚作假,到时候别让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   贾赦笑道:“圣上实在是太瞧不起臣了,臣这个人,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弄虚作假什么的,那是决计没有的!而且,圣上也知道臣,最是惫懒不过的人,这辈子就想着混吃等死一辈子,说不得到了山上,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忘了打猎的事情了,因而,圣上要是对臣寄予厚望,那却是看错人了!”   圣人被贾赦说得哈哈一笑,然后却是意味深长地说道:“贾卿这般很好,有的人啊,总是贪心不足,得陇望蜀,也罢,贾卿,再为朕吹一曲吧!”   贾赦点了点头,取出了笛子,琢磨了一下,给圣人吹了一曲桃花林,依旧如同之前一般,圣人听着听着,神情便舒展了开来,合上了眼睛,戴权赶紧将圣人扶到了榻上,然后又命那个内侍送贾赦出去了。   贾赦从圣人那里出来,宴席还在继续,自然有人询问圣人找他什么事情,贾赦只是笑而不语,倒是叫一些人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   贾代善身边,贾政端着一只酒杯,捏着酒杯的手上青筋都迸出来了,他看着贾赦,满心都是嫉恨羞恼之意,原来的贾政,在所有人的口中,都是一个聪明好学,品行皆优,比起贾赦来,简直就是珠玉比瓦砾,久而久之,贾政自个也这么觉得了,就像是史氏常常跟贾政说的那样,贾赦算什么,除了是嫡长子之外,什么也不是。而说到贾政,就得叹一口气,实在是可惜了,谁让他是次子呢?   贾政在史氏的造势下,一直非常自负,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面对着贾赦,心里面想着,就算你是嫡长子又怎么样呢,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更加疼爱我,我就是比你强!   结果,贾赦一开始闷不吭声,最多偶然说几句酸话,平常的时候,就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样子,叫贾代善更加失望。结果呢,人家一出手,就直接扇肿了贾政的脸,给他造成了超过一吨的伤害,而且一直在持续掉血。   原本夸贾政的人,如今都在惋惜,贾赦多好的孩子啊,孝顺,懂事,有见识,能文能武,人也风雅,还特能干,自个就给自个挣出了个能够三代富贵的爵位出来。然后就要说一声,爹娘偏心害死人啊,好好的孩子被出继了,结果换上个贾政,原来以前那些说法都是给他脸上贴金呢,做啥啥不成啊,说喜欢读书,结果呢,多少年了,搭上了贾家的面子,连童生都没考出来,荣国公这辈子就在两个儿子身上被打了眼,纯粹是将瓦砾当做珠玉,反倒是将珍珠当做是鱼目,只怕荣国府以后就要没落下去了。   贾政简直快要被气死了,以前人们拿他跟贾赦比,他心中是无比的自豪自傲,如今呢,跟贾赦一比,他直接被比到了烂泥地里面,再谄媚的人,也不能违心地说,贾政比贾赦强得多。   时间久了,贾政差不多也变态了,他已经端不住原本能够端一辈子的端方古板学究君子的模样了,这会儿见到贾赦还被圣人单独召见,一大堆一直对他不理不睬,各种瞧不上的人如今都拥到了贾赦身边,贾政只觉得心中怒火熊熊,几乎要气疯了。   贾政有些魂不守舍地将不知道有没有酒的杯子就往嘴里灌,也不知道嘴里是个什么滋味,眼中满是阴冷恶毒,他冷笑着想道,笑吧笑吧,你们这会儿就得意吧,等到太子殿下大事得成,你们一个个就得跪在我面前,求我饶了你们!想到这里,贾政眼中流露出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笑意,脸上的肌肉也神经质一般抽动起来。   贾代善压根没有注意到贾政这副模样,他对贾政实在是已经无话可说了,贾代善知道自个命不久长,已经写了遗折,让人等自个死了交上去,他不求贾政能够光大门楣了,只想着给贾政求个闲职,贾政这种人,这点本事,这点心机,坐在什么实缺上,也就是害人害己的份,因此,请圣人给他一个差不多的官职,养他一辈子也就是了。   倒是贾政的儿子贾珠,却是个聪明伶俐的,说不得,荣国府的将来,还得落到贾珠身上。只是贾代善如今却是心有余悸,不肯多给贾珠更多的关照了,生怕小王氏也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贾代善带着贾政到围场,也是预感到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希望带着贾政,好歹在圣人那里露个脸什么的,日后论功行赏,也能给贾政一个不错的位置,谁能知道,贾政这些年居然还做成了几件事,早早就跟太子徒明昭勾搭上了呢?   宴席一直持续到近三更才算是结束了,行宫这边内宫自然早就下了钱粮,而外宫这边却是开放的,直接就引着众多文武官员各自回到了营地,好好休息一番,应对第二天的围猎。   第二天,圣人骑在一匹极为神骏的高头大马上,身穿轻甲,看着极为精神矍铄,又是照旧说了几句场面话,又拿出了弓箭,玉璧还有宝马作为彩头,便直接宣布,围猎正式开始。   圣人自然是发了第一箭,一群人驱赶着一些梅花鹿还有黄羊什么的出来,圣人先拉弓射箭,圣人的箭术只能说是平常,不过在下头那些人的安排下,还是三箭就射死了一头梅花鹿,赢来了一片欢呼之声,随着圣人收了弓,一声令下,顿时,一群人各自策马奔出,直接就往山林中冲去。   ☆、第45章   贾赦自然也在其中,他带着一帮随从,也没有跟着大部队直接就往山林里面冲,随便选了个地方就进去了。   铁网山这边既然是皇家猎场,那些猎物其实多半是这边的人自个豢养的,到了围猎的时候,将养的什么兔子狐狸黄羊麋鹿什么的往林子里面一放,这些都被人养傻了,比它们生活在荒野中的同类不知道差到了哪里去,一大堆放出来,一个个慌不择路,四处乱跑,只要运气不是太差,总能碰上不少。   一些有意在圣人那里露个脸的,直接命令随从四周合围,将猎物驱赶到一起,哪怕准头不怎么行,这么大的密度,总能弄不少,更有一些无赖的,直接就叫随从帮着自个作弊了。   贾赦却是随兴而为,他琢磨着给自家老婆孩子弄点好皮子,因此格外挑剔,毛色不好的补药,毛色太杂的不要,太瘦的也不要,因此,走了半晌,也就是猎到了几头黄羊,几只灰兔,还有两只狐狸。   这边正想着是不是能搞到一头老虎或者是黑熊,回家硝了皮子做褥子呢,忽然贾赦就听见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怎么回事?”贾赦皱了皱眉,“找两个人去问一下!”   很快便有人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大消息,太子受伤了。   老实说,这种场合,太子出场不出场无关紧要,但是,之前大家都下场之后,太子却说道,想要亲手猎到几只狐狸,好给圣人做一件狐裘,圣人自然是龙心大悦,太子也就带着人下场了。谁知道,没多久,竟是遇上了一头猛虎,太子又太过心急,跑得太快,直接就对上了那头猛虎,一时不察,竟是叫那头孽畜抓伤了胳膊,哪怕后面跟过来的侍卫将那头老虎干掉了,太子受伤却是已经成了定局,见太子胳膊上的抓伤血流不止,一群人赶紧簇拥着太子回营去了,反正有了这头老虎打底,谁也不能说太子无功而返啊!   贾赦眯了眯眼睛,琢磨了一下,然后吩咐道:“走,既然知道太子受了伤,咱们也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咱们也回营!”说着,就带着自个那帮人掉转了马头,直接原路返回了。   太子受伤,这可是大事,尤其,太子不光是胳膊被抓伤,那老虎的力气何等之大,太子胳膊直接骨折了,太医说了,太子这下还得好生注意,不能随便磕着碰着,因此,这些时日得安心静养。   圣人体恤太子,因此,连忙叫太子在帐内歇着,各种各样的药材补品,流水一样地赏赐了过来。不知道的人看了,还真当圣人与太子父子情深呢!   太子的胳膊上打了个夹板,被吊了起来,不过傍晚的时候,还是出现了。   贾赦早早就回来了,自然是不可能拿到什么名次的,圣人也没有失信,命人点了猎物之后,将玉璧,弓箭,宝马什么的都赏赐了下去,不过,看圣人的样子,兴致并不算高,不过,大家心里也能理解,太子受伤了嘛!   贾赦靠得比较近,他的眼力也很好,抬头看上首那个太子的时候,觉得太子脸色苍白,胳膊吊着,似乎做事也有些别扭的样子,贾赦不由眯了眯眼睛,心里头却是有了些猜测。   圣人看起来却是半点也没有察觉,依旧跟一帮文武大臣谈笑,几个出了风头的年轻人也被赐了酒,圣人很是和颜悦色地勉励了几人一番,听得几个人都是心潮澎湃,恨不得赌咒发誓,掏心掏肺,以表自个的忠心。   宴后,贾赦照旧被圣人叫了过去,圣人笑吟吟地问道:“今儿个恩侯收获却是不行啊!”   贾赦却是说道:“臣也就是想给家里妻儿打点皮子回去,因此挑剔了一些而已,何况后来听说太子殿下被猛虎所伤,太子殿下虽然不以勇武为名,却也是文武双全之辈,臣却是万万不如的,而且臣胆子也不大,干脆就先回来了!”   圣人见贾赦直言自个胆小,不由笑了起来,指着贾赦笑道:“好你个贾恩侯,自个胆小居然还好意思说了!”   贾赦却是半点不好意思也没有,直接说道:“回圣人的话,臣自小长于妇人之手,自然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不像父祖,却是真的是战场中杀出来的,胆小也是正常的事情,而且臣以为,臣其实是量力而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是不智之举!”   “歪理一大堆!”圣人也不生气,老实说,如果勋贵之后都是贾赦这样的人,圣人才叫高兴呢,做皇帝的人,哪个没点疑心什么的,贾赦这样胸无大志,安于现状,又知道审时度势,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的聪明人,对于圣人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圣人不缺人才,但是那种不安现状,圣人不想给,却想要自个伸手去拿的人才,对圣人来说,才叫他如鲠在喉。   跟贾赦说话,圣人总是会觉得轻松,贾赦是个挺诙谐的人,而且不知道哪儿听来的一大堆奇闻异事,圣人又不需要跟贾赦说什么国家大事,纯粹是当找了个人陪自个唠嗑,让自个紧绷了一天的心情能够轻松一些,因此,瞧着贾赦越看越顺眼,但是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朕如今也是年纪大了,睡得不好,恩侯那笛曲却是不错,在宫里不方面,在行宫期间,恩侯就多留一会儿吧!”   这种事情,自然是圣人的恩典,贾赦却是不能拒绝的,何况,贾赦心中有了一些预感,这几天肯定要出大事的,跟在皇帝身边,起码更能够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至于安全不安全的,贾赦倒是不担心,只要不陷入大军保卫,贾赦还是有把握保住自个的性命的。   之前就跟圣人说了缘由,贾赦接下来几天就过得比较悠哉了,纯粹当来这里旅游来了,每天挑选一下皮毛丰厚,颜色纯正的弄几个回来,圣人传召了,陪圣人说几句话,吹一首曲子,等到圣人睡着了再回去。   七皇子徒明昀甚至表示,他都怀疑自个不是圣人亲生的,贾赦才是了,他们这些皇子,都没有每天被圣人传召的待遇,结果贾赦却天天过去,实在是叫人眼红。   贾赦对此也只能摊摊手,表示无可奈何,他不能透露圣人具体的身体情况,不能说自个是被圣人叫过去吹催眠曲的,因此也只能默认了,好在也就是在围猎期间需要如此,等到回京之后,自个又能待在城外过自己的清静日子了。   这天已经是第四天了,贾赦一大早起来就觉得眼皮直跳,他揉了一下眼眶,调匀了呼吸,心中却是有了些不怎么妙的预感。   贾赦不过是到山林里面稍微转了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跟着一帮对于打猎早就觉得无聊了的纨绔子弟在一块儿聊天玩闹,干脆就在外头搭了个烧烤架子,直接叫人洗剥了一头黄羊,还有几只兔子什么的,自个在架子上烤着玩。   一整个白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贾赦都要觉得自个太过疑神疑鬼了,但是依旧没有放下警惕。   太阳快要西沉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阵热闹的喧哗声,原来竟是有人猎到了一头足有一人多高的黑熊,圣人听到消息,也是来了兴趣:“竟是猎到了黑熊,是哪家的子弟?”   传话的人赶紧回话道:“却是承恩公家的三公子!”   所谓的承恩公自然是皇后的娘家宋家,宋家出了元后还有继后,一直圣眷不衰,承恩公的几个儿子也很是出息,这位三公子是承恩公最小的嫡子,名叫宋嘉平,如今年方弱冠,出生的时候就得了圣人的恩典,赏了一个轻车都尉的爵位,一直以来也是被圣人当做自家子侄看待的。   这会儿听说是他猎到了一头黑熊,圣人不由大悦,拊掌笑道:“原来是安和,竟有这般勇武,实在是难得得很,朕可得去看看,好好赏赐一下安和!”   说是圣人去看看,其实也就是叫人将那头黑熊抬上来而已,宋嘉平站在一边,一身轻甲箭袖,长得极为俊秀,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看着就是翩翩少年,极为惹眼。   圣人看着那头巨大的黑熊,黑熊身上中了好几箭,最致命的一处却在脖子上,一箭几乎洞穿了整个脖子,圣人见了脸上就是露出了笑容,从台上走下来,看着宋嘉平,满脸都是慈爱欣赏之色,笑道:“当年那个一碰就哭鼻子的小东西如今也是大人了,这般勇武,竟是能一箭射穿了熊皮,实在是了不得,安和啊,你想要什么赏赐,姨夫都赏给你!”   圣人并不以朕自称,直接自称姨夫,可见圣人对宋嘉平如何看中了,宋嘉平看着也是一副激动的模样,他躬身下拜:“多谢圣上,臣就不客气了,臣想要的是……”说着,竟是忽然起身,然后向着离他不足两尺距离的圣人飞扑了过去,手里赫然握着一把短匕。   戴权一直跟在圣人身边,见状大吃一惊,连忙冲了上去,不顾一切地推开了圣人,饶是如此,那把短匕还是从圣人胳膊上擦了过去,这般兔起鹘落,几乎谁也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宋嘉平那边却是大吼一声:“为太子殿下尽忠!”说着,不要命一般,又是握着短匕,向着圣人冲了过去。   ☆、第46章   贾赦虽然猜到铁网山这次围猎定然会有什么大动静,却没想到,直接就出了这种事情。不过,贾赦的反应极快,见宋嘉平继续冲着圣人杀去,他不方便展露轻功,一时情急,看到手上那只烤全兔,直接对着宋嘉平扔了过去。   一只本来分量就不算轻的烤全兔加上贾赦灌注其中的内力,直接就打中了宋嘉平的腿,附近的人几乎听到宋嘉平的腿传来了骨头折断的声音,宋嘉平到底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说为了家族还有其他的事情,担任了直接刺杀的角色,早已有了不成功则成仁的觉悟。但是终究不是什么真的狠人,这会儿腿骨骨折,先是人因此失去了平衡,然后骨折后的疼痛就让他几乎难以忍受,手上的短匕也掉了下来。   只是局势并没有因为宋嘉平断了腿就因此好转,宋嘉平的举动只是一个信号,随着他的动手,整个铁网山一下子乱了起来。   圣人胳膊受伤,也不知道匕首上有毒没毒,戴权立马就摸出了一只玉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解毒丹给圣人吃了,圣人稍微定了定神,一听动静,到处都是喊杀声,身边那些侍卫看着也不怎么可靠了,即便以圣人的心志,也有些迷茫。   没了宋嘉平,还是有人悍不畏死地冲过来,圣人身边一时半会儿压根没什么人保护,几个贴身的侍卫明显左支右绌,戴权只顾着扶着圣人逼退,脸上神情极为惊怒。   贾赦扔出了一只烤兔腿,也不管边上那些被突如其来的刺杀还又很明显的乱象弄得整个人都蒙掉了的几个纨绔,直接拔腿就往圣人那边跑去。不管怎么样,圣人在位,对贾赦的好处远比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皇子在位好得多。   贾赦也不是什么无情之人,圣人这些日子以来,对贾赦实在是不错,倒是让贾赦想起万花谷中几个长辈了,贾赦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圣人被人给刺杀了。   贾赦身边压根没什么趁手的兵器,又不能在这个世界显露明显的武功,毕竟,他已经发现,这个世界压根没有所谓的真气内力之说,要是冒出个异类来,谁知道别人会怎么想,贾赦可不想将自个也搭进去。因此,贾赦很是利索地切换了花间游的心法,直接一脚踹倒了一个倒霉的不知道是哪一方的侍卫,从他手里夺了一把装饰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长剑来。   长剑抽出之后,贾赦就知道,那倒霉家伙应该是哪家到龙禁尉之类的地方镀金的子弟,这把剑居然都没有开锋,不由哭笑不得。   贾赦干脆拿着那把没开锋的长剑当做判官笔使唤,直接就是刺穴打穴,不多久就将一干冲向圣人的人打倒在地,然后架住了已经挥到了圣人面前的一把大刀,剑鞘一点,直接刺中了他腕上的神门穴,那倒霉家伙手上没了力气,大刀直接落到了地上。   “圣上,如今往哪里走?”贾赦见圣人看着无事,松了口气,但是他也搞不清楚圣人究竟做了什么布置,只得问道。   圣人这会儿也镇定了下来,他真没想到,自个这番引蛇出洞,出来的不是普通的小蛇,分明是已经成了气候的巨蟒,饶是圣人之前做足了准备,也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这么大手笔。   圣人这边见贾赦很是干脆利落地打翻了一批刺客,心中安定了一些,沉声道:“行宫那边暂时不能去了,暂且找个地方躲避再说!”   一边说着,一边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命令他早已安排好的一干人前来勤王护驾,又收拢了一帮侍卫,护卫着圣人往另一个方向撤退。   贾赦对圣人的安排一无所知,只得充当了护卫的角色,圣人之前瞧贾赦持剑将一干刺客制服,对贾赦却是颇为信任,因此,也让贾赦随侍一侧。   一群侍卫护卫着圣人且战且退,忽然贾赦心中生出了一丝警兆,侧眼看去,竟是看到一道粗大的乌光飞快袭来,一边戴权尖叫起来:“该死的,这边怎么回去破城弩!圣上,快避开!”   对上这等几箭就可以破开城墙的利器,贾赦即便是武功在全盛之时,也只有退避三舍的份,这会儿只得拉起圣人,直接往一侧飞扑了过去,戴权也是眼尖,也是连滚带爬扑了过来。   贾赦这边才带着圣人扑倒在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然后就听到了刺耳的呼啸之声还有惨叫之声。贾赦回头一看,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侍卫直接被那破城弩传承了糖葫芦,旁边的人也被扫过,一个个都站不稳,倒在了地上,一时间根本爬不起来。   破城弩体积很大,需要好几个人才能顺利操作,而且很是费力,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再发一次,但是谁知道对方那边到底有几具破城弩,而且,隐约又听到了开始接近的喊杀声,贾赦咬了咬牙,说道:“圣上,臣得罪了!”说着,直接背起了圣人,往附近相对隐蔽的地方跑去,戴权见了,赶紧跟了上来。   贾赦这些年每天选个不同的方向打猎,对附近的地形也有些了解,铁网山占地极广,因为是皇家猎场的缘故,方圆数十里都没有普通百姓居住,里头住着的却是专门为皇家豢养各种猎物还有维护猎场的人。只是,之前那些人以猎到巨熊为由,接近圣人,说不得,猎场这些人已经跟叛贼勾搭上了,贾赦自然不能背着圣人就往那边跑,却是直接往人迹罕至的地方跑去。   一直到几乎听不到人声了,贾赦才装着喘着粗气将圣人放了下来,戴权居然还一直坚持跟在后头,这会儿同样是气喘吁吁,但是还是强撑着过来找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拿着自个也已经不怎么干净的衣袖擦了又擦,才扶着圣人坐下。   结果却是发现不对,圣人满脸通红,显然在发烧,偏偏嘴唇上却是惨白,毫无血色。戴权傻了眼,差点没哭出来:“贾爵爷,圣上这是……”   贾赦给圣人把了脉,心中便是了然,圣人年纪本来就不轻了,之前被匕首划破了手臂,偏偏那时候乱得厉害,戴权只来得及给圣人服下了解毒丹,压根没有好好包扎,结果后来一路奔走,原本就包扎得不怎么样的伤口再次迸裂,别说圣人已经是天命之年了,哪怕是个年轻人,这会儿也要撑不住了。   好在贾赦一向随身携带金针,这会儿掏出金针,直接就封住了圣人的伤口那边的血脉运行,有撒上了一包金疮药,这才撕下了一截里衣,将伤口妥善包扎。又以金针渡气之法,将自身的内力输入到了圣人体内,再给圣人喂了两粒补血的丹药,圣人看着总算是好了一些,只是还是有些神智不清。   这会儿天色已晚,贾赦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会儿秋天了,还是先找个地方暂且安置才行,毕竟,圣人这样,却是经不起晚上的风霜了!我也得去采点药回来,光靠着金针之法,却还是有些不足的!”   戴权这会儿也有些六神无主,他这样的内侍,一身荣华富贵,全系于圣人一身,自然是最不希望圣人出事的,这会儿圣人身边能用的也就是贾赦一个了,他也只能相信贾赦了。   贾赦又背起了圣人,领着戴权,找了半天,才算是找到了一个比较狭小的山洞暂时容身,然后将自个身上几个荷包解下递给了戴权,里面是一些点心还有肉干什么的:“这里头也就是一些干粮,戴公公先拿着,回头圣上若是醒了,好歹叫圣上吃一点,我这便去采药,最多一个时辰便会回来!”   戴权赶紧点头应了下来,他之前跟着贾赦也没有啥事都没做,却是在路上留下了一些标记,好叫圣人的心腹能够找到这里。   贾赦看在眼里,也没有阻拦,他也不觉得凭着自个和戴权两个人就能搞定一切,毕竟,他压根不知道圣人到底有什么计划,因此,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贾赦在外头找了几样合用的草药,砍了几截竹子,装满了清水一块儿带了回去。   找了个干净的石头,贾赦将草药捣碎,滤出了一些药汁出来,给圣人灌了下去,戴权那边也是忙活个不停,拿了帕子,浸了清水,给圣人冷敷。   因为担心生火扬起的烟气引来敌人,哪怕晚上气温骤降,贾赦也没有生火,只是脱下了自个的外衣,给圣人盖上了,戴权也是赶紧解了自个的外衣,自个在那边冻得脸都有些发青了。   下半夜的时候,退了烧的圣人就清醒过来了,看到只有戴权和贾赦,就没别的人了,暗中叹了口气,问道:“这儿是哪里?”   贾赦回想了一下方位,说道:“应该是铁网山西侧一点,具体位置却是不清楚!”   圣上眯了眯眼睛,对着戴权问道:“联系上他们了吗?”   戴权摇了摇头:“奴婢已经一路留下了暗记,不过,暂时还没有人找到这里!”   圣人沉默了一下,他想到之前那道乌光,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眼中也是闪过了杀机,然后说道:“既是如此,今晚先在这里休息,明日天一亮就动身!”   贾赦也没有多问,只是点头应了下来。圣人也是累了,之前不过是强打精神,很快又合上了眼睛。   ☆、第47章   第二天天亮之后,依旧没人找过来,贾赦也不能全部指望他们,自个去采集了一些野果,又弄了几竹筒清水回来,戴权拿了银针一一试过之后,奉给圣人食用。昨儿个那些点心肉脯分量实在是太少,之前就吃光了。   贾赦也不以为意,见圣人吃了几个就停了手,自个也拿了几个吃了,老实说,这些野果味道真的不怎么样,多半又酸又涩。不过这会儿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还是得多少吃点东西,好补充一下热量。   勉强吃了几个野果,喝了一些清水,圣人就开口道:“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咱们还是离开吧!”他用了咱们这个词,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可见亲近之心。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圣上说的是!”   戴权在一边也是心忧,他昨儿个就留下了暗记,结果一直没人找上来,却是担心只怕圣人留下的后手被发现,被拖住了,他不敢想到其他的可能,素来成王败寇,若是叫逆贼得手,只怕到头来,自个就得给圣人陪葬,想到这里,戴权几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而圣人却是神情平静,他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却是得处变不惊,才能应对接下来的变局。   贾赦带着圣人在铁网山中躲藏,好几次,却是遇上了前来搜查的叛军,都被他们躲过,那些叛军甚至起过放火烧山的心思,只是他们倒是放了火,偏偏火根本就没烧起来,将一些枯枝枯叶烧掉了之后,竟是自个熄灭了。   山火这种事情也得有天时地利,这会儿虽说入了秋,山中许多树叶都已经凋零,枯枝枯叶极多,但是,铁网山中却是很有些山泉溪流,而且也有不少长青的树木,林中湿度还是很大的,烧起来并不容易。   不过那些叛军却是有些疑神疑鬼,一个人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琢磨着人家都说皇帝是天子,有神佛庇佑,如今命不当绝呢,顿时将几个同伴给吓着了。他们之前也被烟气呛得够呛,因此,也顾不得再搜查什么了,直接跑了。   藏在一边的贾赦长松了一口气,刚刚却是他费了不少力气,直接内气外放,阻隔了火势蔓延,几乎将体内的内气消耗得一干二净,也亏得大唐那边的武学系统奇特,内气外放非常容易,要不然,贾赦还真没办法成事。   同样躲在一边胆战心惊的戴权却是被此事鼓舞了信心,坚信圣人天命还在,什么乱臣贼子,跟圣人作对,都是自取灭亡。   一直在山中躲了几天,三个人都有些疲惫不堪,戴权除了会伺候人,其他的会的事情真是不多,因此,大多数事情都是贾赦去做,寻找饮水食物,辨别方向,躲避追兵,一路上总算是有惊无险,不过大家吃不好睡不好,都憔悴了不少。   这天,总算有人按照戴权留下来的暗记找了过来,带队的却是冯唐,冯家也是开国功臣,不过从龙甚晚,功劳也不够大,等到开国的时候,也就是封了个聊甚于无的子爵,没两代爵位就没了。   不过,冯家几代人都是做着皇宫的禁卫或者是在五城兵马司任职,因此,在武将圈子里头也颇有几分实力。冯唐年纪比贾赦大了一点,不过因为他老爹过世得早,早早就接了担子,这么多年来担任禁卫,一直颇受圣人信任。   “臣救驾来迟,请圣上恕罪!”冯唐看到随侍在圣人身边的居然是贾赦之后,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心里面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贾赦这家伙回去肯定是青云直上了,自个这边,被那些叛军拖住了手脚,结果好几天才找到了圣人,原本就算有什么功劳也得打点折扣,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心里头觉得郁闷,冯唐却也知道,贾赦能够跟戴权一块儿,这几日一直护持了圣人周全,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换成自个也未必做得到,因此,也便不再多想,直接就跟圣人请罪。   圣人含笑道:“冯将军来得正及时,何罪之有!”   冯唐心里头顿时松了口气,看样子圣人这几天过得还不错,没真的吃多少苦头,要不然,绝不会这般平和,不过还是说道:“铁网山以及行宫这边叛乱已经平定,叛军均已被拿下,臣这就带人护送圣上回行宫!”   圣人点了点头,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那便回行宫吧!还请冯将军跟朕说说看,这几天朕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唐脸上顿时露出了苦笑,他也是几天没合过眼了,这算怎么回事呢,圣人布置的后手显然不止冯唐一个人,不过当时突发叛变,圣人却在移驾过程中失踪,叛军还动用了破城弩,现场还出现了圣人身上携带的配饰,有谣言说圣人已经驾崩了。   冯唐那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不等去找圣人,迎面就遇上了叛军,结果最后发现,叛乱的人马那根本就不止一支!   之前宋嘉平喊着为太子尽忠,大家自然怀疑上了太子,等到大家跑到太子应该待的地方才发现,那个太子居然是个冒牌货,后来才知道,太子被猛虎袭击,只是受了点皮外伤,骨折什么的是要挟太医给编出来的,太子受伤之后,就偷偷乔装打扮返回了京城,留下来的那个是不知道哪儿弄出来的替身,长得跟太子有七八分相像,再化妆一下,又有着骨折这个借口,即便有什么举止不当,也能够说得过去。   太子徒明昭作乱是显而易见的,另外,大皇子徒明昌应该也是早有准备,而三皇子徒明旭一边喊着勤王救驾,也拉起了一支人马出来,至于五皇子徒明昕,他大概是真没有什么准备,不过,这家伙是个墙头草,他原本跟徒明旭交好,因此很是干脆地投靠了徒明旭,等到发现局势明朗了,立马暗算了徒明旭,带着自个的人将徒明旭给卖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个是被徒明旭给裹挟的,还弄了个血书出来,倒是叫人大开眼界。   倒是四皇子,一直不怎么受宠,而且武力也不怎么样,这次出行,根本就没跟着出来,也不知道在京城那边有没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圣人怒极反笑:“真没想到,朕这几个儿子,倒是都挺有志气啊!”说到这里,圣人眼中不由流露出了一丝杀机来。   冯唐在那里一声不吭,老实说,他知道的事情也不算全,起码京城那边的事情,他如今还没搞清楚,京城如今情况如何,冯唐也只有抓瞎的份,何况,涉事的都是龙子凤孙,他一个外臣却是不能多说什么的,平白给自个找麻烦。   圣人也没有逼迫冯唐的意思,直接在冯唐带来的人马的护卫下直接返回了行宫。   行宫之前被人放了一把火,虽说救得及时,但是还是烧掉了不少地方,看着破败了许多,好在还是有一两间寝宫受损不严重,圣人直接就住了进去。   随驾的妃嫔这次可是受了不少惊吓,她们对围猎什么的兴趣不大,除了前两天还到铁网山上见识了一下,后来几天就留在了行宫,结果,当日直接就有叛军冲击了行宫,想要夺取圣人带来的玉玺。天子有九宝,传国玉玺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随身携带的,但是,圣人哪怕到了铁网山这边,依旧也有不少国事要处理,因此,自然也携带了部分玉玺,这些叛军是大皇子徒明昌一党,打的自然是夺了玉玺,伪造圣旨的主意。   结果徒明旭的人也冒出来了,徒明旭的生母贤妃却是随驾到了这边,她想要跟儿子里应外合,却是直接被甄贵妃给拿下了。   甄贵妃近年来最是受宠,她育有两子一女,长子是十一皇子,只是生下来不足三岁就夭折了,很是叫甄贵妃在圣人那里博得了不少怜惜之心,后来她所育的九公主和十三皇子都极为受宠,九公主更是出生没多久就得了封号,十三皇子也被取名为徒明昊,可见圣人之心。   甄贵妃这些年一直独宠,她是最不希望圣人这会儿就出事的,她这些年得罪了多少人,若是叫其他皇子成了事,哪里还有她的好处,因此,一发现贤妃那边有了异动,甄贵妃直接带着人强势地将贤妃给制住了。   最终徒明旭和徒明昌两边对峙了半天,谁也奈何不了谁,最终愤愤之下,往行宫里面丢了一把火,都暂时撤退了。   这会儿叛乱初定,大皇子徒明昌最得宠的时候,跟太子相仿佛,那时候常跟太子针锋相对,圣人也是在中间和稀泥,到了后来,徒明昌也越来越不得圣心,他如何能够甘心,如今事败,他本就性烈如火,直接横剑自刎,不肯再受半点羞辱。   徒明旭却是被徒明昕算计了,成了徒明昕的投名状,又听说自个母妃叫甄贵妃制住,也明白什么是大势所趋,因而如今也算是破罐破摔,被关在行宫中,该吃吃,该睡睡,不管是给他一个痛快,还是别的什么处置,他也都认了。   圣人那边,却压根没提到这几个儿子,简直就是当他们不存在一般,只是问道:“老二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这会儿也不说徒明昭是太子了,只是这般称呼,顿时叫下面的人心中有了底。   ☆、第48章   京城距离铁网山也不过百里左右,只是叛乱了几天时间,京城那边的消息一直没有传过来,太子返回京城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行宫这边还懵着呢!   第二天,京中的消息便传来了。   贾代善一向备受圣人信重,圣人的后手里头自然有贾代善的一份,之前知道太子返回了京城,贾代善作为京营节度使,立马也带着人追了上去,结果发现,京营里面也有人投靠了太子,贾代善很是费了一些手脚,才处理了京营那些叛逆,对上了准备良久的太子。   太子虽说准备充分,但是他联络的无非就是那些人,看着显赫,实际上手头正儿八经有兵的不多,何况还有不少墙头草,没点实际的好处,就想要他们做这种事情,这不是开玩笑吗?   何况,贾家原本就跟诸多勋贵联络有亲,这会儿发动贾家的人脉,不求人家跟着贾代善上阵砍人,只要他们袖手观望却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贾代善也是拼了一条老命,连同荣宁二府仅剩的一些老兵还有家丁都弄了出来,跟太子的兵马苦战了几日,最终将太子逼入了东宫之中,双方算是僵持了下来。   不管怎么样,叛乱算是平定下来了,圣人也懒得继续在铁网山这地方多待,直接就起驾回京,接下来无非就是秋后算账,论功行赏。   功大莫过于救驾,贾赦才一回家,礼部那边圣旨就下来了,贾赦直接被封了个安乐侯,世袭三代不替,而之前那个顺平子爵的爵位也保留了下来,按照圣人的意思,贾赦可以将这个爵位传给另一个儿子。   安乐侯这个封号叫贾赦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是某个话本里头的反派或者说是炮灰,这实在算不上吉利。这其实算是圣人的一个恶趣味,之前他想着贾赦这身本事,进兵部或者是在禁卫里头担任个职位却是不成问题的,结果,贾赦直接就说他不想做什么官,一来是自个不过是一点匹夫之勇,二来,也是他天性散漫,叫他每日去当值上朝,简直跟要他半条命差不多了,于是,圣人一时恶趣味发作,就给贾赦封了这么个爵位。   贾赦的封赏下来得快,毕竟,他也就是救驾之功,其他的,也就什么也没有了,至于其他人,可就没这么简单了,总得等到事情都尘埃落定再说。   太子在圣人回京的前一天,直接就在东宫吞金自杀了,太子妃跟着也一条白绫将自己挂在了自个的寝殿里头,只留下了已经十一二岁的儿子,另外那些侍妾却没有这个勇气,只是凄惶的在东宫等待着属于她们的命运。   圣人对太子终究还有一些父子之情,听说太子自尽,他沉默了许久。活人在某种程度上永远争不过死人,对于曾经跟圣人同甘共苦过的元后,圣人一直非常感念,至于太子,因为元后早逝,一直就是在圣人身边长大的,因此,对这个儿子,圣人虽说这些年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觉得自个还没死呢,这个儿子就想着篡位,一方面又觉得太子不成器,心胸狭窄,但是,如今人死了,想起来的又多半都是好处了。   尤其,徒明昭临死还留下了一封遗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徒明昭当初就已经想过,事败之后,只怕一家子都要受到牵连,结果事到临头,徒明昭对于妻儿也有了一些怜爱之心,干脆想着用自个一死,让圣人对妻儿网开一面。   徒明昭在圣人身边长大,对于圣人的了解只怕是所有皇子中最深的一个,他遗书之中直言这么多年来,他身为太子,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父皇你儿子一个接一个的出生,在自个身上的关爱越来越少,对自己却是责难越来越多,叫他心中生出了不平之意,最终才叫他因为这一念之差,从此再也回不了头。他在遗书上又说到了从前的事情,只说自个恨不得还是从前那个孩子,只需要在父皇你身边撒娇耍赖就可以云云。   总之,徒明昭把握住了圣人的心理,在遗书中动之以情,叫圣人见了,当场痛哭起来,硬是跑到东宫,见了徒明昭最后一面,最后又是扶着徒明昭的棺木痛哭流涕,几乎难以自抑。   徒明昭临死这般布置,却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从东宫回来之后,圣人直接命人拟旨,废掉徒明昭的太子之位,追封义忠亲王,与自尽的太子妃一起,依旧是以太子太子妃的规格葬于皇陵,而徒明昭的嫡长子直接就封了义忠郡王,等到义忠亲王出殡,就迁出东宫,入住王府,至于其他的儿子,等到成年之后,按照宗室的规矩,再分封爵位。   老实说,这封号简直是太具有讽刺意义了,徒明昭谋逆自尽,哪里忠,哪里义了?礼部那边的人不是没发出异议,结果圣人凉飕飕一句:“我追封我儿子,用个好一点的封号都不成了吗?”结果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徒明昭算是有了个好结果,虽说那位义忠郡王只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难见自由,但是好歹保住了性命,也没有被废为庶人,还得了个正常皇孙能有的郡王爵位,总算没什么问题了。   但是,其他几个跟着谋逆的,就没这等好事了。   光说皇子,圣人感念徒明昭,想着徒明昭在遗书上说自个做太子的时候,被诸多兄弟百般针对云云,自然也就迁怒到了其他几个儿子身上。徒明昌也是自尽的,结果这位死了也没好结果,直接就被贬为了庶人,不得葬于皇陵,徒明昌这一支直接被除籍,以后连宗室都不能算了,而徒明旭同样如此,一家子被除籍,沦为庶人,两家一起被押往皇陵守灵。   最后“弃暗投明”,还抓了徒明旭做投名状的徒明昕也没能得个好字,直接就被斥责说毫无手足之情,不孝不义,命其闭门读书。徒明昕原本被封了瑞亲王,结果这回亲王的位置也保不住了,直接连降二级,连郡王都没有混上,就成了个国公,连个封号都没有。   几个皇子起码没有性命之忧,跟着他们谋逆的一帮人显然没有这等好事,这等大罪,本就罪在不赦,还得株连九族。先是跟着太子的一帮人,首先是遭了秧。   承恩公一家子也牵扯到了这事里头,结果三司一审,发现承恩公府居然支持的不是太子,而是大皇子徒明昌,一群人顿时傻了眼。   徒明昌是圣人的长子,他生母早逝,后来被追封了平妃,有一段时间是养在元后身边,后来也在继后那里抚养过一段时间,看着跟承恩公府不如太子亲近,实际上却一直有着很深的联系。   最重要的是,这里头有皇后的意思,如今的皇后是继后,她却一直无子,偏生太子养在圣人身边,跟继后也不亲近。这也就算了,结果继后不知道从哪儿知道,当初自个那位好姐姐在让自个进宫之前,直接命人给她下了绝育药,以至于继后一直无子。因此,继后对元后还有太子其实心中是深恨的。   徒明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这事,直接就跟皇后达成了协议,徒明昌母家不显,甚至就没几个能撑得起场子的人,一直都是混吃等死的料,他本来也在皇后身边养过几日,跟皇后也有些感情,皇后恨极了元后徒明昭母子,直接就一拍即合。   承恩公府那边,按理说都是自家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徒明昌跟皇后再亲近,宋家也不是他的外家,但是问题是,太子跟承恩公府其实也不是那么亲近,甚至承恩公府的世子当初曾经给太子背了黑锅,很是倒霉了一阵时间,元后早逝,继后跟徒明昭并不亲近,徒明昭跟承恩公府自然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对于承恩公府,徒明昭也不是很信任,宋家在徒明昭那里就没得过什么好处。   两边这么一比较,徒明昌那边又是诚意满满,徒明昌的王妃一直缠绵病榻,徒明昌许诺只要自个大事得成,皇后一定是出自宋家,有许诺宋家可以进入朝堂,出将入相,宋家那边自然也就动心了。作为后族,宋家实在是受够了,明明一家子都有本事,看宋嘉平作为嫡幼子,按理千娇万宠长大的,也养得文武双全就知道了。结果圣人一直压着他们,爵位不吝啬给,但是实权想也别想。徒明昌给足了面子,宋家那边一商量,就彻底倒向了徒明昌,然后那次刺杀,宋嘉平顺手就给太子扣了一顶黑锅。   知道了这事之后,圣人简直快要气爆了,对徒明昭更加愧疚感念,直接将徒明昭的次子也封了个郡王,然后直接迁怒了宋家还有继后。   继后早在知道宋家被拿下的时候,就知道不妙,原本心中还有些侥幸,但是,宋家招出了这样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幸免,继后也是干脆之人,直接了当将凤印中宫笺表什么的放到了匣子里面,往正殿一放,自个梳洗了一番,穿着皇后的全套朝服,等到圣人过来,想要兴师问罪,很是平静地说道:“姐姐夺了我有孩子的希望,那么我也毁了她的孩子,一报还一报,公平合理!”一句话说完,皇后便断了气。   继后这么一来,圣人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最终,原本在京中很是体面的承恩公府直接烟消云散,男丁成年的全部处斩,剩下的尽数流放,女眷直接打入教坊司为奴,京中一时震怖。   ☆、第49章   宋家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卷入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最终,风头刮到了荣国府。   贾政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贾代善面前,痛哭流涕,请求贾代善救自个一命。   贾代善听贾政将事情说完,已经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贾代善从来没有想到,自个儿子居然会这么蠢,你没有本事,不通人情世故,眼高手低,这些也就算了,贾代善他为了这个家也算是殚精竭虑,他这次可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足以能够保证荣国公这个爵位顶多也就是降两等承袭下去,贾政怎么着都能继承一个伯爵的位置,有了这个爵位,足以保证贾政这辈子荣华富贵,连同子孙也能因此受益。   可是,贾政他做了什么,他盗取了贾代善的印信,伪造了贾代善的手令,分裂了京营,以至于贾代善后来为了镇压京营中的叛乱,杀死了不少曾经信重的手下与袍泽。   若是贾政在事发之后早点跟贾代善说,贾代善那时候还有办法补救,比如说将所有知道这事的人杀人灭口,或者是及时向圣人请罪,可是,在这个已经拔出萝卜带出泥,不知道多少人卷入其中的时候,贾代善任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徒呼奈何。   贾代善想到这里,一口血喷出来,看着贾政的眼神叫贾政几乎想要拔腿就跑,他哆嗦着看着贾代善:“儿子,儿子也是受了奸人蒙蔽啊,老爷,父亲,爹,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想着,太子,啊,不义忠亲王本就是元后嫡子,继承皇位名正言顺,谁能知道,他居然是想要谋逆呢?”   贾代善颤巍巍地站起来,狠狠地一巴掌甩向了贾政的脸,贾政被扇得差点没直接摔倒在地,不过已经是鼻涕眼泪一大把,哭着说道:“老爷,儿子不想死啊,求你给儿子向圣人求个情,我,我就是一时糊涂,对,一时糊涂!”   贾代善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一时连站都站不住了,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羊脂玉瓶,从里面倒出几粒丸药来,一股脑儿倒进了自个嘴里,嚼了嚼,苦涩的药味在嘴里弥漫开来,他强撑着咽了下去,精神振奋了一些,他咬着牙,再次坐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几乎是有些心灰意冷了,他看着贾政,眼神带着一种茫然,然后挥了挥手:“你回去吧!”   贾政吃了一惊,直接膝行过去,抱着贾代善的大腿,哭道:“爹,爹,你救救儿子啊,你别不管儿子啊!”   贾代善对这个儿子简直是绝望了,自作聪明也就不说了,结果还半点眼色都没有,他恨不得一脚将贾政踹开,只是却已经没了多少力气,他咬牙道:“要不是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直接就劈了你!给我滚!”   贾政总算听出味儿来了,顿时如蒙大赦,见贾代善神情有些灰败,他可不知道贾代善之前平叛已经是透支了绝大部分的生命力,这会儿也不过是强撑着而已,又是胡乱磕了几个头,就连滚带爬地跑了。   贾代善等到贾政出了门,几乎是瘫软在椅子上,脸上神情变得悲凉起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不管怎么样,贾政是他如今唯一的儿子了,贾赦显然是不乐意管荣国府这摊子事的,贾代善长叹一声,强撑着叫道:“来人,铺纸研墨!”   在下人在一边铺纸研墨的时候,贾代善将自个原本准备好的遗折拿了出来,脸上神情木然,也没有再翻开,直接就将那本遗折扔到了火盆里面,包着绫子的遗折在火盆里面燃烧起来,散发出了焦臭的味道,贾代善只当不觉,坐了好一会儿,才蹒跚着走到书桌前,颤巍巍地提起笔,一笔一划地写起了请罪折子。   不得不说,贾代善还是选了一个好时机。   因为卷入此事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朝堂已经是人人自危,要知道,牵扯到这些事情里头的皇子,都已经成年开府,在外头哪个没有一干党羽,也就是四皇子徒明旰,他自从上一次被圣人敲打过之后,就一直谨小慎微,还摆出了一副崇佛好道的模样,常常跑到佛寺道观跟人家辩经论道。   这次义忠亲王谋逆,四皇子因为圣人带走了大多数成年的皇子,他却被留在了京城,心中郁闷,直接去了城外崇恩寺,义忠亲王也没将四皇子放在眼里,因此,除了留在四皇子的成亲王府的妻妾儿女受了一番惊吓之外,徒明旰顺顺利利地逃出了一劫。饶是如此,徒明旰手底下也是有人跟这事扯上了关系,直接举家下狱,徒明旰气这些人吃里扒外还来不及,怎么会出手相助,但是也叫人怀疑他跟义忠亲王有什么联系,要不然,怎么就叫他顺顺当当脱了身呢?   圣人看着空出了不少的朝堂,也发现打击面太广了,之前他雷霆震怒,正好这会儿是秋天,也是秋决的时候,因此,天天都有大批的人被押上菜市口,刽子手的鬼头刀都被砍得卷了边,地上的鲜血几乎将地面都染成了红色,怎么用水冲都冲洗不掉。   原本京中的百姓也有心思去看砍头,弄什么人血馒头什么的,杀得多了,一个个也是胆寒起来,圣人如今也算是平静了下来,这会儿差不多准备收手了。   贾代善遗折刚写完,人就撑不住,直接轰然倒地。这边先是找了太医,第二天遗折就被递了上来。   圣人一边看着贾代善的遗折,明显是贾代善亲手写的,字迹熟悉,但是却虚浮无力,上头先是为贾政请罪,说贾政是个蠢货妄人,然后又道,自个如今只剩下贾政这一个儿子了,孙子年纪幼小,又先天体弱,说不得就会早夭,因此,他也不求什么光耀门楣,传承家族荣耀,只求保得贾政一命,总得传承家族香火云云。   再一看太医送上来的贾代善的脉案,太医直接就说了,贾代善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他之前奋勇平叛,完全是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最后激发了自个的生命力,后来又服用了什么补药,总算稳固了一丝生机,好歹还能再活个一段时日,只是之前怒火攻心,这下子,却已经是药石罔顾,只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   贾代善跟圣人一直以来君臣相得,对圣人也是忠心耿耿,圣人对他一直以来同样是信赖有加,想到贾代善年轻时候意气风发,圣人也是慨叹不已,真要说起来,贾代善比圣人还要小几岁了,结果这几年来,因为妻儿的事情,屡受打击,老得厉害。   圣人因此也有了感同身受之心,大丈夫难免妻不贤子不孝,贾代善看不开,他觉得自个应该看开点,他比贾代善强的是,自个儿子多着呢,年长的那几个儿子不孝,后面有的是儿子让他挑选,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想着贾代善也是可怜,在外头英雄了一辈子,结果内宅事情上稀里糊涂,等到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至于贾政,圣人觉得贾代善说得不错,这就是个蠢货妄人,偏生还没有自知之明,这样的人,叫他憋屈一辈子,差不多也够他受的了,等到贾代善的死讯传来,圣人已经有了主意。   贾赦虽说做好了准备贾代善活不过年底,毕竟他之前长途奔袭,为了平叛几日不眠不休,年轻人自然受得住,对于贾代善来说,那就是催命符!之前贾赦回京之后给贾代善配了一些续命的补药,反正也就是聊胜于无,最好的结果就是贾代善能够熬过新年,哪知道,这才多长时间啊,贾代善的死讯就传出来了。   哪怕被出继了,贾代善还是自个的堂叔,贾赦也是得给贾代善服孝的,贾代善换了孝服就跟着来报丧的管家去荣国府奔丧,结果到了京城就听得纷纷乱乱的流言,都说贾代善是被贾政气死的。   一个个言辞凿凿,就像他们亲眼所见一样,不过,大家只说贾政气死了贾代善,却也不说是因为什么,因此,一个个发挥了无与伦比的想象力,有人说贾政跟贾代善的小妾偷情,也有人说贾政似乎是看上了某个犯官家的已经被卖到青楼的女儿,硬是要将人赎身,接回来做妾,多半是类似香艳的传闻。似乎就是一夜之间,贾政就变成了一个贪花好色,气死老父的不孝子。   不过,这其中的内情知道的也有一些,多半也是贾家的亲戚或者是故交,另外就是一些消息非常灵通的人家了,都琢磨着是贾政牵扯到了之前那场不成功的谋逆之中,若非这种事,以贾代善的城府,怎么会这么快就死了。贾政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想要保住他,贾代善也唯有以死动人了。   贾政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贾代善刚死,他临死也没来得及对史氏做出什么安排,史氏一听到消息,立马就不病弱了,直接撑着拐杖就从被软禁的小院里面出来,不等别人有什么异议,就是劈头盖脸地抡着拐杖打了贾政一顿,将本来就心虚的贾政弄得狼狈不堪,小王氏在一边也傻了眼,暗恨贾代善死得也太干脆了,史氏这等人,真要是出来了,他们也是扛不住啊!   因此,等到贾赦到了荣国府的时候,赫然发现史氏穿着一身丧服,摆出了一副未亡人的模样,已经开始招待前来吊丧的内宅妇人了。   ☆、第50章   准确来说,贾赦与荣国府而言,已经是旁支,荣国府有什么事情,他们懒得管,当然也是管不了。   不管怎么样,虽说过继出去了,贾赦还是贾代善的亲生儿子,大家都是知道的,表面文章怎么着都得做一做。因此,别的不说,该守灵还是得守灵,该服丧也得继续服丧。史氏如今也管不了贾赦,也没必要再管贾赦了,贾赦跟她就没什么干系,她如今需要做的就是赶紧掌握住整个荣国府。   史氏原本在拿捏儿子儿媳乃至后宅事体上就颇有一套,如今贾政袭爵的旨意还没有下来,贾政不孝,气死父亲的传言又是闹得沸沸扬扬,几乎是天下皆知。史氏再如何,贾代善也没有休弃了她,为了保住荣国府的名声,对外只说她病弱,在内宅养病,不见外客。因此,她还是超品的国公夫人,整个荣国府,贾代善一死,她就是最大。   有了这样一重身份,又天然占据了礼法上的优势,史氏立马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在荣国府说一不二了。贾政稍有一点别的心意,史氏立马就闹着要去敲登闻鼓,告贾政忤逆不孝,贾政立马就萎了。贾政如今那是真的底气不足,别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他自个能不知道吗,参与到谋逆大事里头,不知道多少人因此掉了脑袋,他到现在都觉得自个脖子有些不稳当。若是史氏真的冲出去一告,上头不介意不顾贾代善临终的求肯,将贾政也跟着解决掉的。   史氏做这些事情毫无顾忌,她这几年早就看透了,贾政这人看着是个孝顺的,实际上最是自私自利不过。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难道自个明面上真的得了多少好处吗,她已经是国公夫人,再如何,也不可能更进一步,虽说她是想要在两个儿子之间玩平衡,好保持自个的权威,贾赦可以怨她恨她,但是贾政却是得到了实际的好处,要不是贾赦最后撒手不干了,能轮得到贾政做府里的世子?   结果到头来,罪过都变成自个的了,不但在自个被贾代善责罚的时候,不帮着自己,反而摆出了一副敬而远之,自个最委屈,一切都是听从了母亲吩咐的样子,叫史氏对这个儿子也是恨上了,如今得了机会,史氏也是战斗力飙升,将贾政玩弄于股掌之上,心中只觉得痛快至极。   史氏看起来每日里为了贾代善的死悲伤欲绝,在灵前垂泪不止,恨不得随了贾代善而去的模样,其实心中却是冷笑不已,你当初那般对我,还说什么要休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自个的命这么短呢?如今你死了,荣国府自然便是我说了算!这般想着,史氏心中颇为得意,什么都是虚的,活得长才是真的,要不是之前那几年史氏硬是熬了过来,如今岂不是一切都成了空?   贾赦知道之后,一方面觉得挺荒谬可笑,一方面也觉得有些幸灾乐祸,若是他当初没有过继出去,想必享受这个待遇的就是贾赦了,如今轮到贾政头上,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贾政以前不是一向孝顺得很吗,如今就让他继续孝顺下去吧!至于史氏,以后能摆弄的也就是贾政那一家子了,贾赦不是什么圣父圣母,能以德报怨,生在贾政家里,也是他们的命了。   贾代化那边见史氏冒了出来,自个还没反应过来呢,荣国府那边已经变了天了!贾代化虽说知道史氏的为人,只是两家虽说就在东西两府,平常看着也亲近,但是到底早就分了家,当初贾代善没把史氏做出来的那些事情闹出来,为的就是贾家的名声。如今贾代善刚死,局势还不明朗,真要是将事情闹大了,只怕两府都没有好果子吃,因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贾代化心里却是下定了决心,若是史氏依旧胡作非为,自个也只能以族长的身份,将史氏休弃了。   等到贾代善七七之后,宫里才算是传来了旨意,贾政得以袭爵,但是,从超品的国公一直降到了三等将军,公侯伯子男,下面才是将军,而且还不是一等,是三等,连降六级,可见圣人的心思。大概是史氏这些日子的举动叫圣人也觉得有趣,因此,圣人虽说知道史氏算是什么样的人,但是并未剥夺史氏的诰命,在他看来,这对原本处在同一利益立场的母子如今相见两厌,互相折磨,却也算是对他们的惩罚了。当然了如今看来,贾政是毫无还手之力啊!   贾政保住了一条性命,偏偏一个国公爵传到他身上,只剩下了个三等将军,等到到了他儿子身上,大概也就剩不下什么了,不等庆幸贾代善最后还是用爵位换了他一条性命,就被史氏的挖苦斥责弄得焦头烂额,萎靡不振,为了逃避史氏,贾政接到旨意之后没几天,就说要扶灵回乡,到金陵给贾代善守孝,这也是正事,史氏自然不能拒绝,只是她却是不乐意长途跋涉回金陵,因此只说自个身上不好,难以远行,会在京城为贾代善诵经祈福云云。   贾政自然猜出了史氏肯定是不乐意回金陵的,不说别的,贾代善临死前几乎已经是当史氏不存在,结果临死前又因为贾政的事情给占住了心神,根本就忘了史氏这回事,要不然的话,史氏哪能又从后院里头蹦跶出来给自个添堵。只是如今史氏已经跳出来了,她又启用了自个还没有完全损失的那些心腹,仗着贾代善过世后那段人心惶惶的时期,又是将内宅的大半权力收拢到了自个手心里头。   贾政暗骂小王氏无用,只是却没想到,小王氏嫁妆单薄,陪嫁的人也少,就算她管家,用的多半还是贾家的老人,这些人最是势力不过,眼看着史氏占据了上风,哪有不投靠的道理。尤其小王氏对钱财盯得很紧,除了对元春还有贾珠,几乎是一毛不拔,对下人自然也没什么赏赐,因此,下面的人多有抱怨.   史氏却不一样,她对下人素来宽和,只要你为她办事,她不在意你跟着喝点汤,比如说之前被贾代善处置了的赖大一家,因为帮着史氏做了不少事情,在事发之前,家里也是置了良田大宅,过得也是呼奴使婢的日子,虽说因为史氏被贾代善厌恶,赖大一家也因为给史氏做了不少阴私之事,叫贾代善直接处理掉了,但是如今家里史氏最大,给她办事,还用得着怕别人吗?因此,史氏那边稍微勾了勾手指头,立马贾家那些惯于见风使舵之人,直接就巴巴地凑了上去,供史氏驱使了。   如今,贾政想要带着自个一家子去金陵守孝,结果史氏却是借口几个孩子年纪还小,经不起长途远行,若是水土不服什么的,只怕对孩子不好,直接将包括元春在内年纪较小的几个孩子都留了下来,原本还想要留下贾珠,但是贾政却是死活不肯让,贾珠已经显露了他的聪明,几岁大的孩子,已经读完了三百千。贾政如今不缺儿女,小王氏的手段远远比不上过世的王氏,几年里头,贾政的那些姬妾已经生了一子二女。   只是,贾家的规矩,庶子庶女一向是上不得台面的。小王氏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元春和贾珠身上,对于那些姬妾还有她们所生的儿女厌恶至极,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照料,不过是叫他们依旧跟着自个的生母,贾政的那些姬妾,多半是贾家的家生子出身,能有多少见识,又能将孩子教成什么样呢,好在那几个孩子年纪都还小,还什么都看不出来。   贾政对贾珠寄予厚望,他对史氏也没有原本的信任,如何能叫贾珠养在史氏那里,想到当年贾赦养在祖母身边,后来对贾代善与史氏都不亲近,以至于史氏生出了废长立幼的心思,顿时就觉得史氏是想要离间自己跟贾珠父子,因此说贾珠是承重孙,一定要跟着扶灵回金陵,史氏也没有坚持,心中只是冷笑,她倒要看看,贾政这种人,最后能将儿子教导成什么模样。   贾政跟贾珠都要走,小王氏虽说放心不下元春,但是她更不放心的是贾政的节操,何况,她也不想跟史氏在一块儿,史氏当初那副慈悲的样子,都能折腾得她这个儿媳妇喘不过气来,何况史氏如今是荣国府的老封君了,连自个丈夫在她面前都心虚气短,小王氏自觉自己是没办法对付史氏的,加上她才不信贾政这三年能够不近女色,因此,咬了咬牙,对着元春不知道哭了几场,才跟着贾政一块儿南下了。   等到贾政他们一家子南下金陵,贾赦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老实说,他一直很担心,荣国府那一家子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好在起码这几年里头,日子算是清静了。   贾代善的死,差不多是为这一场腥风血雨的大清洗划上了句号,老实说,不少人其实心中对贾代善是暗含感激的,他死得太及时了,圣人大概也是因此发现株连太广,总算是放了那些牵连不深的人一马,过了这次,大家总能喘口气,日后将功补过便是。   大清洗过后,一大堆的位置空了出来,给了那些一直在候补或者是还在低等的官职上徘徊的官员一个大好的机会,要是没这回事,他们得等到猴年马月啊,甚至一些之前因为各种原因夺冠罢职的官员也有了起复的机会,因此,朝堂上,很快又人才济济了。   ☆、第51章   不管外面怎么闹腾,贾赦依旧按照自家的步调走,他算是贾代善的侄子,虽说用不着守个三年,一年还是要的,干脆就打着守孝的名头闭门谢客,在家陪老婆儿子。   阿寿如今虚岁也五岁了,放到后世,也是上幼儿园的年纪,贾赦直接在庄子上给他搞了个小型的主题游乐园出来。上辈子他看到那些各种创意的儿童房就想过等自个结婚有了孩子之后也给孩子弄一个,结果这辈子才算是实现了。   如今人工成本不高,地方又大,也不用去申请相关的许可证什么的,贾赦提出了要求,直接叫下头那些工匠做就行了,然后,原本还喜欢赖在张氏跟贾赦身边的阿寿就死活要搬到自个那个院子里面去,留也留不住了,倒是叫张氏很是酸了几天。   贾赦搞出的这所谓的主题游乐园,也是寓教于乐,阿寿想要知道自个睡的床,用的书桌,坐的凳子椅子的形态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就得问贾赦张氏,然后很容易就能连同相关的典故故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能很是清晰地表达出来。因此,张氏也不觉得贾赦对孩子太过宠溺,将阿寿给教坏了。   这天,贾赦正陪着阿寿在他院子里面玩滑梯,那滑梯却是做成了大象的形状,阿寿沿着象腿从象身里头爬到象头上,然后从大象的鼻子上滑下去,他对此一直乐此不疲。   张氏也站在一边看着,见阿寿脸上都冒出了汗来,连忙叫人拿了帕子还有温热的蜂蜜水过来,等着阿寿下来之后擦把汗喝点蜜水。   看着阿寿大呼小叫,活力十足的样子,张氏脸上的神情就格外满足,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对于张氏来说,实在是个莫大的慰藉。不过,嘴上张氏却是对着同样站在一边,还给阿寿鼓掌加油的贾赦说道:“男孩子这般贪玩,可怎么是好,恩侯你实在是太惯孩子了!”   贾赦笑嘻嘻道:“我觉得阿寿这样挺好的啊,等到阿寿有了弟弟妹妹,也能带他们一块儿玩,到时候,肯定更热闹!”   张氏听到贾赦说什么弟弟妹妹,脸上就是浮出了一抹红晕来,瞪了贾赦一眼,不肯再跟贾赦说这个了。   贾赦嘿嘿一笑:“媛儿,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等到出了孝,我再努力一把,给阿寿再添个弟弟或者妹妹!”   这边正在说笑,那边有下人过来传话,言道,林如海带着贾敏过来了。   贾赦不由愣了一下,老实说,他跟林如海他们夫妻两个交集实在不多,虽然张家算是给贾林两家牵了线做了媒,但是贾赦跟林如海也没有什么往来,而贾敏呢,更是跟贾赦没多少感情,他们这么上门,之前连个拜帖也没有,实在是叫人有些疑惑。   张氏听着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对于贾敏,原本在荣国府的时候,姑嫂两人勉强还算融洽,不过也就是那个样子,真要说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那纯粹是骗鬼呢!不过还是说道:“他们过来只怕是有什么急事,恩侯你就过去看看吧,我带阿寿梳洗一下,也让他见见自个姑姑!”   贾赦点了点头,又对着过来传话的下人说道:“嗯,我换一身衣服,这就过去,你先请他们稍待片刻!”   林如海之前中了探花,娶了贾敏,直接进了翰林院做修撰,也算是走上人生赢家之路了。而且贾代善也知道提携他这个女婿,之前义忠亲王之乱,还分了这个女婿一点功劳,等到之后朝堂上空出了一大堆缺来,林如海顺利升了官。   后来贾代善一命呜呼,不过在他还不知道贾政那些破事的时候,已经有了布置,将贾家的一些人脉直接交到了林如海手里,还给他引见了不少人物,因此,林如海的前途还是挺光明的。   问题却是出在了贾敏身上,贾敏这短短几年时间,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先是贾赦跟家里翻了脸,史氏直接被关进了佛堂吃斋念佛,然后贾政娶了个更极品的小王氏,贾代善倒是疼她,但是,他最大的毛病,几乎从不关注内宅的事情,坚信男主外女主内,贾敏连委屈都没处诉。   好不容易出嫁了,自个嫁妆丰厚,林如海英俊儒雅,出口成章,温柔体贴,而且同样是世家出身,林母也是慈爱之人,贾敏过门没多久,就将管家理事的事情交到了贾敏手上,日子过得挺顺心,结果,贾代善一下子死了,别人不知道内情,贾敏却是听说,贾政竟是卷入了义忠亲王谋逆之事,最后只袭了个三等将军的爵位,而沉寂了好几年的史氏又出来了。   史氏被关在后院养病的几年,贾敏一开始还偷偷摸摸过去看,史氏对贾敏其实也不错,但是却也在贾敏那里吐露了不少实情,叫贾敏都觉得心寒,更叫贾敏对史氏起了芥蒂的却是史氏曾经说的一番话:“我的敏儿这般人品相貌,便是皇妃也是做得的!”   后来就听史氏说要想办法送贾敏选秀入宫,还找人给贾代善传话,贾敏心都凉了,圣人都多大年纪了,比贾代善还大两岁,贾敏没见过圣人,可是贾代善都老成什么样子了,圣人也不会差太多,难道她要嫁给一个糟老头,而且还是做妾吗?   贾敏知道那时候才知道,史氏看着疼爱她,但是却是将她当做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这叫贾敏难以接受,贾代善后来也没有瞒她,将史氏的各种所作所为都跟贾敏交了底,贾敏只觉得难以置信,对于史氏这个母亲也没了什么孺慕之情,就在她努力催眠自个,史氏是病糊涂了的时候,贾代善过世,之前没来得及对史氏有什么安排,史氏立马就蹦跶了出来。   生父过世,贾敏自然也得回去奔丧,结果史氏在那里说什么嫁给林如海是委屈了她云云,说什么林家门第不够,人丁稀薄,话里话外就是,林家要想好,就得贾家好云云。   贾敏本是蕙质兰心之人,心中郁郁,去了几次荣国府之后,就病了,这些日子一直病恹恹的,林如海对贾敏这个妻子却是挺满意的,贾敏没有辜负她的名字,是个典型的才女,跟林如海很能够说到一块儿,而且生得也是美貌不凡,并没有高门贵女的骄矜之气,对林母也很是孝顺,因此,夫妻两人感情一直很好,见贾敏那般,林如海心中担忧,走了门路请来了太医,但是太医一向喜欢开太平方,林如海官职又不算高,请来的太医本事也就是那样,贾敏虽说病情也没有变坏,却也没有好转的意思。   林如海算是病急乱投医,不知道从哪儿听说贾赦是学过医术的,据说医术还不错,因此也就直接找上门来了。   当然了,林如海自然也不仅仅是上门求医,说白了,还是想要跟贾赦搭上关系。林如海对自个岳父还是挺佩服的,不过,知道的人都要说一声,荣国公英明神武了一辈子,结果在妻儿的事情上栽了个大跟头,若是荣国府如今的继承人是贾赦,哪怕一家子都没有出仕,在朝野中依旧能够具备相当的影响力,结果如今贾代善的一切努力,几乎全叫贾政给毁了。   林如海也算是知道,自个那位舅兄是个烂泥糊不上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指望这个舅兄跟自个守望相助,母猪都能上树了!而贾赦虽说过继出去了,但是并不是过继给了什么旁支族人,怎么算还是贾敏比较亲近的堂兄,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贾赦没有实权,但是圣人对他却颇为亲近,他跟大多数人都没有明显的利益关系,不管在勋贵中还是在清流中名声都不差,尤其,听说宁国府贾代化贾敬跟贾赦关系都不错,林如海自然更愿意亲近贾赦,尤其,贾赦当年能将张家拉出了废太子的那个大坑,可见他是重情重义之人,这样的人不结交再去找别人,那才叫是舍近求远呢!   贾敏上门心思却有些复杂,不管是贾赦在荣国府的时候还是贾赦过继出来之后,她跟贾赦的关系都比较疏远,她从来没想到,这个在史氏口中一无是处的大哥居然能够走到这一步,只是贾敏终究还是理智之人,因此面上却是不显,也没有跟林如海说自个在闺中的时候,跟贾赦关系并不亲密的事情。   因为这些事情,林如海跟贾敏两人都留在了书房等着贾赦过来了,贾赦不由有些吃惊,他还以为贾敏应该是直接跟着人进内院去见张氏呢,不过,贾赦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之色,互相见了礼之后,只是笑道:“如海和敏妹妹大驾光临,却是叫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林如海也是笑道:“舅兄何出此言,今儿我带着敏儿冒昧前来,却是有事相求啊!”   贾赦一愣,他却没想到林如海居然是来求医的,毕竟,虽说很多人都知道他学过医术,但是,谁也不会觉得他有多高的医术,没事谁来求他啊,因此他也没想到这一点上,因此只是说道:“这话怎么说的,都是自家亲戚,什么求不求的,如海若是有什么难事,只管说便是,只要我能做的,定不会推辞!”贾赦觉得以林如海的性子,只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因此笑吟吟地大包大揽起来。   林如海苦笑一声,然后叹道:“却是敏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精神不振,身体虚弱,太医虽说开了方子,却也没什么用处,听说舅兄的医术传自世外高人,因而想让舅兄看看!”   贾赦顿时乐了:“妹婿你倒是相信我这个舅兄,成,今儿个必不叫你失望就是了!”   ☆、第52章   贾赦给贾敏把了脉,发现贾敏其实就是矫情,她年纪轻轻的,固然因为是老来女,先天有些不足,但是先天不足后天补,贾敏在家的时候,身体还是挺好的,贾家的伙食虽说并不重视养生,但是你不得不承认,贾家的伙食营养绝对充足。   贾敏如今这样,纯粹是郁结于心,自个跟自个过不去,他不知道贾敏如今有什么好不顺心的,贾代善过世,伤心也就伤心过了,其他什么人,她一个外嫁的女儿,费这么多心思干什么。   贾敏被贾赦这么一说,想着贾赦当初也是被史氏逼得快要无处容身,当初觉得贾赦样样拿不出手,丢了荣国府的脸面,等到自个真的知道了那些事情,也明白当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史氏是个什么心思。   史氏对自个的儿女可以说谁都不爱,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儿女不过是满足她自个欲望的工具而已,所以她可以在两个儿子之间玩平衡,宠爱教养贾敏,希望她能够嫁到皇家,给自个带来更多的好处。   贾代善选了林如海自然也有联姻之心,但是却是真切考虑到了贾敏的想法的,林如海家的情况在各方面都符合贾敏的期待,贾敏或许前几年的时候看着不如原本做国公嫡女那般风光,但是随着林如海的仕途上升,她便能夫荣妻贵,日子只有更顺心的。   这般一比较,史氏的所谓慈爱为她好就显得格外虚伪了,甚至如今史氏明晃晃地对林家的轻视,也让贾敏心中不渝,再一想到疼爱自己的父亲去世,母亲却是这般,贾敏心里头不憋屈才怪了。   这会儿见贾赦出言安慰,当着林如海的面不能直说,只是说道:“母亲因为家族败落,颇为急躁……”   贾敏说了一半,贾赦也就明白了,他直接说道:“振兴家族,自然是贾政他们这些男人的事情,贾政不行,他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吗?不管是读书还是习武,总有他们出头的时候!老太太如今还是国公夫人,安享富贵便是了,何况如今还在孝期,就算有什么打算,也得孝期过了再说!敏妹你如今已经是林家妇,二叔当年也给你做好了打算,你尽管好好跟如海过日子便是了!”   林如海也是恍然,当日娶了贾敏的时候,林家自然也知道史氏是个不省心的,大家都没想到,贾代善一死,史氏又蹦跶出来了,只怕是史氏在贾敏身边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叫贾敏难过了,因此也是在一边劝慰起来。   贾赦顺手给贾敏开了个方子,直接就说道:“这是平气解郁的,乐意呢,就喝一点,不乐意呢,平常弄点玫瑰花泡泡茶,冲点玫瑰露也可以!你如今也是一家主母了,心胸要放开一些,有句话叫做难得糊涂,做到这四个字,你日子也就好过了!”   林如海在一边听着贾赦这般说,眼睛一亮,拱手道:“舅兄却是个妙人,难得糊涂,果然如此啊!”   贾敏在一边也是一笑,然后贾赦便是笑道:“你们难得来一趟,还没怎么见过我家阿寿吧,今儿个便叫你们见见,我儿子是个什么模样!”   贾敏顿时有些脸红,当日阿寿洗三周岁,都是请过荣国府的人的,她那时候碍于史氏还有贾政,跟贾赦他们也不愿亲近,因此不过是远远一看,按照惯例,添了盆,送了表礼而已,对阿寿还真没有什么印象。   林如海却是笑道:“舅兄家的孩子,自然也是时间难得的麒麟儿!”   贾赦笑了起来:“什么麒麟儿,就是个混世魔王呢,以前小时候还算乖巧,如今大了一些,天天折腾得我跟他娘不得安宁!”话是这么说,脸上神情却是极为得意的。   因为算起来也是一家人,也没什么避嫌之类的麻烦,贾赦直接带着林如海贾敏夫妻两个去了正院,那边张氏也已经带着阿寿过去了。   阿寿对林如海跟贾敏都没什么印象,不过他虽说顽皮好动,但是贾赦跟张氏对他的礼仪方面的教育也没有放松,这会儿虽说对着林如海与贾敏有些好奇,还是乖乖行礼叫人。   林如海见阿寿粉雕玉琢的模样,奶声奶气地叫着“姑姑姑父”,心一下子都要化了,林家子嗣稀薄,对于孩子一向喜爱宽容,这会儿见得阿寿这般讨喜,直接就扯下腰间那块用来压袍角的五福临门羊脂玉佩塞到了阿寿手里。   贾敏当年跟贾瑚也是常见的,当年贾瑚去世,贾敏也难过了一阵,如今见得阿寿,眉眼间依稀有着当年贾瑚的模样,顿时心中生出了一些安慰之意来。   她记得当初为了贾瑚之死,贾赦因此几乎要发疯,跟荣国府彻底闹翻的事情,如今见得阿寿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将原本准备好的表礼又临时加厚了三分。   “阿寿真是可爱,今年也五岁了吧,如今可进学了没有?”贾敏嫁人之后,自然也想到了日后自个生儿育女的事情,如今看得阿寿这般,心中更是欢喜,直接将阿寿抱了起来,口中问道。   张氏嗔道:“你哥哥惯着孩子,说是孩子还小,先玩两年再说,整天陪着孩子玩闹,正经的三百千不读,倒是跟孩子扯那些什么神话志异的事情,我也管不了他们爷俩,回头我就回去求了父亲他们,将阿寿送到张家家学里头去!”   贾赦在一边笑道:“三百千无非也就是教孩子认识几个常用字而已,如今阿寿不也差不多认了大半了吗?张家家学固然好,却也在城里呢,离这边太远了,回头还是请个西席回来,总得等阿寿大一点再说!”   林如海在一边有些惊讶,这年头都说什么严父慈母,结果到头来,竟是贾赦更宠着孩子,不过想想也不是不能理解,当初贾赦能为了贾瑚的死直接放弃了荣国府继承人的位置,可见他的性子。不过看阿寿的样子,也不像是被惯坏了的,可见贾赦虽说惯孩子,但是心里却也有数,因此只是笑道:“舅兄这话也有理,孩子总是得放在自个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呢!”   阿寿这会儿分量也不轻了,贾敏抱了一会儿便有些抱不住,张氏自然看出来了,笑着将阿寿接了过来,放到地上:“你这小猴子,还赖在姑姑怀里作甚,自个坐着去!”   阿寿嘻嘻一笑,直接跑到贾赦那里,贾赦会意,将他抱到了自个腿上坐了下来,顿时叫林如海更是知道这个舅兄是如何个宠孩子法了。   贾敏也看得惊讶,掩口笑道:“从不知道大哥竟是这般宠孩子的,不过也是阿寿乖巧,换我也乐意惯着他呢!”   张氏笑道:“你若是喜欢,回头也生一个便是了!”   贾敏顿时脸上一红,不过脸上也浮现出了期待之色。   贾赦留林如海贾敏夫妇吃了一顿午饭,也没有分席而坐,直接围着一张桌子坐了下来,林如海贾敏有些惊讶地发现,阿寿赫然也有一个特制的椅子,餐具也是特制的,并非瓷器,而是银器,做得很是轻巧,上头还有着很有童趣的花纹,阿寿也不用人喂,自个拿着筷子勺子,很是像模像样。   饭后,各自用水漱了口,几个人又到偏厅那边闲话,没一会儿,阿寿就打起了呵欠,张氏有些歉意地说道:“阿寿要午休,我先失陪一会儿!”   贾敏也站了起来:“嫂子,我陪你一块儿去吧!”   张氏点了点头,笑道:“嗯,也好,咱们也一块儿说说话!”   等到张氏贾敏带着阿寿走了之后,贾赦笑吟吟地叫人上了茶,跟林如海一块儿谈笑起来。   林如海头一次跟贾赦见面的时候,就知道贾赦不可小觑,如今更是深有体会,贾赦对什么经义,那的确只懂个皮毛,但是论起诸般杂学,却是信手拈来,有的叫林如海也觉得是闻所未闻,只觉贾赦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有些高深莫测。   林如海跟贾赦谈笑了一会儿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却是说道:“舅兄觉得如今局势如何?”   贾赦打了个哈哈,说道:“圣人英明神武,自然是天下太平,万民归心!”   林如海苦笑一声:“舅兄何必欺我,圣人如今年纪可是不小了!”   林如海如今在翰林院当值,翰林院有一个职责就是给圣人写起居注,林如海自然也经常能够见到圣人,圣人看着精神不错,但是,这年头,人均寿命才多长,皇帝从来不是什么长寿的物种,偏偏年长的几个皇子这回都栽了,四皇子一向不得圣心,六皇子却是天生有些残疾,一直就是个小透明,至于七皇子,却是跟朝臣接触不多,摆出的也是个贤王的做派,往下那些皇子年纪就小了一些,这叫林如海心中实在是有些打鼓。   贾赦看着林如海,然后轻笑了一声:“妹夫今儿个带着敏妹来求医,也该相信我贾赦的医术,如果我说,圣人的身体,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如海觉得如何呢?”   林如海顿时默然了,如果圣人还能再活十几二十年,他这会儿就想着押注站队也实在是太早了,自个之前那点想头,那真是找死呢,这般一想,更是悚然一惊,他也不知道,自个何时这般急躁了,他如今不过是个六品官员,这般微末人物,何必如今就想着什么从龙之功呢,想明白之后,林如海直接站起身来,对着贾赦行了一礼,口中说道:“多谢舅兄提醒,若非如此,我怕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53章   林如海从来不是什么蠢人,他之前有了那番心思,却是他常在御前伺候,已经有人拐弯抹角地找上门来,何况,他瞧着圣人,真是不像是身体很好的样子,圣人如今已经有了一些怠政的迹象,原本圣人虽说算不上事必躬亲,但是什么折子怎么着都得看一眼,如今却是叫内阁那边先弄好了,再让身边的内侍分门别类,只捡重要的念给自己听,然后直接就让内侍代为批复。   戴权如今被称作为内相,便是如此。他之前忠心护主,回到京城之后,更得了圣人的看重,俨然已经掌握了批红之权,他本就不是那种蠢人,跟着圣人伺候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处理起事务来颇合圣人的心意,圣人更是日渐放权,林如海常在御前做起居注,对此却是心知肚明。   老实说,做臣子的,其实最希望的是圣人垂拱而治,最好啥事都不管,让臣子放开手脚自个去做就行了,不过很显然,还比较年轻的林如海还没有想到这一点上,在他看来,戴权就是奸宦,圣人年纪大了,却也是愈加糊涂了。因此,私信里头对圣人就怀了一些不敬的心思,这才有了找个明主站队之意。   不过,林如海再如何聪明,也没猜出圣人的心思,大凡当皇帝的,没有不想长生不死的,只有一直坐在这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才能够享受这样一言九鼎的权威,若是死了,那就是一了百了了。   圣人想着之前几个儿子都按捺不住,觉得那几个儿子还是觉得自个年纪大了,以后老糊涂了,想着先下手为强,他如今看哪个儿子都觉得他们对自个不够孝顺,眼珠子都盯着自己屁股底下这张椅子呢,因此,圣人算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   想要长寿,自然不能太过辛劳,诸葛亮怎么死的,还不是因为他大事小事都想一把抓吗?因此,圣人如今干脆除了真正关系要害的事情之外,全部交给了内阁还有以戴权为首的一干内侍,这两边斗成一团,他这个皇帝就可以稳坐钓鱼台,坐山观虎斗了。   而圣人自个却是开始钻研起养生之道来,这种事情,不管是太医还是那些老道,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圣人还找了贾赦,贾赦也没有怎么藏私,万花谷里头的人,除非是遭遇飞来横祸,否则的话,短命的几乎没有,这自然不光是内功心法的问题,自然有着独特的养生心得。贾赦将万花谷中的养生之道细细弄了一份小册子,进了上去,里头很多禁忌说得一清二楚,圣人虽说不可能全部照做,但是如今还是格外注意起保养身体来。   贾赦知道内情,自然明白,圣人如此这般,说不定那所谓的金陵十二钗都死了,圣人还活得好端端的呢!当然,圣人到时候会不会退位做所谓的太上皇,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说林如海从贾赦这里知道了一些情况,暗自庆幸自个之前还算是保持了几分理智,没有真的答应任何一方,而贾敏却是被贾赦养孩子的大手笔给吓了一跳,树上鸟巢一样的树屋,形态各异功能不同的房间,童趣盎然的家具玩具,各种鲜明的色彩,专门绘制出来的启蒙书本,叫贾敏震惊羡慕的同时,也生出了向往之意,她有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对于自个未来的孩子充满了憧憬。   这次之后,林如海贾敏夫妇跟贾赦他们的往来也渐渐多了起来,叫史氏知道了,难免心中不自在,找了贾敏又是旁敲侧击,又是指桑骂槐,贾敏也算是练出来了,一开始还会为了这种事情伤神,你一个做娘的,不盼着儿女好,倒是希望他们不睦,实在是叫人难以理解。次数多了,贾敏也就当做耳旁风,也不跟史氏解释什么,反正过耳即忘,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暗地里面,已经跟林如海商量着等到翰林院的任期到了之后,直接走个路子外放,也好避开京中的这些是非。   贾赦在家也没有真的闲着,除了莳花弄草之外,他又将在万花谷学的一些机关之术给重拾了起来,作为男孩子,小时候在家的时候没拆过钟表收音机玩具什么的,那简直是不合格的童年,他当初在这方面就很有天赋,曾经有过雄心壮志说要做一个工程师,可惜的是,人年纪越大,越得屈从于现实,大学的时候却是学了经济学,本来说出来就接手父母手上的生意,做大做强,结果出来就是金融危机,父母干脆将手里的生意给盘出去了,找个其他对口的工作也不容易。最终,他干脆直接就去考了公务员,离原本的理想那就太远了。   等到穿越到大唐之后,贾赦看到万花谷中的机关之术,也很是跟着天工一脉学了一阵子,不过,相比于医术武功什么的,学的也就是个皮毛,不过却是得了天工一脉的允许,将那些书籍什么的都看了一遍,不少还死记硬背了下来,如今闲着没事就琢磨这些,阿寿的不少玩具就是他画了图纸,叫人制作了零件组装制作出来的。   贾赦前些年就开始搞海贸,听说南方一代已经出现了小规模的作坊,用织机织造松江布还有一些别的料子,卖得很是不错,贾赦顿时知道,如今也算是开始资本主义萌芽了。   贾赦也是有过愤青的时候的,这会儿顿时又有了些志向,自个在家准备也来一场工业革命了。他对什么蒸汽机之类的,并没有多大兴趣,好不容易逃脱了现代的雾霾,他不打算自个也在庄子上享受一把pm2.5的滋味,因此,却是玩起了水力风力机械。   风力什么的,在京城附近有些行不通,主要是风力不够大,不过这边却是水多,泾水渭水都经过京城,这些年也没有断流的时候,就算是贾赦的庄子上,也有一条河流经过呢!   贾赦头一个折腾出来的就是一个水力印刷机,他直接在自家庄子上筑了个小坝,然后造起了一个活字印刷作坊,水力几乎是无穷无尽,推动印刷机昼夜不休的运转,一下子不知道提高了多少倍的效率。   虽说活字印刷术从北宋的时候就有了,但是书本价钱依旧没降到哪里去,一些珍贵的书本最终还是会用雕版,毕竟雕版印刷出来的更加整齐清晰,活字印刷因为活字磨损排版之类的缘故,总是有一些不如人意之处,何况,就算用了活字,还是得人来操作,人工成本也不低,如今水力取代了人工,效率直线上升。   贾赦不光弄出了水力印刷机,他如今根本不缺钱,活字压根不是什么木活字,陶活字,干脆直接用上了铜活字,因此,印刷出来的页面也非常清晰,跟雕版的差不多,这么一来,贾赦这个印刷作坊印刷一本书的成本也就可想而知了。   贾赦做事一向高调,水力印刷作坊弄出来之后,直接一下子印刷出了几千套启蒙读物,也就是蒙学用的三百千和诗三百,直接捐赠给京中各家的家学族学还有京郊的一些蒙学。   贾赦这一举动差点没将一帮书商给气得吐血,然后又生出了一些恐惧之心来,贾赦搞出来的水力活字印刷机很多人都看过了,自然知道,这个在大批量印刷上头省去了多少成本,印得越多,成本越低,这些书商原本都有自个常用的印刷作坊,如今他们的成本价都比贾赦的零售价要高,这还怎么竞争呢?   若是换个寻常的工匠,搞出了这种东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威逼利诱,巧取豪夺,若是不从,分分钟叫你家破人亡,问题是,搞出这玩意的是贾赦,圣上亲封的安乐侯,简在帝心的人物,这样的人,奉承着尚且不足,何况去招惹人家呢?   不过,贾赦搞出这个,自然不可能就是为了名声,人家也是要赚钱的啊,因此,很快就有人抱着银子找上门来,直截了当地表示,自个愿意将书坊里头要卖的书都交托给贾赦这个作坊印刷。   贾赦这个作坊规模并不大,能接多少单子,因此,贾赦派出去的管事直接表示,自家这个作坊实在是承担不起这么重的生产任务,这样吧,你出一笔钱,我直接把机器卖给你,你自个回去改造一下自家的作坊,这总不为难的。   管事这般一表示,顿时将原本打算大出血的那个书商弄得傻了眼,继而喜出望外,贾侯爷实在是个厚道人啊,人家愿意直接将下金蛋的母鸡卖出去啊,买,为什么不买!   那个书商满意而归,原本在观望的人知道消息之后,立马带着厚礼一拥而上,纷纷表示,我们也要买机器,求贾侯爷你可怜可怜我们,将机器卖给我们吧!   贾赦定下的销售价格并不算非常高,因此,买一个回去自个仿制一方面未必划算,另一方面还要得罪了安乐侯,谁家也不肯做这种傻事,因此,一个个只是挥舞着银票,有的甚至是从南方快马加鞭赶来,为的就是购买几台水利印刷机回去。   贾赦庄子上的那些工匠几乎是三班倒,也生产不出这么多机器来,贾赦也没打算真的一个人将整个行当都占下来,直接拿出了图纸,叫管事直接跟他们说,你们想要做这个,那就将图纸买回去吧,除此之外,三年内,你们每照着图纸生产出一台印刷机,都要给我交一笔钱。   当然了,在这年头,这种事情也就是全凭自觉,贾赦也不可能派人去盯着,等到一批图纸卖出去,贾赦这边总算是清静了。   ☆、第54章   贾赦这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水利印刷机这种事情,大幅度降低了书本的成本,市面上如今寻常的书价格降低了足有三成,估计以后降得还会更多,归根结底是对读书人有利的,何况,贾赦也没仗着这个与民争利,将好处都分出去了,自个虽说得了一些钱财,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并不是不可接受的。   至于有些人酸言酸语,说什么贾赦沉迷奇技淫巧,不务正业之类的,更是没什么好说的,贾赦又不是科举出身的读书人,人家一个侯爷,乐意玩这个,而不是跟着一帮勋贵一块儿争权夺利,对大家都有好处,你在一边叽叽歪歪的,还嫌水不够浑啊!   贾赦这边也干脆,那边有人叽叽歪歪,他直接联系了张家林家,将各家的珍藏的一些珍本善本拿了出来,一下子印刷了一批出来,直接大张旗鼓地捐给了翰林院,这下,即便是最酸腐的读书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恩侯真是生财有道!”贾赦与张家林家一起,捐赠出了一批书籍出去,圣人知道了,哪有不奖赏的道理,给两家的是御笔亲题的“书本网”四个字,给贾赦的却是“格物致知”四字,倒也贴切,另外又赏赐了一些如澄心堂纸,湖笔端砚之类的上等文房四宝,徒明昀当时正在御前,就跟圣人讨了到贾赦这边宣旨的差事。   贾赦当年救了徒明旰和徒明昀之后,两个皇子赫然拿着贾赦当做正经的亲友走动了,徒明旰对勋贵一向有些看不惯,而且他这人性子有些古板,且极为小心眼,又觉得贾赦自恃才学,却不肯为朝廷效力,实在是怠惰,因此跟贾赦聊不到一块儿去。   但是徒明昀却不同,跟贾赦往来比较勤,他从贾赦那里得知自家老爹真的是想要万岁万万岁了,虽说没熄了那份心,但是却也不上赶着表现了,反正只是在圣人那里表孝心,该做的事情也都做得妥妥当当,跟外家那些人往来也不多了,摆出了一副没多少野心的模样,倒是入了圣人的眼,常有陪驾的机会。   贾赦素来是个各方都不靠的,又没有实权,偏生性子也有些古怪,圣人对他也放心,徒明昀跟贾赦在一块儿,无非讨论的也就是些奇花异草,奇闻异事,贾赦也不会脑抽了,就跟徒明昀穿一条裤子,因此,并没有引起什么忌讳。   徒明昀宣了旨,贾赦将赏赐接了下来,吩咐下人拿下去好生保管,然后就听徒明昀来了这么一句。   贾赦笑吟吟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不像殿下,亲王一年俸禄就有一万两,还有圣人赏赐的皇庄产业,我这边要养着一大家子,靠着一年几百两的俸禄,还不够我养两盆花的呢,自然要想办法开源了!何况,我也没贪心啊!”   徒明昀撇了撇嘴,什么一年一万两的俸禄,真要靠着俸禄,自个一家子趁早饿死得了。他又不想结党营私,手底下也没什么得力的手下,一年到头外快也没多少,偏偏三节两寿的,他这个皇子总不能比别的兄弟出手差了,叫圣人觉得不敬,因此,日子其实还是颇有些紧巴巴的。   倒是贾赦,他这人什么时候受过穷啊,分家之前也就不说了,分出来之后,不说荣国府分给他的家产,便是之前那位太夫人留给贾赦的嫁妆就是好大一份产业。贾赦精于莳花,上等的自然进到了宫中,但是,其他的也都不是凡品,为了一本好牡丹,很多人家花个上千两银子压根不眨眼睛的。贾赦看着没明着买卖,但是这些年京中哪个有点底子的人家,花园里没一株百花苑培育出来的上品。据说江南那边,百花苑出来的上品,起码能换一斗明珠呢!可见贾赦这些年赚了多少。   跟贾赦一比,自个才是穷光蛋!徒明昀也知道,在贾赦这里摆什么龙子凤孙的架子,那是半点用处也没有,贾赦不吃这一套。也是,贾赦出生的时候,就是荣国府最鼎盛的时候,祖父是国公,父亲是国公,要不是当年贾代善那位母亲溺爱贾赦,贾赦当初差点就进宫做了皇子伴读。   贾赦从小也是金尊玉贵地养大的,固然史氏一直对这个儿子不喜,但是贾赦的心气却是早就养出来了。徒明昀发觉贾赦其实骨子里头对于他们这些皇子并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之后,对贾赦的态度也随便了许多。当然,这也是因为贾赦的确是有本事的人,有本事,又不恃才傲物,也没什么野心,这样的人,就算是礼数上差一点,那也没什么啊!   徒明昀因此有些酸溜溜地说道:“恩侯这话说的,真要算起来,我那王府还不如你家宽裕呢!”说到这里,他心中一动,叹道:“恩侯也该知道,国库里面这几年一直空虚,有什么事情,还得父皇从内库中掏钱!父皇那边没钱,我们这些皇子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恩侯若是有什么点子,也帮我指条明路如何?”   贾赦顿时哑然,本朝开国百年,徒家祖籍就在南方,也是从南方起事,因此,从太祖开始,本朝几位皇帝就都喜欢南巡,当今这位圣上,算起来已经南巡了五六趟,有四趟都是住在甄家,甄贵妃也是圣上第三次南巡的时候,被圣人看中,带回了宫中,几乎是一日三迁,从一开始的美人,一直到如今的贵妃,也没花费几年的时间。   甄家四次接驾,又有做贵妃的女儿,做皇子的外孙,在江南日渐嚣张,俨然成了土皇帝。圣人想着甄家接驾欠下了不少库银,因此先是让甄家主持江南盐政,甄家算是养成了习惯,惯于截留税款,偏偏不拿来还债,反而自个享受起来,这些知道的人不少,只是圣人那里,一来甄家老太君是圣人的乳母,二来,还有个甄贵妃还有两个皇子,因此一直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甄家欠下的库银固然是大头,朝中文武百官还有各家勋贵乃至宗室,就没几家没借过库银的,很多人家其实不缺钱,只是人家都借了,又不用什么利息,不借白不借,有的人家也就是随大流,也象征性地借个一些,有的干脆就是借了个几十几百两,跟凑数的差不多。   这些就算是累积起来,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数目,但是那些欠银的大户,欠下来的可就不是什么小数目了,动辄就是数万数十万两,如甄家算上几次接驾欠下来的银两算起来没个一两百万根本打不住,何况甄家这么多年截留了不知道多少税银,要真是一起追究起来,甄家人砸锅卖铁只怕都是还不上的。   至于其他那些人,有的也是接驾或者是其他什么缘由,很多人家自觉自家花的钱也是为了皇家花的,因此,也是心安理得,一直不还。再有就是一些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宗室勋贵,他们没了实权,败了祖上留下来的基业,朝廷每年那点俸禄,根本连寻常的场面都撑不起来,想要还过原本的日子,怎么办,到圣人那里哭个穷,圣人口头上做个允许,就能直接从户部支领出一笔钱来。   圣人年纪大了,之前又发作了几个儿子,越发不想大动干戈,何况,欠下库银的多半是老臣了,圣人也拉不下这个脸去跟人家说要催债,反正暂时也还撑得下去。只是到了需要大宗银子的时候,就难免有些捉襟见肘。也就是之前,因为几个皇子造反的事情,很是查抄了不少人家,圣人将现银大半留给了国库,户部才算是宽裕了一些。   而徒明昀这个皇子就比较憋屈了,前面几个皇子分府比较早,分到的皇庄也不错,等到轮到徒明昀,分给他的数量还有质量都差了一些,而且皇庄里头那些庄头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私底下搞鬼也是正常的事情,徒明昀也不好为了这事大动干戈,后来上头几个兄长坏了事,他们的皇庄自然也是被收了回来,问题是下面还有一排弟弟没开府呢,自然也轮不到徒明昀了。   徒明昀是真觉得自个钱不够花,那边贾赦总算想起来,自个当初到底忘掉什么事情了,欠银的事情一直是个大麻烦,谁知道贾家到底欠了多少,他可是记得,以前太夫人说过,先皇在的时候,贾家在南边也是接过驾的,似乎后来为了抚恤跟随荣宁二公的军队,又向国库借了一笔钱,至于到底是多少,贾赦也不清楚,不过想想也不是什么小数目。   想到这里,贾赦不由庆幸起来,幸亏自个分家出来了,要不然,这笔债务岂不是要自个顶缸?至于荣国府那边,看贾政到底怎么做吧,看他这回还能赖给谁。不过,宁国府那边,还是得跟贾代化说一声才行,怎么着都得寻个好机会,早点将欠银给清了才好。   这会儿徒明昀在自个面前哭穷,贾赦琢磨了一下,忽然说道:“王爷也不必在我这里哭穷,我这儿倒是真有个赚钱的法子,不过王爷只怕一个人是吞不下来的!”   徒明昀其实也就是一说,结果贾赦还真有赚钱的点子,不由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法子,能有多少,我堂堂一个皇子亲王,怎么就吞不下来了呢?”   贾赦直接起身说道:“这事说不清楚,王爷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说着,直接领着徒明昀往自个最近常待的作坊而去。   ☆、第55章   贾赦给徒明昀看的却是一台巨大的织布机,同样是用水力作为动力,各个线轴飞快地转动,没多久,就是一匹极为平滑细密的棉布被织了出来,而操作这台织机的也不过就是一个寻常的织工而已。   徒明昀看得傻了眼,他是见过织机的人,他那时候年纪还不大,跟着圣人南巡,在江南织造府看到那些织户用织机做云锦,织机大得跟一个小房子一般,即便是最熟练的织工,折腾半天也只能织出巴掌宽的云锦来。这会儿瞧着贾赦给他演示的织机,虽说织的不是什么丝绸,而是简单的棉布,但是这个速度也吓死人了好不好。   徒明昀试探着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匹棉布,机器虽说缺乏创新,也没什么花样,这棉布也就是最简单的白棉布而已,但是摸在手上手感却并不输给普通的丝绸,反而摸起来很是顺滑而且不像丝绸那样刚开始触碰都带着一些凉意,这样细密的棉布,若是不知道织造出来这么容易,只怕放到外头,卖出的价格能胜过中低档的丝绸!   贾赦在一边说道:“这织机也不光是能织造棉布,换上丝线,同样能织造绸缎!”说着,又吩咐下面将织机暂停,把那些线轴全部换成了丝线,那个织工摆弄了几下,在水力的推动下,那台织机又运转起来,没多久,又是一匹丝绸出来了。   徒明昀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知道贾赦为什么说这又是一桩赚钱的买卖了,这机器只需要一个人操作,而且因为大多数工作都是机器做了,织机的转速是恒定的,因此,不需要那种熟练的织工,随便找个人学个一会儿就能上手,织出跟那些熟手相当甚至更好的布料丝绸出来,而且一个熟练的织工,一天能织出个五六尺出来就不错了,而机器呢,可以昼夜不停,一天织个几十匹出来不成问题,如今成本就不知道下降了多少。用这种织机做作坊,哪个布商能拼得过?   不过徒明昀不明白的是:“这看着不错,不过,我好歹也是个皇子亲王,这个我吃不下,也说得太过了吧!”   贾赦轻哼了一声:“王爷,殿下,你知道江南有多少人靠这个为生吗?你也看到了这织机的效率,一台尚且抵得上一个小作坊一日的产量,这终究是机械,要多做一些也不成问题,到时候,做个几百上千个织机,一同运转,王爷觉得,一天能织出多少棉布丝绸出来?那等蜀锦,云锦之类的锦缎,这织机是差了一些,但是,这等锦缎,本就不是寻常人用得上的,真正的大头还是这样的中档货色,回头再染了花色,价格哪怕只比市面上的低个两三成,也能挤兑得大多数织坊关门破产了,织坊没了,那些以此为业的织户又何去何从?”   “日后,大家都用这种织机了,每年织造出更多的布匹丝绸出来,一来,原料从何而来,难不成叫百姓不再种植稻麦,改田为桑,或者是改种棉花?”不等徒明昀反应过来,贾赦紧接着又是说道,“虽说如今高产的番芋,番薯什么的已经开始推广,或许不会因此造成什么粮荒,但是问题是,这么多的丝绸布匹,到时候卖给谁呢?就算是我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季里里外外做个八身也就差不多了,下人一季顶多也就是两身,寻常的百姓,这等丝绸棉布卖得再便宜,也是买不起多少的,你说到时候,这些布匹丝绸产得太多,卖不出去了,不说这些商人会损失多少,原本靠着种桑养蚕,种植棉花的农户又该何去何从?”   说到这里,徒明昀也有些傻眼,最终苦笑了一声,说道:“恩侯你说的是,我还真是想得太简单了,这个,我还真是吃不下来!”   贾赦笑吟吟地看着徒明昀,徒明昀顿时有些恍然:“想必恩侯定有良策?”   贾赦慢悠悠地说道:“我有良策有什么用,没瞧见我如今还将这织机藏着掖着,还只能自家使用吗?”   徒明昀顿时了然,说道:“我算是明白恩侯的意思了,成,我这就回去告诉父皇,呃,这织机?”   贾赦白了他一眼:“没瞧见这织机是要用水流作为动力的吗,别说这玩意太大你带不了,你就算带回去,皇宫里面也没地方能让这织机动起来的,到时候你怎么给圣人说?”   徒明昀嘿嘿一笑,说道:“成,我算是又欠了恩侯你一个人情,唔,日后这织坊建起来,我可是要占一个份子的啊!”   贾赦摊摊手:“这玩意太烫手,我到时候卖织机图纸就行了,其他的,我可不想沾手!”   徒明昀笑嘻嘻道:“放心吧,亏不了恩侯你,我跟你说,父皇那边,其实手头也不宽裕,据说今年万寿节都不想大办了,有了你这条路子,父皇那边,定然还会有赏赐的!唔,真没想到,恩侯你莫不是财神爷转世吧,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财源广进啊!”   徒明昀连茶都没喝两口,就一溜烟跑回去了,贾赦笑吟吟地背着手回了后院,看着阿寿正拿着一把小木剑,在院子里面跑来跑去,手上比划个不行。   贾赦前些日子跟他讲庄子,里头说到什么天子之剑,庶人之剑,诸侯之剑云云,一时嘴贱,又跟他说什么剑仙的传说,这小家伙这几天对于那等御剑飞行,朝北海而暮沧溟的剑仙顿时来了兴趣,这几天天天拿着把木剑比划来比划去,恨不得也能变成剑仙一流,叫贾赦也头疼不已。   这会儿阿寿见得贾赦过来,就是欢呼一声,手里的剑也不知道丢,就是扑了上去。   贾赦很是轻巧地避开了他手上那把木剑,然后将阿寿抱了起来,阿寿在一边奶声奶气地说道:“爹,我天天练剑,什么时候才能成剑仙啊!”   一边张氏听着,对着贾赦就是一个白眼:“你到底从哪儿听来的那些传奇话本,随便就跟阿寿说,这下好了,他书也不肯念了,天天抓着那把木剑不放!”   贾赦嘿嘿一笑:“我小时候也一样嘛,那时候我还想着将来做个游侠儿呢,阿寿还小呢!”   阿寿那边却是有些懵懂,贾赦回过头来笑眯眯地对着阿寿说道:“爹爹也没有见过什么剑仙,只是剑仙也是仙人啊,所以啊,这剑仙不光是练剑才行,还得有仙缘呢!而且,仙人却是不能留恋凡俗,得一心清修,阿寿要是想要做剑仙,那样以后就见不到爹娘了,你最喜欢的炸鹌鹑,松鼠鳜鱼,西湖牛肉羹都吃不到了,你的那些玩具也不能玩了,你还要做剑仙吗?”   阿寿顿时张大了小嘴,手上几乎睡觉都不肯放手的木剑都掉到了地上,露出了一嘴米粒一样的小白牙,有些傻乎乎地看着贾赦,很快变得垂头丧气起来,扁着嘴说道:“阿寿舍不得爹爹和娘亲,阿寿还要吃好多好吃的,玩好多好玩的,阿寿不要做剑仙了!”说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张氏也不知道,贾赦就轻而易举把阿寿给糊弄过去了,她几乎被弄得哭笑不得,横了贾赦一眼,然后笑道:“阿寿乖,爹爹和娘亲也舍不得你,你若是去做了神仙,爹爹和娘亲肯定天天想你,想得都要吃不下睡不着了!”   “嗯,我也会很想很想爹娘的!”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贾赦跟张氏安慰了一番之后,阿寿脸上又雨过天晴了,他从贾赦怀里挣脱了出来,顺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木剑,很是认真地说道:“宝剑啊宝剑,虽然我舍不得爹娘,以后做不得剑仙了,但是以后我还是会好好对你的!”说着,又将木剑握在了自个手里。   贾赦跟张氏看着好笑,但是阿寿一向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性子,见他看着颇为郑重,贾赦忽然说道:“阿寿,爹爹教不得你做剑仙,不过,爹爹也会一些剑术,阿寿你学不学啊?”   张氏一听就有些急了,她出身书本网,对于舞刀弄枪这种事情一向敬之不敏,听说贾赦居然郑重其事地要教阿寿学什么剑术,顿时就有些不赞成,只是贾赦向来有主意,而且当着阿寿的面,也不能跟贾赦争执,只得又给贾赦使了个眼色,回去再跟你说话。   阿寿却是没注意到张氏的神情,脸上神情一下子变得欢喜起来:“真的吗,爹爹,我要学!”   贾赦却是看到了张氏的眼色,不过也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张氏,表示回头跟她解释,然后低头跟阿寿说:“学剑很辛苦,阿寿既然说要学,以后就不能三心二意,不能反悔,知道了吗?”   阿寿一门心思想要学剑术,哪里想得到后来那些事情,这会儿兴致勃勃道:“爹爹,阿寿肯定不后悔,你就教我嘛!”   贾赦脸上露出了微笑:“行,今儿个就算了,明天开始,爹爹就开始教你!”万花谷并不擅长剑术,不过贾赦那时候跟纯阳宫几个弟子关系不错,跟他们学了一些,配合万花谷的养生心法也能使用,正好可以一并教给阿寿,贾赦不求他日后如何身手高超,只要他能够强身健体,锻炼体魄,磨练心智即可。   对于张氏的疑惑,贾赦也是给了她一个合理的解释,无非就是以后阿寿参加科举或者是想要干别的什么,都离不开有个好身体,每年贡院里面考完了被抬出来的士子不知道多少,因此,学点剑术,强身健体总是没错的。张氏这边被贾赦糊弄了过去,那边,不好糊弄的圣人亲自找上门来了。   ☆、第56章   圣人自然是为了那水力纺织机来的,徒明昀回去之后将自己在贾赦那边所见到的事情还有贾赦所说的几个问题都跟圣人说了,圣人哪有不心动的道理。   圣人如今年纪大了,愈发不想大动干戈,之前逼死了几个儿子,如今也有了一些悔意。只是做皇帝的,别的都能认,让他认错,那是万万不能的,哦,你皇帝是圣人,是天子,君权神授,你居然也会做错事?那不是影响圣人的权威吗?   儿子那边不管是除族还是赐死,日后总该还有点别的补偿,而臣子那边,虽说欠了国库不少银子,但是圣人也拉不下脸去讨还,干脆这个烂摊子留给下一任皇帝算了,想要当皇帝,你总得苦逼一阵子,运气不好,说不得还得苦逼一辈子。   不管圣人想要如何,归根结底还是一个钱字,如今国库空虚,圣人内库有钱,说话底气都足,哪怕他摆出了怠政的模样,让戴权等一干心腹内侍处理国事,只要圣人手上攥着钱,那么,下面那些大臣想要做什么事情,都绕不过圣人去。   问题是,圣人的内库里面又没有摇钱树,总不能缺钱了就指望抄家吧,这也不现实,皇庄什么的,每年送上来的收益也有限,因此,想要赚钱,还得另谋出路。   贾赦这边搞出了个效率胜过寻常织机百倍的水力纺织机,圣人很快就明白,这个既是机遇,也是危险,弄不好,一顶与民争利的帽子就扣下来了。   自古以来,各种便利的工具都有,许多甚至半途失传,弃之不用了,不是因为这些工具不好用,无非是因为这些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最终被扔进了垃圾堆里。   中国一直就是这样,跟西方相比,中国人力成本太低了,一来是观念问题,大家都讲究多子多福,二来因为相对成熟的中医医疗体系,除非是改朝换代的那些时间,否则,中国的人口一直是世界之冠,这样的情况下,如官府或者是强势的商家地主,轻而易举就能组织起大量的人工来,做事自然方便有效,因此,何必搞出别的什么明堂来呢,如今这样,完全足够了嘛!   贾赦之所以不敢将这玩意拿出去,就是因为这个,那印刷机什么的就算了,这年头又没有什么义务教育的说法,识字率不高,书本本就是少数人才能享有的,因此,那些书商的蛋糕也不大,没必要为了这点事情跟贾赦这样一个简在圣心的侯爷计较。何况,降低了成本,只会让更多的人开始识字,无疑是扩大了市场,长远来看,反而赚头更大。   但是纺织机就不同了,本朝并不禁海贸,对外创造外汇最多的无非就是瓷器,茶叶还有丝绸,而且布匹丝绸设计民生,看着不显眼,真要说起来,其中的利益,不比盐业低到哪里去,何况从事这一行的人不知多少,贾赦贸然进入,江南织造头一个就要跳起来。   英国工业革命能搞出一个羊吃人的局面来,你在中原这边要是敢这么搞,自有一大帮的人喊着“为民除害”的口号,屠刀呼啦啦就往你脖子砍了,贾赦也就是想要安安分分挣点钱养家糊口,可是不敢真去碰这样的马蜂窝,因此,这事还是得由圣人主导推广。   圣人过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反而摆出了一副微服私访的架势,对贾赦很是和蔼可亲,贾赦瞧圣人这般,心里头都有些发虚了,这玩意回头真搞出了什么问题,圣人不会直接将他丢出去吧。   圣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织工在那里操作那架水力纺织机,还自个上手试了试,盘算了一下大致的产量之后,就先出去了,笑道:“早就听说你家的花园子不错,朕倒是头一回来,不如贾卿你带路,陪朕逛一逛!”   贾赦自然是答应了下来,在前面引路,引着圣人进了百花苑,圣人也不是没逛过园子,百花苑无非就是花木品种比较多,贾赦设计得比较有野趣而已,不过圣人却是看得饶有兴致,然后就问道:“贾卿既然拿出了这水力纺织机,不知道贾卿有没有什么章程啊?”   贾赦之前将水力纺织机的存在透露给了徒明昀之后,自个也琢磨了好几天,还因此写了个粗略的条陈出来,这会儿圣人一问,组织了一下语言,便说道:“回圣上的话,臣弄出来的这纺织机说是纺织机,其实只能算是织布机,应该还有一个部件是纺纱机,毕竟,没有纺纱机纺出足够的纱线出来,这织布机再大的产能也是无用!不过臣也就是刚刚设计出了图纸,还没有将机器造出来!”   “哦?”圣人看向了贾赦,笑道,“贾卿在这格物之道上,倒是格外有些天赋!”   贾赦也没有因此有什么别的想法,只是说道:“圣上谬赞,臣不过是对此比较感兴趣而已,何况,臣也就是提出个大致的框架,具体还得那些工匠来补充实施!”   见圣人没有再多说,只是示意他继续说,贾赦便说道:“这纺纱机,在臣的设计中,不光是可以纺出棉线,麻线,丝线来,还可以用处理过的羊毛,兔毛等作为原料,纺出毛线来!毛线应该会比棉麻丝线粗一些,不过,用这种毛线织出来的布料,也应该更加暖和一些!”   贾赦说到这里,有些无奈道:“臣也知道,天下承平这么多年,人口滋生,偏生土地不足,如番芋番薯什么的,产量虽然高一些,但是,总不能天下人全靠这些填饱肚子,那些中等的人家,主食还是米面,这些想要提高产量,却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此,若是将本就不足的耕地拿来种植桑柞棉花,只怕就要有人饿肚子了!朝廷想要用这纺织机大量生产丝绸棉布,就得划出一条线来,限定各地种植粮食作物的面积,还得防着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但是羊毛什么的,想要却很简单!”说着,贾赦直接看向了北方。   圣人顿时了然:“贾卿是说草原上的鞑靼人?”   贾赦点了点头:“圣上英名,草原上胡族往往是旧胡未灭,新胡又生,那边雨水稀少,难以耕种,因此,指望汉人北迁却是不可能的!能够常年占据草原的终归还是那些胡族。历来各朝各代,往往与草原互市,买的无非是一些牛羊马匹,以此来换取中原的盐铁茶叶还有丝绸器皿等等!但是,这些也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遇上天灾,这些胡族还是要南下打劫!”   “臣以为,若是向草原上那些牧民收购羊毛羊绒,这些年年都能长出来,即便遇上旱灾雪灾什么的,影响也不大,草原上牧民也能年年都有收入,以此获取足够的生活物资!日后,为了挣钱,只怕牧民也不肯多养马了,会扩大养羊的规模,没了足够的马匹,胡人对中原的威胁也就没那么大了!”贾赦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另外,若是日后鞑靼人有什么异动,只需要宣布,中原再也不买他们的羊毛什么的,只怕那些牧民第一个就要反对了,由此,鞑靼人的威胁也就没有多少了!”   贾赦说得含糊,他对此也就是知道一些皮毛,无非就是将鞑靼人的经济绑架到中原身上,用经济手段控制草原上那些牧民的放牧品种,以后鞑靼人叫朝廷不痛快了,朝廷掀了桌子,鞑靼人也只能抓瞎了。   圣人听了,不由抚掌叫好:“好,有此一策,贾卿已经能称得上是国士,那些人还说什么贾卿你不务正业,若是天底下不务正业的人都能如贾卿你这般,那朕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行了,回头将你的想法写个折子递上去,朕也要跟内阁商议一番!若是此计能成,朕绝不吝啬!”   “臣遵旨!”贾赦赶紧答应了下来。   得了贾赦这番话,圣人兴致更好了,还专门见了阿寿和张氏,张氏大家出身,一贯礼仪周到,阿寿童言稚语,被贾赦养得几乎是天不怕地不怕,很是天真可爱,尤其,长得好总是占便宜的,阿寿生得玉雪可爱,对圣人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圣人说让他叫“爷爷”,他就脆生脆气地叫“爷爷”,叫得圣人几乎是心花怒放。圣人孙子也不少,但是对他这个祖父,敬畏居多,哪怕是两三岁的孩子,也被养成了一副规规矩矩的样子,叫圣人原本还有些含饴弄孙之心,都觉得没了兴趣。如今见得阿寿,却是叫圣人极为喜爱。   阿寿只要乐意哄人,哪怕哪怕对方铁石心肠,都能哄得人喜笑颜开,圣人几乎是破天荒地还抱了阿寿一会儿,叫随驾的人都看傻了眼,亏得没有皇子皇孙随驾,否则的话,贾赦父子两个都要被眼刀给戳得千疮百孔了。   贾赦给圣人出了个好主意,阿寿又哄得圣人高兴,圣人素来大方,走了之后,就是一大堆的赏赐赏了下来,给阿寿的尤其多。   张氏不由有些担心,问道:“恩侯,圣人这般,是不是太惹眼了?”   贾赦却是说道:“别怕,安心收下吧,跟我这次的功劳相比,这不过是小头而已!”   张氏看着贾赦,依旧有些忧心,贾赦越来越能干,圣人居然还微服上门,这让一直秉承着中庸之道的张氏也觉得有些过了,她这会儿却是情愿贾赦还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古玩金石的纨绔子弟了,起码再折腾,贾赦也折腾不出什么大事来,不会叫她跟着担心。   贾赦不知道张氏这番心意,他熬了一宿写了一封厚厚的折子递了上去,没两天,又收到了觐见的旨意。   ☆、第57章   皇宫这种地方,去的次数多了,也就没什么神秘感了。   贾赦如今的品级,虽说因为是个散职,不用上朝,但是每年逢年过节还是要进宫庆祝领宴的,皇宫再庄严恢弘,但是这年头,除了规格不同,大多数的房子都是差不多的格局,皇宫某种意义上,住得还不如贾赦住得舒服。   贾赦跟着领路的内侍,直接进了御书房,那边除了圣人,内阁的几位阁老也都在那里,贾赦的岳父张陵便是其中之一。   张家老太爷自从张家得了爵位之后,就多次上书乞骸骨,张家在朝的也不少,因此三次之后就准了,不过还是给老太爷保留了太子太傅的职位。张老爷子辞官之后,张陵便进了内阁。   能够进内阁的,哪个不是聪明人,他们也不会拘泥于什么清流勋贵,何况,贾赦一方面出身勋贵,又娶了张家的女儿,做事也很讲究,不喜欢沾权,偏偏又很能干,这能不叫这些阁老们另眼相看吗,因此,一个个看着贾赦的眼神都很是和气。   贾赦对此也是习以为常,张陵以前也是一般,记忆里面,刚娶了张氏那阵子,张陵对自个这个女婿各种不满意,如今呢,是看自个儿子各种不满意,觉得都不如贾赦这个女婿了。虽说贾赦四书五经依旧不怎么样,叫他读书科举还是得抓瞎,但是,贾赦的才能根本不在科举上头啊,像贾赦这样的人,让他专心八股,反而是对人才的极大浪费,也亏得他出身荣国府,要真是出身寒门,还真没他发挥的余地。   贾赦刚行了礼,圣人就笑道:“免礼平身,戴权,给贾卿赐座!”   贾赦赶紧谢座,戴权笑眯眯地亲自端了一张凳子过来,毕竟他跟贾赦也算是同甘共苦过的,因此对贾赦一直观感不错,贾赦也是笑了笑:“劳烦戴内相了!”   “贾侯爷真是折煞奴婢了!”戴权脸上简直笑得连褶子都出来了,他就是乐意跟贾赦交好,贾赦一直也没瞧不起他们这些阉人,虽说平常也没送过什么重礼,但是人家说话就是让他觉得舒心。   圣人在上头也是含笑,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满,贾赦这样的人,就是个近乎闲云野鹤一般的性子,受不得拘束,当然,贾赦也做不了隐士,他出身富贵,根本吃不得什么苦头,这样的人,圣人压根不担心贾赦勾结内廷什么的。   等到看到贾赦安然坐了下来之后,圣人才开口道:“之前贾卿递上来的条陈诸位也都看过了,如今贾卿也到了,诸位有什么想法,便都说说吧!”   贾赦的条陈已经写得非常仔细,主要就是对鞑靼贸易的问题,朝廷再立一个织造处,专门织造各种毛纺衣料,至于原料,就是从草原收购,朝廷无论是分派皇商还是另外弄出一个商会之类的组织出来,直接向各个鞑靼部落收购羊毛。羊毛是不能直接纺线的,还得经过初步的处理,因此,可以就近设立作坊进行处理,然后运往织造处。   贾赦后世也是做过公务员的,这会儿将自个条陈里面说到的东西细细掰了开来,顿时,无论是圣上还是几个阁老,眼睛都是越来越亮。   多一个织造处,那么,自然也多出了好些官职出来,从收购到处理再到纺织还有销售,这么多步骤,就得多出好几个皇商的名额出来,按照贾赦的说法,以后这皇商的资格最好不要世袭了,定个年限,若是在年限内做得不好,那就撤掉换人。再有,虽说以后肯定要用新型的纺织机了,但是,却也需要招收不少人工,容纳一部分失去土地的流民。   而圣人却是想着,这些事情,皇家都得插一手进去,这每年都能给内库增加不少的收入,日后,他这个皇帝手头自然可以更加宽裕了。   另外就是销路问题,毛纺的料子保暖肯定要比丝绸还有棉袄强,不是所有人都说得起皮裘的,按照贾赦的说法,这些料子完全也可以卖回到草原上去,草原上硝制皮革的手艺并不过关,鞑靼的那些首领贵族肯定会喜欢这样的衣料的,贾赦又说道将处理过的羊毛可以纺成粗毛线,也能编织成更加柔软舒适的中衣,这些别说草原上的人了,哪怕是南方人,也是乐意穿的,因此,根本不用担心销路问题。   只要采购量大,价格也合适,不用朝廷这边故意引导,无论是那些享受惯了的首领贵族,还是普通的牧民,都会增加养羊的数量,自然压缩了牛马的生存空间,如此一来,没有足够的马匹,鞑靼对中原的威胁也就小多了。   总之,推行毛纺业,绝对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不光没有触犯任何人的利益,当然,这个利益肯定不包含鞑靼人,人家没准也觉得自个占了便宜呢,原本对于那些鞑靼人来说,羊毛本来就没什么用处,无非就是跟羊皮一起硝制了做皮袄还有皮靴而已,若是光是收购羊毛的话,一头羊养个几年,年年都有产出,可比以前只能自家杀了吃羊肉或者是直接卖活羊强得多了。   不过,接下来就是麻烦事了,贾赦对于江南如今那些织造还有织坊的情况不了解,但是朝廷这边却是有大致的数据的,如今翻出来一看,发现江南一带,织坊虽说不至于林立,但是算起来,上万架织机还是有的,那等织造云锦之类高档锦缎的织机织工自然没事,毕竟,他们的劳动不是机器能够取代得了的,但是这种高档锦缎本来就是有很多限制的,非王公贵族,你私底下传了没事,若是大咧咧穿出去,那就是僭越。   因此,那些织机织出来的也就是那种中档上下的丝绸布料,新式的水力纺织机拿出来之后,这些织坊倒是可以直接将织机更新换代,毕竟江南本就是水乡,用水力操作纺织机再简单不过,但是却是裁撤掉大量的织工,而且因为新式的纺织机对于织工的要求不高,那些织工只怕工钱也得下降一大截,到时候这些织工闹腾起来,麻烦可就大了。   织工的问题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原料的问题,自古以来,朝廷都严禁蚕种还有桑苗外流,一旦发现有走私的情况,就是死罪,因此,想要足够的蚕丝做原料,也只能在当地大量种植桑树或者是柞树,大规模养蚕,问题是这样的话,粮食从哪里来?反正哪怕许多官员家的田庄已经开始大量种植番薯番芋,但是,这些官员也不过是偶尔吃个新鲜,他们的主事还是大米白面。   番薯番芋的确能够吃饱肚子,但是,那也就是底层的百姓会吃这个,他们只要能吃饱,什么东西不会吃呢?但是稻麦之类的也得保证一定的产量,若是将那些良田都改种了桑树棉花,只怕市面上稻麦乃至粮食价格疯涨,最终折腾的还是普通百姓。   这些都是大问题,反而是销量不成问题,这年头西方那边,贵族都未必穿得上最劣等的丝绸呢,那边下面的百姓穷得叮当响,而对于那些拥有着各种特权的贵族来说,钱算什么啊!直接多建造几艘海船,将丝绸一船一船地运到欧洲就是了。   贾赦这么一说,圣人跟几位阁老都是瞠目结舌,有些难以置信:“那些化外蛮夷,真的连一国之主都未必穿得上丝绸?”   贾赦琢磨了一下时间,这年头应该就是这样,欧洲那边已经开始了大航海时代,不过,那边金银得的不少,物资那是匮乏得厉害,别说穿丝绸了,那边贵族都未必能天天吃上白面包呢,而中国这会儿寻常的小康之家,人家都是未必乐于吃白面馒头,怎么着都得吃包子馅饼的。因此,他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若非如此,那些到了中原的蛮夷还有什么传教士,怎么一个个都乐不思蜀,哪怕嘴上说这里都是异教徒,但是,却都不回乡呢?要知道,每年往他们家乡去的船队也不少呢!圣上可以命人找几个传教士,仔细审问一番也就知道了!”   贾赦说得信誓旦旦,圣人他们依旧有些半信半疑,不过,江南一带,自宋朝大力开发之后,从来都是产粮重地,因此,对此要慎之又慎,不能对江南造成太大的冲击,因此,商量了半天,大家最终还是决定,江南织造的事情,却是得缓缓图之。   贾赦其实也是无奈,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殖民,东南亚南亚那些地方,一年三熟是正常的,而且土地肥沃,不要多照料,产量都很高,这才养出了一帮极为懒惰的土著出来,因为在那里,生活实在是太容易了,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几个月就能收获一大堆的粮食,树上长着各种各样美味而且还营养丰富的果实,勤劳什么的,他们的词典里面压根没这个词啊!   但是,贾赦却是不好说这话,毕竟,汉族并不是一个具有侵略性的民族,何况,东南亚南亚这些地方很多还算得上是朝廷藩国,经常进贡的,当然,无非也就是将朝廷当冤大头,弄点不值钱的特产,再弄到百倍千倍的赏赐回去,但是,终究还有个名义在,若是不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哪怕圣人再动心,也过不了群臣那一关。   好在对于坑鞑靼人,大家都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何况,这名义上也不是坑啊,这是带着鞑靼人走向共同富裕呢,以后鞑靼人不需要再南下打草谷,付出太多的人命为代价,就可以靠着养羊发家致富了,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第58章   贾赦也没白干,对于鞑靼的经济侵略毕竟是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的,明面上还是和谐社会,睦邻友好,共同繁荣,因此,圣人除了给了贾赦不少赏赐之外,直接许诺,跟鞑靼交易的五年内,贾赦可以在毛纺织坊中占一成的份子。   至于徒明昀,自然也得了好处,不仅能够在其中分一杯羹,圣人同样赏赐了他两个皇庄还有一个园子,很是让他在诸位皇子中出了一番风头。   接下来的事情,贾赦干脆就不沾手了,反正他已经得了足够的好处,他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有多大的本事,用多大的碗,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在自个身上增加一些砝码,以后除非登基的是个疯子,否则的话,贾家几代之内总没什么问题,至于之后怎么样,那就是子孙的问题了,贾赦可管不了那许多。   当今圣上并不是什么刻薄寡恩的人,相反,他对看得顺眼的人非常大方,要不是因为这个,甄家也嚣张不到如今这个份上。   圣上觉得光是钱财实在是不足以酬赏贾赦的功劳,贾赦家里如今也就是一妻一子,张氏夫荣妻贵,也已经是侯爵夫人,刚刚开蒙的贾琛固然是个好孩子,但是若是没个拿得出手的理由,让一个黄口小儿就出了风头显然也不是什么靠谱的事情。   这年头的普遍观念就是,所谓家国,家在前,国才在后,这也是现代人所无法理解的,现代那种在报纸上神情脱离父子母子关系都不在少数,而这年头,对于许多人来说,最大的惩处大概不是死亡,而是除族。族人有什么问题,也会影响到家族,家族若是衰败,族人也很难避免。   因此,圣人琢磨着,赏贾赦显然是有些不现实了,不如推及贾家便是。问题是,贾赦虽说是出身荣国府,但是如今贾代善不在了,荣国府袭爵的是贾政,想到贾政,圣人就不由得皱眉,贾代善一直是个英雄人物,贾赦也是个干才,结果贾政简直就不像是亲生的,眼高手低,自以为是,还一点担当都没有。   提拔这样的人,圣人心里头都觉得膈应。尤其,贾赦跟荣国府如今快要老死不相往来了,也就只剩下表面上的一点情分,史氏倒是想要拿捏贾赦呢,结果贾赦没事压根不登荣国府的门,叫史氏也是无计可施。   倒是宁国府,原本圣人不觉得怎么样,贾代化生得不如贾代善,能力也差了些,不过,贾代化一向识时务,儿子贾敬还是二甲进士,几年前就外放做官去了,圣人找人一问,贾敬在外头干得还不坏,贾敬出身宁国府,又不缺钱,不需要贪腐受贿,他官职固然不算高,但是却已经袭了爵,论起爵位,却是没几个人能够在他面前拿大的,因此,也不必过于忌讳上司的想法,行事很是公允,治下也算清明,吏部也不好睁着眼睛说瞎话,年年考评虽说不是卓异,也是上等。   圣人对勋贵不能不说是有感情的,圣人少年的时候,几个伴读都是勋贵出身,圣人登基之后,那些勋贵也颇为老实,如贾代善这样的,也是一直对圣人忠心耿耿,尤其,勋贵不比那些文官,勋贵本就是因此,他对这些勋贵素来优容。   只是圣人也知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如今天下太平,并无什么战事,那些勋贵人家,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子弟也是愈发不成器起来,多半文不成武不就,有着家族荫蔽,行事也有些肆无忌惮,就是一帮纨绔,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圣人既然对勋贵颇有感情,那么自然不希望这些勋贵就这么没落下去,说不得日后还要被下一任皇帝清算,因此,早就想着立个典型出来。   贾赦却是不行,这人才学是有的,但是不算主流,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贾赦一样,有这些比较偏门的本事的,就像是后世,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参加高考,考大学找工作才是比较正常的选择一样。   但是贾敬就不一样了,他正统勋贵出身,国公之子,偏偏自幼苦读,三十岁左右就中了进士,在勋贵人家,这真是励志的典范。这般一琢磨之后,圣人便有了提携贾敬的心思。   官场上的事情,古往今来都差不多,领导看好你,你不行也行,领导对你不看好,你行也不行!贾敬本来就不是什么庸才,圣人又想着将贾敬立为勋贵家族的一个典型,因此,贾敬算是时来运转了,他之前回来也就是给贾代善奔丧,他是隔房的侄子,虽说也要服孝,但是却不必丁忧,因此,请假回来吊唁之后,又急急忙忙地赶回去了。   结果,才多长时间啊,贾敬又接到了进京述职的旨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到了京城。   贾敬才回了京城,还没来得及跟自家老爹寒暄几句,就接到了旨意,即刻进宫面圣。   贾敬卖相不错,而且肚子里面也有着真才实学,这些年在地方上为官,见识的事情也不少,跟圣人说话,也是言之有物,圣人自然生出了欣赏之意,直接就道:“当年贾家一门双公,如今又有你与贾赦两个子孙,看样子,贾家再兴盛数十年也不是什么难事!”   贾敬心里算是知道了一些来龙去脉,看样子自己不在的时候,自家这位堂弟又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口中却是谦逊不已:“圣上谬赞了,臣愚钝,一直不过是战战兢兢,勉力为之,却是比不上赦堂弟之才,当不得圣上这般夸赞!”   圣人摇了摇头,说道:“你堂弟虽有干才,只是却非为官之才,将他放到朝堂上,却是浪费了他这般才干,而你不同,朕看过了你这些年在外为官的考评,实属上等,朕之前忧心勋贵子弟只知道蒙祖上荫蔽,少有上进,如今见得你这般,却也是放心了!勋贵与国同体,朕虽说有心提携,也得看他们子孙的本事,你既然有才,那么只要尽心办事,朕自然不吝提拔赏赐!”   贾敬心中大喜,连忙叩拜圣恩,圣人含笑道:“平身吧,回去先歇息几日,贾代化这几年一个人住在宁国府也是寂寞,你也没将自个儿子留在京城,你爹没孙子抱,都跑去逗弄人家孩子了!你以后留在京城为官,也能好好孝顺一下你爹,朕也老了,你爹比朕还大两岁呢!”   贾敬听着赶紧说道:“圣人千秋万寿,如今正是盛年,哪里就老了?”   圣人摇头要道:“你啊你,就是不如你堂弟老实,行了,回去吧,等着吏部的任命就是了!”   贾敬心中对圣人说起贾赦时候的那等亲近语气心中有些疑惑,不过面上却是没有表现出来,再次叩拜道:“臣告退!”   “下去吧!”圣人挥了挥手,贾敬这才退出了御书房,明明已经是秋天了,贾敬依旧觉得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子出来,穿在里面的里衣似乎也有些潮了。   贾敬回到宁国府,贾代化正在等他,见他神色不错,脸上露出了笑容:“圣人是要用你了?”说是问句,其实却是带着肯定之意。   贾敬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正是,圣人让儿子先在家歇一阵子,等吏部的任命!”   贾代化这两年也老了不少,原本他保养得不错,但是自从贾代善过世之后,贾代化也起了些兔死狐悲之心,渐渐精神愈发不如从前了,这会儿看着颇显老迈,倒是叫贾敬看着一惊,想起圣人之前说的话,连忙上前扶住了贾代化。   贾代化却是甩开了贾敬的手,说道:“别碍手碍脚的,你老子还没到入土的时候呢,走,说说看,圣人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贾敬老老实实地将圣人与他说的那些话重复了一遍,贾代化顿时乐了,说道:“看样子,你这回也算是沾了贾赦那小子的光!荣国府那一家子是提不起来的,只能轮到你了!贾赦那小子,这些日子就没消停过,折腾出了不少东西出来,之前圣人还专门召见了他!你在外头应该也看到邸报了吧,圣人有意再立一个织造局,似乎是打算放到北边那里,目前还不知道具体在哪儿,如今朝堂上正忙着这事呢!这事跟赦小子却是脱不得干系,那小子还跟我这个伯父遮遮掩掩的,实在是不像话!”   说到这里,贾代化如同老小孩一般,竟是跺了跺脚,脸上满是不忿之色,然后又白了贾敬一眼:“你之前将你媳妇儿子都带到任上去了,珍儿如今看着倒是挺像样了,四书也读得差不多了吧!不过,珍儿都多大了,你跟你媳妇怎么还不给珍儿生个弟弟出来,就是生个孙女也好啊!”   贾敬不由有些郁闷,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不好,他自个身体很健康,媳妇徐氏身体也没问题,但是这几年他就是怀不上,他能有什么办法!贾敬也没想过让那些通房姨娘生的意思,贾家本来就不看重庶出的子女,与其生出来之后随便教养,不如干脆就不生了!   贾代化见贾敬神情,嘿嘿一笑:“行了,如今你也除服好几个月了,赦小子医术不错,明儿个咱们到他那儿去,你任期没到就被圣人叫回了京城,这里头也有赦小子的功劳,怎么着也得上门表示一下,顺便叫他帮你看看!”   贾敬听着,都有些麻木了,自家这位堂弟,几年没好好交流过,如今竟然变成全才了不成,实在是叫贾敬难以接受啊!   ☆、第59章   第二天的时候,宁国府一家子拖家带口跑贾赦这里来了。   贾珍如今已经是十多岁的大孩子了,一直跟在贾敬身边,贾家那些做爹的,除了贾赦这个异类之位,无不是标准的严父,对儿子那是动辄“孽畜”,“小畜生”之类的呵斥,总之多半没一句好话,相比较而言,贾家的女性倒多半是慈母,对儿女多半比较溺爱。   贾珍本来也不是什么笨人,小时候或许是因为祖母母亲的溺爱显得娇惯了一些,贾敬那时候忙着读书科举,后来在翰林院过得也不顺心,因此也没空管自个这个儿子,等到后来贾敬想到这个儿子之后,顿时,贾珍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身边原本伺候的丫鬟变成了婆子还有小厮,贾敬只要有时间,每天都要考察他的功课,他娘倒是疼他,但是他娘也是书香之家出身,贾敬为了儿子的功课严格要求,在他娘那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因此,除了依旧是嘘寒问暖,担心他读书太苦伤了身子,每天给他各种补品之外,愣是让贾珍想要装病都不行。   这种高压政策算是让贾珍即便不是脱胎换骨,也差不了太多了,他虽说起步晚了一些,但是有个做进士的老爹天天关注提点,脑子也不笨,如今四书五经也差不多都通读了一遍,运气好的好,考个童生那是没什么问题了。   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贾珍如今看着却是有了些翩翩佳公子的气度,行事也是举止有度,有礼有节,按照贾代化的说法,看到孙子这样,就是立时死了,他也能瞑目了。   阿寿看得贾珍,显然很是好奇,他对贾珍没什么印象,这会儿拉着贾珍的衣袖,仰着头问道:“你就是珍大哥哥?”   贾珍看着阿寿,也是一乐,直接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是啊,阿寿弟弟!”   阿寿有些鬼灵精怪地伸出手,笑嘻嘻道:“那珍大哥哥,见面礼呢?”   贾珍也是爽快,顺手摘了自个腰间的一个竹报平安的荷包,塞到了阿寿手里:“给你!”   阿寿也不是什么贪财的性子,也不看荷包里面是什么,只是拿在手里,笑嘻嘻地说道:“多谢珍大哥哥啦!”   阿寿生得可爱,贾珍对这么个弟弟也是很喜欢的,这会儿抱着阿寿不放手,跟阿寿说着话,什么开始识字了吗,读过哪些书云云,又说到自个跟着贾敬在南方任上,认识的人,见识到的一些事情。   阿寿也是个聪明的孩子,逻辑思维很强,贾珍说到什么事情,都能答得上,也跟贾珍说自个家里的事情,说着就从贾珍怀里挣脱开来,要带着贾珍去显摆自个的宝贝。   贾珍带着点询问的意思看向了几个长辈,贾赦笑道:“我家阿寿一直一个人长大,珍儿你做哥哥的,陪他去玩一会儿便是了!”   贾珍听了,他也是少年心性,对于阿寿说的那些东西还是有些好奇的,因此跟几个长辈告退,然后就被阿寿拉着往外走。   贾敬看着阿寿拉着贾珍出了门,不由笑了起来:“阿寿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比珍儿小时候强多了!”   “这说的什么话,珍儿哪里不好了,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四书都没读全呢!而且小孩子小时候都皮得很,我家阿寿也差不多,就是在人前乖一些,背地里头别提有多折腾人了!”贾赦笑道。   贾敬指着贾赦就是笑了起来:“都到这个时候呢,还跟我打马虎眼呢,你那时候,读书是不行,却是将精力都放到别的事情上去了吧!”   贾赦只是笑而不语,他能怎么说,原本的贾赦除了精于金石古玩之外,别的几乎真是一无是处,找不到其他的特长来,他会的那些,却是前两世带来的好吧。   贾代化瞪了贾赦一眼,贾赦偷偷摸摸学了那么多东西,虽说有些不务正业,偏偏他却有那个耐心,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不学无术,却一直能坚持着不告诉任何人,这性子,也称得上是坚忍了。不过也是,荣国府那样的地方,真要是贾赦处处都比贾政出挑,也不知道史氏最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因此,贾代化虽说心里头嘀咕,不过嘴上却是没说出来,只是道:“行了,你们兄弟两个,几年不见,如今就在这里互相吹捧不成?赦小子,你医术不错,给你敬大哥哥看看,珍儿都十多岁了,怎么还不给他添个弟弟妹妹什么的,难不成我宁国府最后得一脉单传了不成?”   贾代化说得大大咧咧,一边正在跟张氏说话的顾氏脸都涨红了,贾珍这个年纪,一些人家都好娶妻生子了,顾氏眼见着都要做祖母的人了,公公却这么大喇喇地说什么生弟弟妹妹的话,由不得顾氏不羞恼。   贾敬也是哭笑不得,贾赦心里也是想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道:“人伦大事,有什么好笑的!敬大哥,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把脉!”   贾敬从善如流地伸出了手,贾赦伸出手指往他腕脉上一搭,然后便有些皱眉,他收回了手,直接开口问道:“敬大哥,你不会在吃什么丹药吧!”   贾敬见贾赦神色,也是一愣,然后说道:“你怎么知道?几年前我染了风寒,病势汹汹,找了多少大夫都是不顶用,后来城外宁清观的和衍真人给我吃了两粒丹药,我便好了!和衍真人后来还教了我一点道家导气的功夫,又帮了炼了几炉紫金丹,叫我每日以无根水送服两粒,这好几年时间了,我是一场病都没生过,那和衍真人果然是高人啊!”说到这里,贾敬脸上露出了憧憬之色,看样子这家伙的确一直有着神仙梦啊!   贾赦又仔细瞧了贾敬一眼,发现他气色的确是不错,但是体内重金属中毒的迹象也不是假的,当下便道:“敬大哥,你将那紫金丹给我一粒瞧瞧如何?”   贾敬见贾赦这番作态,心中也有了些疑虑,只怕这紫金丹的确有些问题了,心里不由有些疑惑,不过还是从袖中掏出了一只羊脂玉瓶出来,直接递给了贾赦。   贾赦伸手接过,拔掉瓶塞,玉瓶中便有一种清淡的香味飘了出来,贾赦倒出了一粒丹药,那丹药是淡淡的紫红色,上头还带着隐隐的金光,他试探着舔了一下,开始闭着眼睛分析里头用了什么药材,过了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叹道:“这丹药里面用的的确是好药,只是,道家炼丹,与大夫炼出来的丹药不同,大夫炼丹无非是先熬制药液,然后加入蜂蜜等搓成药丸,但道家的丹法,却是喜欢使用加入朱砂铅汞等,这东西微量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若是常年服用,就会有丹毒沉积!”   贾赦心里对那位和衍真人倒也是挺佩服的,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炮制这些药物,竟是很好地发挥了药材的药性,若是里头没有那些铅汞的话,倒真是一种固本培元,滋阴补阳的良药。   “丹毒?”贾敬有些发怔,“这,这没事吧,我看那和衍真人却是仙风道骨,身轻如燕,他也是常年服用紫金丹,并无什么异状啊!”   贾赦有些无奈道:“佛道之人,往往茹素,新鲜蔬果,便有排毒之效,那位和衍真人能炼出这等丹药来,可见也是精通医理,即便是常服紫金丹,只怕他另有排毒的良方,只是他自个未必知道罢了!”   “敬大哥,是药三分毒,何况这等铅汞所炼制的丹药!”贾赦叹道,“敬大哥你虽说吃了几年,但是这丹药一粒也就这么大,因此,中毒也不深,敬大哥你若是信得过弟弟我,我给你开一个排毒的方子,敬大哥你接下来几个月修身养性,多吃一些牛乳鸡蛋,新鲜蔬果什么的,不用半年,这丹毒也就差不多解了!”   贾敬不由有些丧气,他幼时读一些神仙志异的话本还有一些道书的时候,就有过求道长生之心,遇到那和衍真人之后,当真曾经想过,等到自家儿子能独当一面了,干脆就辞官,找那和衍真人一块儿修道求长生去,只是贾赦说得言之凿凿,他也没必要害自己,因此,看着这紫金丹的眼神便有些纠结起来。   一边贾代化却是没好气地一把将那个羊脂玉瓶给夺了过去,恨不得直接扇贾敬一巴掌:“我说怎么你小子这么多年都没给老子生个孙子呢,竟是走到邪路上去了,这玩意若是真的那么好,那什么真人怎么不去献给圣人,反而给你了?我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还没想着什么长生不死呢,你倒是打这些歪主意了!以后不许跟那些和尚道士往来了,没得好好一个人,被那些人糊弄得变成鬼了!”   被贾代化这么一骂,贾敬也是无奈起来,他只得连声认错,贾代化犹不放过,又骂了几句,才问道:“你自个吃这东西,没给你媳妇吃吧!”   贾敬苦了脸,说道:“我跟那和衍真人问过,和衍真人说紫金丹阳气过盛,女子本性属阴,却是不能吃那个的,因此,夫人却是没吃!”   贾代化松了口气,实在是忍不住,一巴掌拍到了贾敬背上,呵斥道:“总算你还没有瞎糊涂!”   贾赦赶紧在一边说道:“伯父你也别太担心,这紫金丹若是里面没有铅汞,的确是养生的良药,敬大哥这不是也没吃出什么大问题吗,回头调养个一段时间,也就什么事都没了,伯父你就放一百个心吧!回头保证你能再抱上孙子孙女!”这里头肯定没什么问题,贾珍儿子都老大了,顾氏还老蚌怀珠生了惜春呢,可见两人都是没多大问题的!   一边贾代化依旧气哼哼地嘀咕起来:“还没大问题,要不是他瞎胡闹,说不得我现在又有几个大孙子抱了!”   ☆、第60章   贾敬身上的问题算不得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因为他外放了一回,提前接触到了丹药这玩意,而且相对来说,也不是对他有特别大害处的那种丹药,调理好了,也就还是好汉子一条。   宁国府一家子跑贾赦这里也不是真的为了治病来的,主要是想要打探一下朝堂上的动向,问一下,之前贾赦到底做了什么事,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贾赦之前搞印刷机也没瞒着他们,怎么这次他们就没听到什么风声呢?   见男人在这边说事,张氏跟顾氏干脆也到后院说话去了,就留下他们三个人,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一边说话。   贾赦将事情粗粗一说,别说贾敬了,连贾代化都是吃了一惊,贾代化压根没想到,一个纺织机就能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来,便圣人都得悠着些,不能随心所欲的推行。若是换成他,只怕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自个干上了。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朝廷暂时压着,其实也就是治标不治本而已,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多的是人愿意铤而走险。何况,朝廷又没有严令,除了织造局,再不许有任何人制造使用那等纺织机,侄儿能做成水力的,说不得就有人能做成其他动力的,哪怕是效率差一些的,也足以对江南的织造业形成冲击了!”   “那可如何是好呢?”贾代化顿时皱起了眉头,“不说别的,咱们老贾家祖籍就在金陵呢,如今金陵还有十几房的族人呢,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麻烦了!”   贾赦有些无奈地说道:“伯父应该知道,其实自前朝开始,就有活不下去的百姓渡海南下,到南洋求生,据说还有人在南洋那边占上几个小岛,自个称王的!南洋那边的事情,侄儿也曾经听人说过,那边土地肥沃,一年三熟,人口也不多,下南洋的那些人很容易就能在那边占上一块土地,辛苦几年也算地主了。关键是那边的土著,好吃懒做不说,还看不得别人好,常常捣乱,甚至直接抢劫杀人的都有!”   贾赦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贾代化就开始吹胡子瞪眼:“竟有这等事情,南洋那些番邦土著,老夫也是见过的,一个个乌漆墨黑地给猴子似的,竟然有这等底气,欺侮上国的百姓?实在是该杀!回头老子就启奏圣上,直接带兵将那帮土著给灭了!”   贾赦一听,眼睛就是一亮,这的确是个好主意啊,只是,这海上气候变化多端,朝廷也没有一支得力的海军,便是正经的战船也没几艘,倒是出海的那些商人,船上会装备一些火炮甚至还有装投石机的,以此对抗航路上那些海盗,有的时候,遇上敌对的,也能兼职一把。   没有足够这方面的武力,朝廷愿不愿意为了那些往南洋去讨生活的百姓大动干戈还是个问题,毕竟,大军出动,每分钟都在烧钱啊!   琢磨了一下之后,贾赦摊了摊手,说道:“侄儿觉得,圣人如今只想着太太平平,却是不乐意平白动武的,何况,伯父你也知道朝中那帮文臣的德性,高丽那边还时不时地有披甲人越境杀人呢,高丽国主国书上说两句软话,这边就要忙不迭地赏赐了,何况是远渡重洋作战呢?”   贾代化顿时郁闷起来,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天下确实跟老夫年轻那会儿不一样了,那些读书人说什么来着,人心思定,不错,就是人心思定!咱们这些老骨头啊,却是再也没有机会啦!”   贾赦看着贾代化有些精神不振,眼睛一转,嘿嘿一笑,说道:“伯父,我这边还有当初祖父他们留下的班底,一个个战场上的手艺都是齐全的,想必宁国府也不缺吧!我听说,金陵那边,也有族人当年跟着两位老国公上过战场呢!”   贾代化有些索然地说道:“可不是,前朝那会儿,咱们老贾家在金陵那边也不过就是土里刨食的土地主,后来天下大乱,我爹还有你爷爷他们那会儿还年轻了,先是自个投了义军,后来混出明堂来了,就回家找了一帮族人,就跟着太祖爷干起来了,一直到我们这一辈,还有上战场的机会的,要不然,哪能挣下如今这番基业!只不过,这都多少年过去啦,你瞧我这老骨头,身上赘肉都出来了,以前几十斤的大刀,提在手上跟拎个纸片差不多,到如今,我骑马都要骑不动了!”说着,贾代化又是一声长叹。   贾赦悄声道:“伯父,我这边倒是有个主意,伯父跟敬大哥,你们不妨一起参详一下!”   贾敬在一边说道:“恩侯你直说便是,都是一家人,卖什么关子呢!”   贾赦也就直说了:“伯父,敬大哥,这些年贾家人口繁衍众多,但是,贾家的产业却也没增加多少,大家都是当家的人,心里面应该也有数吧!”   贾代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们宁国府还好,人口不多,宁荣街上依附着咱们两府的族人,如今有的人家就剩下了两亩薄田,整日里只能靠着给咱们两府跑腿,上门打秋风还有祭田里面的一些出息度日了,为着家学里的一顿饭还有纸笔,快二十了,赖在学里的都有!”   贾敬也是说道:“我之前在南方为官,有空的时候回过金陵祭祖,金陵那边的情况也是差不多,除了少数几房还过得去,大多数的族人日子都比较困窘!”贾敬没有说的是,族中一些祭田前些年却是被偷着卖了,做这事的似乎是之前被贾代善处置了的赖大,后来贾代善补了一些钱给金陵族里,让他们把祭田买回来,只是那些族人自个将钱财给昧下来了。   想到这里,贾敬就是头疼,他不是什么强势的,杀伐决断的人,之前发现了问题,就想要追究,结果那些族人这个诉苦,那个哭穷,又有一些曾经跟随着老国公打过天下的族人,身上还带着战场上留下来的残疾,贾敬虽说如今做了族长,对上这些太能拉的下脸的族老,也是无可奈何,最终只能暂时削了那些人管理宗祠祭田的差事,换了几房族人管着,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   贾赦抚掌一笑,说道:“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贾家如今莫说还不如开国那时候,就说哪怕依旧是一门双国公呢,但是老实说,咱们两家真要论手上的实权,只怕还比不上京城一个五品的小官呢!想要再买什么良田产业,却是要抢别人碗里的骨头,只怕是难得狠!就算是之前圣人查抄了那么多人家,那些产业拿出来卖的,咱们能买的也就是些边边角角的地方,管起来不方便,一年也没多少出产!”   见贾代化与贾敬都是心中有数,各自点头,贾赦便直接说道:“这么说吧,敬大哥跟我如今也都还算年轻,将来再有两三个子女也是正常的,族中的那些族人,哪家没有几个孩子,想想看,再过个几十年,族中该有多少族人,总不能全靠咱们两家年年购买祭田,养着他们吧!咱们如今还有爵位,将来爵位到头了,若是子孙也没出息,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贾代化已经反应过来了,他吃惊地看着贾赦:“赦小子,你是说,让族人也下南洋?”   贾赦点了点头,用手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出了一个粗略的世界地图出来,然后指着地图说道:“这儿便是中原,这边是南洋,再往南,这儿还有一块大陆,比中原还要大一圈,那边生活的土著,都比不上金陵一府的人口,而且那边矿产非常丰富,侄儿听人说,那边有人在路上走,都能踢到一块狗头金呢!”   “那儿离中原远了一些,过去暂时也不那么容易,但是南洋这里,侄儿手里头有个船队,却是年年南下跟那边的土著做生意的!”贾赦说道,“族里也有一些生活困顿的族人,留在京里或者是金陵,活得上顿不接下顿,与其让他们仗着贾家的名头偷鸡摸狗,胡作非为,不如让他们到南洋闯一闯!”   说到这里,贾赦却是直接用束音成线的手段,在贾代化与贾敬耳边说道:“过上一些年,咱们老贾家有了足够的实力,就可以直接到南边那块大陆上,到时候,贾家在那边直接称王也是可以的!”   两人被贾赦这番近乎大逆不道的话弄得都有些傻眼了,一时间都没注意到,贾赦连嘴唇都没怎么动,就在他们耳边说出了这番话。   贾代化还好,老狐狸一个,虽说被贾赦说得心中震惊,但是面上只是神色一动,很快便恢复了原样,而贾敬却是神情大变,不过,他多年读书,养气功夫也是不浅,还算是有几分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风范,这会儿面色变换了一番,却是露出了一个为难的神情:“只怕那些族人不愿意背井离乡啊!”   贾赦见两人眼中都是露出了了然乃至兴奋,跃跃欲试的神情,他也是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却是说道:“我之前不是说了吗,我手下的船队,年年往来于南洋和中原,等他们在南洋那边闯出个明堂来了,直接就能坐船回来,也是衣锦还乡啊!我倒是不相信了,他们一个个宁愿守着一辈子不属于自个,年年只能分到一点出息的祭田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日子,却不肯自个多花点力气,做个地主。”   贾代化点了点头,直接拍板说道:“树挪死,人挪活,咱们两府哪里养得了那么多族人一辈子,回头就问一下,哪些人肯下南洋!”   ☆、第61章   贾赦自然不能大咧咧地跟贾代化贾敬他们说什么跑到海外自立为王,老实说,做皇帝的,再信任某个臣子,也是不会真的对他一言一行都不管不顾的。锦衣卫从来不是明朝的专利,只不过别的朝代名字不一样而已,上位者监视下位者,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下之间对此也都有默契。   贾赦这边老是折腾出各种东西,圣人不在贾赦这边放几个人,贾赦自个都不相信,甚至对方是什么人,心里多少都有数,只是当做不知道,照常使唤就是了。因此,真正要紧的事情,贾赦都是以束音成线直接跟贾代化贾敬他们说的,他们这边又是门窗大开,还有下人在一边伺候着,看起来就是一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架势,实际上,已经将该说的都说了。   贾代化他们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更加放心起来,初步商议了一番之后,贾代化贾敬父子两个便琢磨着回头就直接着手去做了!   宁国府这一支毕竟是族长,族人有什么事情都要找上门来,因此,他们也很烦心,穷亲戚上门哭穷,你总得意思意思,宁国府没有那么多的差事给族人去做,毕竟,你交给下人去做,做不好,是打是罚都没问题,就算直接打杀了,顶多也就是名声上的问题,问题是,你交给族人,他们没做好,你能怎么弄?因此,每次总得给个那么几十两银子,次数多了,宁国府也不是开善堂的啊!   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贾代化贾敬跟贾赦商量了一番,决定两家先合力,出动船队到海外,在南洋先买下一大片的土地下来,然后还有上进之心的,就带他们去南洋开垦土地,前两年,族里面会给一定的补贴,农具耕牛什么的都算族里面借给他们的,等到地里面有出产之后,再让他们前几年以市价的七八成将粮食卖给两府的船队就是了。   贾家族人众多,也能抱团,再有一帮当年还跟着老国公打过天下的人帮着,那些土著也别想欺负得了他们。若是那些藩王有什么异动,贾家这边尽管先下手为强,还能在圣人那里告一状,就算一帮迂腐的老夫子吵嚷几天,也就啥问题也没有了。   至于什么自立为王的事情,贾代化跟贾敬虽说一开始有些异动,不过最终还真没想那么多,从来狐死首丘,落叶归根,中原待得好好的,贾家几辈子的荣华富贵,干嘛还要跑到人生地不熟的海外去呢!不过,他们对那个比中原还大,遍地都是黄金的地方还是很感兴趣的,到时候,不管是派族人还是派家奴,过去开矿就是了。   贾赦也没有再多说,这边商议妥当了之后,贾赦便做了甩手掌柜,至于之后如何劝说族人的事情,全交给宁国府了,谁让你们这一支是族长呢!   贾代化跟贾敬也算是解决了一番心事,一家子干脆就在贾赦这边小住了两日。   贾赦一直习惯住在这个庄子上,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止过对庄子的改造,一切都以住得舒适为要务,他本就学过一些园林营建之术,见识过的园林也不少,再辅以各种机关之术,庄子上论起各种享受,已经不输给已经实现了高度机械化的现代了。   住了两天之后,贾代化还好,他以前就是闲着没事会跑到贾赦这边来小住几日,贾敬却直接要求贾赦将那个帮他建造这个庄子的大师介绍给他,他回去好将宁国府也改造一番。   贾赦对此哭笑不得,最终干脆将庄子上几个工匠塞给了贾敬,让他回去自个折腾去。   至于贾珍,却是对阿寿的那个院子念念不忘,里面好玩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自个小时候怎么就没有呢,想到贾敬这个父亲对自个的严厉,贾珍就不由怨念不已,自个实在是投错了胎啊,应该投胎到赦叔家里给他做儿子的。   当然了,这番想法,贾珍却也是不敢宣诸于口的,省得回头被他老子抽一顿,心里面只是有了个愿望,等自个有了儿子,也给自己儿子弄上这么个院子。   阿寿在贾珍这个大哥哥面前显摆了几日之后,也是心满意足,贾赦跟张氏无论是教他练剑还是教他读书,都很是积极起来,毕竟,以前的阿寿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比较,如今一看,自个的东西,连比自己大那么多的大哥哥都没有呢,哪有不得意的道理,因此,便是练剑读书也不觉得苦了。   “你是说,贾赦跟贾代化父子两个说,想让一部分族人下南洋求生活?”圣人穿着一身简便的袍子,盘腿坐在炕上,拿着一个小金锤,饶有兴致地在炕桌上砸着核桃,嘴里问道。   戴权在一边帮着圣人将核桃仁里的碎屑吹干净,放到一个精致的鱼戏莲叶玉盘中,口中也是回道:“安乐侯爷说南洋那边一年四季气候湿热,根本没有冬天,那里粮食可以一年三熟,那些藩国的土著因为随随便便就能填饱肚子,因此懒惰无比,而中原的百姓下了南洋,辛苦几年就能挣出个上好的庄子出来。”   说到这里,戴权看了圣人一眼,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说道:“安乐侯爷不知道听什么人说,那些南洋藩国的土著,自个不勤劳肯干,还看不得别人好,见中原百姓富裕起来,就觉得是中原百姓夺了他们的财富,常常有破门劫掠之举,那些藩国的官府也是护着本地的土著,也跟着夺取那些百姓的钱财!”   圣人听了顿时皱起了眉头:“竟有这般事情,那些藩国,竟敢如此对待上国子民,实在是大逆不道!怎么至今没人上报过?”   戴权摇了摇头,说道:“圣人明鉴,如安乐侯爷他们那般,因为族人繁衍生息,族产日渐不足供给,因此,这才起了让族人南下之心的可是不多,百姓除非遭遇天灾,无法生活,否则的话,往往不肯背井离乡,因此,下南洋的往往都是些没了土地或者是快要活不下去的人,有的甚至是在中原犯了事,逃到南洋的,他们就算是在南洋受了什么委屈,南洋距离中原隔了这么大一片海,他们就算是想要诉苦,又能找谁呢?这些消息也是那些与南洋通商的商队带回来的,只是对商人来说,他们还得跟那些土著交易赚钱,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戴权没有说的是,那些背井离乡的草民,在中原尚且没有官员为他们做主,何况是在异国他乡呢,朝廷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为了几个百姓就大肆兴兵,征讨藩国,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啊!   圣人也不是什么蠢人,自然知道戴权的那些未尽之意,他脸色变换了一番,放下了手里的金锤,扔在了炕桌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最终叹了口气:“朕虽然是皇帝,也不能真的随心所欲啊!也罢,既然南洋那边如此,贾卿他们怎么会叫族人过去呢,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不是悔之莫及吗?”   戴权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伸手取过金锤,自个小心翼翼地砸起了核桃,口中说道:“圣人有所不知,安乐侯爷那真是生财有道,当日他从荣国府分出来之后,就拿出了近半家财,到泉州购买了海船,招募了水手船员,做起了海上的买卖,跟南洋那边也是有不少生意往来的。安乐侯爷之所以知道那些事情,应该也是手底下那些水手管事说的。南洋那边的贵族王公指望着安乐侯爷他们的海船带给他们中原的丝绸瓷器还有诸多的好处,因此,肯定会对贾家的族人照应一二的!”   圣人听了,顿时若有所思:“戴权,出海生意很赚钱?”   戴权点了点头,说道:“奴婢不清楚,但是想想海上风高浪大,常有海船不幸倾覆,船毁人亡,饶是如此,每年出海的海船也是如同过江之鲫,往高丽,东洋,南洋,西洋的不知凡几,若是不赚钱,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非要出海呢?据奴婢所知,京中大臣,不少人都在一些大海商那里有不少干股,如安乐侯爷这般,自家组建船队的也有一些,出海一次,一条船净赚几万两银子应该没什么问题。”   戴权说得太保守了一些,像贾赦这样对各地的特产了如指掌的人,每次出海,一条船若是没个三四十万两的净收入,那船上的管事就可以考虑换人了。贾赦能赚这么多也是他的本事,白银在中原昂贵,但是那也就是国内白银储量不足,但是,东瀛还有欧洲那边,却是不缺白银啊,不说每次出售那些特产的利润,哪怕是靠着各地金银兑换率的不同,倒腾汇率,贾赦都能赚个盆满钵盈了,何况还有各地的特产呢?   圣人听了,不由点了点头,他虽说没真的做过生意,但是,也知道一个道理,大凡利润高的买卖,要么门槛高,要么风险大,要么两者都有,海贸就是风险大门槛高的买卖,能够做这一行的,无不是豪门巨富,一般人若是敢做这个,只要遇上一次海难,那就要倾家荡产了。   只是这么一算,圣人开始怀疑,市舶司交上来的税银里头应该有不小的猫腻了!想到这里,圣人直接开口道:“将最近几十年来,市舶司每年缴纳税银的单子整理一下拿过来,朕要看看!”   戴权脸色微微一变,不过他虽说也从里头得了些好处,却也没必要为了这事叫圣人生出了什么嫌隙来,因此连忙恭声应是,心里却是开始盘算,到底应该拿什么人做替死鬼了。   ☆、第62章   贾赦浑然不知道,自个原本不过是准备给贾家留一条后路的建议,到了圣人那里,却叫圣人对一些官员产生了怀疑。   市舶司从宋朝开始就有这个部门,宋朝的时候,海贸就极为繁盛,民间各种商船加起来,成千上万都是有的,当然了,一般的商船并不会真的出海,毕竟,因为朝廷的一些政策还有官员的一些偏向问题,朝廷至今依旧坚持漕运,而不是海运,因此,长江流域还有贯通南北的运河中,从年头到年尾,从来没有少过大大小小的商船,这些都是要向市舶司交税的。   按照戴权的说法,哪怕海船只有这些商船的十分之一,每年下海来回那么一趟,加起来,怎么着一年都该有几千万两银子的交易,而市舶司对于海船的税率一般情况下是十税三左右,何况,那些在运河还有长江流域往来的商船一年来回几次,同样也是要交税的,结果,每年市舶司交上来的税银都不足百万两,圣人就算是个傻瓜,也知道里面的不对劲。   等到戴权将从开国开始到如今市舶司的税入数据拿了过来之后,圣人都快气乐了,开国那会儿,那是没办法,那会儿兵荒马乱的,到处都在打仗,再要钱不要命的,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做这种风险本来就比较大的买卖,说不定,船没在风暴中出事,到了港口,反而叫那些乱兵给劫了。何况,乱世的时候,海上海盗也比较猖獗,因此,那时候市舶司初设,税银也就是可怜巴巴的那么点。   天下初定那十多年,原本就有路子出海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因此,税入差不多有个数十万两,问题是,这都开国近百年了,市舶司负责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么多年来,税入都没怎么变过,这不是开玩笑嘛!   圣人瞧着戴权递上来的条陈,冷笑起来:“这都是拿朕当傻子呢,真是好得很啊!”   戴权低着头,在一边沉默不语,他对里面的猫腻也知道一些,强势的海商还有背后有权贵支持的那种,跟市舶司勾结,说是交了税,实际上,一船的香料宝石珊瑚之类的特产,在市舶司那里直接被登记成压船的矿石,这里面差距就很大了,就像是甭管你多好的东西,进了当铺,当票上统一都给你写破衣烂衫,破铜烂铁一样,价值几十万的货物,被那些书吏玩弄一下文字,立马就缩水成几千几万两了。   更嚣张一些的,压根不走市舶司的路子,一些黑白两道都沾的海商,自个就在外头占据了一些零散的海岛,海船很多时候就停在海岛边上,不远行的时候还能客串一回海盗,交税什么的,跟他们压根就没关系。   贾赦属于那种比较精明的,他除了倒腾各地的特产之外,还倒腾金银,靠着汇率的差距赚钱,因此,虽说照常交税,但是,因为税率的不同,说是十税三,但实际上对于贾赦来说,交的也就不那么多了。尤其到了后来,他在南洋那边购买大量的粮食回程压舱,这些粮食运回来之后,价钱也有限得很,交税也就更少了,可以说,贾赦其实都是打的擦边球,别人偷税漏税,他这算是合理避税,算是国法允许范围之内的事情。   圣人一怒之下,便准备命钦差南下严查市舶司,问题是,这牵扯到的人家实在是太多了,朝中许多南方来的官员,哪家没有在海贸上掺一脚呢,便是朝中,那些比较有远见的王公贵族,在海贸上也都有些股份,这会儿圣人要查这个,这些人屁股上都算不上干净,大家对此心知肚明,谁敢碰这个马蜂窝,因此,圣人在朝中提出来的时候,几乎无人敢应声。   圣人一见,心中便是怒气上涌,不过,他城府极深,很快平复了自个的心情,然后便直接点了一个寒门出身的御史,将他点为钦差,赐予尚方宝剑,命他南下追查市舶司之事。   那御史也不是傻瓜,不过,圣人都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烫手山芋给接了下来,心里却是暗暗叫苦。   圣人自然不会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当官还没几年的御史身上,自然也有了后手。   而朝堂上,在翰林院待了数年,同样进了御史台的林如海也是心中一惊,林如海的父亲在世的时候,也是曾经跟一家海商合作,他们借用林家的名头,给林家一定的干股,不过,林父早逝,林如海那时候年幼,这条路子也就断掉了,只是,他却是不能保证,这事会不会翻出来,叫林如海顿时有些惴惴起来。   贾赦当天也从贾敬那里得到了消息,对此事不由有些瞠目结舌,他真是不知道,怎么圣人会想到这个,他却是没想到,不过是圣人听说他也一直参与海贸,朝中公认,贾赦是个生财有道的,可见海贸利润如何,结果回头就联想到了一直不死不活的市舶司税入,谁要是发现自家祖孙几代叫一帮大臣海商给耍了,平白少掉了几千万两银子的收入,哪里还能忍得住,顿时有了发作之意。   贾敬有些紧张地问道:“你在海上也有一条商队吧,你没跟那些人搅和到一块儿吧!”   贾赦有些无奈地说道:“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我刚开始叫人购买海船出海的时候,我那时候刚刚分家,还是个白丁好吧,我又没有打着荣国府的牌子,谁会买我的面子,该交的自然还是得交的。这海贸本来利润就很高,我又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因此,虽说也用了一些手段,但是该交的也都交了啊!我的商队可是交税的大户啊,一年下来,税银起码要交个十几万两呢!”   贾敬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这真的这么赚钱?”   贾赦点了点头:“可不是,咱们中原这边不值钱的玩意,放到南洋西洋,那些贵族愿意拿出一半的身家来换的,南洋西洋的那些好东西,你也是知道的,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有几件,哪样不是价值千金,实际上,在海外,这些也并非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贾敬不由心动,这年头,没什么人是真的视金钱如粪土,谈到钱就觉得一股子铜臭味的,想要活得够滋润,别的可以不要,钱却是不能没有的。   “这次圣人大怒,看样子这事是要追根究底了,只怕到时候,肯定要有几家海商要倒霉,回头咱哥俩也多买上几艘海船!”贾敬顿时兴致勃勃地畅想了起来。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嗯,回头也能多招揽一些由出海经验,对航线比较熟悉的船员水手,那样就齐全了!”   贾赦跟贾敬这边已经等着到时候捡便宜了,那边,那位倒霉的钦差才到了江南,便有同年官员宴请,那钦差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么回事,回程的时候就失足落水,等到被随行的随从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断了气。   圣人得知消息之后,看起来面上神情不变,心中已经是怒火冲天,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位御史此次出行只怕凶多吉少,但是圣人也没有想到,那些人居然会这般猖獗,还没等那御史到地头呢,就直接断送了性命。   圣人心中冷笑,直接在朝堂上问道:“一个钦差,竟然会醉酒溺水而亡,倒是跟当年的诗仙一个待遇了,可惜的是,朕不信!市舶司之事,还有哪位卿家愿意为朕分忧?”   已经死掉了一个钦差,可见这里头水浑得很,朝堂上不管是与此事有关,或者是无关的,一个个都是心有戚戚焉,谁也不想掺和进去,因此,跟上次相比,一个个都跟鹌鹑一般,缩着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自己钻进去,不被圣人注意到。   圣人坐在龙椅上,嘴角勾起了一个冷笑,正想着再点上一个分量重一点的当做挡箭牌呢,结果,徒明旰站出来了:“父皇,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圣人一愣,老实说,他真没想到自个儿子会冒出来。徒明旰如今算是最年长的皇子了,这几年虽说封了王,但是一直以来,却一直老实本分地待着,在圣人那里几乎就没什么存在感,哪知道,这个时候却冒了出来,顿时叫圣人心中生出了一些疑虑之心。   不过,徒明旰也是无奈,他之前几乎是叫圣人给吓怕了,从太子到另外几个兄弟,都被拉了下去,一个个下场都很是凄惨,徒明旰纵然原本并没有多少心思,最多也就是想着日后做个有点实权的亲王而已,但是现实直接将他给打醒了,上头还是自个亲爹呢,自个日子都不那么好过,若是换了自个哪个兄弟当了皇帝,他们可没几个心胸真正开阔的,他又是如今还活着的最年长的皇子,谁上台都是别人的眼中钉,自个难道要如同废太子之后的那几个孩子一般,有个听起来不错的封号,但是一辈子只能待在王府里面混吃等死吗,那跟猪又有什么区别!   徒明旰自然是不甘心这样的,只是,他不可能如同那些还年幼的皇子一般,跟自个那个父皇撒娇卖乖,他母家也不显,之前几次的风波,徒明旰身边的那些人也受到了打击,他虽说在六部行走,但是却一直颇受掣肘,不像徒明昀一样,已经做出了一些成绩,得了圣人的青眼,他不想一日一日的憋屈下去,能做的也只有是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了,他却是不信,那些人敢杀一个寻常的钦差,难道敢杀一个皇子吗?   圣人深深地看着徒明旰,然后说道:“老四有心了,既然老四自告奋勇,那么,此事便交给你吧,退朝!”   ☆、第63章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老四看着整日里闷头不吭声,这会儿倒是跑出来讨好卖乖了!”六皇子徒明晖急躁地在自个的王府里头转来转去,徒明晖自从之前铁网山之变之后,就觉得自个有了机会,他生母是丰城侯家的嫡女,进宫生了他之后便被封了豫妃,虽说如今宫中几乎是甄贵妃一人独大,豫妃,仪妃等妃位的妃子却也掌管了一部分的宫务。   素来先有子以母贵才有母以子贵,徒明晖生母有家世,有位份,纵然这些年圣宠淡薄,但是圣人一个月也会去这些年纪也不小的妃子那里,也算是给她们一些面子。徒明晖原本觉得自个的竞争对手就是徒明昀还有甄贵妃所出的徒明昊,哪知道,平白又冒出个明显也起了心思的徒明旰来。一个原本从来没被自个放在眼里,以为就是个等着自个日后登基,为了显示一下恩宠,可以赏赐一下的兄长,如今却是直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露出了自个的獠牙,徒明晖顿时有些沉不住气了。   另一边,徒明昀却是坐在仪妃的翠微宫中,拿着一只柑橘,剥去了外头的橘皮,又仔细地将橘肉上的丝络一点点撕去,然后笑嘻嘻地奉给了仪妃:“母妃,这柑橘可是福建那边的福柑,最是甘美不过,母妃尝尝看!”   仪妃也是笑吟吟地接过,将橘肉送入口中,吃下之后才说道:“果然甘美,母妃见着你的孝心了!”   见仪妃不急不忙,也不问怎么回事,只是陪着他在那里闲扯,徒明昀不由有些气馁,论起养气的功夫,他却是连自个生母都不如了,只得问道:“母妃,昨儿朝上,四哥自个请命,要为父皇查明市舶司之事,不知母妃有什么想法?”   仪妃笑道:“那也是老四的一番孝心,你父皇为这事可是恼火了好几日呢,想想也是啊,一年起码上百万两的银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都多少年下来了,你父皇能甘心?换做太祖爷的时候,哪里还去查什么,直接将市舶司上下直接拿下,剥皮实草了!”   徒明昀听仪妃笑吟吟地说着这有些血腥的话,心里头不由有些惊叹,不过,仪妃这番话,说了也跟没说差不多,徒明昀只得说道:“母妃,儿子这是拿不定主意呢,你就喜欢逗儿子!”   “多大的人了,还跟母妃这儿撒娇呢!”仪妃伸出纤细的手指,戳了戳徒明昀的额头,好笑道,“行啦,你四哥这是为你父皇分忧呢,你有闲心琢磨你四哥是个什么心意,不如想想看,怎么帮你父皇解忧才是!”   徒明昀顿时嘴都瘪起来了,他苦着脸说道:“母妃你也说了,一年上百万两银子的出入,父皇心里头都惦记着这些呢,儿子除非立马能给父皇捧出几千万两银子出来,要不然的话,能怎么帮父皇分忧呢?”   仪妃没好气地说道:“自个想去,母妃不过是个后宫妇人,对外面的事情两眼一抹黑的,你好歹如今都封王了,在六部也都转悠了一圈了,自个一点主意都没有,那你干脆就回自个王府,专心哄着你那些妻妾生孩子吧!”   徒明昀被仪妃打击了一番,整个人都摆出了一副蔫蔫的样子,看得仪妃直好笑,挥手道:“行啦,你又不是小时候了,那会儿可怜巴巴的,母妃还乐意疼疼你,如今这么一副大老爷们的模样,你不觉得别扭,我还觉得别扭了!这事啊,母妃帮不了你,你还是自个回去吧!”   徒明昀其实也没打算真的在仪妃这里得到什么实质的帮助,老实说,仪妃的确是个聪明人,宫中妃嫔众多,但是仪妃一直能够让自己尽可能活得比较自在,这也是因为她那种近乎是随遇而安,同样又总是比较乐观的心态。徒明昀从小到大,仪妃一直就非常注意让徒明昀自个拿主意,徒明昀这次过来,无非是告诉仪妃,以后,徒明旰这个看着一直挺孝顺的养子也是不可信了。   仪妃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老实说,男人很多时候都显得粗心,实际上,徒明旰在仪妃这里也没有养几年,皇子一般情况下,长到五六岁,能上宫学了,就会开始单独居住,这也是为了防止皇子与生母养母太过亲近,以至于之后太过倚重外戚的力量。徒明旰也就是在仪妃这里长到五岁左右,徒明昀就出生了,仪妃那时候,大部分的精力都已经放到了自个亲生儿子身上,因此,直接禀报了圣人,送徒明旰去了宫学,之后就是例行的送上一些衣物学习用品什么的,多半是宫人准备的,感情肯定是有的,但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上对徒明昀这个亲生儿子。   徒明昀优哉游哉地回了自个的王府,他本就是聪明之人,圣人年纪大了,最乐意看到的无非便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徒明旰这回固然做了出头鸟,但是表面上,他却是为了圣人分忧,圣人对他虽说心情复杂,但是对这个儿子肯定会多几分回护之心,谁要是在这事上跟徒明旰搞不自在,实际上就是让圣人不自在。   徒明昀想明白之后,直接命王府下人准备了不少东西,然后亲自带着这些礼物,跑到徒明旰府上去了。   徒明旰跟徒明昀看着亲近,实际上,徒明旰内心深处对徒明昀是有些嫉妒的,徒明昀生母出身高,性格好,人还聪明,徒明昀不管做什么,都有生母护着,可是徒明旰能有什么呢,几乎是什么也没有,他好不容易拉拢的人在几次风波中都遭受了波及,朝臣几乎没人会将宝押在他身上,对他这个皇子亲王若即若离,但是对徒明昀却都更加亲近一些。   哪怕是圣人,对徒明昀也是更加看重一些,徒明昀如今几乎是将六部都转了个遍,在各部的重臣那里都混了个眼熟,而徒明旰呢,一直就没个靠谱的差事,圣人很多时候,简直像是将他遗忘了一般,叫他很多时候,都怀疑自个是不是就是个会喘气的摆设。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尤其,徒明旰跟徒明昀几乎是一块儿长大的,对双方都比较熟悉,有的时候,徒明旰会忍不住想,若是当年没有遇到贾赦,徒明昀直接死了,会是什么情景,只是想到这里,徒明旰几乎做梦都要渗出一身冷汗出来,他从来不敢想象,自个居然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   不管怎么样,徒明旰能依靠的从来只有自个。因此,哪怕明知道这次出头,肯定会引起很多人的忌惮与敌意,甚至圣人那里也会产生一些疑虑之心。何况,为了几千万两的银子,那些人能冒险干掉一个钦差,未必不会对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下手,但是徒明旰还是这么做了,因为,除此之外,他别无选择。   只要他还想着那个位置,他就不能一直这么沉默下去,别说什么不争才是争的说法,如果你一直以来半点成绩都没有,坐在家里等着天上掉馅饼,哪怕是权臣想要找个没用的皇子做傀儡,都找不到他头上,人家难道不会去找刚出生没几年,还不懂事的小皇子啊!   就在徒明旰开始准备着收拾东西南下的时候,徒明昀带着一大堆东西上了门,都是为了他这次南下准备的,什么治疗水土不服的药材啊,还有徒明昀从贾赦那里弄来的一些非常实用的常备药,甚至还给了徒明旰一具手铳。   徒明昀因为之前建言纺织机的事情,如今被调到了工部,工部那边除了制造如纺织机之类的工具,还有研究制造火器的。   如今的火器,真要论起来,杀伤力真不如炸药,普通的火铳每发射一次,都得填一次火药,而且还是前装填式,非常麻烦,而且因为钢铁质量的问题,很容易炸膛,射程也不远,准头也不够,因此,火器更多的其实是那种猛火油,火炮之类的东西,火铳并不受重视。   徒明昀有一次拿了两个火铳送给了贾赦,贾赦也不是研究这个的,他上辈子就是训练的时候摸过真枪,实弹训练的时候,五发子弹胡乱扣了两下扳机就全发出去了,最后成绩都不到二十环,可见他的水平了。   不过,这年头这种老古董对于贾赦来说,也实在是太落后了,他也没有对此进行什么改进,直接就提出了几个建议,比如说将火药变成后装填式的,也不要用什么火绳了,直接用燧石打火。   很多时候,那些工匠缺的不是手艺和技术,缺的其实就是一个创意,徒明昀回去之后下了赏格,结果没多久,贾赦所说的后装填燧发枪就被几个工匠摸索着造出来了。   徒明昀想着徒明旰这次南下或许有什么危险,直接送了两把给了徒明旰,顺带还有一盒子弹药。   老实说,得了徒明昀这些东西,徒明旰真的是对自个以前的一些小人之心羞愧了那么一会儿,只是,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成大事者,哪能拘泥于这点小恩小惠,大不了自个将来成事了,对徒明昀这个弟弟好一些就是了,只要仪妃愿意支持他,他甚至愿意到时候直接尊奉仪妃做皇太后。   徒明旰心里的那点想头徒明昀却是不知道的,徒明昀在徒明旰比往常更加热情的目光下,浑身不自在的在徒明旰府中吃了一顿便饭,见徒明旰死命给自个劝酒夹菜,差点都怀疑酒菜里面有毒了,最后推拒了徒明旰想要留他在府中过夜的好意,有些醉醺醺地回去了。   ☆、第64章   徒明旰奉旨南下,朝中表面上平静了下来,暗中却是暗流汹涌。   海贸什么的,或许牵扯其中的无非是一些出身江南沿海一带的官员还有京中一些目光长远,又肯冒险的王公贵族,但是,市舶司管的不只是海贸,漕运同样在市舶司的管理范围。   长江运河等各个水道里,每天得多少艘客船商船经过,这年头一个官员的俸禄就那么多,如贾赦这个安乐侯,一年也就一千两左右的俸禄,若是你不需要什么交际,光是如同普通百姓一般,吃穿嚼用那是足够了。   问题是,这怎么可能呢?就像后世,说一些明星,经常有各种破产或者是资不抵债之类的传闻,难道他们挣得不多吗?但实际上,到了一定的地位,你就得有一定的排场,人家出门骑马,你不能骑驴,同样品级的人出门有七八个长随小厮跟着,你出门连个可以使唤的随从都没有,这不像话吧!   朝廷给你安排了官邸,这不用交房租,可以免费住,问题是,这么大的地方,还带花园的那种,你得多养一批下人吧,下人吃饭就不说了,每个月要月钱,跑了腿办了事要赏钱,一年四季总该做一身衣裳吧。正妻要出门跟那些官员夫人交际,总不能每次都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首饰吧!想要红袖添香夜读书,小妾总要给点脂粉钱吧,要不然素面朝天地伺候,也提不起劲儿来啊!   因此,对于官员来说,俸禄什么的,当零花钱都不够,更别提养家糊口了!想要过得滋润,光是指望俸禄或者是什么冰敬炭敬的,那绝对是不够的,置办田庄什么的,虽说是个好办法,但是不得不说,土地的产出固然最为稳定,但实际上并不算高,何况,开国多年,正儿八经的良田都有主了,想要置办个好一点的庄子并不容易。   因此,置办几个铺子,挂在家里的家仆下人名下,就是个不错的选择了。这样的话,难免需要沟通南北,从各地运来相应的特产,放到自己铺子里头卖,陆运显然比水运成本高多了,而且未必比水运方便,因此,这长江运河上,那些真正的大商船,哪家没挂着某某大人,某某爵爷的名号,出来一个管事,手里头拿着的就是自家主子的帖子。   中了举,田税徭役什么的就与举人无缘了,一些苛捐杂税,也收不到举人以上的阶层身上,但是问题是,商税之类的,并不在这个减免范围内,何况,律法规定,官员不得经商,因此那些铺子要么是挂在内宅的妇人名下,要么就是放在家奴的名下,反正就是打个擦边球,按理说,这样的各种税费该交还得交,但是,就因为他们跟这些权贵扯上了关系,要交的税费一下子缩水了一大截,就算是不交,市舶司那些税吏也不敢逼着要。   而且就算是平常某个官员外任或者是回京述职,亦或是官员的家眷回乡之类的事情,也会有一些商船情愿奉上孝敬,挂个官员的名头,好省去沿途关卡需要交纳的税费。一两艘船也就算了,如今各种情况加起来,每年因为这些官员权贵的缘故,没有真正缴纳的税费就是个叫人难以置信的数字了。   如今要严查市舶司了,以前那些要是追究起来,这京中清白的可就没几个了,一个个简直是心里面痛骂不休,心急火燎地恨不得立马将事情都撇清了。   不过这跟贾赦关系不大,他不做这种低档次的事情,偷税漏税能多几个钱,平白还要搭上人情,人情什么的,可不好还。   贾赦对于天然环保的东西情有独钟,将水力搞出了各种花样之后,贾赦瞄准了太阳能。他又不需要搞什么光伏发电,太阳能想要转化为热能还是挺简单的。   本来,贾赦想做的是太阳能热水器,不过,这年头没有自来水,上水放水有些麻烦,想要弄这个,最好还得再修个水箱水塔什么的出来,因此,贾赦最后决定先搞几个太阳灶出来再说,找工匠折腾了一番之后,贾赦的庄子上多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古怪玩意出来,乍一看,特别不协调。偏偏这玩意为了效率问题,还不能随便改换形状或者是在上面弄点图案颜色什么的,贾赦原本也不打算自个用这个,想着是回头批量生产了,给佃户用的,只是如今还没拿定主意。   徒明昀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几个看着如同大号斗笠一样的东西放在空地上还有屋顶,上面亮闪闪地,似乎是贴的锡箔,乍一看都有些刺眼了。   “恩侯,这是什么玩意啊?”徒明昀来的次数多了,也不拿自个当外人,好奇地指着那几个太阳灶问道。   贾赦跟徒明昀解释了一番:“拿着这个,以后只要有太阳,将水壶放到这里,就能够烧水,不费柴炭,水开得也快,就是太占地方了,而且,成本也高,我本来想要锡箔,但是锡箔不够平滑闪亮,最后只能弄银箔了!”   “银箔?”徒明昀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恩侯你有钱没处花了,要烧开水,拣点柴火回来,又花得了几个钱,有你做银箔的钱,只怕人家乐意烧一辈子的开水呢!”   贾赦没有解释,将银溶到水银里头,在弄到这太阳灶上,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银,不过,在这年头,这种事情也的确是太败家了一些,因此,只得摊摊手:“我就是做着玩玩而已,做出来才发现,用得起的人家不在乎那点人工柴炭,在乎的人家根本舍不得用这个啊!”   徒明昀凑过去,在曲面上看着自己那变形的脸孔和身材,啧啧称赞道:“你有在这玩意上贴银箔的本事,还不如去做玻璃镜呢!”   一言惊醒梦中人,贾赦记不得玻璃是怎么做的了,一直想着做玻璃,从来没想过,干脆买了玻璃自个回来做镜子。何况,玻璃的做法似乎也不是很难吧,贾赦记得就是小时候看过一篇将玻璃最初如何被发现的趣味科普,说是一帮水手搬了大块的碱块在沙滩上垒灶做饭,结果做完饭就发现沙滩上多出了一些不规则的玻璃块,也就是说,玻璃的原料应该就有石英砂和纯碱,或许还有其他东西,多试几遍也就出来了啊!   贾赦一下子兴奋起来,他拍了拍徒明昀的肩膀:“果然是个好主意,就冲王爷一句话,回头我做出玻璃镜来了,分王爷你一成份子!”   徒明昀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着贾赦:“恩侯你真会做玻璃镜?”   贾赦嘿嘿一笑:“这有什么难的,回头造出来了,先给王爷你送几个过去,到时候,你完全可以在墙上镶满镜子,照着玩啊!”   徒明昀想到家里墙面上都是镜子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恶寒:“说什么呢,墙上镶满镜子,开什么玩笑!不过说好了,等镜子造出来,多送几个给我!”   贾赦想到了别处之后,也觉得那些太阳灶比较碍眼了,干脆叫人先拿走,回头当成赏赐赏给得力的下人管事就是了,嗯,也可以给阿寿那边弄一个,让他弄着玩,打算好了之后,就看向了徒明昀,笑道:“王爷你今儿个过来不会是来给我指点财路的吧!”   徒明昀顿时来了精神,说道:“恩侯啊,这次我过来,还是请你帮忙指条明路的!”   贾赦有些无赖道:“我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王爷手下能人无数,要我指点什么明路啊,这不是那我开涮吗?”   “恩侯你这也太谦虚了不是!”徒明昀也不跟贾赦生气,笑嘻嘻道,“父皇都说了,恩侯你这人可是国士之才,不能等闲视之的!所以,我一有难题,可不是来找恩侯你了吗?”   贾赦嘿嘿一笑:“那王爷你可以将你王府那些什么幕僚门人都赶走了,王爷你有难题就来找我这个闲人,还养着那帮人做什么用,干脆将养着他们的钱拿给我算了!”   徒明昀哭笑不得:“恩侯你不缺钱吧,怎么弄得一副钻钱眼里的德性!”   贾赦义正言辞道:“什么叫做不缺钱,天底下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如果解决不了,那就说明还是不够有钱!而且,很多事情得讲规矩,我每次给圣人出主意,圣人都给我赏赐呢,结果轮到王爷你这边,却是一毛不拔,这也实在是说不过去了啊!”   徒明昀被贾赦那句话说得不由好笑:“恩侯真是歪理多,行啦,这事要是解决了,不光本王会给恩侯你一份谢礼,父皇那里也有赏赐,这样,你总该满意了吧!”   贾赦这才说道:“这才像话嘛,来吧,王爷,里边请,咱们边喝茶,边慢慢说!”   徒明昀笑道:“喝上恩侯你一杯茶可真是够不容易的!”   贾赦也是笑道:“可不是,王爷你以为什么人到我这边都能喝到我的茶的啊!”   玩笑过后,徒明昀这才说起了正事:“父皇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为了市舶司的事情烦心,我这个做儿子的呢,比不上四哥,亲身南下,为父皇出力,但是呢,我觉得,就算是这次查出了问题,该杀的人也杀了,该换的人也换了,不过,却是治标不治本的!像恩侯你这样的,说是爱财,却一向取之有道,不走什么歪路的人,毕竟是少数,官商勾结什么的,想要杜绝却是太难了!我想着看看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只是一直想不到,这不才想到恩侯你了啊!”   ☆、第65章   说到正事,贾赦自然也正经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然后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市舶司跟商人勾结,无非就是有利可图,但是若是他们发现,自个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若是公正执法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好处呢?”   徒明昀顿时来了兴趣,问道:“恩侯,说说看!”   贾赦嘿嘿一笑:“不管是哪个衙门,若是没有制衡,那么时间一长,失控是肯定的,市舶司管得太多,能管着市舶司的也就是户部,户部每年要管的事情太多了,他们不管是真的不知道其中的猫腻,还是自个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总之,只要他们账面做得干净,就算是户部也拿他们没办法!”   “恩侯是说,要给市舶司立个对头?”徒明昀自然反应过来了。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回头再弄个衙门,嗯,管他是缉私还是什么衙门,他们呢,反正就是在海上还有长江运河上巡逻,看到商船就可以直接去检查,如果是没交过税的,那么,自然就可以将船扣押下来,船主若是不交上一笔罚金,别指望将自家的船弄回去,若是船主连船都不要了,那就更好了,直接将商船还有货物拍卖,拍卖出来的钱一部分充入国库,一部分就算是缉私衙门的赏钱了!”   “那如果是交过税的呢?”徒明昀已经兴奋起来了。   贾赦笑吟吟道:“交过税的,行啊,拿出凭证来,然后缉私衙门就得看,货物还有数量是否跟凭证上相符合,符合自然是最好,如果不符合,那么一方面照旧扣船,开罚单,另一方面,这艘商船是市舶司什么人经手的,那就得直接追究了!”   徒明昀顿时抚掌笑了起来:“大妙!恩侯,本王来找你果然没找错,这个主意好,嗯,还得防着缉私衙门跟市舶司有勾结,免得他们勾搭在一起糊弄朝廷!”   贾赦笑着恭维道:“王爷英明!”   徒明昀笑道:“还是恩侯你有主意,果然,本王那些幕僚可以直接辞掉了,一个个没个靠谱的!对了,恩侯,你家阿寿过了年也六岁了吧!”   贾赦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徒明昀琢磨了一下,问道:“不知道恩侯可有了什么打算?是请个西席,还是将孩子送到贾家或者是张家的家学里面去?”   贾赦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一家子正常住在城外,贾家张家的家学都在内城呢,天天来回太不方便了,折腾孩子,回头请个人回来给小儿开蒙便是,等他再大一些,就能直接送到国子监去了!”   徒明昀笑道:“请西席恩侯你能请到什么样的呢,有的人看着学问好,但未必会教导孩子呢!何况,你儿子长到这么大,也没什么什么玩伴,等大了之后,再与差不多的人往来,就有些晚了!”   贾赦琢磨着徒明昀这话也对,自家儿子如今就跟独生子女差不多,身边能陪着他玩的也就是些小厮丫头,偶尔遇到亲戚家的孩子,会一块儿玩一会儿,实在是独了点,没有太多跟同龄人一起学习玩耍的经历,确实不利于孩子成长,见徒明昀这般,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不知道王爷的意思是?”   徒明昀也是敲了敲桌子,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宫学里头还有几个年幼的皇子,另外,各家差不多大的皇孙还有宗室的子弟也入了宫学念书了,父皇有意加恩勋贵,想要遴选一些勋贵之子入宫学与皇子皇孙和宗亲一块儿念书,到时候直接就住在宫里,休沐日就能回来,不知道你以为如何?”   贾赦一听宫学,就立马摇了摇头:“这就算了,我家阿寿娇生惯养长大的,宫学里面的学生,一个个老爹不是圣人就是皇子,再不济也是宗室的王爷公主,我一个空头侯爷的儿子,进去了比谁都要矮一等,只怕便是寻常的伴读都比我儿子有底气。何况,宫学规矩严厉,我儿子才多大的人啊,我哪舍得让他进去,这点年纪就要小心谨慎,战战兢兢,这不是活受罪吗?”   徒明昀听得哭笑不得,贾赦一贯就是这个思维,从小到大就没变过,当年贾赦是荣国公嫡子,曾经宫中也有过让贾赦进宫做皇子伴读的心思,结果贾赦在家撒泼打滚,恨不得抱着柱子不放,死活不肯,当时的国公太夫人舍不得孙子受委屈,舔着老脸进了宫,将这恩典给拒了。   如今轮到贾赦的儿子了,换成其他人,哪怕心里舍不得孩子受苦,也是情愿将孩子送进去的,毕竟,一来这是圣人的恩典,而且宫学里的先生,哪个不是饱读诗书的学士,能得了他们一些指点,就算不是受益终身,也差得不多了,二来,跟皇子宗亲之间有了同窗之谊,日后前程也会更加明朗啊!   徒明昀笑道:“读书哪有不辛苦的,你这也太溺爱孩子了吧!”   贾赦正经地说道:“溺爱算不上,我承认我疼孩子,他才这么大一点人,自个没出息的人才想着望子成龙呢,我只希望儿子日后能明理晓事,不至于做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能太太平平,妻贤子孝地过一辈子,其他的,就没有太大要求了!既然不指望他封侯拜相,光宗耀祖,那么,何必让他这点年纪就不开心呢?”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徒明昀一方面感叹贾赦的怜子之心,一方面还是拿了老庄的典故嘲笑起来。   贾赦说道:“王爷此言差矣,小孩子如同年纪小的时候就非常懂事,做大人的就该感到羞愧才是,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安全感,才会想要靠着自个的努力去争取更好的将来!这么大点孩子懂什么,无非是大人怎么教,他们依着葫芦画瓢罢了!我儿子如果一个人上学觉得孤单,没有玩伴,那么,我们搬回城里,将他送到家学里头去,也不是不行,毕竟,不管是贾家的家学,还是张家的家学,其实都在我们这些大人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够照顾到,孩子受了什么委屈,总能帮他找回来。但是若是到了宫学里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一家子都只能认命!因此,我却是宁愿他没出息,也是不希望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到什么伤害的!”   徒明昀听得默然:“恩侯真是慈父!”徒明昀这个年纪,也已经有了两个儿子了。要说宫学,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有资格进去的,一般不是长子,就是嫡子。要不然,开国多年,宗室日渐庞大,谁家的儿孙都想要塞宫学里头去,再多的先生也教不过来啊!   徒明昀原本是有个嫡子的,只是三岁就夭折了,王妃伤了身子,至今不曾再次有孕,徒明昀如今的两个儿子年纪差不多,却非同母所出,为了哪个儿子进宫学,两个生了皇孙的侧妃恨不得掐起来,叫徒明昀只觉得头疼。当然,最后进了宫学的自然是他的长子,为此,生了次子的那位侧妃很是在徒明昀那边委屈了一阵子,如今被贾赦这么一说,徒明昀也觉得有些索然了。   振作了精神,徒明昀又在贾赦这里谈笑了一阵子,然后还硬是弄走了贾赦这边两盆海棠花,这才回去了。   “哦,贾赦真这么说?”圣人听了徒明昀的回报,没有先问缉私衙门的事情,却是将注意力放在了贾赦拒绝让儿子上宫学的那段话里头,饶有兴致地问道。   见圣人不像是在生气,徒明昀也是比较轻松,故意夸张地说道:“可不是嘛,贾恩侯简直是将宫学当做洪水猛兽了,他自个怠惰,听说他当日不肯上宫学就是因为嫌宫学起得早,睡得晚,不得清闲吗?今儿个轮到他儿子了,照旧如此,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竟是这般惯孩子,也不怕把孩子惯坏了!”   一边戴权也是凑趣道:“圣上明鉴,奴婢可是听说,安乐侯爷家里,安乐侯爷是慈父,倒是侯夫人是严母呢!”   圣人听得一乐:“贾赦这性子,还真是一直没变过,自个是个惫懒的,也当自个儿子也是这样,竟然说什么宁愿儿子没出息,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贾赦自个给儿子挣下了这般的家业,有他的荫蔽,他儿子快活一辈子是不成问题了!”   一边说着,圣人一边竟然是突发奇想,说道:“贾赦家的那小子,小名是叫阿寿是吧,朕之前也是见过的,是个机灵的好孩子,若是他日后与贾赦一般,只想着做个富贵闲人,朕倒是乐意成全他一番的!”说着,圣人脸上露出了一个简直是有些顽皮的笑容:“唔,十二丫头跟阿寿算起来年纪也相当呢!”圣人说的是十二公主,这会儿其实才三岁,其母是愉嫔,这几年也圣宠仅在甄贵妃之下。   他这么一说,戴权跟徒明昀都是了然,看来哪怕日后贾赦的儿子真的是个没出息的,圣人看在贾赦的份上,竟是愿意将公主下嫁,除了开国那会儿的特殊时期,本朝驸马并无实权,一向都是嫁到勋贵或者是差不多的人家,而有公主下嫁,对于勋贵人家自然也是个不错的护身符,这么一想,圣人对贾赦的偏爱之心已经是叫人一目了然了,只是贾赦会不会领这个情,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徒明昀笑嘻嘻道:“父皇这般爱护之心,安乐侯知道之后,定然是铭感五内,为父皇肝脑涂地的!”   圣人却是笑道:“朕不过就是一说而已,阿寿那孩子是个聪明的,说不得日后也会是肱骨重臣呢!今儿个这话,你们都不许透出去,知道了吗?”   徒明昀跟戴权赶紧应了下来,都想着贾赦好运,儿子日后有出息,朝中也能平步青云,若是没出息,还能平白做个驸马,简直是啥好事都占全了,然后就直接将话题又转回了贾赦所说的缉私衙门上头。   ☆、第66章   这年头,并没有什么冗官冗员之类的问题,老实说,科举每三年就要取个几百人,遇到一些事情还要开恩科,因此,老实说,就算是进士,若是运气不好,又没有合适的路子,说不得得候补个一辈子。   为什么当官的不乐意丁忧,三年守个孝,回来之后,黄花菜都凉了,天底下的官位就那么多坑,一个萝卜拔出来了,后面不知道多少萝卜在等着呢!   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京城一样,楼上扔下来一块砖头,说不定就能砸到哪个高官身上,哪怕砸中个平民百姓,说不得就跟哪家官员勋贵有亲。   这年头跟后世不同,一个寻常的县城,正儿八经有品级的官员最多也就两位数,后世一个派出所都不止这么多编制了,这些叫做官,其他那些办事的就是吏,吏员是贱籍,子孙是没有科考的资格的,日子虽说好过,但是也没有太好的出路。   而更多的有做官资格的只能整日里跑到吏部,查看有没有空出来的缺,能不能轮到自己。   多出一个缉私衙门,对于许多一直在候补的位置上,每年干拿着不足正式工一半的俸禄,有的甚至压根拿不到手的官员来说,多出一个衙门,对他们来说就是多了一个机会。   按照圣人的设想,这个衙门应该要跟市舶司平齐,统领这个衙门的没个三品,也该有四品,下面有正式品级编制的,只怕两位数都少不了。至于到底是属于文官还是武官,那就放到朝堂上去吵嚷吧,反正不光文官有科举,武将也有武举呢!   贾赦很怀疑,自个之所以人缘不错,没准就是因为自个提出来的建议,总是能给很多人带来好处。   圣人将设立缉私衙门的事情跟内阁诸位大臣通了气之后,便将事情拿到了朝堂上,果然,大家一时半会儿也不去想市舶司被圣人盯上了,自个会不会倒霉了,一个个为了缉私衙门的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   户部想着要将缉私衙门挂到户部下头,兵部借口缉私需要动用兵船还有沿海的卫所将士,坚持要将缉私衙门挂在兵部下面,吏部那边也横插了一脚,说缉私衙门是有监督市舶司之权的,属于吏部的考察范围,应该算在吏部名下。   工部,吏部,刑部倒是想插一手,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在一边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得到一定的利益。   之前多出了个织造局,虽说还在草创阶段,没有正式上马,但是已经有不少人从中分润了一部分利益,如今这个缉私衙门,可是比织造局更大的一块蛋糕,这叫朝中一帮官员如何能够淡定的下来,便是内阁一帮大佬,也已经在琢磨着到底举荐什么人,进入缉私衙门任职了。   亏得贾赦从来不上朝,得以清闲,要不然的话,只怕都要觉得这朝堂跟菜市场差不多,恨不得捂着耳朵拔腿就跑了。   问题是,贾赦如今也面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寿的教育问题。   阿寿这个年纪,放到后世也就是个幼儿园中班的年纪,问题是,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公立私立的幼儿园,想要上学,那就是统一的蒙学,不管你先来还是后到,只要还在启蒙阶段,先生就是拿着三百千之类的蒙学书,循环教学。至于教学手段,那就是死记硬背,不是背书,就是描红,从来就没有过什么新花样。   贾赦是有心找个诙谐的,能够因材施教的回来直接给自己儿子做西席。   但是张氏却不这样想,张氏早就觉得贾赦实在是太惯孩子了,这年头有句话叫做棍棒底下出孝子,贾赦对阿寿太过纵容,阿寿性子也被养得比较跳脱,虽说这点年纪,看不出来离经叛道,但是很多时候也显得没大没小的。   而且,徒明昀有句话说得很有道理,阿寿没有同龄的玩伴,那些小厮固然年纪不大,但是小厮选进来是伺候小少爷的,因此,就算年纪小,也得七八岁才能选进来,对阿寿自然是百依百顺。   贾珍回京之后,也时常跑到这边来,但是贾珍比阿寿要大上近十岁,三年一代沟,这两人之间恨不得就是鸿沟了,贾珍毕竟成熟得多,对着阿寿从来都是摆出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对他也是百般回护。   这样长大的孩子,若是教不好,还不无法无天了啊!张氏想到自个娘家几个侄子,跟阿寿差不多年纪的时候,已经小大人一样了,结果自家孩子却一直这般淘气。   张氏每次跟贾赦说,贾赦都直接来一句,阿寿还小呢,让他玩吧,大一点自然就好了!   张氏真的很想跟贾赦说,小什么小啊,再过十年,都能订亲了啊!阿寿一天天长大,还是那样的脾气,成天磨着贾赦要这要那,贾赦之前做了水力的印刷机还有纺织机,就缠着自个也要,结果,贾赦还真的找工匠按照比例,做出了一个模型送到了阿寿的院子里面,甚至还包括了一个完整的庄园的模型,里面用了水车,翻车,贾赦还搞出了一个风力的小磨坊给他玩。   阿寿那小祖宗知道之后,硬是逼着屋里的下人拿着大扇子扇风,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些麦子,说是要用那个磨坊磨面,将屋里的下人折腾得差点没只剩下半口气了。张氏听到这个消息,也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张氏将阿寿叫过来,要跟他讲道理,结果阿寿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一堆歪理,硬是弄得张氏都转不过弯来,张氏情急之下,竟是不顾仪态,抄起鸡毛掸子就想揍他,结果阿寿转身拔腿就跑,还在那儿说什么“小杖受大杖走!”   最让张氏郁闷的是,贾赦听说了消息回来,还在那儿给那小魔王叫好,又许诺了一堆东西出去。   张氏实在是快要绝望了,她当初确实是因为对贾瑚的一些愧疚之心,对阿寿颇为纵容,结果,纵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出来,如果天底下有后悔药的话,张氏恨不得直接灌下几葫芦下去,在发现阿寿初步表现出熊孩子模样的时候,立马抄起家伙好纠正过来。   因此,在听说贾赦拒绝了七皇子的好意,不愿意让阿寿进宫学之后,张氏就只觉得自个心口疼。宫学那种地方,张氏虽说是不乐意让阿寿过去的,还是那句话,阿寿在家无法无天惯了,跑到那个规矩一大堆的地方,身边拎出个伴读,说不定都来头不小,到了那边,别闯出什么大祸来,不好收拾。   只是,宫学不去,家学却是必须要去了!放在家里请西席是绝对不行的,张氏觉得贾赦对孩子实在是太纵容了,到时候阿寿顽皮起来,贾赦自个就是个有些混不吝的性子,说不得还在一边叫好呢,可别把先生给气跑了。   而且,阿寿本来就是个皮猴一样的性子,之前贾赦打着让阿寿强身健体的名义,教阿寿什么剑术。结果呢,阿寿如今那叫一个身轻体健,一年到头,连个喷嚏都不带打一个的,拎着把贾赦专门给阿寿订制的短剑,虽说没有开锋,但是,家里一般的下人,都已经制不住他了,几乎要上房揭瓦的节奏。   张氏如今已经不想别的了,只想着赶紧将阿寿塞到学堂里头去,天天读书写字,自然也没力气再瞎折腾了。张家家学的先生好几个,如今张家老爷子退休了,也在家学里面挂了个名,偶尔去上一堂课。主持家学的是张氏的一个堂叔,是个老举人,考了两次进士没中,后来干脆也不考了,直接就接过了主持张家家学的担子,另外还有一些先生,有的也是张家的族人,不过,那些族人很多并不是长期在家学教学,他们考中秀才或举人之后,会在家学里面给学里的孩子上一段时间的课,等到科举之前一年,再专心备战科举。   张家的家学规矩很严格,教得都是蒙童或者是童生,考中秀才或者是年纪超过二十五之后,就不用来了,这些年也出了不少成绩,因此,很多张家的亲戚或者是左右乡邻,也会奉上束脩,将孩童送到张家家学念书。   “将阿寿送到你娘家的家学?”贾赦听了张氏的话之后,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咱们住在城外,总不能叫阿寿天天一大早起来,晚上还得赶在城门关之前就出城,这也太辛苦了!”   张氏很想说,就让阿寿住到张家去,但是虽说儿子调皮捣蛋,但是撒娇逗乐的时候也是极为可爱的,一天两天的还好,就当儿子走亲戚去了,时间长了,那也想得慌。   张家家学不比宫学,宫学其实是按照朝廷的作息,十日一休沐,但是一般的家学蒙学,除非是一些节庆,或者是先生有什么急事,否则的话,是不会放假的。   张氏因此,咬了咬牙说道:“咱们在京里面不也有宅子吗,咱们还住回内城里头,这样离张家也就没多远了!”   见贾赦还在犹豫,张氏直接就说道:“阿寿这么大了,就没差不多大小的玩伴,如今他整日里在家顽皮捣蛋,说不得也是这个缘故,何况,从小玩到大的交情,可不比长大了再结交要牢靠得多!”   贾赦想想也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媛儿你说的是,嗯,过两天咱们就去张家走一趟,拜见一下祖父还有岳父岳母他们,顺便带着阿寿去家学拜师!”   张氏见贾赦这么快就同意了,顿时松了口气,她还真担心贾赦心疼儿子,不叫儿子跑那么远去念书,这会儿只觉得胸中一块大石落了地,一时间轻松了许多,却突然只觉得有些眩晕,不由伸手抓住了贾赦的胳膊。   ☆、第67章   贾赦赶紧扶住,一把脉才发觉,张氏脉象似乎是怀孕了,不过因为日子尚浅,脉象并不明显,连忙问起张氏月信之事,张氏一愣,算了一下日子,之前经过贾赦的调理,她的小日子一向很准,如今屈指一算,已经迟了大半个月没来了。   张氏最近被阿寿的事情弄得每天都很暴躁,她身边伺候的人也觉得大概张氏是因为心情的缘故,以至于小日子推迟了一些,而且张氏又没有别的什么异常,谁也不会突然就想到她怀孕了。   时隔数年,张氏再次有孕,她自个也很是惊喜,这年头讲究多子多福,贾赦当初破门而出,自立一支,他这一支,真要算起来,也就是贾赦跟阿寿父子两个而已,人丁单薄。   张氏如今跟娘家往来比较多,李氏看着张氏自阿寿之后再无消息,都替张氏着急,贾赦一直没有再搞个什么通房侍妾的意思,但是,这年头,一些人甚至觉得,光守着自个老婆过日子的男人是没出息的,谁家没几个美妾红袖添香,那简直是拿不出手。   李氏私底下多次跟张氏说,阿寿大了,媛儿你一直不生,还是得抬举几个丫头上来,要不然叫人知道了,难免说你善妒,把持着丈夫不放。   还在荣国府的时候,张氏并不介意给贾赦安排通房,甚至对此非常习惯,不管是先头老荣国夫人安排的丫头,还是史氏赐下来的人,张氏都摆出了一副贤惠大方的模样,摆了酒,喝了茶,甚至,还将自个陪嫁的一个丫头给了贾赦。   只是如今,张氏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简直是难以想象,她那时候对贾赦,并没有什么爱意,因此,有了贾瑚之后,她只想着有了这么个儿子,只要贾赦依旧敬重她这个嫡妻,贾赦宠爱其他侍妾姨娘什么的,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到跟着贾赦离开了荣国府,贾赦走之前就将原本那些侍妾通房都打发掉了,给了一笔嫁妆让她们再嫁,后来住到了城外,就一心一意守着自己,再也没有过别的想法。   张氏对贾赦的感情不再是从前那种相敬如宾,只当贾赦是个丈夫,如今,却是真的对贾赦动了心。当年闺中的好友,嫁的不错的也有,有的就是看着风光,实际上,内里面也是一肚子的苦水。一些留在京中,如今还有些往来的,家里面总是有着各种不如意之处。   贾赦哪怕是原本在荣国府的时候,固然显得不上进,但是老实说,人还是不错的,不会闯什么祸,不会出去捧什么红牌戏子,也没有宠妾灭妻,除了贾瑚之外,别说庶子了,连个庶女都没有。   而如今的贾赦,更是毫无挑剔之处,贾赦与诗书一道固然不行,却是精于格物,而且爱好颇为风雅,平常跟张氏也很有些共同语言。对张氏也是温柔体贴,唯一叫张氏诟病的,大概就是太惯孩子。   这样的贾赦,张氏根本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想到曾经在荣国府的生活,张氏想想都有了生理性的厌恶,因此,即便是母亲李氏说了好几次,张氏都敷衍过去了,心里面只是想着,只要贾赦自个不提出来,那么,她就当没这回事。   若是贾赦提出来要抬举什么姨娘侍妾了,张氏也只当自个是做了一场美梦,梦醒了,她还能做回当年荣国府那个贤惠大度的大奶奶。   当然了,张氏也给自己约定了一个时间,若是自个过了三十,依旧只有阿寿一个孩子,那么,哪怕是为了给贾家开枝散叶,也要挑选几个好生养的出来,毕竟,总不能叫贾家最后只剩下一个独苗吧!   如今总算是有了好消息,张氏只觉得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个的肚子,然后问道:“这是真的,我又有了?”   贾赦笑了起来:“就算不是九成九,也是十有七八了!你小日子一向准得很,滑脉虽说不明显,但是确实是有的,自然多半是有了!只怕就是因为肚子里多了这小子,媛儿你最近才显得这般暴躁起来吧!”   张氏不懂什么内分泌什么激素问题,不过,怀孕确实会影响到人的心态,却是真的,这会儿也觉得只怕是十有八九怀上了,然后又想到了阿寿,再想想之前贾赦说的话,不由疑惑道:“恩侯你不会又拿着这个借口,许阿寿不去上学吧!”   贾赦不由哭笑不得:“怎么会,阿寿已经这么大了,到了该上学的时候,不管是去家学还是在家请西席,哪有不上学的道理,虽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求他在科举上有什么作为,不过,总得粗识文墨,晓得一些是非才好!之前咱们不也商量好了吗,回头咱们就去泰山大人家中,先跟岳父岳母还有几位舅兄说一声,然后就带着阿寿去拜师!”   “不过,在这之前,以后咱们就得长住京中了!”贾赦笑道,“所以,今儿个就得吩咐下去,将京中的侯府好好打理一番,过些日子,咱们一家就搬过去!”   张氏犹豫了一下,然后摸了摸肚子,问道:“只是,这个孩子的事情,阿寿会不会觉得因为有了弟弟妹妹,我们才送他去上学的?”   贾赦愕然,不过还是说道:“怎么会,阿寿不是什么小心眼的孩子,嗯,回头叫他过来,咱们先跟他通个气就是了!”   张氏这个时候正是敏感多思的时候,很容易多想,见贾赦这般说了,便暂时放下了心,然后说道:“既然如此,一会儿阿寿过来,恩侯你跟他说吧!”   贾赦点了点头,笑道:“放心便是,这事便交给我了!”   贾赦第一世的时候是独生子女,小时候班上哪个同学有哥哥姐姐或者是弟弟妹妹,几乎是全班人羡慕的对象,他出生在城里,城里不比乡下,村里一大堆差不多大的孩子凑在一块儿疯跑,城里的孩子多半比较寂寞,偶尔跟亲戚家的孩子凑到一块儿,家家都是独生子,一个个谁也不肯让谁,吵起来的时候,就想,自个要是有个兄弟就好了,自家亲兄弟,一定会跟自个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这年头,除了少部分人家,真的是一脉单传,这样的人家,最是希望有个兄弟跟自个亲近的。因此,贾赦真没有张氏那样的担心,觉得阿寿会因为这事生出什么心思来。   阿寿如今的生活也比较规律,早晚的时候按照贾赦教的心法练气,上午的时候练个一个时辰的剑,中间休息一会儿,午后睡个午觉,醒来就是描红念书,虽说顽皮捣蛋,实际上该学的也没有落下,要不然,贾赦也不会对于阿寿的教育问题没有张氏那样上心。在贾赦看来,阿寿这个年纪,学这么多已经是不错了。只是张氏却觉得儿子性子实在是太跳脱了,担心儿子玩野了,这才想要将阿寿塞到张氏族学里头去。   他将今儿个的任务完成了,就提着自个的短剑,连蹦带跳地跑到了正房这边,贾赦跟张氏都在,贾赦琢磨着怀孕前几个月要补充叶酸什么的,这儿没有现成的维生素片,不过,蔬菜水果什么的却是不缺,因此,正拿着一把薄薄的银刀,给张氏削苹果,薄薄的果皮连成一片,垂在半空。   阿寿冲进来之后,笑嘻嘻地给贾赦张氏两人问安,然后凑到翡翠雕成的果盘前,就挑了一枚柑橘,自个剥了皮,然后分了两瓣给贾赦和张氏:“爹爹,阿娘,吃橘子!”   贾赦笑着跟张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看,儿子还是挺孝顺的吧!   张氏这会儿找到了症结,因此脾气也变得平和了不少,她笑着接过了那瓣橘子,摸了摸阿寿的头:“阿寿真乖!”   阿寿得意地一扬脑袋:“我一直都很乖!”一边说着,一边自个也吃起了橘子,然后又有些大惊小怪地说道:“阿娘,你可是好多天没夸过我了!”   贾赦笑眯眯地将最后一点果皮削断,将苹果递给了张氏,张氏也是自然地接了过来,贾赦放下银刀,笑道:“阿寿你想要一个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阿寿睁大了眼睛:“弟弟妹妹?”他一下子高兴起来:“我想要啊,等到弟弟妹妹长大了,我就教他们练剑!”说着,又是提起刚刚放在一边的短剑,舞出了几个剑花,俨然在剑术上已经有了一些火候。   贾赦和张氏都是笑了起来,贾赦笑道:“再过八九个月,阿寿你就要做哥哥啦,到时候,要好好照顾弟弟妹妹啊!”   阿寿小脸一下子皱了起来:“还要八九个月啊,弟弟妹妹是不是躲起来啦!”   “是啊,弟弟妹妹躲在你娘的肚子里呢,他们如今就像是一颗刚刚发芽的种子,等上八九个月,到时候就瓜熟蒂落,出来跟你这个哥哥见面啦!”贾赦握住了阿寿的小手,让他的小手触摸着张氏的小腹。   阿寿有些新奇地摸着,但是半天没有别的感觉,不由说道:“弟弟妹妹现在果然是太小了,摸不出来!”然后有些好奇的问道:“是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吗?”   贾赦说道:“爹爹现在也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或者是有弟弟也有妹妹呢,等出来了,就知道了,阿寿你先好好准备几个月,等弟弟或者是妹妹出来之后,做个好哥哥,好不好?”   阿寿犹豫了一下:“那他们也要听我的话才好!”   贾赦笑着点了点头:“好,那到时候,阿寿要做个好榜样,弟弟妹妹才好跟着学!”   张氏几乎是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贾赦三言两语将阿寿套进去了,阿寿很快就信誓旦旦,恨不得马上就去学堂念书,回头就能给自个的弟弟妹妹当老师了。不过,这自然是好事,张氏总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第68章   张氏有孕,阿寿要去上学,贾赦叫人将侯府打扫整理了一番,一家子拖家带口直接住回京城里面去了。   但是庄子上这边也没有放着不管了,很多事情在京城毕竟不好做,因此,贾赦若是有什么想法,还是得到庄子上来。   贾赦这一支即将再次添丁,这自然是件大好事,消息传出去之后,立马便有人上门道喜,先跑过来的是贾敬。贾敬进京之后,直接入了户部。圣人有意让他主持北方织造的事情,这些日子以来,忙得几乎脚后跟打后脑勺。   听说张氏有孕之后,贾敬琢磨了一下,这织造的事情,跟贾赦也有些关系,因此叫妻子顾氏准备了贺喜的礼物,一家子带着礼物,亲自跑过来了,顺便问一下贾赦那边有什么章程。   贾赦哪有什么章程,织造府有自个的规矩流程,贾敬以后要去北方织造府主持此事,只要保证纺织出来的毛呢布料或者是毛线什么的卖得出去就是了。   贾赦能出的也就是这方面的主意,叫织造府那边弄出一些好料子出来,染上不同的颜色花样,到时候造了斗篷大衣裳什么的直接进上去,圣人想要靠着这个赚钱,自然会表示一番,上有所好下必行焉,只要圣人有所表示,那么,这些毛料自然也就不愁卖不出去了,到时候只怕人家一个个抢着要呢!   贾敬听得贾赦将主意打到了圣人头上,不由有些瞠目结舌,贾赦一瞧,不免撇了撇嘴,说道:“敬大哥这般表情作甚,这种事情本就是商家常常玩弄的花样,街边的小摊都敢说,自家卖的吃食哪位大人王爷吃过了都叫好的,铺子里面卖的绢花都会吹是进到宫里面给贵人们用的,银楼里面的首饰,花样都说是宫里面流出来的呢!便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家里若是有什么贡缎,贡茶之类的,拿出来招待贵客,不也是体面嘛!难道这些贡缎贡茶,真的就好看好喝到天上去了吗?何况,这织造府是给圣人给朝廷挣钱,借圣人一点名头又如何了,何况,这料子又不是不好!”   贾敬想想也是,他给贾赦竖了个大拇指,笑道:“恩侯你当初真该进户部,真是个搂钱的好手!”   贾赦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这就算了,我自个做什么生意,就算是做错了什么决定,大不了就是赔点银子,回头干点别的就是了,若是叫我去做官,那就不一样了,万一一拍脑袋,想出了个什么主意,结果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没那么好收拾了!弟弟我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真的扛不起这么大的责任来!”   贾敬被贾赦这番话说得都乐了:“就你还老实本分,恩侯你这话说得也不嫌亏心,你从小到大,就不是个什么省心的人,瞧你这两年折腾出来的这么多事情,真是要把人给吓死!”   贾赦笑嘻嘻道:“那也是圣人宽容,而且还乐意听我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主意,要不然的话,又哪有我的今天呢!”   见贾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贾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他这次来的最大目的也达到了,干脆跟贾赦说起了孩子的问题。   “听说你们打算将阿寿送到张家的家学?”贾敬说着便是皱眉,贾家自个有家学,当然了,贾敬当年也没在家学里面混多久,他能够从一个勋贵之家,三十出头考上进士,就可以知道这人其实是有着一定的学霸属性的。他进了家学没多久,进度就远远超过了家学那些同龄人,那会儿贾敬他兄长贾敷还没死,贾敬对宁国府也没有什么野心,因此不过是想着考出个功名,将来也有自个的立身之基。因此,回头便求了贾代化,请了西席,自个在家上课了。   因此,贾敬对于贾家的家学并不了解,但是还是挺放心的,不过,贾赦好歹是贾家出身,却把儿子送到外姓人家的族学里头去,未免有些说不过去,于是便问道:“莫非,你还是顾忌西府那边?家学里头,自从代善堂叔过世,一应供给都是我们东府所出,跟西府并无什么关联,何况,西府里面也没人在家学上课,都是贾家的子孙,阿寿过去,正好也能与族中的子弟多亲近亲近!”   贾赦一呆,他真的是从来没想过将阿寿送到贾家家学里头去,他记忆里,也是上过几日家学的,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概跟以后的贾宝玉差不多,总是找着借口逃学,后来史氏专门给贾政请了西席,贾赦以此为借口,闹了一场,然后再也不肯去家学读书了。   贾赦记忆里对家学也没有多深刻的印象,贾代儒管谁也管不了他,他上课的次数远没有逃课的次数多,有的时候干脆就是借口去上学,实际上是带着一干小厮跑到街上去玩。贾代儒倒是告过几次状,但是贾代善不在,老太太护着他,史氏倒是装模作样地教训过几次,将他跟贾政再做个对比什么的,回头还得在贾代善那里上点眼药什么的,贾赦那会儿是债多不愁,虱多不痒,反正是一副无赖的样子,后来干脆就不去了。   贾赦对家学的印象更多的是来自于原著,贾代儒是个老糊涂,万事不管,下面的学生不读书,光早恋了,还不是纯纯的青梅竹马之情,倒是玩起了断背山,为了银钱,贾家的亲戚族人一个个去奉承薛家的大傻子,这种学校,只要一想起来,贾赦就是不乐意让自家儿子过去的,因此,张氏试着问起来的时候,贾赦就直接否决了。   只是这会儿贾敬问起,贾赦便有些尴尬了,不过最终还是说道:“敬大哥,你也多年没看过家学什么样了吧,珍哥儿也是自个在家念书,没去过几日家学,不过,弟弟却是听说过一些,如今家学里头吧,有点乱!六叔那边,自从当年他家的那位孜兄弟过世之后,就一心放在孙子身上,他年纪大了,对家学那边也管不动了!学里面这么多年下来,别说秀才举人了,童生都没有出一个!族里在那边读书的,无非为的就是学里的一顿饭还有纸笔什么的,真正向学的却是没几个!”   贾赦话都说到这里了,贾敬顿时明白贾赦的意思了,贾赦不会拿自个孩子的将来开玩笑,家学里头没规矩,阿寿这么点人,本来就是个顽皮捣蛋,还没定性的孩子,送过去之后,没得反而跟着那些小子一块儿学坏了!贾敬琢磨着的确如此,贾家这么多年来,金陵的族人倒是有几个旁支子弟考出了功名,但是,京中这八房,这么多年来,除了他自己个儿,竟是连个童生都没瞧见。   不用看什么过程,只需要看结果,就知道家学哪怕没到贾赦说的那个份上,只怕确实也很有问题,他这个族长竟是半点风声都没听到,也觉得自个实在是有些失职了,又想着贾代儒每年还照旧到宁国府来支领钱粮,不由又有了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贾敬咬了咬牙,对着贾赦竟是拱了拱手,然后正色道:“多谢恩侯提醒,我这些年竟是一点都不知道,一个个都拿我这个族长当傻子了,恩侯,明儿个我便去族学里面瞧瞧,若是真的都是一帮混日子的,我非要叫他们好看不可!”说到这里,贾敬竟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贾赦见贾敬这般,不由干笑了一声:“那个,敬大哥,事情也未必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了,这等事情,关系到合族的将来,还是得缓缓图之为好!”   贾敬摇了摇头,说道:“这等事情,既然知道了,就得洞察症结,针对这个,然后及早解决,难不成继续将族中的子弟耽误下去吗?那些不想学,偏偏跑到学里面混吃混吃的,难不成族里面年年还花钱养着他们不成!”   说着,贾敬又旧事重提,直接说道:“到头来,咱们贾家嫡系的子弟,都不乐意将孩子送到自家族学里头了,这岂不是一个大笑话!”   贾赦听着,不由老脸一红,打了个哈哈,不再多说了。   贾敬最近忙得厉害,因此,也养出了一副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便突击考察了一番家学,然后发现,问题果然很严重。   贾赦说得含糊,贾敬虽说不至于觉得贾赦信口开河,也觉得贾赦只怕也是道听途说,毕竟,他也没亲眼见过不是,结果,等到贾敬过去一看,几乎要三尸神暴跳。   贾代儒自从独子过世之后,老得厉害,他孙子贾瑞这会儿年纪也就是比阿寿小两岁,也没到上学的时候,小孩子嘛,三灾六病是正常的,他如今就贾瑞这个独孙,下半辈子的指望都在贾瑞身上了,因此,对贾瑞非常上心,贾瑞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老妻叫人过来一说,立马二话不说,丢下家学里的事情,要么叫这些孩子自个读书描红,要么干脆就放假,然后赶回去看贾瑞如何了。   小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自制力可言,贾代儒没空管,一些大一些的孩子在外面认识了一帮三教九流的人,早就学坏了,跑到学堂里头,无非就是混上一顿饭,还有免费的纸笔可以用,一些家里困难的,甚至拿了族里的纸笔墨锭什么的,拿出去卖了换钱,至于功名什么的,一个个压根没这方面的心思。就算有心上进的,贾代儒不教,身边的同窗一个个又都是些不靠谱的货色,即便是想要上进也是没有门路,因此,整个学堂的风气迅速堕落了下去。   ☆、第69章   贾敬过去的时候也没跟贾代儒打声招呼,就自个站在外面看,结果一看就想要跳脚,上头贾代善照本宣科,下头也是各自有各自的事情。有的在下面打瞌睡,有的在那边扔纸条交头接耳,有的不知道拿了什么书,在下面偷偷摸摸地看,角落里面的,直接在暗中打闹了起来。   贾敬看得脸上肌肉都扭曲了,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走了进去,跟贾代善打了声招呼,然后问了这些学生上学的时间,还有大致的进度,就开始一个个地问话。   贾敬两榜进士出身,这里面可是半点水分都没有,甚至难度还会比寻常的书香之家出来的子弟高一点,因为天然的,那些阅卷官出身文官之家,对勋贵的子弟难免有一些偏见,即便是这般,贾敬却是二甲的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人家可以说贾敬别的不行,就是不能说贾敬学问不行。   贾敬在那里一个一个地考校,结果到头来发现,一整个屋子的学生,很多人连三百千都背不下来,诗经什么的背得结结巴巴,而且还老是串词,前一句是北邙,后面一句就到了子衿,贾敬的脸色已经是红了又紫,紫得发黑,到最后,已经是铁青色了。   到头来,家学里头能把蒙学的几本书都能背下来,稍微知道一点其中的典故意思的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进度快一点的也不过是在读四书,而且很显然,学得也不怎么样。   贾赦看着一边老态尽显,有些尴尬的贾代儒,真的很想对他说,你把家学管成现在这个样子,趁早给老子滚蛋,但是,他这么多年来的修养还是让他抑制住了这样的想法,何况,贾代儒不仅是族中的长辈,也曾教导过他几日诗书,因此他咬了咬牙,最终拂袖而去。   贾代儒心里那叫一个战战兢兢,贾代儒在贾家代字辈里头排行第六,代字辈里头读书的人其实不少,行四的贾代修身上同样是有功名的,他们算不是嫡系出身,贾代儒考上秀才之后,便屡试不第,他找上了贾代善,才算是得了家学的差事,每年公中给家学供给不少钱粮,贾代儒每年从中净得百两银子是不成问题的,平常家中的米面什么的,更是几乎都是从家学里头出,自家几乎不用花钱另买。   只是贾代儒一家子都不擅长经济,虽说也买了一些田地,但是出息不多,贾代儒之前为儿子科考,娶妻,还由治病都花了不少钱,因此,若是丢了家学这门好差事,只怕一家子虽说不至于要去喝西北风,却也要过得捉襟见肘了,起码他孙子贾瑞这会儿时不时要生一场小病,他儿媳妇之前难产而亡,家里还得给贾瑞养着乳母,这里头的花销,可都不是什么小数字。   想到多少年没管过家学的贾敬居然亲自跑过来考校学生,贾代儒心里头就是一阵不自在,老实说,贾代儒对家学的情况也是知道一些的,只是,他也懒得多管,贾代儒的儿子贾孜自幼好学,十多岁就中了童生,不到二十就中了秀才,贾代儒对儿子期许很深,指望着儿子能够科举出仕,叫他也能在贾家扬眉吐气。   结果临近乡试,贾孜却是染上了风寒,一开始也没注意,他想着喝点姜汤出点汗,就收拾东西准备回金陵参加乡试,哪知道,最后却是小病拖成了大病,贾代儒当时求着史氏想要给贾孜请个太医,结果史氏一推三五六,等到贾代儒求到宁国府头上去的时候,贾孜已经是病入膏肓,就算是太医来了,也是不中用了。   为此,贾代儒对贾家不是没有怨恨的,他每每在学堂里头教导着一帮学子,看着那些比自个儿子小不了几岁的子弟,一个个活泼顽皮的样子,心中就忍不住生出一些恶意来,我那勤奋好学,天资出众的儿子死了,你们这帮蠢货却活得好好的,这是什么道理,因此,对下面那些孩子是越来越不上心,也不怎么多管。   先生既然对下面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面的孩子自然也是胆子越来越大,贾代儒虽说也会布置一些功课,但是一来他年纪不小了,精力不足,二来也是懒得看,对布置下去的功课也是瞄上一眼,敷衍了事,没了这些压力,学里面甚至连个考试什么的也没有,下面那些半大的小子能有多少自制力,不公然逃课就算是不错的了!当然,不逃课的原因可能还是冲着学里免费的饭食点心,而不是贾代儒的什么权威。   贾敬那边铁青着脸回了府,越想心里越气,他幼时在家学的时候,贾代儒还是个挺严厉挺负责的先生,到了如今却变成了这副德性,这叫贾敬简直是无法理解。   贾敬将事情跟贾代化一说,贾代化眉头就是直接竖了起来,然后说道:“老六他把家学管成这样,他这是不相干了吧!哼,他不相干,有的人是想干,我说前两年,贾代修跑我这边吞吞吐吐地说什么呢,原来竟是这样!”   贾敬琢磨了一下:“只是六叔那边这么多年来,在家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真是将他这份差事给夺了,只怕六叔那边闹将起来!”   贾代化却没这么多顾忌,直接说道:“什么功劳苦劳的,咱们家每年掏了那么多银子,扔进水里还能听个响呢,如今却是这个样子,那怎么能成!族里的子弟越来越不成器,咱们又把兵权交上去了,不好将子弟安排到军中,嗯,那帮臭小子也吃不了那个苦头,不读书识字,将来能做什么,难不成叫这帮被养得细皮嫩肉的臭小子去做苦力不成!家学那边,不整顿,是不行了!老六既然年纪大了,让他在家学里头挂个名,咱们每年多掏一点银子,就当是堵他的嘴便是了,族里面找不出什么合适的人来,咱们到外头找!”   贾代化这边拍了板,贾敬自然也就用不着给贾代儒多少面子了,直接就道,六叔你如今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咱们这些小辈也能理解,因此,家学的事情,六叔你做个督导也就是了,也没必要亲自上去讲课了,咱们可以在外头找两个先生过来,学里面呢,也得立下个新规矩出来,不好好学习,就想着在学里面混日子的趁早滚蛋,家学是为了培养贾家的子弟,可不是养一群想着白吃白喝的蛀虫的!   贾代儒自觉理亏,何况,贾敬还给他留了面子,在家学里头做个督导,一个月也有五两银子的出息,虽说比起以前,缩水了不少,但是,总比被人直接赶走来得好。贾敬那边动作也很快,没多久,就找了两个秀才过来坐镇,后来,还请来了一个原本在大户人家给人家做西席的老举人。   天子脚下,进士尚且不值钱,何况是举人!那老举人性子严肃,对学生也比较严厉,结果摊上一个溺爱儿孙的人家,那学生回去一告状,这老举人最后便只能包袱款款走人了,正好叫贾敬打听到了,一听说这位老举人是个标准的严师,立马将人给请来了,学里的那些无法无天的小子,就得有个人镇住他们才好,因此,很是大手笔地出了一年二百两的聘金,将人给请了过来坐镇。顿时,贾代儒更是不吭声了,秀才在举人面前,自然是矮了一头的。   贾敬是上过国子监的人,直接将国子监的规矩套进了家学里头,无非就是那几招,一是分班,二是考试,学三百千的总不能跟学四书五经的坐在一块儿念书,想要知道你如今什么样子,那么一个月来一趟小考,一年来一趟大考吧,要是每次考试都在吊车尾,那你就滚回去吃自个去。如果考的好的,自然也有奖励,奖励的无非就是笔墨纸砚什么的,年底还能给你包个红包回去。   贾敬大刀阔斧地改进家学,贾赦这边已经不声不响地将儿子送到了张家的家学里头。   阿寿学得多且杂,因为是贾赦自个教的,贾赦这人哪怕不是什么理工科出身,但是他那个时代的人,也不容易将这些经典里头分析出什么微言大义出来,一首分明是求爱的情诗,都能说成是君王求贤若渴,贾赦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上头来的。   阿寿过去之后前一段时间,就很是有些不习惯,他性子跳脱,思维敏捷,有的时候一句话,能叫先生一时半会儿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好在张家家学里头的多半是张家的族人,而且,并不是什么食古不化之人,因此,对此并不以为忤,反而觉得阿寿是可教之才。   张家老太爷知道了之后,精神好的时候,还自个带着阿寿讲解几句,便是贾赦那位岳父张陵,在跟阿寿聊过几次之后,有一次直接就跟贾赦表示,阿寿若是入仕,若是遇上能够相得的君主,便是名臣之流,若是摊上一个不怎么样的皇帝,除非他一声不吭,跟贾赦一样做个闲人,否则的话,只怕也只好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了。   贾赦只觉得自家老泰山实在是太过多想了,他看着自家儿子,还是那个恨不得上房揭瓦的调皮鬼,哪里有什么治世名臣的样子啊。饶是贾赦对此有些不以为意,最后还是向着阿寿灌输了一些自保之道。   私底下,用贾赦的话来说,自个儿给儿孙挣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只要不糊涂到那个份上,你们日后就算是整日里吃喝玩乐三辈子也是花不完的,要是在朝廷志向难申,以后可以去海外自个称王嘛!贾赦完全没想到,他这么一番不负责任的话,后来竟是叫自家儿子当了真。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目前的阿寿,还是个有些不怎么适应如今的学校,不过,却也在学校交了一个好朋友,听着人家说自个的弟弟妹妹,每天回来,扳着手指头算自个什么时候能够见到自己的弟弟妹妹的小孩子。   就在张氏快要临盆的时候,贾政他们一家子回来了。   贾赦算是过继出去了的侄子,因此只需要给贾代善守个一年的孝也就够了,而这会儿距离贾代善过世还不足两年,当年贾政拖家带口去金陵,却是说是要在金陵给贾代善服孝,算起来怎么着都该守个二十七个月才行,如今还不足二十个月,结果,一家子简直像是后面有人赶一样回来了。   贾政这人不负他的名字,那就是个假正经的家伙,他在京城这边名声几乎要臭大街了,毕竟,气死老父,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他回金陵守孝,也是为了洗刷这个恶名,表示自个的忏悔之意。   但是,对金陵那边而言,贾政继承了荣国府的爵位,却是个了不得的粗大腿,因此,金陵那边的贾氏族人对贾政百般奉承,将贾政几乎捧得快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些落魄的文人也被贾政收到了自个门下,整日里谈古论今,吟诗作赋,什么风雅玩什么。   贾政从小到大娇生惯养,让他真的严格按照守孝的规矩做,他也是做不来的,甚至,过了几个月,已经开始跟小王氏还有侍妾同房,只不过为了防止搞出意外来,被人说成是居丧不谨什么的,因此,却是教她们事后喝避子汤。   小王氏之前伤了身子,如今本来就不适合怀孕,常年在调理,她早就觉得家中那些庶子庶女碍眼,因此,贾政说要让家里的侍妾喝避子汤,小王氏直接往避子汤里头加了几倍的药量,多喝几次,不管贾政日后怎么折腾,那些侍妾自然也就生不出来了。   家里的事情好收拾,但是外头的呢?   也不知道贾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却是有人给他设了个局,竟是有人给他送了个瘦马,当然贾政自然不知道是瘦马,他只以为那位是个落难的姑娘,父母双亡,亲戚夺了她家的家产,还把她许给了一个病秧子,结果她还没过门呢,那个病秧子就死了,她又落了个克夫的名声,因此日子过得是百般艰难。   那瘦马生得美貌纤弱,正是贾政喜欢的那一款,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比起小王氏还有家中的那些侍妾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那瘦马又表示自个不做妾,因此,被哄得五迷六道的贾政在外面置了个宅子,将那瘦马做了外室,又买了几个丫头婆子,在那边都叫那个瘦马做太太。   贾政整日里借口在外头有什么文会诗会,有什么交际,三五不时地往外跑,很多时候晚上都不回来,对家里那些侍妾也是不怎么耐烦的样子,小王氏又不是傻瓜,哪有不知道的道理。   女人在捉奸的时候,智商起码要上升百分之三十,战斗力更是成倍地提升,在找人跟踪了一番贾政之后,小王氏才算是知道了那个外室的存在,差点没气得昏过去。   小王氏自觉自个不是什么善妒的人,从来没有阻止过贾政找女人,结果贾政家里通房姨娘小妾一堆不算,居然还在外头置起了外宅,最让人恼火的是,外宅那边的人都将那个叫什么纤蕊的狐媚子叫太太,她是太太,那自个算什么!   小王氏本来也算不上什么聪明人,被人一鼓动,就气势汹汹地找上门去了,等到看到那位纤蕊弱质纤纤,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看着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模样的时候,小王氏整个人都绷不住了,直接就叫婆子上前,揪住了纤蕊的头发,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想要将人家一张俏生生的脸扇得跟猪头一般,毁容了最好。   结果,下面乐子来了,那纤蕊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态倒了下去,然后,素色的裙子下面便晕出了血迹,懂点生理知识的人都是傻了眼,这是小产了啊!   按理说,虽说那会儿围观的人不少,但是,小王氏在家守孝,平常也是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知道小王氏是谁啊,结果,没多久就有了传闻,说那纤蕊是贾政置的外室,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尤其是那个附近的人家,简直像是亲眼看到过贾政跟纤蕊颠鸾倒凤一般,跟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恨不得直接拿出以两人为主角的避火图出来,叫人看得真真的,以证明自个说得都是真的。   金陵这么多,贾王史薛四家开国之后没多久就被赫然写在了护官符上,贾政当初大张旗鼓地回乡给自家老子贾代善守孝,也是大家都知道的,结果呢,一个自我标榜的大孝子,直接在外头跟一个外室鬼混,还让那个外室怀孕了,这可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   其实按理说,这事解决起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多放出点流言出去,将水彻底搅混了,那也就没太大问题了,不管那个外室到底是不是怀孕了,反正已经没了,到时候死不认账,还能平白找出个孩子来跟贾政滴血认亲不成。   结果呢,贾政本来就算不上什么明白人,见自个这番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了,他气急败坏之下,先是跟小王氏大吵了一架,小王氏气急败坏之下,直接将那个纤蕊卖进了楼子里面,然后,又是一番流言传了出来,总之,贾政在金陵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贾政本来就是个好面子的人,闹成这个样子,他在金陵也是过不下去了,因此最终借口孝期将近,想着早点回到京城,到时候好走走门路,弄个职缺,然后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妥当,只让下人后面收拾好了再追上来,一家子慌慌忙忙离开了金陵,回到了京城。   ☆、第70章   贾政他们一家子自以为很低调的回来了,后面还留了一大堆的首尾没人收拾,贾家那些下人的德性,大家都是知道的,主家的事情,几个嘴碎的下人出去那么一说,马上整个京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贾政那点风流韵事,顿时成了众所周知的秘密。   历朝历代,甭管当初是怎么立国的,也甭管皇室内部闹出来什么样的事情,但是,当头就是一个字——孝!历朝历代都是以孝治国,毕竟,改朝换代的人,哪怕打着什么解民吊悬,救百姓于水火之类的名号,本质上来说,却终究违背了一个忠字,因此,忠字拿出来难免有些不够理直气壮,但是,孝字不同。   不得不说,整个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之所以能够在政令不下乡的情况下,一直能够控制住数百万平方公里的疆域,礼法才是重中之重,通过礼法立下一个大家都承认的规矩,大家自动自觉地来维护这个礼法,通过维护礼法的方式,也就能够维护上层的统治,成本低,效果好。   朝廷讲究以孝治国,这也是二十四孝那种后人只觉得灭绝人性,满纸都是吃人的那些事例被人奉为圭臬的缘故。同样是杀人,如果其中一方是孝子,甚至杀人的原因也是因为孝顺之类的,那么,这个孝子甚至可能被判为无罪。   哪个人若是被自个的父母告到衙门,告一声忤逆不孝,忤逆算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一,若是这罪名最后落实了,这人这辈子就算是被毁掉了。原著里头的贾赦之所以憋屈了一辈子,也是史氏拿捏了他的把柄,动辄威胁他要告他忤逆不孝,叫贾赦尽管对史氏偏心不满,也只能认命,最后算是自暴自弃了。   贾政如今打着给贾代善守孝的名义在金陵服丧,结果呢,竟是在孝期跟外室厮混,还弄出了个孩子,当然,这个孩子最后流产了,说起来只能说是查无实据,但是,对于贾政来说,已经成了一个抹不掉的污点。   贾政一家子却是蠢货,以贾家在金陵的权势,那纤蕊也不是什么好人,贾政能够记得叫自个家中的妻妾喝避子汤,难道却不记得叫纤蕊喝吗?结果最后还是曝出了怀孕小产之事,可见那纤蕊本来就有心算计。   贾政若真是聪明人,应该一口咬定,跟那纤蕊并无逾礼之事,只不过是当初瞧着纤蕊可怜,找个地方安置她便是了,纤蕊之前那也不是什么小产,不过是小日子突然来了,或者是找个其他的理由。再狠心一点,直接将事情推到纤蕊身上,反正纤蕊小产了,死无对证,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呢!   结果,蠢货最后扎堆了,贾政因为落荒而逃,谁看都觉得是贾政自个心虚,小王氏按理应该是将纤蕊找个地方安置下来,日后管她是教她病重不治,还是直接找个合适的地方叫她出家,甚至是直接将人接回来,等到孝期过了,直接摆酒过了明路,都不失为一个好主意,结果呢,她走了一个最馊的棋,把人给卖进了青楼,青楼是什么地方,只要纤蕊有心,流言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大江南北,何况纤蕊背后本来就有有心人呢!   贾政他们一行人又是坐船回来的,人还没回来呢,有心人已经将流言给传到京城了。   流言谣言什么的,转过几次手,那么立马就面目全非了,但是,事实却是一样的,那就是贾政的名声,算是臭到烂泥塘里头去了。   贾赦一开始还不知道,他如今生活挺规律,跟后世上班一样,早上的时候跟张氏说说话,跟她肚子里的孩子交流一下感情,然后再骑马或者是坐马车出城,到庄子上折腾他那些东西。   贾赦如今对太阳能的东西算是不想弄了,成本太高,不合时宜,因此,他如今搞起了沼气,用这个的话,说不定提前个几百年,自个就能享受到现代化生活了。   结果,这天贾赦正指挥着人修建沼气池呢,宁国府那边如今的大管家马平骑着快马几乎是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了:“赦老爷,我家太爷和老爷请你去宁国府一趟呢,有大事要商量!”   宁国府以前的管家是赖升,那是赖大的弟弟,不过赖大当年被贾代善给处置了,赖大都没了,宁国府也懒得看史氏的面子,赖升之前在宁国府也不是什么尽忠职守的,中间不知道偷偷捞了多少油水,还将宁国府的情况跟史氏通报,以前的时候贾代化对这些并不上心,后来知道赖大一家子背着贾代善做出的事情之后,立马回去发作了赖升,将赖升家里一抄,发现宁国府许多在账面上损坏的好东西,都在赖升家里放着呢,人家家里在外头已经置办了大宅田地,在家俨然也是老爷太太了。   贾代化是个干脆利落的,直接将赖升一家子打了一顿板子,然后将人卖到了采石矿里头,然后提拔了自个当初在外打仗时候的亲兵马平做了大管家。   马平他们这些人对宁国府一向是忠心耿耿,马平的父亲就是当年贾演的亲兵,娶的媳妇也是老宁国公夫人身边的得力丫鬟,只是后来,贾代化的妻子生下贾敬之后,身体就不怎么好了,后来一直缠绵病榻,那会儿贾敷身体也不好,贾敬也没有娶妻,因此,却是史氏帮忙代管宁国府的事情,也就是那个时候,史氏将赖升塞了过来,宁国府的那些老人自然也就被打压了下去,马平,焦大之类的人,自然是得不了什么好处了。   贾代化后来雷厉风行地干掉了赖升还有他那一系的人,将马平还有以前的那些亲兵老人给提拔了起来,他们一个个也是满心都是要为宁国府尽忠效力的意思,因此,这些年宁国府也是清静了不少,许多乱七八糟,欺上瞒下的事情却是不怎么有了。   贾赦一见来的是马平,顿时就知道大概真是出了什么大事了,直接起身,吩咐庄子上的下人继续按照自个的吩咐,将沼气池建起来,然后还要铺设相应的管道什么的,自个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说道:“马管家,走吧!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敬大哥那边不能做主吗,怎么还要叫我回去!”   马平脸上露出了一些愤愤之色,然后说道:“是西府那边的事情,西府老爷从金陵回来了,却是在金陵那边搞出了祸事来了,流言都传到了京城,老爷听说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想要找赦老爷你商议一下才好!”   贾赦平常从来不注意这些事情,他又不上朝,平常就是城里城外两点一线的跑,偶尔去一趟张家那边,他最近忙着搞沼气的事情,也没见过什么外人,他对自家下人的要求也很多,有一条就是不许乱嚼舌头,传什么闲话,因此,他竟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这会儿不由呆了一下,不是他瞧不起贾政,贾政那种人,就不是什么做得了大事的人,这样的人,又能闯出什么大祸来,再大也大不过当初傻不拉几地掺和到夺嫡之事里头去了吧!   因此,贾赦便问道:“祸事?贾政他不是去金陵守孝去了吗,总不见得老实待在家里,还能闹出什么祸事来吧!”   马平听到贾赦这般说,脸上肌肉都扭曲了一番,嘀咕起来:“他若是老实待在家里,也就没有这样的祸事了!”说着,还是小声将自个知道的那些情况跟贾赦说了,贾赦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贾赦一直以为贾政还算是个有点节操的人,结果却是高看了贾政,这人是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啊!这事闹到这个份上,已经可以知道,背后肯定有人在坑贾政了。   只是贾赦搞不明白,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这么大的成本,就是为了坑贾政呢?要知道,贾政当初投靠了故去的义忠亲王,后来还因为这事,将原本还能再活个一阵子的贾代善给气死了,贾政这辈子,差不多已经能够看到结局了,日后也不过就是顶着个空头爵位,靠着荣国府的家业,浑浑噩噩,醉生梦死一辈子的结局。   这样的人,能有多少被利用的价值,真要论斤卖,贾政还比不上那个送给他的瘦马呢,须知道,一个上等的扬州瘦马,身价上万两银子是正常的,那个纤蕊送给了贾政,过了这么一手,还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只怕原本是翡翠,现在只能算白菜了,还是被猪拱过的白菜。   何况,若是无人引导,京城这边谁会哄传江南那边的流言,这里头动用的人力物力,也是可想而知的。   也就是说,为了给贾政扣上这么一个很容易变成死无对证的罪名,对方起码投入了数万两银子的成本,甚至还不包括这里头欠下的一些人情什么的。   这叫贾赦很难理解,毕竟投入与收获,那根本不成正比,贾政一辈子也就那个样了,那瘦马小产了,贾政完全可以死不认账,除了他身上名声更坏之外,也就没有别的什么事了,费上这么大的力气,坑一个几乎是一无是处的贾政,这事值得吗?   贾赦心里头万分费解,不过还是跟着马平赶到了宁国府,宁国府那边,除了贾代化,贾敬,史氏还有灰头土脸的贾政以及这会儿满脸木然的小王氏赫然也在座。   贾赦之前还真不知道贾政已经回来了,这会儿见得贾政的样子,不由有些愕然,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找规矩见了礼之后,贾代化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会儿还讲究那些礼数作甚,赦小子,这事情你也知道了吧,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办吧,大家商量一下,好拿个主意出来!”   史氏黑着脸,看贾政的眼神不复从前那般慈爱,倒是如同当年看贾赦的眼神一般,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不耐烦,贾赦怀疑,若是贾政一句话不对,史氏就能一拐棍敲到贾政的头上去。   贾政有些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贾政嘴再硬,再糊涂也知道,这事只怕是后面有人算计,那个曾经将他迷得稀里糊涂的纤蕊根本就不是个善茬,那是人家派出来算计他的,这会儿听得贾代化这么说,有些迟钝地咬了咬牙,然后恶狠狠地说道:“那个贱人,那个贱人一定要处置掉!”   贾代化听了,恨不得一巴掌扇到贾政的脸上,他这会儿都有些羡慕早死的贾代善了,他死得早也是一件好事,省得继续面对这么个蠢货,摊上这样一个儿子,也难怪贾代善折寿了。   贾代化勉强抑制住自个心中的怒火,咬牙道:“你也知道那是个贱人,怎么走的时候,没想起来将人给处置了!你们坐着船,一路上到了京城,一个多月都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再想要去找人,谁知道什么人把人给带走了!”   贾政立马看向了一边的小王氏,叫道:“都是这个蠢妇,要不是她找上门,又把人给卖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   小王氏这会儿已经是不想再忍了,她直接尖声叫道:“贾存周,你还要不要脸,这么多年来,你身边多了多少个侍妾姨娘,我什么时候拦过,你真要是管不住那二两肉,家里那些姨娘小妾,你找谁不行,我说过一个不字吗?你倒是能干了,家里的满足不了你了,你直接找到外头去了!”   小王氏说到这里,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对劲了,她恶狠狠地盯着贾政,说道:“贾存周,我嫁到你们贾家这么多年来,我对不住我女儿,但是从来没有对不住你!结果你呢,不知道哪儿找来一个人尽可夫的女表子贱货,直接叫人叫她太太,你将我置于何地!”   贾政被小王氏说得脸涨得通红,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起来,他抖着手,指着小王氏,嘴唇也是哆嗦着:“无知妇人,无知妇人!”   小王氏轻蔑地看着贾政,冷笑一声,她如今对贾政算是看透了,自顾自往椅子上一坐,不吭声了。   贾代化被贾政他们两口子闹出来的这番事情气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他狠狠地将桌子上一只定窑的茶盏往地上一扔,茶水碎片四溅,贾代化狠声道:“吵啊,怎么不吵了!政小子,你媳妇的事情另外再说,你做出来的事情,谁家大妇听说了,也是忍不住!而且,你一个一家之主,自个怎么就半点主见也没有,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人家说是自个亲戚家的女儿,将人托付给你照顾,你就真的相信了?你个蠢货!”   见贾代化神情激动,脸上气血上涌,贾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给贾代化顺气:“父亲暂且息怒,别的事情可以日后再说,此事该怎么解决才是问题!”   一边史氏冷笑了一声:“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找到那个贱人,总得叫她闭嘴才是!”   贾敬听史氏说得这么容易,不由暗自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既然婶子这般说,那么这事便交给婶子去处理吧!”   史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当初自有心腹留在金陵,只是当初贾代善对史氏再无信任之意,又知道史氏甚至叫自个的心腹去卖过族中的祭田,因此,不管是京城还是金陵,史氏的多半心腹都叫贾代善给处置了,史氏如今在京城还好,又培养出了一批人手出来,但是在金陵那边便鞭长莫及了。   因此,史氏有些讪讪地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做得了这些事情,还是得麻烦大伯才是!”   贾代化在一边冷哼了一声,没有搭话,史氏在一边脸色微变,很快恢复了原本的神情,坐在那里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就看着贾代化看向了贾赦,问道:“赦小子,事情你也知道得差不多了,你觉得如何?”   贾赦淡淡地说道:“其他的事情,侄儿相信伯父和敬大哥你们能解决好,现在的问题是,谁会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对付政堂弟,若是不知道,那么,这次不过是个开始,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难不成我们天天要跟在政堂弟后面跟着收拾烂摊子吗?”   贾敬听贾赦这般一说,也是一怔,他之前也没想过那么多,就算是人家要玩什么仙人跳之类的手段,但是贾政除了置办了一套宅院,给了那女人一些衣料首饰什么的之外,人家也没卷走什么财物,但是,人家一文不花,就白送了贾政这样一个明显是经过特别调教的女人,总不见得人家是闲得无聊吧!   想到这里,贾敬顿时皱起了眉头,直接问道:“贾政,你给我直说,你在金陵这两年,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是在这之前,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贾政听贾敬这般疾言厉色,只觉得非常冤枉,连忙说道:“敬大哥,我这两年在金陵无非就是跟一些人谈谈诗文,往来的人,也就是自个老亲家的人,我能得罪谁啊!”   “那在这之前呢?”贾敬听着也是,贾政回去守孝,他也不是什么嚣张跋扈的性子,最多就是有些假正经,假学究,就算得罪了什么人,人家顶多就是背地里面骂一顿,再了不得,背后套麻袋揍他一顿也就是了,谁会弄出这样的手段,因此,只怕还是之前的事情。   贾赦也是皱了皱眉,忽然问道:“莫非还是当年铁网山那场变故的事情?不过,堂叔却是用自个的功劳,为你折罪了啊!”   贾政忽然身上一抖,有些不确定地低声道:“不会啊,应该不会啊?”   贾敬见贾政这般,饶是他养气功夫不错,这会儿也是不耐烦了:“贾政,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这边一家子不像你,个个都是有正事要做的,今儿个为了你的事情,大家丢下手里那么一摊子事情,为你操心,结果你倒好,还在那里藏着掖着,有本事,你自个将事情给解决了!”   贾政终于有些吞吞吐吐地将事情说了,原来,他当日知道义忠亲王事败,惊慌失措之下,将自个知道的那些关于义忠亲王的事情全给卖了,还牵扯到了一大堆的人,直接交代了出去,算是他坦白从宽了。   贾敬听得贾政将事情一说,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知道,贾政交代的那时候,其实事情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了,结果贾政再那么一交代,将原本已经差不多要脱身的人也给搅和了进去,还又往故去的义忠亲王身上泼了一桶污水,结果那时候,圣人又有心收手了,很多人虽说后来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但是,总算是保住了性命。   但是,贾政因为将原本的那些队友卖了个遍,又有贾代善上了遗折请罪,除了降爵,那是屁事没有,虽说贾政的爵位降得比较狠,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说,不知道强到了哪里去。别说别人了,如今的义忠郡王,还有被封为安平郡王的原东宫次子,都得将贾政恨到骨子里去。   人家有心设局,贾政又不是什么真正油盐不进的人物,反而浑身上下,到处都是漏洞,人家才下了个香饵,他就迫不及待上钩了,最后,贾敬已经有些无奈了,贾政之前那事,得罪的人太多了,你倒是有点骨气啊,你要是被拉到了衙门,大堂之上,三木之下,将事情交代了,那就算了,结果还没到这个份上呢,为了自保,结果将能卖的都卖了,只怕原本与这事没多大干系的人也叫贾政给牵扯了进来,这叫人如何不对贾政暗中怀恨。   贾敬长叹了口气,最后有些无力地说道:“也罢,事已至此,再去追究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真要是追究到哪个惹不起的人,咱们老贾家都变成笑话了!这次的事情,父亲与我会帮你将首尾收拾干净,但是,若是有下一次,那么,我这个做族长的,也不怕别人说自个无情无义,咱们两家从此分宗吧!”说到这里,贾敬眉头倒竖,厉声喝道。   ☆、第71章   贾政的事情,贾敬亲自出面,又派了人下金陵收拾残局,只是那位纤蕊竟是被人先一步赎走了,贾敬追查到最后,发现赎走纤蕊的是个扬州的大盐商,直接将纤蕊纳回去摆酒做了正经的妾室。   贾敬当年也曾经在江南为官,对于江南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知道那个大盐商的名字之后,贾敬就算是明白了,那个大盐商当年却是投靠了东宫,也就是说,他原本是废太子,故去的老义忠亲王的门下,若是如今的义忠郡王有什么指示,他自然也是不能不从命的。   知道贾政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之后,贾敬对贾政已经没了太多的要求,只要他老老实实的,日后随便在家怎么花天酒地,只要不出去祸害别人,祸害自己也就算了。   这次贾敬既然已经答应了下来,因此还是硬着头皮,找人向义忠郡王还有安平郡王转圜,最终才算是将事情给抹平了。贾敬如今被圣人看重,义忠郡王他们如今固然听起来挺不错,实际上也不过是只有一些有限的自由而已,圣人对他们虽说挺关照,但是实际上,他们却只能在自家的郡王府中折腾,就算是出个府,听个戏都有人会汇报上去,一五一十地告诉圣人,在家里,想要说话,都要注意着,不能有什么怨恨之词,免得叫人说一声怨望,到时候又是满身的不是。   这种日子,跟软禁没有什么区别,贾敬却是简在圣心的人物,圣人有意要大用的,义忠郡王他们当年虽说没有皇太孙之名,却也是按照皇太孙的规格养大的,对于政治也比较敏感,因此,自然不会故意跟贾敬对着干。这边贾敬给贾政出头转圜,又很是给了义忠郡王他们一些补偿,贾政对他们来说,无非就是个恶心人的臭虫,跟贾政太过计较,也就没那个必要了。之前那般,无非就是想要杀鸡骇猴,拿着贾政,告诉那些对他们不敬的人,他们虽说如今算是落魄了,也是龙子凤孙,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踩一脚的。若非贾敬及时出手,   而那个纤蕊自然是被那个大盐商干脆利落地送了出来,然后便被贾赦直接灌了哑药,送到了一个尼姑庵里头。那个尼姑庵本来就是官宦人家安置自家犯错的女眷的,因此,管得非常严格,纤蕊这样的,进去之后也就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饶是如此,那纤蕊几个月后,也因为重病不治而亡,直接就被一口薄棺随便找了个地方葬了。   等到一切都搞定之后,贾敬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再次到了荣府那边,疾言厉色地直接就跟贾政说道,有多大的能耐,办多大的事,做人也该有点自知之明,你既然继承了爵位,荣府也有不小的产业,你在家尽管花天酒地谁也不会去管你,但是,若是再出去丢人现眼,搅风搅雨,别怪他这个族长到时候无情!   贾政跟史氏母子两个都有些不甘心,但是如今时势比人强,贾政闹出了那样的风波,要不是贾敬出面,这事只怕至今还没完。贾政这回也算是接受了教训,他一贯是欺软怕硬之人,之前叫人折腾了一番这会儿也算是识时务了,甭管他如何自视甚高,对上皇家人,天生就矮了一层,何况,他本身还没那个本事呢!   贾敬教训了贾政一顿之后,转身就走,回头贾政又是被史氏一阵破口大骂,将他骂得一文不值,贾政听得脑门上青筋乱蹦,双手紧攥,手心差点没指甲给刺出了八个血窟窿出来。但是,贾政还只能憋屈地继续听着。   贾政不过是袭了一个三等将军,荣府之所以还能挂着敕造荣国府的牌子,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史氏这个荣国公夫人还在,她的诰命可没有抹掉,因此,挂着那个牌子,勉强还不算僭越。如此,荣国府在京中还能排上一点名次,要不然,一个没有实权的三等将军,在京城这个地方,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史家之前在铁网山之变中也是站对了风向,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势头正盛呢,如今当家的又还是史氏的兄弟老史侯,史氏有这么个得力的娘家,自然在府里面硬气得很。   贾政在史氏这里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去之后,想要在小王氏身上发作,小王氏见得他那副模样,就是一阵冷笑,小王氏如今也算是破罐破摔了,贾政这个样子,还真不敢休了小王氏,小王氏对贾政早就看透了,她还真不乐意受贾政这个气,她自个没有儿子,如今最大的指望无非就是贾珠跟元春。   贾珠当她是亲生的母亲,元春却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尤其,她跟元春分离了两年,回来的时候,元春被史氏教得几乎不认识自己了。这两年,小王氏逢年过节,从来没少了给女儿的东西,结果到头来却听说,东西送来之后,就叫史氏给收起来了,从来没叫元春看到过,叫小王氏更是将史氏恨之入骨,不过还是咬着牙,每日里对着元春嘘寒问暖,总算将女儿的心给挽了回来。   这会儿见贾政气势汹汹而来,小王氏很是不紧不慢地让人将元春带下去休息,然后说道:“老爷这又是怎么了,可是又看上什么花儿草儿的了?放到外头可不是要叫人指着妾身的脊梁骨,说妾身善妒吗,妾身这就带着人,八抬大轿将人接回来,直接摆酒,立马就抬做二房,老爷觉得如何?”   小王氏看着一句脏话也没有,但是却叫贾政听得面红耳赤,对着小王氏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这妇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小王氏挑了挑眉毛,然后说道:“老爷这话怎么说得,妾身难道还不够通情达理,难道要我自请下堂,给新人腾位置不成,也行啊,老爷有本事,直接叫了老太太还有族长等人过来,咱们这就开祠堂,咱们这就和离,日后各走各的路,老爷觉得如何?”   贾政别管他嘴上说什么狠话,其实最是能够权衡利弊的,王家那边,王子腾,王子胜如今都在做官,王子胜也就罢了,王子腾却是个能干的,当年因为王氏的事情,王家对自己就很有意见,若是小王氏再闹将起来,只怕王家能把他给活撕了,贾政这会儿只觉得词穷了,却也不肯服软,直接一甩袖,转身就走。   小王氏看着贾政远去的背影,直接啐了一口:“呸,孬种!”   结果,贾政直接跑到书房去了,见贾珠正在那里练字,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贾珠的字批得一文不值,又是对着贾珠一阵“畜生,孽子”的教训,弄得贾珠站在那里,垂着头如同鹌鹑一般,这才觉得消了气,这才走了。   等到贾政离开之后,贾珠才白着脸,拒绝了小厮书童的帮忙,自个弯下腰,将被贾政撕破扔到地上的那些大字给一张一张捡了起来,然后抿着唇,直接叫人将火盆端了过来,在火盆上将那些大字一张一张给烧成了纸灰。   贾珠是个早慧的孩子,如果说很小的时候,贾政在他心中还算是一个形象比较高大的父亲的话,等到祖父去世之后,这个父亲的形象就直接破灭了。   贾政的所作所为直接摧毁了贾珠心中所有对于父亲的美好想象,贾政不光无能,还无耻,当贾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自个的天都塌了,对贾政这个父亲再也尊敬不起来。   尽管贾珠对上贾政都是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但是,小孩子哪里能够掩饰自个的情绪,因此,贾政自然发觉了贾珠对自己的一些情绪,心中更是勃然大怒,因此,每每找到借口,甚至没事找事,看到贾珠,就是劈头盖脸,一阵教训,贾珠对此几乎已经麻木了。   贾珠如今最大的渴望就是好好读书,考出个功名出来,好在贾政那里扬眉吐气,能够给母亲还有妹妹撑腰。   那边,小王氏听说贾政又跑到贾珠那里一番发作之后,几乎要气得快要吐血。人心都是肉长的,贾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对小王氏也是非常孺慕,而且,小王氏在贾珠身上也倾注了不知道多少的关心,因此,她也是真的将贾珠当做自个亲生的在抚养,尤其这两年在金陵,元春不在身边,小王氏满心的母爱只能放到贾珠身上。   这会儿知道贾政受了气,又去贾珠那里撒气,小王氏在自个房里不顾形象破口大骂了一番,然后便带着人跑过去安慰贾珠了。小王氏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好当着贾珠的面对贾政口诛笔伐,因此,她的安慰口头上总是苍白无力,因此,也只能是付诸行动,叫人给贾珠炖补品,给贾珠各种各样的东西。   贾珠自然心中感念,他看着小王氏担忧的脸孔,然后坚定地说道:“太太,等珠儿长大了,就去考功名,到时候,珠儿一定会好好孝顺太太,照顾元春妹妹的!”   小王氏看着贾珠还有些苍白的脸,她只觉得心中酸楚,有些不顾形象地上前搂住了贾珠:“娘的好珠儿,娘不要别的,只要你好好的!”这一对并非亲生的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几乎是抱头痛哭起来。   荣国府那边的事情,贾赦也不过是偶尔听个新鲜,如今差不多就是破罐破摔的贾政对于贾赦来说,完全就是个路人,贾赦有他自个的事情要做,完全没有心思放在贾政史氏他们一家子身上。   问题是,史氏却像是突然想起来还有贾赦这个儿子一样,在知道张氏有孕之后,竟是直接送了一批丫鬟婆子过来,婆子说是给张氏准备的稳婆乳母,丫鬟嘛,一个个妖娆多情,虽说没有明说,但是差不多就是明摆着,是给贾赦暖床的。   问题是,史氏还拿贾赦当做傻瓜一般,送个人过来,连个身契都没有,贾赦从城外回来,听说了之后,立马就叫家里的下人直接将人送回去。   史氏听着那管事貌似恭敬,实则讽刺地说什么安乐侯府小门小户,用不起国公府的奴婢,老夫人的好意心领了,只不过,侯爷不需要这些伺候的人。史氏几乎端不住自个那慈爱的脸,最终僵着一张脸,叫人抓了一把赏钱,让那个管事走了。   等到管事走了之后,史氏才气急败坏地抓着手上的拐杖就是一个横扫,几乎将一边伺候的丫头扫了个趔趄,然后就是咬牙切齿道:“不识抬举的东西!”   张氏知道贾赦直接将人送回去之后,心中就是一乐,哪怕这么多年下来了,听说史氏吃瘪,她心里头就是高兴,当初不知道在史氏那里受了多少气,只是碍于史氏是长辈,张氏也做不出那等泼妇一般的举止,因此,一直也只好忍着,如今见贾赦一点也不给史氏面子,想到以史氏的性子,如今肯定正在家里生气,张氏就是一阵快活。   张氏肚子里的孩子如今也五六个月了,贾赦之前把了脉,应该还是个男胎,这让贾赦其实心里头还是松了口气,这年头的女孩子,即便是在闺中,也很难过上真正舒心自在的日子,嫁了人之后就更别提了,如果按照后世那种教养女孩子的方法,只怕到时候,贾赦的女儿都要嫁不出去了,因此,他倒是宁愿自家都是儿子,起码不必受到这个世道的太多束缚。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又是到了年根上,贾敬那边,织造府差不多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架子,内务府还有户部那边,也已经遴选出了几家皇商,叫他们专门负责羊毛的收购运输还有毛呢布料的售卖问题,织造府的地址定在了天津,距离北平卫不远,又正好是海边上,可以在那里修建大量的水力纺织机,成立织造处。贾敬开春就要带着家眷去北平卫任职。   而林如海那边,却是比较郁闷,林母原本身体就算不上很好,入冬的时候不小心染了风寒,喝了几服药之后,当时觉得是好了,但是,没多久便复发了,如今卧病在床,年轻时候落下的一些病根也跟着发作起来,林如海一个太医接一个的请回来,林母也是时好时坏,一直就没正经好起来。   林如海没有办法,只得又跑过来找贾赦,算是病急乱投医了,贾赦过去之后,也只能摇头,林母年纪大了,本身体质就不是很好,当年林母也算是高龄才产下了林如海,身上也留了一些病根,如今差不多已经是油尽灯枯的时候,药医不死病,贾赦医术固然不差,却也没有跟阎王爷抢命的本事,因此,也不过是用金针之法,能够减少林母的痛苦罢了,林母若是能熬过这个冬天,应该还能有一年左右的寿数,若是熬不过去,那也只能作罢。   林如海简直是欲哭无泪,他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圣人那里也混了个眼熟,已经想着开过年就外放,在外面积攒一些资历,日后回京就能在六部担任一个比较关键的职位,说不定将来也能够入阁为相,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林母病重,若是林母去了,他就得丁忧,三年之后,谁知道圣人还记不记得他啊!   林如海常常说什么敬鬼神而远之的人,这会儿也是跑到京中的各个寺庙道观,捐香油钱,许诺什么塑金身什么的说法,不管是什么样的名医,都将人请回去给林母治病,但是天不从人愿,腊月中旬的时候,一场大雪之后,林母在夜里安静地走了。   林家那边总之是乱成了一团,虽说在这之前就已经叫人准备好了棺木寿衣什么的,一方面算是冲一冲,另一方面也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忙乱起来,林家子嗣单薄,贾敏进门就开始帮着林母管家,结果,在给林母哭灵的时候,贾敏晕了过去,还见了红。   林如海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大夫,正好贾赦人也在,几乎是强拉硬拽着贾赦去看贾敏,贾赦一把脉才知道,贾敏已经有了近三个月的身孕,本来胎像就不稳,最近又太过辛劳,已经有了小产的征兆。   贾敏之前半点怀孕的反应也没有,那会儿一家子都在担心林母,贾敏根本就没注意到自个的情况,即使有什么反应,那会儿也只当做是累的,这会儿听说自个肚子里面有了孩子,贾敏几乎是傻了眼。   贾赦也不客气,直接就跟贾敏和林如海把事情往严重里头说了,贾敏这些日子得卧床休息,不能再劳心劳力,保胎药也得吃一段时间,也不适合挪动,也就是说,在贾敏生下这个孩子之前,林如海即便是要扶灵还乡,贾敏这样的情况,也是不能跟着的,毕竟,这年头是正经的行路难,不管是水路陆路,都不是那么舒服的,而且时间还非常长,到时候水土不服什么的,哪怕是健康人都有可能因此送掉一条命,何况贾敏如今这个情况呢!   贾赦很怀疑,贾敏虽说是贾代善与史氏的老来女,但是身体一直很好,只怕就是这个时候,因为连日劳心劳力流掉了一个孩子,后来又是守孝,没能及时调理好身体,这才临到中年才生下了林黛玉。林如海只怕也是因为这个,对贾敏并没有生出什么芥蒂之心来,毕竟,这并不是贾敏的错,也是阴差阳错,那孩子来得太不巧。   林如海也不是什么只讲着孝顺,不管什么实际情况的人,何况林家几代单传,对于孩子的渴望,简直是刻在骨子里的,贾敏如今怀了孩子,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甚至直接就去灵前给林母上了香,告诉林母,自家媳妇已经有孕,让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回头也不去想自个什么前途的事情了,这会儿,天大地大,贾敏的肚子最大,因此,贾敏简直变成了国宝一样,林家的人除了依旧按照惯例治丧之外,就是好好伺候贾敏,贾敏想要给自个婆婆磕个头什么的,都有一大堆人如临大敌一般守着,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贾赦也不是在一边干看着的,他除了给贾敏开了保胎的方子,又给贾敏扎了几针,护住了她的元气,然后又给她列下了一堆的饮食禁忌问题,孝期讲究比较多,不能食用什么荤腥,不过鸡蛋豆腐什么的却并不忌讳,因此,甚至还给贾敏开了一份食单,让她照着食单吃,腻了再换就是。   贾敏原本跟贾赦并不亲近,如今才知道,什么叫做患难见人心,想到贾政这个原本跟自个关系挺好的哥哥,贾敏如今是一阵恶心,林母过世,贾政也就是过来冠冕堂皇地说了几句客气话,然后就不见了踪影,送过来的丧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个灵堂上见了红,贾政都没出面见自个一面,小王氏倒是说了几句现成话,但是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动作。   至于史氏,她并没有亲自过来,听说贾敏差点小产,也就是派人送来了一些药材,叫贾敏实在是有些心冷。   而贾赦呢,张氏如今也在家里大着肚子呢,贾赦如今名义上也就是贾敏的堂兄,意思一下走个过场,也没人说他一句不是,但是如今对着贾敏却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想在前头,开出来的方子,即便是太医也不能说一个不字,又拿着娘家人的口气,很是敲打了一番林如海,生怕林如海为了自个老娘,连老婆孩子都顾不上了。   贾敏这般想着,对上贾赦也没了原本的一些不自在,变得亲热了不少,林家这个年自然没能好好过,林如海赶在封印之前上了丁忧的折子,圣人自然准了,过了年之后,京中已经停灵七七四十九天,运河也解冻了,林如海最终也没有将贾敏托付给史氏,他实在是信不过史氏,因此,最后硬着头皮,将贾敏托付给了贾赦,自个带着家人,扶灵回姑苏去了。   ☆、第72章   春暖花开的时候,贾赦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这个孩子比阿寿生得顺利不少,生下来就有七斤一两,贾赦照旧没有起大名,只是先起了个小名叫做阿宁。   安乐侯府再次添丁,这自然是个好消息,洗三的当天,一干亲朋好友上门来庆祝,隔着屏风听到阿宁那响亮的哭声,一个个都是大笑起来,连声恭维,说贾赦这是又得了个壮小子。   贾敏看得眼热,林家大多数人都直接南下了,贾敏原本留在京中的林宅,但是史氏后来竟是亲自上了门一趟,又是跟她说了些有的没的的话,叫贾敏心中郁郁,最终也顾不得多少忌讳了,直接就跑到贾赦的安乐侯府上养胎来了。   贾赦跟史氏的矛盾,差不多京城没人不知道,因此,虽说史氏是长辈,贾赦也就是保持着表面上的礼貌,平常的那时候,那几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节奏,史氏脸皮虽说厚,但是也只好从别的地方恶心贾赦,却是不可能真的跑到贾赦门上来的,因此,贾敏算是在贾赦这里得了一番清静。   贾敏如今的情况,也没人敢让她抱孩子,但是贾敏却是求了阿寿和阿宁的小衣服过去,压在自个床上,说是叫什么哥哥带着弟弟来的意思,也就是取个好名头。   贾敏在安乐侯府足足待了小半年的时间,等到肚子八个月的时候,才回了林宅,毕竟,贾赦那里勉强也算是贾敏的娘家了,在娘家养胎安胎那没什么,但是连孩子都生在娘家,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六月的时候,贾敏提前了大半个月发动了,不过,她这一胎刚开始怀得辛苦,有挺长一阵子只能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何况又是第一胎,早产一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贾敏在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折腾了快两天,才生下了一个五斤的男孩,贾敏看着那皱巴巴红彤彤的孩子,几乎要喜极而泣,这个儿子出生了,贾敏在林家终于能够扬眉吐气了。   自从贾代善过世之后,贾敏这些年日子就过得有些憋屈,贾敏别的都没什么,最差的也就是摊上了史氏这样一个母亲,叫人很容易怀疑贾敏的教养,当初林家与贾家联姻,主要看的还是贾代善的人脉,结果贾敏嫁过来没多久,贾代善居然就死了。   继承爵位的贾政只袭了一个芝麻大的爵位,等到了贾珠身上,这个爵位差不多也就到了头,而且,贾政身上还蒙上了污点,这家伙背着自个的父兄,参与了谋朝篡位的事情,叫贾代善一番辛苦付诸流水不说,直接将贾代善给气死了。   荣国府到了贾政手里,几乎是彻底完了,哪怕贾代善将一部分的人脉留给了林如海,但是人走茶凉,何况,贾代善死得太突然,压根没留下多少交代,对于林如海的帮助也就很有限了。   何况,生父去世,贾敏要给贾代善守孝,这叫盼孙子盼得都快魔怔了的林母简直是失望透顶,贾敏的确出身好,嫁妆也丰厚,但是如今这样,娘家跟彻底败落了也没多大区别了,林母有一阵子其实是后悔的,毕竟,在林母眼里,自家儿子哪里都好,长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又学识出众,卓尔不凡,二十多岁就中了探花,实实在在是个了不得的孩子,林如海这样的,当初哪怕是娶个家世稍微差一点的妻子,如今也不会这般尴尬。   不过,林母终究还是个厚道人,也没有对贾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只是见贾敏不方便,给林如海安排了两个丫鬟做通房,虽说林如海没真的抬举了林母给的两个丫鬟,但是贾敏心里,终究对林母有了芥蒂,而且贾敏心中也是生出了一些无措之心,毕竟,疼爱她的贾代善去世了,贾赦与她一向不亲近,贾政那就是个伪君子,在贾代善死后,贾敏恨不得跟贾政划清界限,再也不往来。   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贾敏这两年真的是心里苦,林如海纵然对贾敏还是颇为温柔体贴的,但是这年头的男人,多半是事业为重,对于内宅的事情,关心很少,而且,也很难理解女子的内心感受,因此,自然很难开解她,如今,贾敏总算是生出了一个儿子,林家几代单传,只要这个儿子站稳了,贾敏在林家也算是能够彻底立足了。   虽说夏天炎热,但是贾敏之前难产,还是伤了身子,因此,足足坐了两个月的月子,出了月子之后,便准备带着儿子还有林如海之前留下来的下人回姑苏,与林如海会和。   贾敏的情商从来不低,之前留在京城,那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的缘故,她那时候不易挪动,但是如今,孩子已经生出来了,虽说她继续留在京城也说得过去,毕竟,还得照顾孩子呢!只是,她一个做儿媳妇的,孩子都生下来了,也不会去给自家婆婆守孝,难免有人暗中嚼舌。   因此,出了月子之后,贾敏头一件事就是带着孩子到安乐侯府跟贾赦还有张氏道谢。   人都是处出来的,别以为留着一样的血,就一定会有什么血脉亲情,要不然,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了!贾敏若是想要与一个人交好,那么,绝对能让对方如沐春风,何况,贾赦跟张氏也没真的计较以前那些事情,那时候,贾敏还是个小女孩呢!   贾敏跟贾赦夫妻两个说了自个准备一下之后,除了留下几个家仆在京中照顾宅子之外,就准备带着孩子乘船南下,去姑苏与林如海会和了。   这本是应有之事,京城离姑苏千里之遥,孩子出生之后,跟林如海那边已经先后通了好几封信,林如海在信中一方面表达了对贾赦他们夫妇的感激之情,另一方面也是询问,贾敏与孩子能不能南下,回到姑苏与他相聚。   贾敏自然有此心,这回来找贾赦,一方面道谢,另一方面也是过来道别的。   贾赦犹豫了一下,林如海丁忧,贾敏说起来是官眷,但是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路上说不得还要被一些不晓事的小吏惊扰一番,琢磨了一下,贾赦直接说道:“敏妹妹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先等两日,为兄去问问看,有没有人能够跟你同行,这样的话,路上互相有个照应,为兄心里也能放心!唉,要不是你嫂子也刚生了孩子没多久,按理,你回去的话,我应该亲自送你的,只是这会儿确实是不方便,还请敏妹你原谅则个!”   贾敏嗔道:“哥哥说的什么话,这些日子以来,哥哥对小妹的照顾,几乎是无微不至,小妹已经是感激不尽了,若是因为小妹的事情,叫哥哥嫂子还要跟着烦心,这不是叫小妹心内难安吗?”   贾赦笑了笑,说道:“敏妹这话说得实在是太外道了,做哥哥的,帮着自家妹子做点事情,那也是应该的,敏妹你收拾东西也还需要几日时间,也得再写封信叫人送去给妹夫吧,肯定还是得耽误数日的,为兄这两日去帮你打听一下,敏妹你也别太心急了!”   贾敏也不客气,笑道:“那就麻烦哥哥了!”   贾赦给贾敏找的自然不是自家的商船,贾赦的船队差不多都是海船,很少在江面上行走,贾赦想着的是找个同样是南下的官宦人家的船队,不过,这会儿是秋天,又不是外放的季节,这样的船也不会有多少,就在贾赦命人在外头打探的时候,贾代化却是得了消息,直接找上门来。   贾敬年初就带着顾氏去了天津,这次却是将贾珍留了下来,说是陪伴贾代化,其实是想要让贾珍回头去金陵参加下一年的童生试,若是运气好的话,能考上秀才,那就是最好不过了。   贾珍原本也有南下的计划,不过,原本不会这么早,而是打算赶在入冬结冰之前出发。毕竟,童生试是二月初的时候开始,正月里头出发的话,那也就太赶了一些,因此,怎么着都得过年之前回去,在金陵熟悉一下情况,再读几日书,认识一下金陵的那些学子。因此,贾珍原本的打算便是腊月之前从水路返回金陵,到金陵那边过个年,顺便作为未来的族长,处理一下族中的一些事情,在老宅那边安心读几日书,然后直接去参加考试。   这会儿贾代化听说贾赦正在打听谁家准备沿着运河南下,打算让贾敏与他们同行的时候,就跑上门直接教训了贾赦一顿。   按照贾代化的说法,贾敏也是贾珍的姑妈,贾珍这个侄子就算是专门护送一程,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贾珍本来今年也要回金陵呢,虽说提前个两个月,但是,那也不打紧,贾珍这么大年纪了,本来也该多出门看看的,何况,他要去参加考试,林如海就是个现成的老师,跟林如海相比,贾敬都是个野路子,别的不说,起码可以到林如海那边问一下考试的注意事项嘛!   贾赦想着去欠别人的人情,却想不到自家侄子,实在是太不把自个侄子放在心上了。   贾敬被贾代化这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上头,在他看来,十多岁的贾珍还是个孩子呢,后世的时候,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去学校报道,都得父母家人护送呢,贾敬怎么会想到,贾珍会自个回金陵去参加考试呢?以贾家的权势,让贾珍在顺天府报名考个秀才,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因此,压根没想到这一茬好不好。   不过贾代化都这么说了,贾赦也只得连声赔罪,硬是被贾代化又敲诈了走了十坛子果酒,不过贾赦自个也不是什么贪杯之人,平常若是家中没有客人,差不多是滴酒不沾的,他酿了那么多的酒,一般也就是用来走礼,还有逢年过节喝上几杯而已,就当是提前孝敬了贾代化了。   “伯父,珍哥儿才多大啊,就叫他去考试!”贾赦赔了罪,又低头服小,哄得贾代化眉开眼笑地,然后才问道。   贾代化撇撇嘴,说道:“珍哥儿不小啦,这次不管他考不考得上,回来就要准备给他娶妻了!”   “哦?那伯父相中了谁家的女孩子啊?”贾赦来了兴趣,不由凑过去打听道。   贾代化摸了摸胡子,说道:“已经看中了几个人家的闺女,不过珍哥儿如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直接跑到人家那里去提亲,人家也得看上珍哥儿才行啊!所以啊,这次珍哥儿回去,我都跟他说了,要是连个童生都考不上,那就不要回来了,我这个祖父可丢不起那个人!”   贾代化看着是在放狠话,实际上对贾珍还是挺有信心的,贾珍这些年也没有虚度,贾敬对这个儿子管教也比较严厉,贾珍本来也不是什么蠢人,而且童生试并不需要糊名,但凡贾珍的卷子过得去,没什么纰漏,金陵本来也是贾家起家的地方,当地的官员总得看贾家一点面子,因此,一个童生总归是没什么问题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贾政的水平了,他当初南下考了足有两三次,结果愣是每次都是空手回来的,还每次都有不同的理由,也是因为这样,贾代善当初才算是对贾政的科举之路再也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人家哪怕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都不能硬着头皮点了贾政,要不然的话,只怕就要背一个徇私媚上的罪名了!   贾代化这边直接打了包票,贾赦回头就传信给了贾敏,直接就说贾珍也要南下准备来年的科考,就由贾珍护送贾敏他们一行人回江南。   贾敏心里头不由松了口气,贾敏虽说感念贾赦的好意,但是心中也是有些担忧的,毕竟,林家如今还在守孝,人家虽说看在贾赦的份上,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头却难免有些忌讳的地方,到时候有什么想法,那就不美了。   如今既然是贾珍,那是娘家的侄子,虽说算不上亲的,也是堂侄,这就没有太多需要避讳的地方了。   老实说,贾敏既然要走,说不定之后几年都未必能够回京了,临走也去了一趟荣府,怎么着也得跟史氏还有贾政小王氏他们道个别,不过,除了史氏还流了几滴眼泪,说着一些舍不得的话之外,贾政小王氏的反应都非常冷淡,史氏也就是哭了两声,也没有说什么派人护送的话,人最怕的是对比,一个光是嘴上说两句好听的,抱着你说什么心肝肉啊,实际上却是没有半点实际行动的人,跟一个平常没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到了要紧的关头,比谁都靠得住的人,两边一对比,感情上更倾向于谁,那就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情了。   如今再看宁国府,贾敏跟宁国府也算不上亲近,但是如今贾代化却是愿意让自家孙子护送自个回去,虽说也打着请教自家丈夫学问的旗号,但是毕竟让人觉得心中妥帖。   贾珍也是个稳妥的孩子,他之前跟着贾敬顾氏在外头,也帮着处理过一些外务,回到京城之后,贾敬天天在衙门里头忙活,贾代化对家里的事情早就放了手,贾珍是宁国府的承重孙,贾代化自然是着力培养他,平常有什么事情,都会带上贾珍,叫他在旁边看着,一些事情也会直接交到他的手上。   贾代化年纪是真的不小了,他年轻的时候,身上的伤不比贾代善少多少,只不过贾代化看得开,他两个儿子,哪怕是早死的贾敷,其实本质上也是个比较省心的,因此,贾代化还真没有太操过什么心,他也不像贾代善当年简在帝心,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要管着京都大营,贾代化之前其实就是在兵部挂个闲职,如此并不劳心劳力,贾代化自然也就活得比较长久了。   只是贾代化这两年也已经觉得力不从心了,只不过,如今贾敬正是关键的时候,贾代化若是一死,贾敬只怕就要前功尽弃,因此,贾代化在问过了贾赦之后,这些日子一方面着力保养身体,另一方面也开始逐渐安排起自个的后事来了。   儿子倒也算了,若是贾敬能够在天津织造府立足稳当,那么日后,天津织造府即便是做出了什么成绩,也是绕不开贾敬过去。贾代化最操心的还是自个孙子贾珍,他若是死了,贾珍作为承重孙,那也是得守足三年的孝的,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实在是太耽误自家宝贝孙子了。   因此,贾代化必须赶在这之前,给贾珍订亲,还得赶紧把人娶回来,最好在闭眼之前,能看到自个的重孙子,那样,贾代化即便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因此,哪怕贾敬说贾珍的学问,如今还有些缺了点火候,考个童生不成问题,考秀才就有些悬,毕竟,江南那边文风极盛,书院私塾林立,哪怕是普通的百姓,也能认识几个字,那边出头本来就不容易,自然得好好磨砺一番,有了十足的把握再说。   按照贾敬的说法,贾珍最好再学习两年,回头一举考上秀才,接下来再一鼓作气,直接去参加当年的乡试,说不定会有很大的可能一举得中,哪怕名次差一些,但是举人的身份总是不同的,到时候,可以选择的余地也就会更大一些了。   但是问题是,贾代化压根没这个时间了,男孩子虽说晚婚一点没什么,但是,到时候,好姑娘都要被人家挑光了。反正贾珍日后还能再继承一代爵位,有了这一重身份,再加上一个秀才,哪怕是童生的功名,其实也差不多了。这年头结亲固然看本人,但更多的还是拼爹拼家世,贾珍的家世在这里,婚事也差不了。   而且虽说贾代化是要给贾珍娶未来的宗妇,但是他并不打算在什么高门大户里头选,高门嫁女,低门娶妇,有个差不多的也就行了,弄个出身太高的,到时候仗着娘家在贾家指手画脚的,那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贾代化算是在史氏还有王氏身上得到了这么个教训,因此,宁可家世差一点,也不要那种自恃出身,自以为是的蠢货。   有贾代化这样的老狐狸手把手的教,贾珍本来也不是什么糊不上墙的烂泥,如今看着也是翩翩少年,一派浊世佳公子的风范,叫贾敏看着就心中喜爱,然后又是不由自主地叹息。   宁荣二府本就是同源,宁国公贾演与荣国公贾源原本是嫡亲的兄弟,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兄弟二人一起揭竿而起,后来投奔本朝太祖,屡立功勋,最终得封国公,到后来贾代善贾代化一辈,贾代善原本远比贾代化风光,代化伯父四十多岁就不再领军,不过是在兵部挂了个虚职,而自家父亲,直到最后,还是圣上的肱骨重臣。   可是宁国府却是后继有人,敬大伯得中进士,如今已经进入了朝廷重臣的行列,贾珍看着也是出众的少年,宁国府起码三代之内不用担心什么了。   而荣国府呢,大哥贾赦因为父母偏心,还有贾瑚的死直接破门而出,跟荣府再没有多余的往来,贾政倒是如愿以偿,得以成了世子,继承了爵位,偏偏因为他自个作孽,一个国公的爵位,到了贾政手里,竟然只剩下了一个三等将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倒是听说自个的侄子贾珠是个会念书的,但是,等到贾珠出头,起码也得是二十年后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二十多岁就考上了进士,贾珠还得在七品甚至更低的位置上熬上几年,真要等到贾珠支撑起荣国府的门户来,只怕起码得三四十年的时间。   这么想着,贾敏心中只觉得怅然,哪怕不好直指长辈的是非,她也不得不承认,如今这番状况,只怕起码有一半的错处要归咎到自个的母亲史氏身上,贾敏对于史氏的很多想法做法实在是不能理解,就像是她不能理解,自个嫁了良人,为何史氏对林家却一直不怎么看得上一样,而且总是话里话外说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想要她与夫家离心,好一心依靠荣国府。   这样想着,贾敏低头看着自个还在睡觉的孩子,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自己是绝对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的。   ☆、第73章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又是六年过去了。   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情,贾珍考中秀才之后不久就订了亲,订的是礼部员外郎家孙家的女儿,在贾代化的催促下,第二年就成了亲。贾代化没能看到重孙子的出生,终于油尽灯枯,含笑而逝。   贾敬已经做完了一任天津织造,却是政绩卓异,很是给朝廷增加了不少进项,鞑靼那边如今开始大量养羊,每年出售许多的羊毛入关,赚了不少钱的同时,也大量购置来自中原的诸多商品,对于鞑靼上层的王公贵族来说,中原的各种奢侈品成了他们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他们如今有钱了,互相之间便开始斗富,让中原的商队赚得眉开眼笑。   而天津织造纺织出来的毛呢衣料也被许多人追捧,皮裘固然暖和,但是好一点的皮裘价格也是比较昂贵的,甚至有价无市,而毛呢的布料一方面暖和,另一方面也比较轻便,做出来的长衫不需要浆洗就非常挺括,天津织造招揽的能工巧匠又很是弄出了不少新鲜的衣服式样,再将毛呢染上了不同的颜色和花样,很快就风靡一时。   卖得最好的还是各种毛线,这年头的手工业远比后世发达多了,你这边稍微有个引子,那边各种各样的针法都出来了,便是南方那边,大家也更乐意在长衫里面加上一件贴身的毛衣,暖和不臃肿,而且柔软舒适。   贾敬那三年里头,做得是风生水起,只是不等他连任,贾代化便过世了,贾敬上书丁忧,顺理成章地将天津织造的位置跟圣人派出来的心腹交接,心里却是松了口气。   这些年天津织造愈发炙手可热,眼热的人很是不少,贾敬一开始还能推脱,越往后就越是吃力,他实在是不想搅进夺嫡的漩涡中,这纯粹是找死呢,因此,在听到贾代化过世之后,一方面贾敬是真伤心,另一方面也是觉得有些庆幸,他半点也没有希望夺情的意思,直接就干脆利落将事情交接了,便飞快地回京奔丧。   而贾赦的安乐侯府这些年也是再次添丁进口,次子阿宁也已经进学,大名唤作贾琅,阿宁的性格不像是阿寿,倒是如同他的小民一般,是个比较安静的小家伙,有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腼腆。   阿宁抓周的时候竟是直接抓了本本草,后来对医术也一直很感兴趣,虽说张氏觉得次子学医什么的有些不够体面,但是贾赦对此却是非常支持的,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嘛,学医也没什么不好。见阿宁在这上头的确有心,贾赦干脆就决定将自个所得的万花杏林一脉的传承交到自个这个次子身上。   阿宁也的确是个静得下心来的性子,阿寿跟他一样大的时候恨不得天天上房揭瓦,阿宁已经能够背下一整本的汤头歌了,贾赦专门给他弄了个与人登高的铜人,让他在铜人上辨识穴道经脉,阿宁在这上面别有天赋,很容易就上了手,万花心法修炼起来,也很是顺利。   阿寿九岁那年就跟着张家的两个表哥进了考场,竟是考出了个秀才来,虽说贾赦走了点路子,将阿寿的户籍挂在了京城,在顺天府考的,顺天府这边难度自然比金陵那边低一些,但是阿寿这么大点人,能有这样的能耐,已经是很不错了。   阿寿其实对于读书兴趣并不大,他明确跟贾赦说了,自个最多考到举人,以后就不会往下考了,他更感兴趣的其实是跟着贾赦玩格物。贾赦也没有强求,他身上两个爵位呢,两个儿子一人能混一个,将来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何况,如今也到了工业革命的时候了,阿寿喜欢搞发明创造,那就让他随便折腾吧!中原要是不行,海外不讲究这个。   两个儿子都是个不务正业的,张氏终究是传统的书本网出来的,贾赦自个这般也就罢了,两个儿子居然也受了贾赦的影响,不明白什么叫做“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叫张氏气馁非常,想要教育一下两个儿子吧,两个儿子在贾赦的支持下,都是满嘴的歪理。想要回娘家跟自家父兄说吧,他们在看到贾赦的情况之后,觉得若是两个外甥能够坚持下去的话,也不是什么坏事。   张家人毕竟常年在朝中,对于朝中的事情了解比较多,这些年,新鲜的东西越来越多,贾赦折腾出了水力纺织机之后,后来江南那边就做出了一些类似的大型纺织机出来,虽说没搞出什么蒸汽机,但是效率也比之前强太多了。   这些年世道变化得太快,张家人也不是因循守旧之辈,因此琢磨着,这等格物之道,虽说听起来不似什么正道,但是也大有可为之处,因此,也是劝了张氏几句,毕竟,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能找准自己未来的道路,总比日后走错了道来得好。   张氏也没烦心太长时间,阿寿考上秀才那一年,她再次有孕,冬天的时候,生下了一个白净可爱的小姑娘,贾赦给这个女儿取名为贾瑛,小名贝贝,表明女儿是自家的小宝贝的意思。阿寿跟阿宁也非常稀罕家里的小妹妹,贾敬那边,顾氏之前再次怀孕,生下来的也是个男孩,大名叫做贾理,都是男孩,大家也就没那么稀罕了,倒是贝贝长得漂亮可爱,香香软软的,哭起来就很是秀气,因此,阿寿阿宁两人对自家这个妹妹都是宝贝非常,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妹妹。   贾赦一家子将小女儿贝贝当做宝贝疙瘩,也有人家将女儿当做一个上进的工具。   元春如今也十三四岁的人了,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已经是可以相看人家,好成婚嫁人的时候了,但是,小王氏那边倒是想要带着女儿出来交际,虽说荣府如今没落下去了,贾政的名声也一直不好听。   贾政出了孝,一直想要谋个官职,但是却是没能如愿,还被人明里暗里奚落了一番,贾政后来对此算是没了指望,只在家里醉生梦死,不是跟一帮也没什么骨气的破落文人在一块儿吟诗作赋,品鉴书画古籍,就是跟着家中的一帮小妾厮混。   而小王氏早就对贾政绝望了,她前两年再次有孕,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叫做贾璞,但是也没有传出什么宝玉不宝玉的事情,因此,贾赦真的不确定那是不是原著里的贾宝玉。不过,就算贾璞真的是那个贾宝玉也没事,反正他祸害谁,也祸害不到贾赦身上。   有了自个的亲生儿子,小王氏也没有忽视了贾珠,毕竟也是自个一手带大的,贾珠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这些年一心苦读,想着给小王氏争光,给元春撑腰,前两年也是回到金陵参加考试,考中了秀才,如今入了国子监读书。   贾政的爵位再往后也就到头了,自然也没有什么爵位之争,没有爵位,家产什么的,一般也就是平分。贾璞是小王氏亲生的,贾珠也是小王氏一手带大的,有的时候比元春还贴心,因此,在小王氏的想法里,荣国府未来的家产就是贾珠和贾璞两人的,再给元春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元春提体体面面地出嫁,日后有什么事情,贾珠与贾璞也能帮忙撑腰。   至于贾政之前的几个庶子庶女,已经生下来了,也不能再塞回去,小王氏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反正也不用她费心抚养,平常吃穿嚼用也花不了几个钱,将来大了,庶子几千两银子打发了就是,庶女结个差不多的人家,毕竟也是公侯家的小姐,以贾政的名头,嫁不了什么官宦人家,嫁个富商什么的,人家也是乐意给个大笔的聘礼的。因此,虽说小王氏对庶子庶女不上心,但是该有的也都有,并不会如何苛待。   等到后来,贾政显示出了自个败家的能耐。贾政养着一群清客,有的清客还拖儿带女的,哪个一个月不得二三十两银子的花销,办一次诗会文会,又是几百两银子出去,贾政还时不时地要买点摆件,买点古籍书画,每次都是直接从账上支钱,简直是拿钱不当钱的架势,一年下来,贾政一个人都得花个几万两出去。偏偏贾政眼力不行,买回来的东西往往不值那个价,甚至根本就是赝品,也就是说,贾政掏出去的钱大半都是直接扔水里了。   而且贾政如今没有差事,他却是有心情养小妾通房了,反正如今荣国府都是贾政的,他也不愁纳了小妾回来没地方安置,因此,荣国府如今光是贾政的侍妾,零零总总都有十多个,而且还不算那个没有正式摆酒抬举了的。   那些小妾总得穿得光鲜一些吧,有点体面的,身边还得安排一两个丫鬟婆子服侍,按季得有脂粉首饰,贾政也是个手松的,那些小妾若是哄得他高兴了,就能从他那里弄到不少好东西。   小王氏一想到若是这些侍妾都生了孩子出来,家里还得添置不少的下人,每个月的月钱,逢年过节的赏赐,日后嫁娶分家,哪一笔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觉得心肝都疼起来了。   小王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大,视金钱为粪土的人,甚至,因为丈夫乃至娘家都靠不住,因此,格外注意钱财。小王氏为了杜绝再冒出一大堆的庶出的子女出来,之后就严格把关,反正贾政对那些小妾也算不上非常上心,毕竟,人一多,互相之间也争得厉害,贾政只怕连哪个小妾具体叫什么名字都未必叫得上来。   何况,小王氏跟贾政如今说是相看两厌也是差不多了,也懒得给贾政什么面子。因此,直接叫人出去找了那等专门养瘦马的人家,买了他们的方子,熬了汤药,当做寻常的避子汤,叫那些通房小妾一个个喝了下去。那等药物,最是伤身不过,几次下去,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其实若是有条件好好调理,日后也是有怀孕的可能的。问题是,那些小妾一个月不过是二两银子的月钱,贾政也没有格外偏宠哪一个,好的时候,赏赐一点首饰衣料什么的,若是贾政回头将人给忘了,连月钱都不能全数到手,她们也没门路找什么靠谱的大夫,因此,这些年自然也没人有所出。   史氏倒是对此心中有数,只不过小王氏如今是什么也不怕了,贾政反正也不敢休了她,贾政还指望着小王氏跟史氏打对台呢,因此,史氏虽说敲打了小王氏几次,说什么多子多福的话,小王氏直接来了句,贾政如今算起来三子三女了,还不够多啊,史氏顿时也没话好说了。小王氏再不好,对贾珠一直尽心尽力,后来又生了一双儿女,何况,史氏心里头还有别的打算,因此,尽管对小王氏不满,最终也只得作罢。   史氏盯上的就是元春的婚事,史氏希望元春进宫选秀。   小王氏听说了史氏的打算之后,简直快疯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就元春这么个女儿,说元春是她的心肝也差不多,宫里是什么情况,圣人比自个过世的公公还大几岁呢,那些皇子,多半也都有了正妻,难不成叫自家女儿去给人做妾吗。   小王氏自个将贾政的一干侍妾折腾得有苦没处说,何况还是给皇家人做妾,贾政若是什么重臣也就算了,看在贾政的份上,元春就算是嫁到皇家,也能混个有品级的侧妃一流,可问题是,贾政简直就是一坨糊不上墙的烂泥,元春若是嫁到哪个小官家里,有着丰厚的嫁妆,元春自个又是个有心计有手段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差,可是若是入了皇家,元春这样的出身,又能得了什么好去!   这样想着,小王氏自然是一力反对,结果呢,贾政那边却是同意了,史氏说得好听啊,史氏跟甄家有旧,甄贵妃那边,十三皇子虽说已经定下了正妃,就等着过门了,但是,还有两个侧妃的名额,哪怕没有侧妃的名头也不要紧,元春到宫中选秀走个过场,回头被甄贵妃留在身边,直接赐下去,母妃所赐,要体面有体面,要身份有身份,回头生个一儿半女,甄贵妃做主,也能升为侧妃,到时候就是正经的皇家人了。   甄贵妃这些年虽说已经是人老珠黄了,但是圣人这些年也算是清心寡欲,与女色上并无多少兴趣,因此,一贯善解人意的甄贵妃那里,圣人倒是去得最多的。也因为这个,十三皇子徒明昊虽说才刚成年,领了六部的差事,却已经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史氏一贯是喜欢做这种投机行为的,贾政也觉得当初自个在这上头栽了,以至于受了圣人的厌弃,但是若是自个有了从龙之功,那就不同了,若是自个女儿成了皇妃,自个也勉强算得上是国丈了。因此,史氏那么一说,贾政就心动了。   小王氏那边不管贾政说什么蠢妇,愚妇,反正就是不同意,结果史氏那边竟是说动了王子腾还有史家的人。   王子腾那边出面了,小王氏却是无可奈何了,小王氏能依靠的就是王家,只是她自个的亲生父兄却是没什么大出息的,不过是做个小官而已,但是,堂兄王子腾这些年却是越发出息了。   王子腾如今在京都大营待着,史氏直接以贾代善在京都大营的人脉为条件,换取了王子腾的支持。王子腾本来也有些心思,只是他也是狡诈,自家女儿一方面还没到年纪,另一方面,他这会儿也还没有找准了投靠的对象,因此,却是情愿让贾家先做这个出头鸟,回头赢了,元春出头之后也得有自个这个堂舅的支持,若是输了,元春押错了宝,那么,她也是贾家的女儿,跟王家又有什么干系。   王子腾那边跟小王氏一说,小王氏只觉得天都塌了,回头便只能抱着元春泪如雨下,贾珠早就懂事了,他听说了消息,他一贯心疼元春,之前还去找贾政争执,说自己会读书上进,不需要妹妹进宫为家族牺牲,却是直接被贾政扇了个大耳刮子,扇得他眼冒金星,只觉得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好半天才算是缓过神来,回过头来,就见小王氏与元春坐在一起抱头痛哭,也是泪流不止。   小王氏看到贾珠脸上的红肿指印,更是觉得心里头像是被黄连泡过了一般:“我可怜的珠儿,我可怜的元春啊!”她大力捶着自个的胸口,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元春同样是个早熟的女孩子,她却是头一个镇定下来的,她有条不紊地叫人打水过来伺候梳洗,又叫人拿了活血化瘀的丸药化开给贾珠敷上,然后说道:“妈,哥哥,此事已成定局,若是女儿日后有那个造化,到时候,妈和哥哥还有弟弟也能松快一些!”   小王氏看着元春还带着一些稚嫩的脸,不由心酸不已,她握着元春的手,哽咽道:“元春,妈不要你有什么造化,妈只求你做个堂堂正正的正头娘子,不用去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元春也是心中难过,不过还是竭力安慰小王氏,说道:“妈,给人家做正头娘子,不也得看婆母小姑的脸色吗,既然都是要伺候人,那么,伺候皇家人总是更贵重一些的!”说到这里,她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苦笑来,这也就是说说而已,实际上,哪怕是皇帝的妾,说白了还是妾啊!   贾珠只觉自个浑身无力,他看着小王氏与元春,想要发泄却无处发泄,最终有些无力地说道:“妈,妹妹,都是我没用!”   小王氏脸上露出了一丝恨意:“珠儿,不是你没用,是贾存周那个混账,他但凡有一点能耐,一点廉耻之心,如何会到了这般田地!”小王氏都不求贾政如同贾赦那样,自个挣出个侯爵来,哪怕贾政有贾敬的一半本事呢,就算是元春要选秀,圣上也得考虑到元春的家世,会给元春一个较好的结果。可是如今呢,自家丈夫是个废物,自个不成器,倒是想要卖了自家女儿,想要靠女儿的裙带混了。   不管怎么样,元春参加选秀也是必然的了。   贾政再不行也有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元春参加的自然是大选,可惜的是,贾政这人是有污点前科的,先是参与到了义忠亲王谋逆之事,后来发现不对直接将别人给卖了,气死了贾代善,贾代善还尸骨未寒呢,就跟外面的粉头珠胎暗结,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他的女儿又有什么好的,因此,名单刚报上去,就被刷了下来。   小王氏还来不及高兴,觉得女儿算是逃脱了虎口,正打算等到风头过去一点,就带着女儿出门交际,京中不行,那便嫁到外地去,省得再看史氏还有贾政的脸色。   结果呢,史氏可不是什么容易放弃的人,大选不行,不还有小选吗?贾政也不觉得让自家的女儿跟那些良家子出身的女儿一块儿进宫当宫女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此,史氏那边信誓旦旦,回头直接就能将元春送到甄贵妃的宫中,贾政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贾政跟自家的子女压根没什么感情,毕竟,他们也不曾朝夕相处,他也没有亲自教导过,在他眼里,自家儿女无非就是工具,只要能带来好处,自然都得由他做主。   小王氏这边才急急忙忙叫人给女儿裁了新衣,又拿出了自个的私房,还有自个嫁妆里头的一些比较粗笨的赤金首饰,打算拿到银楼去找首饰匠人给熔了,给女儿做上几套精巧漂亮的首饰,到时候将元春漂漂亮亮地往那些夫人太太面前一摆,告诉人家,自家女儿等着人上门求亲呢,结果晴天一个霹雳,史氏来了句,大选不成,还有小选呢!   小王氏差点没冲上去跟史氏和贾政拼了,在知道史氏已经将名单递上去,还已经找人打通了关节之后,一下子瘫软在地,整个人都快痴了。   不管小王氏如何伤心难过,恨不得一包砒霜直接下到一家人的饭菜里头,大家同归于尽算了,最终,元春还是不得不提着个史氏与小王氏为她准备的小包袱,进宫参加了小选。   ☆、第74章   在知道元春被送进宫做了个宫女的时候,贾赦差点喷了。   好歹原著里头,元春进宫做的是女官,那会儿贾政甚至都不是袭爵的人呢,还能带个从小跟着的丫鬟进去伺候,而且女官听起来好听一点,毕竟女官有品级,二十五岁左右就会被放出宫,元春那会儿没出来,却是因为她有野心,想要继续往上爬。女官就算是出宫了,身上的品级是不会剥夺的,这也是朝廷对于女官的一个恩典,要不然,好好的官家千金,干什么那么想不开,跑到宫里去做女官啊!   作为女官,出宫之后虽说年纪大了点,要么低嫁,要么就是给人做续弦当现成的娘,身上有这么一重身份,不需要丈夫继子挣什么诰命,自个就有品级,照旧能拿到俸禄,哪怕不多,也是一个体面,日子总不会太难过。   结果如今竟是直接上赶着做了个宫女,这中间的区别可就大了,一个在宫里勉强还能算半个主子,一个就是奴婢!堂堂荣国公的嫡孙女,三等将军的嫡长女,竟然进宫去给人家做奴婢去了,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贾代善若是在天有灵,只怕在地底下都能被气得诈尸。   贾赦实在很难理解史氏贾政他们的脑回路,宫女哪是那么好当的,如果说女官还有那么一层保障的话,普通的宫女也就比那些底层的太监地位稍微高一点,说不得还得被那些大太监玩弄,而且对于宫里的那些主子来说,宫女的命那是一点也不值钱的,每年都有不少宫女太监死在皇宫里头,有的连尸骨都见不到。   而且除非上头有什么恩典,普通的宫女可能一辈子就得在宫中蹉跎了,即便有什么恩典,寻常宫女出宫的年龄界限是三十岁,三十岁在这个时代,几乎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苏东坡当年写什么“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时候也就是三十多岁而已。到了这个年纪,还想嫁什么人,只好老老实实自梳,能有什么出路。   贾赦自然知道史氏是将元春送到宫里面攀高枝的,只是,不是贾赦瞧不起元春,准确来说,贾赦是瞧不起史氏跟贾政,宫里那些皇子,宗室那些王爷世子,哪个不是阅尽群芳的角色,元春若是是如同西施貂蝉那样倾国倾城,能让君主为此误国的国色也就罢了,起码还能在一开始以色侍人,不管是被圣人看中了,还是被哪个皇子看中了,总是一条出路。   问题是,元春的长相真要说起来就是中上,而且是那种端庄类型的,这年头大家子的主母大半都是这样的容貌,看着端庄有福气,但问题是,对于男人来说,这样的容貌就缺乏真正意义上的吸引力了,审美疲劳啊!元春过去是做小妾的,一个小妾也在那里玩什么端庄大度,那算怎么回事呢?   再有,荣国府再落魄,元春出生以来,待遇即便比不上当年的贾敏,也是一脚出八脚迈的,从小到大,只怕除了偶尔给史氏捧杯茶,端个碗,哪里做过别的伺候人的事情,到了宫中,只怕有的苦头要吃呢!一入宫门深似海,对于妃嫔尚且是如此,何况是宫女,元春在里头受了什么罪,家里都别指望得到什么消息。   张氏如今也有了女儿,听说了这个消息,不由唏嘘不已,都是为人父母的,即便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听说宫里要采选宫女了,都是赶不及要将女儿赶紧订亲嫁出去呢,结果轮到元春头上,家里却是宁肯让她去伺候人,也要想办法攀高枝,可见凉薄之处。   张氏如今非常庆幸,亏得自家早就分出来了,要不然的话,脊梁骨都能被人给戳断了,这哪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啊!张氏对于元春并没有什么迁怒之心,她这会儿不由叹道:“好好的女孩子,这下子算是被毁了,也不知道她被安排到谁宫里去了,希望能碰个好一点的主子吧!”   元春的运气显然不怎么样,原本按照史氏的算计,元春入选之后,应该就是被甄贵妃那边选走,然后赐给自个的儿子做个侍妾,结果呢,半途却是被人截了胡。   皇家那些皇子皇妃,真的能看上贾政的,那是一个也没有,但是,问题是,荣国府毕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圣人哪怕到了如今还感念贾代善呢,觉得贾代善一辈子英明,结果在老婆孩子的事情上打了眼,这宫里的许多人都是清楚的。只要圣人有此之心,说不得会将这份恩典加到谁身上。   更何况,贾代善一辈子领兵,哪怕死了多年,军中依旧有不少他的亲信门生,这些人都是一股不小的势力,很显然,这股势力并没有传给贾赦,毕竟,贾赦一方面原本不得贾代善喜欢,分家之后才显出了自个的能耐,另外,贾赦跟军中压根没有半点联系,因此,大家都猜测,贾代善在军中的人脉要不是落到了贾政手上,更大的可能是落在史氏手里,因此,接手了元春,说不得这份势力就落到自个手上了。   要不是因为这个,甭管贾家跟甄家是什么老亲,利益当前,什么都得让道,甄贵妃怎么会乐意让自家儿子有贾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便宜岳丈。   甄家这些年本来就势大,徒明昊入朝不久,便得到了江南一系官员的支持,俨然将几个比他入朝还早的兄长都给压了下去,谁乐意叫徒明昊更进一步呢,只不过,若是自个将元春弄回来,难免要被甄家和徒明昊报复,因此,那干脆谁都别想要了。   几方角力之下,元春算是倒了大霉,直接被塞到了尚衣局做起了绣娘。元春自然是学过针线的,问题是,大家小姐,谁家拿针线当做吃饭的手段啊,不过是闲着没事绣几针,做点荷包扇袋抹额之类的小东西,平常给长辈兄弟尽点心意而已,这等手艺,放在尚衣局显然是不够的,只能从最底层做起,每日里帮着裁剪,比色,劈线,有一点错处,就要被上头的姑姑教训。   再有人暗中作梗,元春天天从早到晚几乎不得停歇,便是晚上还得点灯熬油地赶着将第二天需要用的丝线挑出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眼睛就要被熬坏了。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几乎是看不到头,原本还有些少女绮梦的元春已经是慢慢枯萎了起来,成为了宫中那些渐渐麻木的宫人中的一员。   史氏在知道自个的打算落空之后,却也不好跑到宫中找甄贵妃对质,你自己就是将孙女送到宫里做宫女的,贴身伺候主子的也是宫女,在下面做活的还是宫女,甄贵妃当初本来也没有当着史氏的面打包票,如今出了岔子,自然也得认倒霉。   史氏那边只是叹息元春这一步棋算是废了,毕竟,她对贾政都没多少感情了,何况是个孙女,还是她不喜欢的小王氏生的孙女,虽说在她身边养了好几年,不过,反正有下人伺候,她也不过是将这些孙子孙女当做小猫小狗一般,没事逗个乐子而已,因此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又开始培养起身边几个庶出的孙女来。   那边,小王氏却是摧心折肝,在自己房中几乎是闷头哭了一夜,她可怜的女儿,竟是沦落到了进宫给人家做针线的地步,小王氏恨得不行,看到史氏和贾政,真的是恨不得跟他们拼了,只是想到自己还有贾珠和贾璞,也只能背后流泪。而贾珠却是更加沉默了起来,每日里几乎读书读到三更天,整个人迅速消瘦了下去。   倒是宁国府那边,贾敬因为史氏压根没有询问过自己这边的意见,就擅作主张,将嫡孙女送进宫做了宫女,简直是气得快要吐血,这不是说贾家的女儿不值钱,只配伺候人吗?   诚然,贾敬如今没有女儿,问题是,他儿媳妇孙氏在生下一个儿子贾蓉之后,又再度怀孕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孙女啊,自家孙女出生了,日后若是因为这事,在婚事上有什么波折,贾敬杀人的心都有了,毕竟,在别人眼里,宁府荣府其实跟一家子差不多,两家都住在一块儿呢!   贾敬很想直接跟荣府直接分宗了算了,问题是拿着这种事情做由头,他拉不下这个脸,因此,虽说被恶心了一把,也只得咬牙认了。   贾敬出孝之后,天津织造府那边是去不了了,不过,圣上也没忘了他,直接将他安排到了户部,任了户部右侍郎。原本织造就是三品的官员,贾敬担任户部右侍郎自然也不是越级提升,算起来也是平调,因此,并没有人觉得不服。他这个年纪,就做到了如今这个位置,也算是年轻有为了,跟他同科的那些人,一开始的时候看着比他顺利,但是如今,便是当年那一科的一甲三人,位置最高的也不过是个四品,贾敬竟是那一科混得最好的。想想曾经在翰林院受过的排挤,还有当年生出的退缩之心,贾敬如今那叫一个春风得意。   只不过,自从元春入宫做了宫女之后,贾敬就觉得有些不得劲了,似乎朝堂上一干同僚看着自个的眼神都有些不对,有的像是在嘲讽,有的却像是同情,不过并没什么人当着贾敬的面说什么有的没的,因此,贾敬也只好心里头憋屈了。   这等憋屈回家不好跟老婆孩子说,因此,贾敬直接找上了贾赦,将这个能够跟他同仇敌忾的人当做了心灵垃圾桶,尤其,贾赦也有个粉嫩的小闺女呢!   可惜的是,如今几乎没人会将贾赦跟荣府一家子联系起来,一些对这些不了解的外乡人甚至并不知道贾赦原本是从荣国府分出来的,宁国府跟荣国府就在一条街上,两家的大门都靠在一块儿,互相串门都有角门相通的,可是,安乐侯府离那边隔了好几条街呢!   因此,面对贾敬的诉苦,贾赦就有些幸灾乐祸了。这年头的宗族体系有好有坏,好的是,一族的人共同进退,互相之间有帮有忙的,有族人上去了,就能够提携全族。坏的是,一个人家坏了事,大家就会联想到整个家族上头去。   贾敬在那里喝着酒,叹道:“恩侯啊,自从我做了这个族长,那可真是没过过多少顺心的日子,西府那边就是不肯消停!贾存周那个混账,简直是把我给坑惨了!”   贾赦在一边陪着贾敬喝酒,嘴里说道:“他自个作孽,日后早晚要还回去的,你若是觉得受不了了,干脆一点,直接将他们一家子分出去便是了!说起来,你也就只需要忍一段日子就好了,荣国府本来就是当年老圣人赐下的官邸,等到贾存周这边爵位到了头,他们一家子就得搬出去了,到时候,自然也就烦不到你了!”   贾敬摇了摇头,说道:“要真是这么容易就好了,他们要送自家闺女进宫,跟王家也商量了,跟史家也商量了,偏生我一个族长,小选的名单都报上去了,居然才听到了风声!我倒是上门去问,你猜怎么着,说这是他们荣国府的家事,送女儿进宫,也是为了给圣人尽忠呢!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还能怎么说!以后要我再去管他们家的事情,就叫我天打雷劈!”贾敬说到这里,简直是咬牙切齿起来。   贾赦给贾敬又倒了一杯酒,然后说道:“行啦,人家不把你当做自家人,你没事凑上去干什么,他们自家找死,让他们自个去折腾便是了,你看我,什么时候管过那边的事情了!”   贾敬没有接话,他跟贾赦能一样吗,最终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以前还觉着,当初给贾存周那个混账再娶一个王家女实在是太便宜王家了,如今一想,什么样的女人配了贾存周,那都是糟践了人家!他若是想要振兴家业,自个去拼,哪怕直接到军中去做个小兵,我这个堂兄佩服他,就算是要为他铺路,我也认了!结果呢,你看看他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事情,沉迷女色,花钱如流水,修身齐家,一条都没做到,倒是有脸为难孩子!”   贾敬想到荣国府的几个孩子就是直叹息,荣国府六个孩子,庶出的三个也就不说了,贾家对庶出的子女一向不怎么重视,那个庶子叫贾瑁,也就是在家学里头混着,资质平常,成绩不上不下,按照家学先生的说法,运气好的话,能考个童生,在往上却是不可能了。   两个庶女却是按照元春的排行,倒是顶替了原著里头的迎春和探春的名字,她们跟元春年纪相差不大,但是,待遇比起元春却是差了一大截。原本就是跟着元春,与几个女先生学了一些诗书,后来元春为了参加大选,找了教养嬷嬷回来,将女先生辞掉了,迎春探春也就没了书读,也只得平常学些针线什么的。   贾敬对那三个孩子本来也没多少印象,但是对贾珠却是印象深刻,贾珠原本在江南的时候,却是请了西席专门教导,后来贾政的名声坏了之后,真正的好先生自然也不肯在贾家做了,因此,贾珠回京之后,也是入了家学。   贾珠若论天资,并非顶尖,但是他却是极为用功的孩子,别人一天学四个时辰,他起码要学六个,整日里都在看书,又能够勤思好问,学问也比较扎实,贾敬其实是比较看好贾珠的。   问题是,贾珠摊上了贾政这个父亲,自个没什么本事不说,还急功好利,又常常拿贾珠撒气,好孩子这么教,也要被逼坏了。   贾敬之前见过贾珠,贾珠心思重,这点年纪,竟是有了郁结于心的样子,这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有损寿数。贾敬曾经劝过,只是贾珠他有自个的想法,贾敬又不乐意去见贾政那张臭脸,因此也只能看着贾珠一日日地沉郁下去。   至于元春,这辈子算是毁在自个的祖母和父亲手上了,贾赦这边不知道,贾敬就住在荣府隔壁,两家的下人之间本来就有着姻亲关系,因此,荣府那边的事情,若是贾敬有心打听,自然不会不知道,因此,他却是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小王氏却是一直抱病在床,却是被元春的事情给刺激的。   要知道,小王氏在小选之前,还在张罗着给元春量体裁衣,还曾经找到顾氏,想着借着顾氏的交际圈,带着元春出去交际呢,结果呢,到头来,心爱的长女最后不光不能风光大嫁,竟是沦为了伺候人的宫女,这叫小王氏如何接受得了。   顾氏去荣府探过病,回来的时候,就跟贾敬说,小王氏只怕人都有些魔怔了,也是,任谁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好姑娘,之家被家里人推进了火坑里头,做娘的都得疯。   顾氏老实说,对小王氏印象并不好,主要还是因为之前的王氏做出来的那些蠢事,小王氏自个也算不上什么比较拎得清的人。   王家教养女儿,素来是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家里的女儿差不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王氏更是如此,而且她嫁妆简薄,又是给自个犯了错的堂姐做续弦,因此,一直底气不足,当然,手段也不足。   王家那边不过将小王氏当做王家与贾家联姻的象征,对小王氏也没什么照应,小王氏的父兄又是在外地做着小官,根本对小王氏的处境毫无帮助。史氏是个只管自个痛快的,贾政也不是什么可以依靠的良人,小王氏因此颇为看重钱财,很多时候也显得目光短浅,管家也算不得清明,常常被下人蒙蔽。   顾氏是书香之家出身,讲究的就是女子出嫁之后,就要三从四德,相夫教子,小王氏各方面多有不合格的,婆母什么的也就算了,史氏那样的人,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你再怎么孝顺也是没用!但是对丈夫总该尽心尽力吧,结果呢,小王氏拢不住贾政的心,贾政简直变成了有名的荒唐人,这叫顾氏自然是看不上小王氏了。   不过,如今见得小王氏这般,顾氏也是心中怜悯不已,真要换了任何一个人,嫁给贾政这样的伪君子,也做不得更好了,小王氏好歹对之前王氏所出的贾珠视若己出,叫贾家的老人几乎都要忘了,贾珠其实是先头那位太太生的,又给贾政生了一儿一女,结果却是到了这般田地,小王氏连自个女儿的婚事都做不得主,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家人给坑了。   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小王氏如今为了女儿的事情变成了这样,顾氏回去之后难免要跟贾敬说几句,贾敬听说之后,也只有叹气,又叫顾氏去安慰一下小王氏,元春的事情却是难以挽回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元春如今也只能等着机会,什么时候宫里要放人了,好生打点一番,让元春早点出来,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嫁了,小王氏还有贾珠跟贾璞呢,贾珠也到了成婚的年纪,若是小王氏一直病着,那贾珠的婚事也要落到史氏跟贾政手里头了。   小王氏听到顾氏这般说,顿时清醒了一些,自家婆婆和丈夫能为了前程毁了元春,就能再毁一次贾珠,小王氏哪里放心得下,第二天就挣扎着爬了起来。   小王氏生病,压根没影响到史氏跟贾政,史氏照旧琢磨着怎么着将另外两个孙女卖个好价钱,而贾政那边呢,没有小王氏管着,短短几天的时间,从账上又支了上万两的银子,一转手就全花出去了。除此之外,贾政又看中了家里的一个丫鬟,直接将人给收用了,也没跟小王氏说一声,小王氏那时候伤心元春的事情,下人也不敢拿这事去打扰她,结果,等到她知道的时候,那个丫鬟肚子都鼓起来了。   小王氏这边刚见过了那个丫鬟,正琢磨着怎么办的时候,那边贾政跑过来对着小王氏疾言厉色一番,一副不许小王氏害了贾家血脉的模样,小王氏看着贾政那张老脸,深吸了半天的气,才勉强按捺住了自个想要一把抓上去的冲动。   ☆、第75章   贾赦穿着一身粗布短打,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正在盛放的金黄色牡丹移栽到一个花盆里面,这牡丹名叫黄金楼,是一种金黄色的重瓣牡丹,却是贾赦用牡丹与芍药杂交出来的品种,花期比较长,芍药都谢了,这本牡丹还在盛花期。   贾赦用牡丹芍药杂交出了不少的品种,专门弄出了一个黄色的系列出来,不过也就是如今才算是性状稳定了下来。   问题是,贾赦的旁边还有一个老者,看着穿着一身普通的石青色的长衫,但是腰间悬着一枚田黄玉佩虽说须发都已经花白,身上却带着一种摄人的气魄。   贾赦将这盆黄金楼移栽妥当了,轻轻呼出一口气,拿了毛巾过来擦手,这才带着一点埋怨对着那老者说道:“圣上若是想要看臣培育出来的这些牡丹,这几天自然会挑选了好的进上去,怎么圣人竟是白龙鱼服,亲自过来了呢?”   那老者却是当今圣上,他这会儿饶有兴致地看着牡丹园里那一株株形态各异,妖娆多姿的牡丹花,口中说道:“这牡丹花放到宫里,跟这边就不是一个味儿了!而且,朕在宫里也是待得嫌烦,出来透透气!”   贾赦很想翻一个白眼,你老人家想要出来透气,哪儿不能去,非跑到自个的庄子上来,这不是纯粹是为难他吗?不过,人都来了,贾赦也没办法把人给劝回去,也只好在一边小心伺候着了。   这些年来,贾赦除非是年节需要朝贺的时候,否则的话,几乎就没上过朝,但是见圣上的次数只怕也就比内阁的阁老少一些,圣人这些年在外人看来,像是老糊涂了一般,朝政叫戴权那样的奸宦把持,内阁往往跟戴权斗得乌眼鸡一般。长大的那一批皇子一个个都冒了出来,在朝中结党营私,安插亲信,排除异己,弄得乌烟瘴气的,圣人也没有多管的意思。   实际上,有心之人都知道,准确来说,朝政还是在圣人的控制之下,戴权是什么人,作为太监能够掌握批红之权,被人称为大明宫内相,凭借的可不是别的,而是圣人的支持。为什么自古以来常有奸宦作乱,但是换地依旧是更加信任太监而不是大臣甚至是嫔妃,就是因为太监无子,他们所有的权威都只能来源于皇帝,只要圣人一声令下,只需要几个侍卫出手,那些原本权势滔天的大太监就只能引颈待戮。   而大臣不同,这些大臣有同乡,有同年,有老师,有亲友,他们手上掌握着切实的权利,手底下也有一批忠实的手下,织成了一个强大的利益网络,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问罪一个权臣,以免引起反扑。   圣上如今年纪大了,没有那么多精力了,懈怠朝政,因此,戴权就是用来制衡下面那些大臣的,若是戴权搞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也不是圣人的错,最多有个失察的名头就是了。何况戴权是个妥当的人,虽说一直按照圣人的意思跟朝堂上群臣对抗,但是终究没有真正触及到底线。   至于下面的皇子,圣上同样如此,能够制衡这些皇子的也就是他们的兄弟,因此,这些皇子互相之间争斗不休,偏偏都得孝顺圣上这个父皇,毕竟,圣上才是掌握了他们最终命运的人,因此,圣上尽可以高居金銮殿,看着下面那些儿子你争我夺,并且在后面偶尔推一把,让他们之间的平衡继续保持下去,如此,圣人哪怕怠政了,也能够把握住朝堂的动向,毕竟,最终的选择权还是在圣上手里。   圣上如今是个旁观者,反而对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清楚了,他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与圣人同龄的那一批人这些年一个个接二连三地过世,这让圣上心中也生出了天不假年之感,因此,如今也看得比较开,他对自个那些儿子的事情其实心里头已经有些腻味。一方面恨不得你死我活,一方面还要考虑到他的想法,在他面前扮什么兄友弟恭。这叫他觉得可笑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可悲。   朝堂上这两年时不时就有人试探着上书,请圣上立储,定下东宫之位,圣上却是根本没有这番心思,嫡长如今都没了,下面不是立贤就是立爱,问题是,圣上儿子也太多了,他也曾经真心疼爱过不少儿子,但是在这些儿子长大之后,他们就不仅仅是儿子,而是变成了想要抢夺自己权威的竞争对手了。因此,圣上如今对下头那些儿子真没有什么纯粹的爱护之心,反而多半是利用之念。如此一来,谁能上位,就得看他们谁能正中圣上的心思了。   贾赦从来不跟圣上说这种事情,圣上来了,贾赦就将他当做来做客的尊贵长辈一般招待,这会儿净了手就带着圣上去欣赏他新培养出来的各种牡丹,圣上也是看得啧啧称赞。   圣上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体力却还是挺不错的,将大半个牡丹苑都转过了一圈也只有些轻微的气喘,身上也开始微微出汗。   贾赦引着圣上还有伺候在一边的戴权出了牡丹苑,去屋里面休息,叫人打了水过来梳洗,又叫人端上了茶和点心。   圣上笑吟吟地喝着茶,然后说道:“恩侯这里倒是舒适自在!”   贾赦这里的确是如此,贾赦的庄子看着不大,但是却极尽巧思,冬暖夏凉不说,贾赦这边已经全面采用了沼气作为庄子上的能源,为此却是付出了不少代价。毕竟他以前也就是知道一些原理而已,对于构造什么的,却是搞不清楚,一开始走了不少歪路,差点还将屋子给点了,后来总算是弄妥当了。   只是这玩意贾赦本来想要推广,但是后来发现,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个还是有些贵了,这年头铁器什么的,因为冶炼技术还有成本的问题,真的很不便宜,因此,修建一个沼气池不难,难的却是配套的设施,毕竟,输送管道还有灶头什么的都得用铁制的,而且还得密封妥当,要不然泄露了固然无毒,但是万一遇上了明火,搞出火灾甚至是爆炸来,那就得不偿失了。这么一算,不管是材料的成本还是人工成本可都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因此,除了贾赦熟识的人家,在贾赦的推荐下在自家搞了几个沼气池出来,其他人对此感兴趣的不多,要是贾赦能搞出沼气灯来,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问题是,贾赦试验了不少材料,都没能成功,最后只好依旧是用无缝的铁管,搞出了一种类似于枝状烛台一样的东西,不过有这铺设管道,制造阀门的钱,点油灯也够了。   这就是生产力不足所造成的悲剧,就算有好东西,也用不出好来。不过圣上却是听说过这个的,在知道贾赦搞出来的东西不接地气,吃瘪了之后,很是乐了一番。   这会儿圣上自己亲身感受了一番之后,也觉得贾赦实在是个妙人,这边若说有什么奢华的摆设,那却是没有,但是就是这样一个有的地方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显得有些简单的屋子,却被贾赦安排得极为舒适自在,这叫圣上也生出了一些向往之心来。   贾赦听圣上这般一说,笑道:“圣上也知道臣的性子,最是贪图享乐不过,只要能让自个过得舒服,臣却是不怕费力气花钱的!”   圣上想到贾赦搞出来的那些东西,不由也是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怕花钱了,你这搂钱的手段,只怕就算比不上财神爷,也差不了太多了!这些年,市面上的玻璃镜子价格只剩下之前的一成了,你在里头赚得不少吧!”   贾赦嘿嘿一笑:“圣上明鉴,臣也就是赚点辛苦钱,混口饭吃,这里头可还有别人的份子在里头呢!”说着他还看了看圣上,圣人也在这里头分了一杯羹呢!   圣上被贾赦这番话给逗乐了:“你当朕不知道呢,以前朕真以为那玻璃什么的多值钱了,你那边开了作坊之后,朕才知道,这玻璃居然就是沙子什么的弄出来的,就算是你卖的镜子上头涂了一层银,又能值几个钱,结果你这么巴掌大的靶镜就敢卖十两银子,这里头的利润,就不用朕给你算了吧!”   贾赦不由喊冤道:“圣上,您不能这么说啊,您现在知道玻璃是怎么做出来的了,您随便找个工匠去试试,他照样做不出来啊!臣当初为了试验出这个方子,也是花了不少代价的啊!何况,要不是臣,这钱都叫番邦那些人赚走了呢!”   贾赦这般耍宝,圣人也不生气,笑道:“行啦,别哭穷了,你这方子攥在手心里头,眼红的人可不少!”圣上心里其实也遗憾啊,他也觉得没赚够呢,不过呢,做皇帝的,怎么能一心钻在钱眼里头呢,如今他内库倒是充盈了,但是国库却有些空虚,户部那边整日里哭穷,圣上也是心烦。   圣上带着一点慈爱的神色,看着贾赦,老实说,在圣上心里,某种意义上,贾赦要比自家那些儿子靠谱多了,贾赦不是个贪恋权位的人,能挣钱,能逗乐,对他这个皇帝也是真心的关心,圣上本身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因此,对贾赦一直比较宽容,这会儿叹道:“你啊,朕如今在位的时候,自然能护得住你,只是朕如今已经老了,日后新皇登基,你依旧这般混不吝的,说不得就犯了新皇的忌讳!”   贾赦听圣上这么一说,顿时一惊,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圣上的气色,然后有些纳闷道:“圣上身体康健,好生保养的话,再过个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怎么出此不祥之语!”   圣上见贾赦没说什么千秋万岁之类的套话,脸上露出了一个笑来,他拍了拍贾赦的手,手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老人斑,他却也不在意,只是说道:“恩侯你是个实在的孩子,没跟朕说什么万岁万万岁的话,天底下能千秋万岁的那是乌龟王八,即便是乌龟,想要长寿,也是常做龟息之举,少思少虑方能长久!天底下做皇帝的,殚精竭虑,又有几个能长寿的!朕如今到了这把年纪,已经算是看开啦,天天看着下头几个儿子斗得乌眼鸡一样,也不是个事,若是朕再这么下去,只怕又要重演当年铁网山之事!”   铁网山那次的叛乱,却是圣人的禁忌,平常几乎没染敢提起,如今圣人自个说起来,却是轻描淡写,脸上神情也没有什么波动,口中继续说道:“朕也就那几个儿子了,不管是想要放过他们,还是想要放过自己,这事也都该定下来了!”   贾赦心中惊疑不定,他真不知道圣上这是犯了什么神经,跑过来跟自个说这事,心里头顿时哀嚎起来,这种事情,自个提前知道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见贾赦脸上神情有趣,圣人看着只觉得可乐,他笑眯眯地说道:“你不问问朕到底选中了谁吗?”   贾赦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立储之事,说起来是国事,其实也是圣上您的家事,臣不过就是个闲散的侯爵,哪能过问这般事情!”   说到这里,贾赦脸上露出了要哭的神色:“圣上,您跟臣说这事,这不是把臣放在火上烤吗,臣胆子小,经不住吓啊!”   贾赦真的是有些心慌,他从来不敢高看了皇帝的节操,万一圣人回去之后,透露个消息,说自个跟贾赦说了日后谁是新君,那些大臣皇子还不都跑上门来啊,贾赦到时候把自个埋了都来不及,一家子都别想清静了。   “看你吓成这样子!”圣人瞧着贾赦的神色,一家子觉得神清气爽起来,“你要是知道了新皇是谁,早点凑上去,搏个从龙之功,也是朕给你的机会,你担心什么!”   贾赦赶紧说道:“臣要什么从龙之功做什么,臣就是个只会玩乐赚钱的闲人啊,若是如同圣上您赐的封号安乐一样能够安乐一辈子,那就是臣的造化了,至于其他的,臣也没必要去想啊!”   圣上笑道:“你不在乎这个,你现在家里头有好几个孩子了吧,你孩子难道不在乎?”   贾赦叹道:“圣上,臣只知道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臣的儿子,圣上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臣那个大儿子,跟臣一样,也是喜欢那些杂学算学,却不是入朝做官的料子,勾心斗角那是斗不过人家的,臣的二儿子呢,却是学了臣的医术,之前还说什么想要编纂出一本前无古人的医书出来,记载天下的验方,他们都有自个的志向,臣插手做什么!臣能给自家儿孙做的,也做多了,也对得起他们了。臣能看顾得了他们一时,还顾得了他们一世不成,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不孝子,臣那时候也早就不在了,没必要操心这事了!”   圣上头一次听人这般说,听到这里,圣上不由轻叹了一声,贾赦这人之所以得到他的信赖亲近,某种意义上也是因为贾赦这个性子,贾赦这人容易知足,不是什么贪得无厌的人,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贾赦,然后说道:“恩侯你若能一直如一,也是你的福气!”   说到这里,圣人脸上露出了戏谑的神色:“也罢,既然你不想知道,那就算了,日后若是后悔了,可别说朕没给你机会!”   贾赦心里顿时一松,然后嬉皮笑脸道:“臣这是相信陛下,陛下爱民如子,对臣也是爱护非常,臣相信,陛下选中的储君,定然也是这般,既然如此,臣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圣人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说道:“恩侯这般信得过朕,真是让朕高兴!成了,今儿个时间也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   贾赦赶紧上前道:“臣恭送圣上!”   圣人走归走,临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那几盆牡丹来,笑道:“恩侯你那几盆牡丹呢,也不用你回头进上去了,今儿个朕就带走了,还能多看两天!”   贾赦从来不知道,圣人还有这般无赖的时候,不过也是无可奈何,人家是圣上,不管怎么做,你也得认了,不过,心里头却是明白,圣上只怕是起了禅位之心,新的时代来临了。   老实说,贾赦真不知道圣人究竟想要选谁做皇帝,如今最年长的四皇子徒明旰,平常虽说是个闷不吭声的,但是从之前自个请命去查市舶司开始,就显露了他的手段心性。   市舶司的事情,一方面因为圣人这边弄出了个釜底抽薪的手段,直接搞了个新的缉私衙门出来,与市舶司打擂台,另一方面,也是徒明旰出手果断,打了市舶司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谁能知道,一个皇子亲王,竟然会将仪仗留在原地,自个带着人轻车简从,先是联系了当地的驻军,然后又突然发难,直接将市舶司那些主要的官员给控制住了呢?   人抓住了之后,那么一切都好说,三木之下什么口供得不到,何况,就算那些官员徒明旰不好随便用刑,但是经手的那些管事家奴还有底层的那些小吏却没有这层保障,因此,硬生生被徒明旰撕出了一条口子,最后几乎将整个市舶司一网打尽,虽说因为这个,徒明旰在大臣那里留了个酷厉的印象,但是回朝之后,却是得到了圣人的嘉奖。   而六皇子徒明晖又是不同,徒明晖母家高贵,他也得了不少勋贵的支持,如今在兵部当差,还管着五城兵马司,是一众皇子中唯一一个有兵权的,因此,在圣人那里,也有着不低的地位。   另外就是徒明昀,徒明昀这些年真要说起来,一直保持着一种相对独立的态度,跟朝臣没什么往来,看着也没有结党营私,手上也算不上有多大的权利,但是他却总能够得到圣人的认可和赏赐,只不过,徒明昀对于想要投靠的朝臣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叫朝臣搞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夺嫡之心。   八皇子徒明升一贯是个小透明,九皇子却是七八岁的时候就夭折了,至于十皇子徒明晰,他也不是什么皇位的竞争者,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徒明晰在几个皇子里头是最驽钝的一个,说话做事总比别人慢一拍,因此,一直不为圣人所喜,成年之后也不过是随便封了个郡王就分出宫了,连个差事都没有,王妃也不过是个五品小官之女。不过,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不管是哪个兄弟登基,却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甚至为了显示新皇对兄弟的仁慈之心,说不定还会得到加恩。   另外竞争力最大的便是徒明昊了,不过,老实说,贾赦觉得最不可能的也是徒明昊,徒明昊身上甄家的印记实在是太深了,甄家在江南那边的事情,圣人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如今念及当年的情分,睁只眼闭只眼罢了。   甄家如今已经差不多没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回头叫徒明昊上了位,甄家只有更加嚣张跋扈的份,徒明昊固然有些聪明手段,但是,他的根基都是来源于甄家,而不是他自己,若是他有这个魄力,将甄家剿除了也就罢了,偏偏他对外家还挺有感情,这么一来,圣人除非是想要天下大乱,否则的话,绝不会叫徒明昊继位。   贾赦等到圣人走后,盘算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他实在是难以猜测圣人的心意,贾赦对原著本来也记不清楚了,原著里面也没说究竟是谁做了皇帝,不过,贾赦很快就将这事给抛到一边了,就像他之前跟圣人说的那样,谁当皇帝跟他都没关系。何况按照圣人的意思,圣人也算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后路,等到新皇登基,他将玻璃还有镜子的秘方献上去便是了,有了这么一大笔钱入账,甭管是谁当皇帝,总不会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里,贾赦还是有些感慨的,圣人对他算是够意思了,临到最后,还能想到给贾赦留下一条后路,只怕不管以后是谁当了皇帝,却是没一个能够跟圣人这样对自个了。   没多久便是圣人的万寿节,贾赦自然是穿着大礼服过去朝贺了,结果就在万寿节的国宴上,圣人直接扔下了一个大雷,他宣布要禅位。   ☆、第76章   继位的却是七皇子徒明昀,贾赦因为爵位比较高,毕竟开国以来的四王八公多半爵位都降下去了,而且人也不多,因此,贾赦的位置在前头,视力也非常好,因此,清楚地看到了前头那些皇子的表情。   徒明昀虽说一直有这个心,也在一直往这个方向努力,希望能够得到圣人的认可,但是圣人这些年虽说在朝政上不如从前用心了,身体却一直很好,徒明昀本来还以为圣人顶多就是再立一个太子呢,结果这会儿直接就抽风,说是要禅位了。   徒明昀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先是一喜,然后却是露出了诚惶诚恐地神色,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圣人说道:“父皇龙体康健,何出此言,儿臣愿意做一辈子的儿臣,孝顺父皇,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其他人也是反应过来,一个个跪了下来,齐声道:“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圣人坐在上头,对下面那些儿子还有大臣的表情看得比贾赦清楚多了,他刚刚才说了徒明昀的名字,下面老四脸上肌肉就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了原样,圣人心中不由嗤笑,真要论起喜怒不形于色,倒是自家老四要强不少,只不过老四做事却是素来不留余地,又是个有些刻薄寡恩的性子。   问题是,如今的朝堂并不需要这样一个毫不留情的帝王,尤其,如今皇家掌握的优势越来越多,靠着温水煮青蛙一样的手段,自然就能够解决问题,不会留下什么骂名,下面的大臣还得对着你歌功颂德,以从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因此,圣人虽说曾经考虑过徒明旰,毕竟,徒明旰也是有优势的,比如说,徒明旰母族妻族都不显,少了外戚的祸患,但是这年头,外戚本来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毕竟,祖上的规矩,后族一般就是荣养,不能掌权的。因此,除非是甄家那种已经是尾大不掉的,否则的话,不管外家是谁,也没有需要考虑的。   至于老六徒明晖,他这些年也算是做出了一些事情,问题是,徒明晖性子急躁,最关键的问题是,徒明晖不懂得经济之道,甭管别人说起银钱什么的,多半是什么铜臭啦,很多人对此都是不屑一顾,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对钱很重视,徒明晖当然知道钱是好东西,问题是,他不擅长这个。   徒明晖在兵部干得看着不坏,但是,从来是马上打天下,没有马上治天下的道理,何况,徒明晖也不是什么马上打天下的料,这么多年没什么战事,兵部那边本来就没多少重要的事情。   但是徒明晖在赚钱的事情上,却是让圣人失望了,老实说,差不多的皇子,分府的时候,得到的东西也是差不多的,之后日子怎么过,就得看他们自个儿!徒明晖自然是想要挣钱的,他自个手上有私产,王妃手上也有产业,但是,他素来是个手松的,交际往来花费也非常多。   其实作为一个皇子亲王,想要赚钱,法子也多,多的是商人愿意出点份子,找个权贵庇护自己的,但是徒明晖并不满足与这个,他让门下的奴婢自个去做生意,结果,他派出去的管事压根不是这个料子,搞到最后,只能仗着王府的势力压人,甚至还逼死过人命,很是引起了不少怨言。   准确来说,徒明晖是个不通庶务的,这样的人,你将整个国家托付给他,不被下面的人糊弄才怪了!因此,虽说徒明晖一直上蹿下跳的拉拢了不少人,但是圣人本心里头,还真没考虑过他。   圣人其实一开始也没考虑过徒明昀,仪妃的娘家清贵,在文人中很有一些影响力,圣人开始的时候,觉得徒明昀会叫一帮文臣给拿捏了,毕竟,文臣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拿着高标准来要求皇帝,你要是做不到,你就不是明君。   就像是明朝那会儿,国库没钱,那些御史文臣一方面不肯交商税,自个还要从下面别的税收里头过一手,却在那里嫌皇帝吃饭菜多,最搞笑的是,嫌皇帝头发长,洗头要多耗费头油。   圣人很担心徒明昀被这些文臣给道德绑架了,结果后来他就发现,他白担心了,徒明昀这人看着像是个好好先生,其实心里头一向什么都有数。   圣人虽说年纪大了,但是也感受到了如今世界在变化,他向来讲究稳妥,并不喜欢激进行事,徒明昀却是个擅长温水煮青蛙的,他做事并不急躁,而且很多时候,并不会真的跟人硬碰硬,反而喜欢从别的地方着手,别人以为徒明昀这边放弃了呢,但是很快就发现,徒明昀已经用别的手段达到自个的目的了。   至于徒明昊,圣人不是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对徒明昊的喜欢,也就是给他封个亲王,多给他点开府的银子,让他能够富贵一生罢了,圣人对甄家耐心早就不足,只是一方面碍于甄家那位奉圣夫人,圣人一直感念奉圣夫人在自己年幼的时候对自个的照顾,另一方面,也是碍于甄贵妃。   对于圣人来说,容貌什么的,那根本不重要,宫中真正得宠的嫔妃,总有那么一两点正好触动了圣人内心柔软的地方。甄贵妃若说容貌,并非绝色,圣人一开始的时候宠幸她,无非是感念甄家,但是到了后来,却是甄贵妃真的入了圣人的眼。要不然,甄贵妃如今都是几个孩子的妈了,保养得再好,也比不上那些新鲜的秀女了,圣人凭什么还总是到甄贵妃那里去呢,完全是甄贵妃能够让他觉得舒心。   因为奉圣夫人和甄贵妃,圣人在自个当权的时候,不会对甄家如何,但是,甄家如今已经差不多触到了圣人的底线,圣人如今也不想做那个恶人,干脆将这棘手的事情交给继任者。   徒明昀毕竟不是什么冷酷无情的人,哪怕是装的,他也是一直装出了一副顾念旧情的样子,因此,圣人相信徒明昀日后不会对自个的兄弟如何刻薄,因此,也唯有徒明昀上位,徒明昊甄贵妃他们只要不过分,总不会落得没个下场。   更何况,圣人自个其实也留了一手。皇家谈不上什么亲情,唯有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自从李世民开了修改起居注的先河之后,话语权便到了皇帝手上。   做皇帝的人,从来不会将希望留在别人的良心这种不靠谱的事情上,因此,圣人虽说要退位,但是总得有点保障,让下一任皇帝不会直接将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时踹开的糟老头。   尽管下面的皇子群臣跪在那里请他收回成命,但是圣人却是非常坚决:“朕御宇至今已有三十余年,如今已年逾花甲,老眼昏花,发松齿摇,精力不济,再恋栈权位,却是于国于民无益!七皇子徒明昀人品贵重,性情宽宏,朕选中了他,自然是相信他能做好这个皇帝的!”   “父皇谬赞,儿臣愧不敢当!”徒明昀赶紧说道。   圣人脸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地笑容,然后说道:“此事朕已经决定,礼部选个黄道吉日,举办禅让大典!”   如今的礼部尚书正是贾赦的岳父张陵,这会儿只得叩首应命,心里头暗自叫苦。   禅位这种事情,史书上其实很多,三皇五帝那会儿,玩的就是这个,虽说孔子用了些春秋笔法,一个个都觉得那会儿尧舜他们都是如何如何深明大义,实际上仔细看史记就知道了,在那样一个皇帝都跟如今的泥腿子差不了多久的时代,部落首领之间的权利交换也是充满了阴谋和血腥的。   另外所谓的禅让,无非就是谋朝篡位,就像是曹丕逼着汉献帝禅让一样。唐朝也有禅让的事情,一个是李渊跟李世民,一个是李隆基跟李亨,两个太上皇都是被儿子逼得,李隆基那会儿更是安史之乱,天下离乱,百废待兴的时候,所谓的禅让大典根本没有可参考性。   张陵简直恨死自己了,他原想着礼部是个清水衙门,正好养老了,谁知道,临到这个时候,居然遇上这种事情呢,早知如此,还不如留在吏部呢。   不过,上头既然吩咐下来了,张陵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先去翻一翻礼记,再找翰林院那帮人好好商量一下吧。   这个万寿节简直是快把人给吓死了,圣人倒好,放了这么个大雷之后,该听戏听戏,该吃喝照样吃喝,该临幸后宫嫔妃照旧临幸,似乎对他来说,禅位这种话就像是没说出口一样。   但是实际上,却是真的不一样了,圣人也算是干脆利落,这边才说了要禅位,就开始给徒明昀铺路。为了让徒明昀显得名正言顺,先是下旨册封徒明昀为太子,册封典礼虽说仓促了一些,但是,毕竟,下面还有个登基大典呢!   册封太子的旨意下来之后,徒明昀就开始搬家,他已经是太子了,不能再继续住在自个的王府里头了,得搬到东宫去。   圣人对徒明昀也算是颇费苦心了,徒明昀平常在朝中一直也没有结党的意思,跟大多数人的关系都算不上非常亲近,应该这样说,明面上,没有哪个重臣是徒明昀的党羽,至于背地里面,是不是有谁早就投靠了徒明昀,普通人那就不知道了。   因此,圣人直接给徒明昀配齐了东宫詹事府的一套班子,选的人也不都是圣人的心腹,很多人还比较年轻,圣人这却是想要让徒明昀施恩了。   圣人这般做法,徒明昀自然不会当做理所当然,因此,对圣人却是更加孝顺起来,反正他如今搬到了东宫,距离圣人的寝宫大明宫也不远了,因此天天晨昏定省,一天不落。圣人让太子跟着处理国事,徒明昀也不会真的就自个将事情给处理了,自然得跑到大明宫那边请教,不管怎么说,姿态那是做得足足的。   徒明昀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只需要一如既往,不,应该是更加热情地讨好他老爹就行了,可是其他皇子那边可怎么办呢?   徒明旰算是死了这条心,自己拼死拼活的,自家老爹却是看不上自己,他能怎么办呢?   徒明旰一向是个识时务的人,既然事不可为,那么就老老实实做个贤王吧,好在他跟徒明昀关系还算不错,而且徒明旰当初能够为圣人做刀子,之后就能给徒明昀做刀子,一个有用能干还会帮着干脏活的兄弟,岂不是比寻常的臣子更可信?   因此,徒明旰很快就淡定了下来,回到王府,直接吩咐自家王妃开始准备给徒明昀的贺礼了。   徒明晖徒明昊他们就没这么淡定了,徒明晖回去之后,差点没将自己的书房都给砸成了废墟,他之前压根没把徒明昀当做对手好不好,徒明昀之前的表现也非常有迷惑性,哪个夺嫡的人手底下没点党羽,不争着抢着在圣人面前表现啊!   不过等到徒明晖仔细想了徒明昀这两年的表现,又是一阵破口大骂,感情徒明昀不声不响的,做的事情不比他们几个兄弟少,似乎之前徒明昀就已经很受圣人重视了,圣人还好几次赏赐了徒明昀,他这会儿简直是懊悔非常,早知道徒明昀这么狡猾,他早该给徒明昀下绊子的。   只是,徒明晖砸完了书房,之后也算是冷静下来了,徒明昀如今还没登基呢,按照礼部的流程,徒明昀起码还得做一阵子的太子,才能真正与圣人交接。就算是登基了,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呢,若是徒明昀失德,或者是他配不上那个皇位,太上皇也能再立一个皇帝,因此,这么一想,徒明晖心中自然是有了一些侥幸之心,一边不情不愿地叫人准备给徒明昀的贺礼,一边琢磨着怎么给徒明昀下绊子,在圣人那里表现了。   至于徒明昊,他本来也就是刚成年入朝的,这会儿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之前因为下头的吹捧还有圣人的宠爱,早就将自个当做继承人了,如今圣人直接当众说自个要退位,将皇位传给徒明昀,徒明昊当时整个人都懵掉了。   亏得徒明昊当时还有几分理智,没有当场闹将起来,直接问圣人是不是老糊涂了,但是,回去之后,徒明昊还是找上了自家母妃甄贵妃,几乎是有些气急败坏地问甄贵妃之前到底有没有得到什么风声。   甄贵妃自己还懵着呢,要知道,作为枕边人,甄贵妃对圣人的身体情况再了解不过。   圣人这些年清心寡欲,但是不代表他身体有什么问题,相反,圣人的身体很是康健,甄贵妃甚至怀疑,圣人的身体比自个都要强出一截去,要知道,圣人每日里还固定打一套拳呢!   甄贵妃毕竟是个女人,这年头的女人,限于生活环境和所受到的教育问题,要说什么有多少见识眼光,那真是说瞎话。甄家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族,原本不过是皇家的家奴出身,要不是出了个奉圣夫人,还有几个子弟曾经跟着圣人做过小厮,怎么也到不了如今这一步。   甄贵妃少女的时候,因为生得漂亮,又有奉圣夫人的看重,被家族重点培养,主要培养的就是如何吸引圣人的目光,如何侍奉圣人,读书自然也读过一些,但是读的无非就是一些诗词曲赋,好能够跟圣人有点共同语言,玩玩一些红袖添香的小情调。除此之外,甄贵妃擅长的无非就是争宠,跟后宫里头其他女人争风吃醋。   但是,甄贵妃对什么朝政啊,对什么大局啊,那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的。而圣人也不跟甄贵妃说这些,圣人自来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即便是皇后,圣人也不需要皇后真的跟自己并肩,只要皇后能管好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就足够了,其他的事情,皇后只需要按照自个的喜好行事,那就没问题,不需要皇后自作主张。   甄贵妃连皇后都不是,圣人又不需要甄贵妃积极进步,在他眼里,甄贵妃就像是一个漂亮可爱乖巧的小宠物,只需要为自己哭,为自己笑就可以,他愿意给甄贵妃最好的享受,除了皇后之外,在后宫最尊崇的地位,但是,本质上来说,甄贵妃就是一个完全依赖于圣人的小女人。   甄贵妃有没有野心,那肯定是有的,她也希望做皇后,做太后,问题是,在圣人那里,她就是个美丽的解语花,圣人将花儿插在华贵的花瓶里面,愿意耐心地浇灌,修剪,但是问题是,难道叫圣人跟自个喜爱的小宠物说,我愿意将天下都给你?别开玩笑了!   老实说,圣人助长了甄贵妃的野心,但是这不代表着,圣人愿意实现她的野心,若是徒明昊年长一些,再聪明一些,甄家那边也不拖后腿,比较识相的话,圣人或许并不介意给他们一点机会,问题是,甄家完全浪费了圣人的好意。   因此,圣人直接将甄贵妃圈养了起来,他觉得自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甄贵妃好,甄家如何,并不会影响到他对甄贵妃的宠爱,甚至,他觉得,这是他对自个宠妃的爱护。   因此,在甄贵妃被圣人捧得高高的,每日里做着做皇后,做太后美梦的时候,实际上,进入她耳中的消息都是被圣人过滤过的,她能听到的都是好消息,至于真正的大事还有圣人心中的打算,她是半点也不知道。   因此,直到徒明昊有些气急败坏地跑过来问她怎么回事的时候,甄贵妃才知道圣人已经决意退位,将皇位传给七皇子徒明昀的消息,这让甄贵妃一时半会儿都回不过神来了。   一向除了玩点小情趣之外,对圣人百依百顺的甄贵妃这回发飙了,不过,甄贵妃虽说是个小女人,但是能够盛宠多年,可见其情商如何。因此,等到圣人心情很好地往她宫里来的时候,甄贵妃已经准备妥当,穿着一身素色的衣裙,对着圣人哭诉起来。   甄贵妃的意思无非就是,自个这么多年来近乎独宠,宫中诸妃面子上对自个尊敬,暗地里面不知道如何嫉恨自个母子呢,日后七皇子登基,自个母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老实说,若是圣人这会儿病得快死了,她这么一说,或许还能够得到圣人的怜惜,问题是圣人如今好好的,正打算放下朝政,将来能够长命百岁呢!   因此,被甄贵妃这么一说,圣人顿时就有些不高兴了,你这是不相信朕啊,朕选的皇帝,能是那种容不得兄弟的人吗,即便是仪妃,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是个恬淡之人,并不是什么心胸狭窄之辈,最重要的是,朕还在呢,朕以后是太上皇,难道日后都庇护不了你们母子吗?   圣人终究对甄贵妃还是很有怜爱之心的,因此还是安慰道:“不要这般担忧,只要有朕在,委屈不了你们母子!”   甄贵妃很想说,那你就让我儿子当皇帝啊,这样才叫委屈不了我们母子,只是,她看着圣人的脸色,就知道圣人不高兴了,只得委委屈屈道:“那到时候若是妾身与昊儿受了什么委屈,全凭圣上为咱们母子做主了!”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却是恨得要命。   圣人见得甄贵妃的神情,心中不由暗自叹息,甄贵妃被他养得太天真了,甚至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危机感,而且,她也就是一些小聪明,并没有什么大智慧。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圣人才会宠爱甄贵妃,老实说,圣人其实不喜欢太聪敏的女人,女人蠢一些,其实更加可爱。   不管甄贵妃如何,徒明昊从甄贵妃那里得到了另自个失望的消息之后,回去之后又是如何暴躁,而一直跟随着徒明昊的那些甄家一系的人又是如何担忧甚至是恐惧。   甄家在江南的事情,瞒得了别人,瞒不了他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他们一直嚣张的本钱就是圣人的放纵还有被圣人宠爱的甄贵妃徒明昊母子两人,他们原本想着拱卫徒明昊做了皇帝,那么他们还能继续做江南的土皇帝,但是如今,圣人却是选了另外一个人,这不能不叫他们多想。   甄家那边的打算落了空,一部分盘算着能不能投诚,另一部分人却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打算。   ☆、第77章   跟其他人相比,贾赦简直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不过,上台的是徒明昀,还是让贾赦松了口气的。徒明昀的性子他也是了解一二的,不是那种看不得臣下好的人,当然,贾赦也不会对徒明昀报以太高的期待,皇帝,某种意义上,跟普通人已经不是一个种族了,那等一言九鼎的权威放到身上,就像是一个穷光蛋忽然中了五百万的巨奖一般,说知道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之前圣人说的事情,贾赦也想好了,等到徒明昀登基的时候,直接将玻璃还有水银镜的方子送上去,他在这上头已经赚了不少了,之前就有人在眼红了,干脆将这个甩到徒明昀手上,随他怎么折腾吧。   不管是对人,还是对国家,都是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只要足够有钱,那么,差不多就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圣人之所以选择了徒明昀,而不是徒明旰,就是因为现在圣上手上有钱,因此,事情没到那个份上,用不着太冒险,换个太激进的皇帝,说不得就会引起下面的反弹。诚然,徒明旰很能忍,但是当他不需要再忍的时候,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贾赦对于政治的理解无非就是上学的时候,政治老师说的那些话,比如说,哪些是朋友,哪些是敌人,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这些话听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至理名言。   徒明昀上台,他母家清流出身,没什么污点,仪妃也不是什么骄纵之辈,起码清流没什么反对的意思,至于勋贵,一方面勋贵如今已经开始没落了,另一方面,徒明昀也没有看不起勋贵的意思,他跟同样是勋贵出身的贾赦关系很好,而且,原本他身边那些侍卫伴读里头,多有勋贵出身的子弟,因此,对于勋贵的态度也颇为公允,并无什么偏颇之处。   如此一来,徒明昀的上台,并没有触犯多少人的利益,至于甄家一流,那根本就是圣人也想要割除的毒瘤,他们的意见,自然不予考虑。当然了,若是徒明晖那一党不识相,徒明昀也不是什么能够以德报怨的圣人,佛家尚且有怒目金刚,何况是皇帝呢!   总之,在贾赦想明白之后,他便变得非常淡定了。   不过,不淡定的人却有很多,贾赦跟徒明昀关系不错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贾赦许多发财的事情里头,都没落下徒明昀那一份,许多人知道这事之后,对贾赦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有的觉得贾赦就是走了狗屎运,当初救了徒明昀一命不说,还因为这事跟未来的皇帝打下了很好的关系,后来,更是一直巴结着,等到新皇登基,贾赦能没有好处?   另一些人就觉得贾赦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平常看他不声不响的,一副对权势不感兴趣的模样,结果却早就抱上了金大腿,一个个简直是恨不得捶胸顿足,怎么自己就没这等眼光呢!   不相干的人也就罢了,他们再多的想法,也不干贾赦的事情,贾赦这些年交际圈子也就是那样,他如今除了搞各种发明创造,简直如同宅男一般,几乎不与人有太多的往来,你要想见贾赦,那么,到庄子上等着,总能看到他的。   当然,原本的贾赦的交际圈子也就是那样大,认识的人不过就是贾家原本的亲朋,不过,贾赦当初破门而出的时候,就跟大半的这些人家往来淡了下来,如史家王家这样的,差点就老死不相往来,只剩下面子上的一些事情了。其他那些勋贵子弟,一开始也没想到,贾赦居然是条会翻身的咸鱼,原以为他一辈子也就是做个土地主了,结果,那样的情况,硬生生叫他闯出了一条通天大道来。   贾赦封爵之后,许多人倒是打着故交的旗号上门,但是贾赦一直就是淡淡的,人家也不可能热脸贴你冷屁股,何况,贾赦除了爵位之外,在朝堂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官职,手上也没有实权,因此,很多人忽视了贾赦与徒明昀乃至圣人之间的良好关系,后来也就淡了下来。   因此,真正与贾赦关系亲近,并且利益相关的无非就是张家还有宁国府,或许还再加上一个林家。   林如海母孝之后谋求起复,先是做了一年多的兰台寺大夫,后来,不管是自个请缨,还是被圣人架到了火上,不得不去扬州做了巡盐御史,一个任期过去了,如今还在连任。   巡盐御史原本是个好差事,非圣人的心腹不能当,但是自从甄家把持过盐政之后,这个位置就是风箱里的老鼠,是个受夹板气的角色。   林如海被派过去自然也是有缘由的,一来,林家本就是姑苏大族,当然了,林如海这一支一直以来几代单穿,以至于跟族中各支都已经不太亲近,不过,影响力还在那里,林家也是姑苏的乡绅,在江南一带颇有些影响力。   二来,便是林如海的姻亲了,贾家跟甄家本就是老亲,开国之前两家便是相识的了,开国之后,甄家一开始还比不上贾家,不过是在内务府做事,不过,却也跟贾家联姻过,哪怕到了如今,两家虽说没有再联姻了,但是互相之间一直有着联系。   而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因此,甄家哪怕是看在贾家的份上,都不能对林如海做出什么太过激烈的反应,这样就能给林如海足够的时间了。   林如海也是聪明人,老实说,林家人是用不上的,一方面,林氏宗族那边,大部分人跟林家血脉都已经比较远了,最重要的是,林氏宗族这么多年来,真没出过几个有出息的人,虽说在本地还有些影响力,但是,却是他们借用林如海的名头居多,自个却就是纸老虎而已,糊弄一下没什么见识的乡下人可以,对上正经的官绅,底气难免有些不足。   林如海能依靠的无非就是他是贾家女婿这件事,问题是,荣国府这些年简直是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宁国府倒还好一些,问题是,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不是宁国府的啊!   林如海也是无奈,因此,却是抓紧了贾赦这根线,贾赦虽说没下过江南,金陵祖宅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问题是,贾赦有钱啊,这些年,贾赦与宁国府合作,推动贾家的族人下南洋出海谋生,贾家族人极多,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一些几乎活不下去的,或者是想要拍马屁的族人响应了号召,往南洋去了。   结果,这一批先行者回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财主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南洋那边简直是随手就能捡到钱,中原这边除了一些装阔的家伙穿的寻常的绸缎,到了那边,就能换到一把指头大的珍珠宝石,自家用的民窑的盘子,就能换到一大块的香料。   脑筋活一点的,除了自个在那边做地主之外,就是花费一些中原的特产,让南洋那些土人去森林里面砍伐一些花梨木之类的木头,这些木料转手卖给商队,就是一大笔钱。   因此,当第一批人托商船捎回了大笔的财货之后,贾家的族人一个个都急了,原本恨不得推让个不停,如今,为了一个下南洋的名额,几乎要打破了头。   贾家这边担心族人被当地的土人欺负,因此,将早就闲置在库房的武器几乎一股脑儿全往南洋运了过去,反正放在老家也是积灰生锈的份,还不能正大光明拿出来,拿出来有心人都能告你一个私藏军械,图谋不轨。   另外,就花大价钱拐了一些匠户过去了,南洋那边不缺材料,缺的是工艺,制造了大批的炸药,都是军中用的好货色,这年头,好的炸药其实比手枪强得多。   这年头用手枪的还处在排队枪毙的阶段,因为射程比较短,而且准头也比较糟糕,因此,非得大踏步上前走到敌人面前再开枪,这根本不是什么勇敢,完全就是因为这时候的手枪太不靠谱了。   贾赦虽说手头有从工部那里弄到的燧发枪的工艺,不过,对上那些土人,炸药足够了,要是想要搞火器,还得冶铁炼钢配火药什么的,那费的事情就多了,还是得一步一步来才好。   贾家一家子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原本就是枪杆子打出来的富贵,自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人,相反一个个睚眦必报,贾家那边在南洋搞出了个聚居地之后,也有眼红的土人想要过来劫掠,结果贾家人被惹火了,直接抄起刀子,提着炸药,气势汹汹地打上门去,把人家部族给灭了,弄到了不少好东西。   这种事情开了个头,下面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这边又不是中原,没什么官府管着,何况,这边的土人一个个也就比猴子高点,乌漆墨黑的,在贾家人看来,就是一帮没开化的野人,这样的人,杀了也就杀了。   因此,贾家算是开始了在南洋的殖民生涯,他们发觉土人压根没什么好怕的,武器粗劣,一个部族人也不多,偏偏却占据了老大一片土地,有的部族还有矿山什么的,顿时来劲了。与其自家在这边辛苦,不如驱使这些土人干活,因此,贾家一帮族人也不耕种开荒了,直接就是四处抓捕土人,充为奴隶。   土人懒不要紧,有鞭子伺候呢!打死了也没事,土人反正人多!听起来挺罪恶的事情,但是,这年头却是正常的。贾家人本就是地主出身,家里有佃户有家奴,不过是从地主变成奴隶主而已。朝廷攻打那些蛮族部落,也会将那里的女人充为女奴,男人阉割了送到宫中充作杂役太监,那些土人也是先惹了他们,他们才出手教训的,何况,这边也没人为这些土人做主。   除此之外,原本在家穷得娶不上个媳妇的,在这边,土人的女子虽说皮肤黑了点,个子矮小了一点,但是,也有那等皮肤细腻,长得挺好看的,虽说没什么内涵,但是跑到南洋这边的贾家族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学富五车的,一个个也就是识几个字而已,他们又不需要跟这些女子谈什么风花雪月,人生理想,不过就是满足生理需要而已。   而且这样的女子也好哄,一匹好一点的料子,就能让她们高兴很长时间,而且,贾家那些族人虽说在金陵或者是京城生活算不上多好,但是比起土人来说,却是强太多了,这些土人女子哪有不被吸引的道理,因此,对此并无抗拒,反而很多土人女子以服侍贾家族人为乐!那些贾家的男人,虽说没有娶土人女子做正妻的意思,但是,却是直接纳了不少土人侍妾,一个个也是左拥右抱,很是春风得意。   总之,贾家许多人到了南洋,简直是乐不思蜀了!南洋多好了,地方大,土地多,能挣钱,很多贾家的族人原本在金陵得对着别人赔笑脸,如今到了南洋,家里也弄上许多土人伺候着,甭提有多舒服了,因此,他们除了偶尔搭乘商船回去跟家里人炫耀一下,干脆就打算留在南洋过这种腐化堕落的生活了。   中原虽然是老家,但是老家吗,偶尔回去省亲也够了,年纪大了落叶归根也行,年轻的时候,就该在南洋这边享受生活嘛!   对于贾家族人来说,这样的生活却是贾敬贾赦他们带来的,没有他们的商船,没有他们的工匠,他们也过不到这样的好日子,因此,贾家的族人对于贾敬贾赦如今简直就像是对祖宗一般,一个个恨不得将人供到神龛上。   林如海在发现这点之后,虽说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还是很快跟贾赦贾敬他们达成了更加密切的联系,以得到贾家的支持,让他能够在江南顺利立足。   对于贾赦来说,荣府就是块挺讨厌的狗皮膏药,你看着碍眼,偏偏还不容易撕下来,比如说这次,史氏过寿,虽说不是什么整寿,但是史氏这么大年纪了,过得一年算一年,她既然想要过寿,反正也不是大操大办,不过是家宴而已,因此,大家也不可能提任何反对意见。   贾赦就算是过继出去了,一来血脉断不掉,二来,史氏也还能说是嫡亲的婶母,她过寿,贾赦却是不能不出面的,甚至几个小辈也得过去,因此,待得史氏寿辰,贾赦一家子就拖家带口过去了。   史氏说是家宴,请的也就是贾赦还有宁国府那边贾敬他们一家子,又说道什么一家人不用外道,直接就是在花厅里面摆了几桌,史氏那一桌,除了史氏,坐的就是文字辈的人,男人一侧,女人一侧,而小辈们因为人也不少了,也分了两桌,男孩子一桌,女孩子一桌,贾珍是唯一一个已经娶了妻,还有了孩子的,但是还是得跟一干小辈坐在一块儿,贾珍的妻子孙氏也陪着几个小姑坐在一起。贾蓉还有他们的小女儿贾菡各自跟着自个的父母。   不管怎么样,史氏寿辰,大家也不会提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因此,一个个都是乐呵呵地给史氏祝寿,说些吉祥的话,便是贾赦也没有在这时候寻什么不开心,甚至他这些年生活比较如意了,这次史氏过寿,寿礼也给得比较大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给了史氏什么错觉,史氏那边,在迎春探春几个女孩子过来给她祝寿的时候,忽然就是一声长叹,眼睛里面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来,贾赦跟贾敬心里头都是一个咯噔,知道,史氏这是又有幺蛾子了。   果然,史氏抹着眼泪,说道:“今儿个是我老婆子生日,但是,我的敏儿还有元春却不在身边,敏儿也就算了,她如今儿女双全,女婿也争气,可是,我的元春啊,如今却还在宫里受苦,我这个心啊,一想起了就疼得慌!”   贾赦当时就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现在想到心疼了,当初叫元春去参加小选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天。   另一侧,小王氏的脸色也变了,几乎有些发青,她攥着筷子的手上青筋都露出来了她低下了头,生怕若是再看到史氏这副嘴脸,就忍不住直接扑上去跟这老虔婆拼命!   贾敬心里也是嘀咕,然后直接就说道:“圣人今年退位,日子已经选定了,十月里头就举办禅位大典,回头侄儿找几个御史,跟新皇提一提,就说新皇登基,天下同庆,正好可以放一些宫人出宫婚嫁,虽说大姑娘才入宫没多久,不过,只要走好了门路,让大姑娘提前出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说到这里,小王氏脸上顿时露出了惊喜之色,她期盼地看向了贾敬,正想说话,那边史氏却是被贾敬这番话给噎住了,见小王氏这般,直接瞪了小王氏一眼,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话是这样说,但是元春她进宫做过这么长时间的宫女,出宫之后想找个好人家却是不容易。”   贾赦顿时听出史氏的言外之意了,嘴角顿时勾出一缕讥讽来,他故意曲解了史氏的意思,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婶子的意思是,让咱们兄弟给元春挑一个好人家不成?”   贾敬在一边顺着贾赦的话说道:“这事虽说麻烦了一些,不过我与恩侯确实也知道一些青年才俊,回头我叫我家夫人帮着打听一下便是,若是遇上合适的,便将名单给婶子过目,婶子觉得如何?”   史氏听着暗自咬牙,但是脸上却是面不改色,没有接过这个话茬,然后看向了贾赦,说道:“赦儿不是认识太子吗,太子过几个月便是新君,按理说,宫中的宫女都是圣上的女人,赦儿不如跟太子殿下说一下,就让元春去太子殿下宫中伺候吧!”   贾赦冷笑一声:“婶子是不是瞧我这个侄子是傻子,或者是我就是个拉皮条的?我是什么人,说白了,不过就是个空头的侯爷,在朝堂上两眼一抹黑,我认识谁啊!我能做得了太子殿下的主?婶子是不是见不得侄儿我好,非得叫我去碰了壁,最好得罪了太子,灰溜溜回家啃自个?”   史氏听贾赦说得难听,心里简直是气得快要吐血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有些艰难地说道:“婶子这怎么就是难为你了,元春生得好,人也懂事,太子殿下见到了,定然会喜欢的。当日,也有高僧说了,元春的命格好,注定是要做贵人的,到时候元春做了娘娘,生下龙子,难道会不记得你这个大伯?”   贾赦似笑非笑地看着史氏:“这样的好处,婶子怎么不留给自家儿子呢,便是史家那边,不也是侯爷吗,他们怎么不去说呢?侄儿从来不是什么有雄心壮志的人,甭说做什么娘娘的大伯,便是做娘娘的亲爹,侄儿也不乐意!婶子若是想要让元春出宫,那没问题,侄儿这张脸虽说长得不好看,但是还算是有点面子,但是,若是还想着做什么贵人,那么,婶子你是找错人了,侄儿还真没这能耐!”   一边贾敬也是脸色铁青,说道:“婶子既然觉得大姑娘哪里都好,那么,就让大姑娘在宫中等着做贵人做娘娘吧,侄儿人微言轻,也没那个大本事!婶子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尽管等着做娘娘的祖母,侄儿还有事,这就告辞了!”   说着,贾敬竟是直接站起身来,顾氏见状,也是跟了上去。   贾赦也是笑吟吟说道:“俗话说得好,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婶子觉得元春有那个命,那么,以后做什么贵人,做什么娘娘,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要侄儿出什么力呢?侄儿就在这里先预祝府上出个娘娘,以后政堂弟就是国丈了!嗯,侄儿自个知道自个的身份,就不沾这个光了!媛儿,带上几个孩子,咱们也会去吧!”   史氏被贾赦贾敬两人毫不客气的言行气得快要翻白眼,她本来就年纪大了,而且当年被软禁的时候,青菜豆腐吃了好几年,如今更是不肯亏待了自己,从来都是大鱼大肉,这会儿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起来。   只是,谁还会注意到她呢,小王氏本来以为峰回路转了,结果叫史氏这么节外生枝,自家女儿又得陷在宫里了,她几乎是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有些惶急地冲向了贾敬,直接跪了下来:“敬大伯,赦大伯,我求你们救救我的元春,只要元春这次能出宫,我以后吃长斋,天天给你们在佛祖面前祈福……”   那边,本来有些缓过神来的史氏听得小王氏在拆台,顿时又是一个白眼,终于昏了过去,顿时一阵兵荒马乱。   ☆、第78章   史氏是高血压犯了,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可惜,她没有中风,老实说,她这样的人,贾赦倒是情愿她中风了躺在床上好好养着算了,省得精神好了,想得一出是一出,反正万事都想着叫别人出头,自个等着拿好处,天底下有这么多傻子吗?   史氏也信不过贾赦的医术,贾赦也没有多此一举的意思,确定史氏没什么问题之后,贾赦跟贾敬都甩手走人了。   坐在马车上,张氏这会儿一边是跟史氏生气,一方面也是可怜小王氏。最终却是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大姑娘也是可怜,只是这等事情,他们自个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咱们也是不好插手的!”   贾赦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谁让她摊上了那样一个家,即便她日后如何,也找不到咱们头上!”男人与女人终究是不同的,男人要更加理性一些,贾赦跟元春是真的不熟,无非是年节的时候礼节性地见一面,元春对他这个伯父也算不上亲近,贾赦自家三个孩子还管不过来呢,也没那么多爱心放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张氏见贾赦这般,也便不再多说了,看着一边已经有些打盹的贝贝,柔声说道:“以后,咱们家贝贝的亲事,咱们可得好好挑一挑!”   贾赦脸上露出了可以说是傲然的神色:“以咱们家贝贝的条件,只有挑剔别人的份,哪有别人挑他的!咱们家的姑娘,可不能落到更其他女人分享男人的境地,若是找不到一个不能允诺不纳二色的,那干脆找个上门女婿好了!”   张氏听贾赦往后说得有些调笑的意思,不由嗔道:“说什么呢,还上门女婿,有志气的好孩子,哪个肯到人家做赘婿,这样的人,咱们家姑娘怎么看得上!”   贾赦嘿嘿一笑:“贝贝还小呢,若是找不到,咱们干脆学着人家养童养媳一样,给贝贝弄个童养夫回来好了!”   张氏以为贾赦还在开玩笑,她白了贾赦一眼:“行了,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我看呐,这事没那么容易玩,以后有得磨呢!”   贾赦撇了撇嘴:“我都已经过继出去了,跟他们能有多少关系,为了他们家的事情,我犯得着搭上自个一家子的前程吗?若说以前,太子殿下也就是个寻常皇子,我一个侯爷,虽说身份还差了一些,但是差得也不多,我也没有要求着他的地方,无欲则刚,自然往来大家都舒心!问题是,如今人家是君,咱们是臣,之前的事情如果原本算交情,如今只能说忠心!你拿着该尽的忠心跑去讨人情,这不是作死是做什么!甭管老太太怎么说,她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不能办还是不能办!反正我也没必要孝顺她一个婶娘不是吗?”   张氏犹豫着叹道:“话是这么说,她终究是你的生母,这血脉关系却是断不掉的,若是她真的撕破了脸,闹将开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别人对你也会有些非议!”   贾赦轻哼了一声:“忠孝不能两全,何况,她不慈在前,要我做的事情本来也站不住脚,我担心这些作甚!何况,她也就是嘴上厉害,你让她真的闹出去试试?当年的事情,记得的人可不少呢!”   张氏虽说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贾赦这般说了,她琢磨着也是这个道理,不过还是想着回头问一问自家父兄,贾赦反正对仕途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还有两个孩子呢,不能叫他们小小年纪,就因为那老虔婆背上什么污点。   贾敬倒是很淡定,他想到贾代化给他留的话,意思就是,若是史氏再搞出什么幺蛾子,直接以宗族的名义将史氏给开革出去,若是她不肯,那么,让她幽禁佛堂,一辈子吃斋念佛也行。若是荣府那边一家子都是一帮只会拖后腿的,那么,直接将他们那一支给逐出宗族吧!   有了贾代化留下的明确性的遗命,贾敬算是不需要多担心了,反正谁要是不老实,那就滚蛋,老子不伺候了!   荣府那边,外人都走了,留下的自然是史氏还有贾政一家子,史氏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眼睛简直跟刀子一样瞪向了之前拆台的小王氏:“你个蠢货,之前竟敢说出那样的话。元春回来做什么,元春留在宫中,若是成了娘娘,你就是娘娘的生母,这是关系到咱们荣国府的大事,荣国府能不能兴盛,就看这个了,你竟敢毁了荣国府的将来吗?”   小王氏这会儿形容有些狼狈,她却也没有露出半点胆怯心虚之色,很是淡定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口中冷淡地道:“我不管我的元春能不能做什么娘娘,我只需要她能够出宫,堂堂正正地嫁人做正头娘子!”   “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你简直是不可理喻!”史氏见小王氏这般,几乎想要破口大骂,“什么正头娘子,做正头娘子有什么好的,日后还得在别人那里低声下气,小心奉承。而且,你以为元春出宫之后能嫁到什么好人家不成!元春在家的时候,一直娇生惯养,做的是公侯千金,但是,她能嫁给什么人呢!政儿虽说有个爵位,却没有半点实权,公侯门第的人家却是看不中元春的,那些位置高一些的官宦人家自然也是如此,难不成,你想要将元春嫁给哪个小官,或者是哪家的庶子,甚至嫁个穷酸!元春她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吗?”   史氏说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小王氏根本就不相信元春如今这样,还能做什么娘娘,难道在宫里面就不受委屈吗,元春嫁个寻常人家,往来的自然是差不多的人家,有什么好低声下气的,她给元春多多的陪嫁,到时候,元春在婆家腰杆子也硬,谁敢给她气受。   在宫里面,元春一个宫女,见谁都得叩拜,稍微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人,宫里头有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小王氏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因此,只是说道:“再怎么样,也比在宫里面做宫女强!元春哪怕嫁个土地主,也能堂堂正正做人,不用在宫里给人家做牛做马!”   史氏见小王氏油盐不进,一心只想着将元春接出来嫁人,这会儿几乎是声嘶力竭地说道:“你休想,元春注定要做贵人的,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宫里头!”   小王氏听史氏这般气急败坏,甚至说出了让元春死在宫里头的话,整个人简直是疯了一般,她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怒意,直接就叫道:“不可能!哪怕我的元春一辈子不嫁,我养她一辈子,也不能叫她在宫里耽误年华!什么娘娘,老太太,你这是在做白日梦吧!之前你说让元春参加大选,我也认了,好歹大选就算是落选了,也不耽误嫁人!结果呢,你们居然背着我,将她塞到了小选的名单里头,害了我元春一辈子。现在居然又倚老卖老,让敬大伯还有赦大伯他们帮忙,你真觉得自个有那么大脸?”   小王氏说到这里,整个人竟是出奇地冷静了下来,她冷笑一声,说道:“老太太,媳妇可真是不明白,你怎么就有那么大的信心,觉得自个能辖制得住敬大伯和赦大伯呢?敬大伯如今是族长,身上也有着爵位,又是户部侍郎,人家都说了,敬大伯再等个几年,直接就能入阁做阁老了!他凭什么为了咱们家的事情,不要自个的前程,非得把元春给送上去!至于赦大伯,要是我是老太太你,如今哪还有脸在他面前充什么长辈,羞也羞死了!老太太,你年纪大了,人竟然糊涂到这份上了?赦大伯跟咱们家如今除了还有个亲戚的名分,哪还有什么情分?老太爷若是还在的话,赦大伯或许还会给咱们家一点面子,但是如今呢,当家的却是老太太和咱们家老爷,赦大伯恨你们还来不及,想要赦大伯出力,老太太你这是青天白日的,还没睡醒吧!”   说到这里,不等史氏开口,小王氏转身就走,她的腰挺得直直的,神情冰冷,叫几个原本还想要拦着她的下人都是心里一阵哆嗦,动作自然犹豫了一些,眼睁睁地看着小王氏出了门。   后面,斜靠在榻上的史氏直接将手边的一只迎枕对着小王氏的背影扔了出去,可惜的是,她年纪大了,这年头的枕头可算不上轻便,因此,没扔出多远不说,还差点闪了腰,只得依旧半躺在榻上,破口大骂:“贱妇,没见识的蠢货,我要让政儿休了你,休了你!”   贾政全程保持沉默,他一向如此,很多时候,他只需要表现自个的无可奈何身不得已那就足够了,到头来,有好事他能够理所当然地沾光,出了什么岔子,他也能够干脆利落地推出去。   甚至,史氏跟小王氏对峙的时候,贾政压根不在,老实说,他倒是情愿元春真的能被太子看上,日后做妃子,做娘娘,他作为娘娘的生父,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的。问题是,贾政其实要比史氏看得清楚,不管是贾敬还是贾赦,绝对不会帮这个忙,但是,他心中还是怀了一些侥幸之心,觉得史氏说得也有道理,元春生得日子时辰都好,长得也好,命格又贵重,迟早要做贵人的,因此,还是得将人留在宫里,看看能不能有出头的机会。   因此,在小王氏回到自个的院子里,吩咐自个的下人准备礼物,她已经决定了,哪怕做低伏小,给人磕头赔罪,她也要求了贾敬或者是贾赦,好歹请他们想办法将自家女儿从宫中接出来。   小王氏这些日子几乎是夜夜噩梦,辗转难眠,睡着了就梦见元春在宫中被宫里的老人欺压,日日受苦,如今看到了一线曙光,就愿意付出一切。   贾珠那边同样是参加了那一场寿宴的,他自然知道小王氏的打算,因此,将自个房里几样珍贵的摆设也拿了出来,表示自个会跟小王氏一块儿去东府求敬大伯。   结果,贾政那边知道了消息,直接过来了,见小王氏与贾珠在一块儿盘算着贾敬的喜好,贾政就是怒上心来,先是对着贾珠发作:“都什么时候了,眼看着新皇将要登基,到时候定会开恩科,你不去读书做文章,准备着参加恩科,在这边磨蹭作甚!”   贾珠正想要解释,贾政已经是不耐烦了:“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回去念书!”   贾珠对上贾政,忍气吞声已经习惯了,这会儿虽说心中不甘,但是,他也没多少勇气反抗这个父亲,只得低头说道:“老爷说得是,儿子这就回去念书!”   小王氏没有当着贾珠的面跟贾政呛声,却是低头安慰了贾珠一番:“虽说书也是要念的,不过还是要注意身体,我屋子里还有一包燕窝,回头叫金霞给你送过去,每天叫下面的丫头加点雪花洋糖,用银铫子炖了吃,知道了吗?”   贾珠看着小王氏的眼神却是温暖了许多,他低声说道:“多谢母亲关心,儿子那里还有呢,母亲这些日子却是辛苦憔悴,那燕窝母亲自个留着补补身子!”   小王氏说道:“我不喜欢吃那东西,补品什么的,我这里还多着呢!好了,去读书吧!”   贾珠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老爷,太太,儿子这就告退了!”   贾政听着小王氏贾珠这边母子情深的样子,就是一阵冷笑,口中说道:“慈母出败儿,哼,你这般娇惯,不是为他好,却是害了他!滚吧,回去好好念书,便成天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事情!”   贾珠暗自咬了咬牙,这才带着一些不甘走了。   小王氏等着贾珠的人影不见了,这才冷笑着看向了贾政:“老爷怎么今儿个知道到我这里来了,怎么不去你那个赵姨娘哪儿去了,她肚子里面可是揣着你们老贾家的种呢,可不是金贵着嘛!”   小王氏早就不乐意跟贾政表演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了,反正贾政也不可能休了自己,这会儿连讥带讽,贾政脸皮都没红一下,看着小王氏收拾出来的东西,就是冷哼了一声:“你刚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跟老太太吵架了?”   小王氏冷笑道:“老爷的消息可真是够灵通的,我这前脚才回了屋呢,你后脚竟是都到了!难不成老太太那边伺候的,还敢吃里扒外?”   贾政眉头皱成了一团,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身为儿媳,怎么能顶撞婆母,这是忤逆!”   小王氏被贾政气得笑了起来:“老爷真不愧是老太太的亲儿子,就喜欢拿着什么忤逆不孝做文章,老爷这么讲,我这个媳妇不孝,有本事,老爷休了我这个不孝的媳妇啊!”   贾政脸色铁青,他咬牙道:“你,你这个泼妇,你真以为我不敢?”   小王氏轻哼了一声,放下手上的东西,有些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行啊,虽说妾身不识字,不过这边笔墨纸砚还是齐全的,老爷要写休书,那就赶紧的,妾身等着呢!”一边说着,小王氏一边扬声说道:“金霞,玉霞,快进来给老爷研墨,你们老爷等着休了太太我呢!”   贾政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问题是他就跟那个放羊的孩子一样,说得多了,但是从来没有真正付诸过行动,甚至他自个也清楚,他根本没有休弃小王氏的本钱,因此小王氏压根不怕,贾政这人那就是个纸老虎,狠话他放得出来,但是真要让他做,他是做不出来的。   贾政这会儿脸色铁青,指着小王氏,说道:“你,你真是不可理喻,你们王家的女人,都是一个德性!”他想到曾经的王氏,再看看小王氏,只觉得自个简直是倒了十辈子的血霉,娶了两个老婆,都是王家的,结果一个个没一个好东西。   小王氏见贾政这般,只觉得快意无比,她看着贾政,几乎是轻蔑地说道:“老爷除了这些,还能说什么,妾身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就是不孝顺婆母了,你又算什么呢,老鸹掉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个黑!老爷你倒是孝顺了,老太太这会儿正躺床上呢,老爷怎么不过去伺候呢!老太太若是看到老爷你,肯定能好得更快一些,何况,老爷跟老太太一向是一般的心肠,哪里像是妾身,从来都搞不准老太太的心意呢?”   说完了,小王氏又慢悠悠地说道:“老爷若是有这个闲心,还是去看看赵姨娘吧,她可是快生了呢,万一她肚子里头那块肉出了什么问题,老爷又要跑到我这里来,骂什么毒妇了!来来去去就这几个词,老爷不腻,妾身都腻了呢!说起来,老爷连骂人都不会,也难怪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了!”   小王氏后面这番话直接戳中了贾政的痛处,贾政一贯自负自个的才学,偏偏除了他自个,谁都不相信。这年头衡量才学有个明显的标杆,那就是功名。若说举人进士还有些如时运之类的其他成分,但是,若是连个童生都靠不上,那么,这所谓的才学水分也就太多了。因此,即便是熟人,在说到贾政所谓才学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颇有些嘲笑的意味的,贾政一贯也就是掩耳盗铃,只当别人是嫉妒自个,实际上,心里头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贾政顿时气急败坏,竟是一巴掌对着小王氏扇了过去,贾政毕竟是正值壮年的男人,小王氏这些日子以来,担忧元春,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竟是差点被贾政直接扇倒在地上。   小王氏被扇得差点摔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体,脸上已经浮现出了明显的指印,她伸手摸了摸脸,然后又放开了手,顶着那张微微肿起的脸死死盯着贾政,咬牙切齿道:“贾存周,你这个没用的废物,你还敢打我!”一边说着,一边胡乱向着贾政的脸抓了过去,贾政一时不防,竟是被小王氏抓了个正着,脸上一下子多出了几道血印子出来。   贾政狼狈不已,用力将小王氏推开到一边:“你,你个泼妇,毒妇,贱人!”   他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小王氏却是恨意横生,她早就受够了贾政了,这会儿扑上去发泄出来,只觉得一阵快意,她力气不如贾政,但是贾政本来也没打过架,比不得小王氏破罐破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在贾政身上一阵乱抓乱挠。   小王氏跟贾政这么多年,对贾政的那些事情,她什么不知道啊,这会儿直接将那些贾政那些黑历史都爆了出来,从贾政一开始假仁假义,装出一副孝顺好学的面孔,挤兑自家亲大哥,想要鸠占鹊巢,夺取爵位开始,到后来贾政不自量力,掺和到夺嫡之事中,还将贾代善给气死了,再到贾政贪花好色,孝期荒淫,最后就是贾政为了自个的将来,不知道自己去争气,却只想着卖了自家女儿。   总之,小王氏骂得痛快淋漓,将贾政那张伪君子的脸孔撕下来扒得干干净净,用小王氏的话说,贾政分明就是做了女表子,还想要立牌坊。问题是,最后连牌坊都没有立起来,简直是废物到了极点。   贾政最后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用力将小王氏推开踢倒在一边,自个简直是连滚带爬到了院子门口,顶着一张满是血痕,几乎看不出原本面目的脸,浑身上下散发着气急败坏的味道,不顾形象地跺着脚,手舞足蹈地叫道:“来人呐,太太疯病犯了,满口都是胡言乱语,给老爷我把院子门关好了,不许她出门,谁要是敢放太太出来,老爷直接将你们一家子卖到矿场里头去!”然后,便狼狈不堪地跑了。   一干下人看得目瞪口呆,最后面面相觑了一番,权衡了一下得失,然后象征性地关上了院子门,不过县官不如现管,贾政连小王氏这边下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这会儿跑过来,也没带几个自己人,因此,却是直接叫小王氏手底下的人看着小王氏,因此,他之前下的那个命令,压根一点用都没有。   因此,小王氏在将贾政挠成了棋盘之后,回头就整理了一下仪容,找人拿了冰块敷了脸,用胭脂水粉掩饰了一番之后,就换了一身衣服,带着人直接坐上马车,穿过荣国府,往宁国府去了。   ☆、第79章   秋天的时候,朝廷算是完成了一次平稳的权力交接。   圣人,嗯,如今应该说是老圣人了,老圣人之前说了禅位的事情,如今也没有反悔的意思,禅位大典的时候将玉玺给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圣人之后,就很是心宽地住进了垂拱殿。   倒是老圣人的后宫有点麻烦,做妃嫔跟做太妃太嫔肯定是不一样的,妃嫔正常位份都是独居一宫,等到,上头顶了太字之后,就得委屈一点,跟别人挤一挤了,说不定运气不好,还得原本的老冤家挤在一块儿。   好在老圣人还在,新皇后宫也并不多,他也不能刚登基,就去刻薄自个那些庶母,因此,直接将后宫一分两半,一半留给自己的女人,一半也就直接给了老圣人那些后妃住。   即便如此,老实说,那些太妃太嫔肯定是比不上原本老圣人当家的时候过得宽敞的。单说一样,老圣人退位之前直接将新皇的生母仪妃封了皇后,如今新皇登基,又变成了太上皇后,太上皇后自个就得独居一宫,她若是愿意的话,她宫里的偏殿侧殿也能塞几个人进去。   问题是,太上皇后当初还是仪妃的时候,就很不耐烦跟那些小嫔妃打什么交道,也没有想要提拔什么新人给自个固宠的意思,她刚被封为仪妃的时候,倒是宫里被塞了两个人进来,但是仪妃对她们一向是不冷不热,或者说是视若不见,她自个也没有争宠的意思,圣人来了,也不会故作贤惠,将人推出去。那两人无子无女的,圣人又从不过来,慢慢的也就无声无息地隐没下去了。   再往后,大家都知道了仪妃的性子,即便是选秀入宫的那些新进的贵人,只要有点上进心的,也不会跑到仪妃那里去,因此,仪妃那边竟是多年没进过新人。   如今仪妃总算是扬眉吐气,变成太上皇后了,就更不用委屈自个跟那些莫名其妙的姐妹们住在一块儿了,因此,如今太上皇后一个人占据了整个宁寿宫,嗯也算不上她一个人占着,起码宁寿宫的佛堂那里,还住着几个老圣人宫中的小透明呢,这些人自然不会没事出现在太上皇后面前碍眼,因此,她乐得轻松自在。   另外占据了一宫的却是甄贵妃,如今是贵太妃了,后宫正经的独立宫殿本来也就那么多,而且又不光是后妃住,公主还有没有分府出宫的皇子都得住在后宫里头呢。圣人划出了四个宫殿给了老圣人,老圣人自个住了一个,太上皇后住了一个,贵太妃再占了一个,也就剩下一个了,问题是,老圣人虽说年纪大了清心寡欲了,但是这么多年来,三年一次选秀,年年都有新人,虽说有的甚至连圣宠都没有得过,问题是,名义上还是老圣人的女人,不大不小还是有个位份的,总不能让她们跟宫女一个待遇。   甚至还有先帝的几个老太妃至今还留在宫中呢,因此,也不知道是新上来的皇后有意恶心甄贵太妃,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总之,甄贵太妃的宫里多了不少人,甄贵太妃住在主殿里头,配殿偏殿里头都住了人,而且位份都是不低的那种,有的还是跟甄贵太妃有些龃龉的。   但是,甄贵太妃还不能叫屈,毕竟,她如今依旧是一宫主位,历朝历代,哪个太妃有这等好事。   而且,之前却是有太妃跟着已经吩咐的儿子出宫,由儿子奉养的先例,问题是,如今老圣人还在,你们不想着侍奉老圣人,反而想着跟着儿子出宫享福,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因此,虽说甄贵太妃被恶心的够呛,外面人还要说新皇纯孝,孝顺老圣人不说,对老圣人的后宫也实在是妥帖,要不然,哪里会委屈了自家的后妃,也要让老圣人的妃嫔过得宽敞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后宫也是如此,好在老圣人还在,新皇又极为孝顺,那些太妃太嫔日子过得还不错。   不过,朝堂上,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贾赦之前在新皇登基的时候就顺手将之前说的玻璃和镜子的秘方给献了上去,还顺带了一个冶炼钢铁的方子。   圣人自然是龙心大悦,圣人要赏臣下,自然是要给臣下加官进爵,贾赦没有实职不要紧,问题是,他身上挂着两个爵位呢,那个安乐侯的爵位更是因为救驾之功,还是世袭三代不替的,另外一个顺平子爵的爵位如今也在。   那什么玻璃和镜子无非就是钱财的问题,但是钢铁冶炼就是关乎朝廷命脉了,自汉朝以来,便是盐铁专卖。菜刀实名制也不是后来才有的,这年头,你家里就算是想要到铁匠铺里头打一下农具,人家也得把人给记下来的。   圣人之前在工部待了很长时间,不少武器什么的,都得用上铜铁,问题是,中原缺铜,如今因为跟海外的交易,金银什么的倒是不缺了,因此,民间如今却是银贱铜贵,官方银两和铜钱的兑换率还是一比一千,但是民间实际上一两银子只能兑换到八百多的铜钱。   哪怕朝廷严禁民间私铸铜器,但是你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查看吧,有钱人家,熔点铜钱做点祭祀祖宗的礼器什么的,是正常的事情,真要拿这个问罪,才是不近人情。   更何况,铜质地偏软,用铜制造火器,一方面成本高,一方面容易变形,因此,火铳火炮什么的,多半得用铁,还得是精铁,问题是,中原铁矿杂质太多,冶炼出来的钢铁比较脆,容易炸膛。   这回贾赦献上来的正是一个冶炼高质量钢铁的方子,虽说这玩意污染大,但是这年头你也没别的什么办法了,一方面,这个时代,冶炼钢铁的规模本来就不会很大,自然也很难造成真正严重的污染,另一方面反正京城附近也没什么铁矿,贾赦这完全是死道友不死贫道。但是,对于圣人来说,这的确是有益于朝廷的大事。   贾赦从来不是什么空口说白话的人,他拿出来的东西,有的看着不怎么靠谱,但是那也仅限于成本的问题,无法大规模推广,但是,他却不是张口说瞎话的人,他说能行,肯定就能行。   因此,圣上回头就将贾赦那个顺平子爵的爵位往上升了一级,升成了顺平县伯,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开始眼热起来,贾赦这人看着是个不务正业的,怎么就得了两代帝王的青眼,其他人上头换了个皇帝,一个个都得夹紧尾巴做人,生怕被新皇收拾了,将自个的位置安排给新皇自个的人。   结果呢,贾赦贾恩侯,那简直是个奇迹,如果说他当初在圣人还是七皇子的时候,就跟圣人交好,是他眼光的问题的话,但是,做皇帝的,压根不会因为旧日的交情,给你加官进爵好不好。仪妃的娘家说是封了承恩公,但是卫家一家子却也仅仅是得了个爵位,朝堂上已经没了他们的踪影了呢!   可是,贾赦呢,靠着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方子,就直接升了一级爵位,这叫那些为了保住祖上的爵位不降级,上蹿下跳不知道做了多少事情的人该如何是好啊!   贾赦权当这些人纯粹是羡慕嫉妒恨,贾赦自个觉得,自己是配得上这个爵位的,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啊,亲!贾赦拿出来的东西,那是关乎国运,让朝廷能够在如今这个技术开始称王的时代很长时间都能够吊打别人。贾赦觉得,自个完全可以青史留名,成为让后世那些学历史的人痛不欲生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未来贾赦的两个儿子的前途都要着落了,贾赦暗搓搓地表示,回头再发一把力,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给自个的女儿也弄个封爵,公主郡主什么的不要想了,弄个乡君县君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新皇登基,自然得恩泽天下,大赦天下这种事情自然是得有的,不过,徒明昀某种意义上算不上什么大方的人,他也比较讲究实际,因此,说是大赦天下,也就是大赦一等,而且一些比较严重的罪名,那是不赦的,总不能叫那些恶人得了好处,回头他们被赦免了,回家之后继续祸害别人,那可就是好心办坏事了。   另外,就是开恩科。没一个皇帝登基,都少不了开一趟恩科,因此,在之前老圣人说要禅位的时候,礼部已经开始准备这个了,消息灵通,关注时事的士子也早早地赶赴省城,等待着恩科的旨意下来。   因此,圣人登基之后,宣布要开恩科之后,各省已经是有条不紊地实施了起来。这会儿正好是秋天,可以加一场乡试,来年春天再加一场会试和殿试,正好为圣人选出新一轮的天子门生出来。   圣人当初在朝廷听政参政的时候,跟大多数朝臣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友善中立,并没有达到亲密这个程度,因此,如今许多曾经跟原本还是皇子的圣人共事过的朝臣这会儿恨不得捶胸顿足,怎么就没有跟圣人打好关系呢,如今也能够被圣人重用了。结果如今圣人开了恩科,前几年不要紧,就算是一甲出身的状元榜眼探花,也不可能一考出来就重用,但是,往后就不一样了,圣人肯定是更加乐意用新人,自个这些老臣,也就只能起个过渡作用了。   文臣有着各种担忧,武将勋贵那边却是不同,想要代替他们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因此,他们想的是,新皇登基,他们如何能够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   因此,隔了几日,便有御史上书,表示圣人后宫有些空虚,皇子皇女也没几个,应该再开大选,挑选名门淑女入宫侍奉,为圣人开枝散叶。   在这年头,做皇帝的人,真要是搞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把戏,那根本不叫痴情,叫愚蠢。如明朝那位弘治皇帝,他倒是一辈子就一个皇后,然后也就生了正德皇帝一个熊孩子,最终怎么着了呢,熊孩子熊得把自个玩死了,最终皇位落到了皇室另一支的手上,他那个被分封出去的兄弟回头还被追封了皇帝,至于他们父子两个,日后祭祀什么的,还得看嘉靖和他后人的心情。   哪怕皇子多得天天掐架,也不能到最后连个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管哪一朝,只有到了开始衰败的时候,才会出现皇家总是子嗣单薄的情况,这样的话,你不得不从旁支过继皇子,宗室在跟着闹腾起来,那简直是雪上加霜的噩梦。   因此,对皇帝来说,广开后宫,生儿育女,不光是他的权利,也是他的义务,圣人如今其实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其中最小的儿子正是如今中宫所出的嫡子,不过年纪还小,刚刚才会说话走路,看不出贤愚来。   圣人这会儿还年轻,自然不可能考虑什么立储的问题,但是,三个儿子,大皇子如今已经十二三岁的年纪,过两年都能大婚了,小儿子如今虚岁才三岁,但实际上,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何况,圣人原本还是皇子的时候,一向并不争先,无论是正妃侧妃,出身都算不得多高,在朝堂上影响力也非常有限,如今却是不能在朝堂上给圣人足够的支持。   圣人心里头也有些别的打算,他当初做得太成功了,跟大多数朝臣都比较疏远,亲近的那些清流其实除了嘴炮之外,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何况,如今老圣人还在,许多老臣其实还在观望之中,无论是徒明晖还是徒明昊都不老实,因此,他也得想办法安抚一下那些老臣,别叫他们投了徒明晖和徒明昊,给自个捣乱,因此,举办一场大选,遴选一些老臣家的女子入宫,却是一个表明自个政治态度的好办法。   因此,那边御史上书之后,圣人按照惯例推脱了几次,表示自个不是好色之人,然后就顺水推舟地应许了大选的事情。不过这会儿都已经是深秋了,过几个月都要过年了,因此,直接将大选的事情推到了来年春天,也好叫下头做好大选的准备。   贾敬之前被小王氏哭求了一番,心里想着贾家的大姑娘在宫中做宫女的确也有些丢人,而且,他对史氏的那些盘算真的是很看不上眼,最重要的是,贾敬很担心史氏和贾政病急乱投医,为了元春能出头,做出什么蠢事来。   贾敬对史氏和贾政的智商还有操守,那真是不抱任何期望,史氏总是在小处上非常精明,但是,她终究是个后宅妇人,而且荣国府这些年一路没落下去,消息一点也不灵通,对于朝堂上的事情压根不了解。万一史氏找错了门路,甚至在背后教唆元春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直接将新皇得罪了,哪怕贾敬开祠堂真的将荣府一支开出去,也是来不及了。   因此,尽管贾敬知道,史氏跟贾政绝不会让元春出宫,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决定运作一番,好歹将人给捞出来。   因此,大选的事情刚刚决定下来,那边又有御史冒出来,先是给圣人狂拍了一阵马屁,然后又说到,年年小选,宫中都会进新人,如今新皇登基,恩泽天下,也不能漏了皇宫里头,宫中许多宫人入宫多年,不能与亲人相见,因此,请圣人施恩,放大龄的宫人出宫婚配,与家人团聚云云。   圣人其实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当然,他也不是为了这个缘故,主要还是因为宫中贵太妃等人不太老实,她们在宫中多有心腹眼线,圣人若是早早的就册封了太子,住在东宫也就罢了,那样的话,自个在宫中也有一定的势力。   问题是,圣人从册封太子,入主东宫到如今入主大明宫,中间隔的时间太短了。虽说也有人投靠他,还有原本仪妃的一些心腹,但是仪妃多年来空有妃位,并不得宠,宫中的人都非常现实,谁会没事投靠一个不得宠的主子,对自己能有多少好处。因此,仪妃手上真正得用的人并不多。   原本王府的人倒是跟着圣人入了宫,问题是,他们想要在短时间里头掌握住整个皇宫的情况,还是力有未逮的。   因此,如今的后宫,虽说不至于如筛子一般,但是宫里宫外私相授受,互通消息,皇后刚刚入主后宫,上头虽说只有一个婆婆,但是还有个公公在呢,甄贵太妃在宫中经营多年,皇后若是动作稍微大一点,叫甄贵太妃告到老圣人那边,到时候连同圣人都要吃排头,因此,圣人也早就有了放人出宫之心。反正之前才有过一轮小选,来年还可以再来一次,宫中也不怕没人可用,这些新入宫的宫人大多数还没有来得及被人拉拢,正好可用。   只是原本圣人还没找到合适的由头,他不能自个去找一个理由,还是那句话,虽说他名义上是当家做主了,但是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太上皇的确摆出了一副将整个国家交给他的意思,但是若是叫太上皇觉得自个当家做主了,就不将他放在眼里,日后若是落下个不孝的名头,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兄弟就要跳出来叫嚣了。   这会儿御史上书,圣人这边心头大乐,暗自在心里点了个赞,因此直接就允了,直接就下旨,宫中无论是女官还是宫女,年纪达到二十五岁的,便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   元春刚刚进宫,自然不在这个范围里头,但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而已,压根不需要通过圣人或者是皇后那边,只需要内务府那边出点力气,将元春的名字报上去,上头也不会在乎元春的去留。   贾敬如今管着户部,当初管着天津织造的时候就跟内务府那边有些交情,内务府说是皇室的家奴,但是实际上,跟六部也有不少牵扯,起码,内务府的很多支出不仅仅是从圣人内库出,而是从国库出,内务府的许多工程,也得工部出人出力。因此,贾敬如今跟内务府打交道的次数比较多,他这边发了话,又托了内务府的几个总管,私底下还请他们吃了一顿酒,总算将事情敲定了下来。   元春年纪不到不要紧,内务府那边自然有办法虚报岁数,何况,内务府那边也知道,以贾敬还有贾赦的身份,即便是圣人皇后,也不会为了一个寻常的宫女,驳了他们的面子,因此,一方面在私底下操作,另一方面,比较油滑的总管还跑去跟圣人身边的大总管通了一声气。   因此,圣人自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圣人当初也是听说过贾家的笑话的,史氏想要通过甄贵太妃那边的门路,将自家孙女塞到徒明昊那边去,结果先是大选被有心人刷了下去,然后又是进了小选的名单,再被人一折腾,直接将好好的大家千金变成了宫里的粗使宫女,这在京城的上层圈子里已经是传遍了。   荣府这些年每况愈下,史氏之前搞出来的那些事情,从来也只能瞒着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百姓,上头的人哪个不知道,史氏是什么德性,因此,即便是荣府的那些老亲,如今跟荣府也算不上亲近,不过是保持着普通的往来而已。很多人家有什么事情,都已经不会下帖子给荣府,荣府若是有什么事,下帖子出去,也就是一些不如荣府的人家还有如同史家王家这样摆不脱的人家才会过来。   如今再闹出这样的事情,哪怕大户人家女儿的作用多半是用于联姻,毕竟家族将你金尊玉贵地养大,你享受了家族的尊荣,就得为家族的繁盛出力,但是一般也就是嫁到差不多的家族,或者嫁给某个出身差一点,但是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作为投资,甚至用来拉拢下属。   但是,谁家会将好端端的女儿送去参加小选做宫女呢?宫女就算能够上位,天生也比别人低一等。看看各个王府,那家上了玉牒的侧妃是宫女出身的,至于庶妃什么的,那也就是名字好听,但是上不了玉牒,就是个玩意儿!宫中也有宫女能够得到圣宠的,但是,混得最好的,也不过是止步于美人,这样的身份,又算得了什么呢?   史氏好歹也是侯门出身,结果竟是这点见识也没有,十多年培养出来的孙女就这么入了宫,完全是得不偿失,做了赔本的买卖。   圣人得了下面的汇报,顿时心中了然,他这边默许了,那边,过年之前,元春提着自个带进来的那个小包裹,走出了宫门,看着头顶的天空,只觉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般。   ☆、第80章   总而言之,贾敬贾赦哥俩算是合作了一把,将元春从宫里捞出来了,小王氏那边自然得领他们的情,老实说,荣府有这么个明白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至于史氏跟贾政,也少了个兴风作浪的由头。   小王氏早早得了消息,与贾珠一块儿到宫门外接回了女儿,一直被蒙在鼓里,压根不知道这事的史氏和贾政看到小王氏带着元春回来,张罗着跨火盆,让元春用柚子叶烧水沐浴,好去去晦气。   皇宫说是天下自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实际上同样也是最为黑暗的地方,元春如果说是进去做皇妃的,那自然是好事,但是跑去做个粗使的宫女,那的确也是足够晦气的。   老实说,头一眼看到元春,小王氏差点就没反应过来这是自个女儿,在宫中变化太大了。   哪怕荣府没落了,元春之前日子还是很好过的,毕竟,她是荣府唯一的嫡女,史氏既然存了利用之心,对于元春还是很好的,又有小王氏这个亲妈,唯恐元春受了什么委屈,因此,哪怕是大选之前找了个教养嬷嬷回来,元春也没有真的受过什么苦,毕竟人家教养嬷嬷虽说不看好元春大选进宫做皇妃,但是拿人钱财,就要忠于人事,因此,对元春的教导,也是比着贵人来的。虽说规矩多了点,但是无非还是主子的款。   但是小选,那可就不一样了。本朝的宫女来源有两样,一种是被充为官奴的罪臣之女,另一种就是从民间采选的良家子,罪臣之女也就罢了,她们在宫中往往充当着最为卑贱的杂役,谁都能欺负一把。而良家子入宫,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就像是大户人家才买小丫头一般,谁知道你在外头有没有带进什么虱子之类的不干净的东西进宫,因此,若是那些特意被上头留意了的宫女还好,其他的宫女入宫,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沐浴,然后剃头,别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话,真要是这样的话,剃头匠也别活了。   元春原本自然是被上头留意了的,但是中间有人作梗,直接将她塞入了粗使宫女那一堆里头,结果,保养了十多年的好头发直接就被剪得只剩下短短一截,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过长长了一些而已,连个漂亮一点的发髻都挽不起来。   她又是在尚衣局里头,宫里的衣料,除了普通的宫女太监,穿的是寻常的棉布之外,其他人穿得多半是丝绢之类,尚衣局是要跟各种衣料打交道的,因此,什么首饰也不能戴,要是刮花了衣料,那就等着上头收拾吧!   这些也就罢了,元春一个大家小姐,做了粗使的宫女,还被人特意针对,每天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冬天了,做活的时候还好,一方面人多,一方面尚衣局做的是精细的活计,若是手冻僵了,衣料裁剪刺绣什么的出了问题,就是天大的麻烦。但是休息的时候,她们这些粗使宫女屋里头的炭份例本来就不多,还是那种最劣等的粗炭,而且还要被上头克扣,一屋子也就一个炭盆,烧到半夜也就没了,夜里常常被冻醒,相熟的宫女晚上只好挤在一个被窝里头互相取暖。但是,元春因为出身,还有上头的意思,被人排斥孤立,她从小养成的做派短时间内也改不掉,其他的宫女对她也是敬而远之,因此,她却是只能缩在铺盖里头瑟瑟发抖。   入宫时间不过是年许,元春简直跟过去了大半辈子一样,整个人憔悴了不少,性格也出现了明显的变化。毕竟,宫里容不下她在家做姑娘时的脾气,那些管事的姑姑虽说不会给她们吃什么皮肉之苦,这其实是最下等的手段,太露痕迹了。因此,无非就是所谓的教导规矩,你这边一个眼神不对,她们就能借题发挥,让你有苦说不出。   在这样的环境下,元春的性格自然变得有些谨小慎微,甚至是沉默瑟缩起来,再没有了原本的明艳大方,小王氏见了这样的元春之后,只觉得眼睛干涩无比,哭都哭不出来了。   元春在宫里受的罪那是真不少,有的污糟的事情虽说没有找上她,但是,却也叫她暗中看见了,比如说,跟她同房的一个原本叫三丫,后来被上头姑姑改名青柳的宫女,她是京城郊外农家出身,长得还算清秀,性子有些胆小,不知怎么的,叫一个偶尔来尚衣局的太监瞧上了,那太监拜了个干爹是某个宫中的总管,结果他强逼着青柳与他做了对食。   元春偶然瞧见那个太监对青柳上下其手,肆意调笑,一连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从此,更加沉默,平常多半是低着头,生怕被什么人注意到了,要知道,不是她自信,她的容貌即便在宫妃中,也是算得上中上的,若是自个落到青柳那个地步,她真不如死了算了。   元春见小王氏这么长时间没见,看着竟是苍老了不少,心中也是酸楚,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小王氏日子也不好过,因此,对着小王氏也是报喜不报忧,只说自个在宫中被分到了尚衣局,虽说活计多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比较清静,宫里的那些姑姑也没有怎么为难自己。   只是,知女莫若母,小王氏哪怕不看别的,只说元春如今的姿态性子,也知道元春在宫中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回去之后,就直接叫人将元春在宫里的那些衣裳什么的全部扔到火盆里头烧了,元春这边还说什么要去拜见老太太和父亲什么的,小王氏却是直接命人让元春沐浴去晦气,然后梳妆打扮一番,再去请安,心里头却是恨意丛生。   小王氏带着元春回来,也没有遮掩什么痕迹,何况还是贾珠护送她们回来的,因此,不管是史氏,还是贾政都得到了消息,史氏那边还算沉得住气,贾政却直接冲过来兴师问罪了。   不说小王氏又跟贾政大闹了一番,史氏又如何斥责小王氏不孝云云,总之闹得天翻地覆,以前那些事情也被翻了出来,贾珠是前头王氏所出,小王氏不过是个续弦的事情也被摊到了明面上。   王氏的事情,在荣国府乃至在贾家整个宗族甚至亲眷里头都是一个禁忌。王氏搞出来的事情,影响深远,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贾赦直接破门而出,宁愿不要爵位,过继出去,也不肯与史氏王氏再住在一个屋檐下,贾政才算是得了荣国公世子的位置,叫人发现,这位才是那个糊不上墙的烂泥。   长辈对此讳莫如深,家里的下人也换了一茬,谁都知道这事不是什么好事,因此一个个也都不再提,反正新的太太还是王家女,因此,即便是一些老人,也催眠自个,让自个觉得府上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了。   贾珠元春他们这些小辈更是不清楚上头的恩怨,毕竟,他们出生之后,贾赦就分家出去了,人家介绍,也不会说这是你被过继出去的大伯,只会说,这是你过世的伯祖家的堂伯。元春从小生活在内宅,自然没人跟他说这些事情。而贾珠虽说在外读书,却因为贾政的缘故,贾珠真正的朋友也不多,跟同窗的往来也比较少,竟然也没人在他耳边嚼舌,因此,贾珠同样是一无所知。   这回史氏,贾政,小王氏三个人吵成一团,本来想要过来劝架的贾珠跟元春听到了这般隐私,一个个都惊呆了,贾珠从来不知道,待自个极为关爱的小王氏居然不是他的生母,而是继母,还是生母的堂妹,而自个那位生母却是为了府上的爵位,在祖母的纵容下,害死了赦大伯的嫡长子,被赦大伯查了出来,然后生下他之后,就被病逝了。   贾珠大概是因为贾政的缘故,他的性子里头颇有些偏执,应该说是道德洁癖,他不想成为贾政那样的人,因此,他对小王氏孝顺,对下面的弟妹关爱,自个也是努力读书,好通过科举告诉别人,自个与自己的父亲截然不同,但是,这会儿却知道自个的生母也是个毒妇,顿时有些接受不了,他没有吵嚷起来,却是看着毫无异常,实际上却是有些失魂落魄地退了出去。   在宫中习惯了察言观色的元春见得不好,也顾不得父母还有祖母在那边吵闹了,她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惶惑的,母亲为了自个,放下脸面,跑去求族里的敬大伯,又违背了祖母和父亲的意思,这会儿被祖母父亲一块儿指责,而却让大哥听到了当年的那些隐秘,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最后,元春跺了跺脚,想想自个若是出现在祖母他们面前,只怕又要引得他们吵嚷起来,这会儿还是大哥那边最关键,因此,直接带着人跑去找贾珠了。   元春判断得很对,却没想到,史氏血压比较高,这会儿吵嚷了一番,又是昏了过去,顿时,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这回史氏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她情绪大起大落太快,这些日子又是为了所谓荣府的将来很是殚精竭虑了一番,嗯,无非是想着将自个孙子孙女的婚事卖个好价钱,这回被小王氏气急败坏之下,将她那个老封君的身份下的真实脸孔扒得干干净净,史氏直接被气得半死,直接就厥了过去,等到太医气喘吁吁地过来,很快就诊出了结果,史氏这回却是犯了头风,也就是中风了。   贾政跟小王氏又在那里互相指责,贾政再次站到了道德制高点,指责小王氏气病了史氏,这回是理直气壮地要休了小王氏,小王氏却是冷笑不已,史氏中风了,贾政就是个只会放嘴炮的货色,真要他做出什么事情来,小王氏反而要佩服他了。   贾政如今除了个空头爵位,什么也没有,族里面对史氏和贾政的观感也不好,他们铁定不会支持贾政休妻的,因此,小王氏底气十足,见贾政在那里跳脚,翻来覆去抓着小王氏气病了史氏这件事说来说去,小王氏最终直接冷飕飕地说道:“老爷这般义愤填膺,说得好像自个有多孝顺一样!老爷也不去照照镜子,看清楚自个是个什么德性,妾身就算是不孝,也是从了你这个夫!”说着,小王氏直接扬长而去。   贾政这家伙从来都是看不清自个到底是个什么分量的人,竟是真的将事情闹腾了出去。他好歹还知道点廉耻,另外也是这些年贾赦跟贾政几乎不说话,因此,贾政直接去隔壁宁府找了贾敬,理直气壮要求开祠堂休妻。   眼看着各家都在准备着过年的事情了,贾敬还是族长,还得忙着祭祖的事情,原本这些事情还有他妻子顾氏帮手,毕竟顾氏是宗妇,宗妇本来就要负责一部分祭祖的事情。问题是,顾氏老蚌怀珠,这会儿怀孕了,顾氏年纪可是很不小了,放到后世也是妥妥的高龄产妇,因此,太医说了,顾氏这样的情况,就得少劳心劳力,得安心静养才行。   因此,哪怕将儿子儿媳妇都叫上了,贾敬还是忙得恨不得脚后跟打后脑勺,结果就在这个时候,贾政吵吵嚷嚷地找上门来,说要开祠堂,他要休妻!   贾敬只觉得脑门上青筋乱跳,看着贾政那副理直气壮,谁都有错,就我没错的样子,言语间,还在那里埋怨小王氏都没得到他的允许,就擅自将元春从宫里接了出来,毁了他的前程云云,贾敬见贾政那张老脸,只觉得手心发痒,恨不得一巴掌往贾政脸上扇过去。   贾敬对荣府一家子真的是快要精疲力竭了,他一点也不想再跟在荣府后头收拾烂摊子,他这会儿很庆幸,自个搭上了一些人情,把元春给弄了出来,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以贾政还有史氏的头脑,为了让元春做贵人,做娘娘,或者是其他的事情,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贾敬算是正统的读书人,也染上了一些清流的脾气,对于裙带关系最是鄙视不过,想着贾政想要靠着卖女儿上位,只觉得恶心透顶,贾敬这回算是想要彻底摆脱荣府一家子了,这会儿凉飕飕地看着贾政,咬牙切齿道:“你要休妻,行,老子这就召集族人,先开了祠堂,之后,你想休妻就休吧!”你这混账,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上进,只知道拖后腿,给人添乱,留着你简直就是恶心自己,那么,从此以后,你们一家子都给老子滚蛋!   贾敬一向是个修养良好的人,这回被贾政气得都爆粗口了,可见他如今心情如何。   贾政压根没反应过来贾敬的言外之意,竟是露出了一些得色,似乎若是小王氏在他面前的话,他能直接当着小王氏的面炫耀起来,叫贾敬觉得自个跟这个蠢货计较,简直是拉低了自个的水准,因此,也不管什么准备祭祖的事情了,直接吩咐下人,去各家找族人族老过来。   遇到这样的事情,贾赦这边也是避不开的。宁国府那边下人过来的时候,贾赦正在陪着自家宝贝闺女玩。张家家学到了年根上也放假了,阿寿跟阿宁被张家那边留下了,如今都在那边跟着几个表兄弟一块儿玩,因此,却是叫贝贝一个人留在了家里,好在贾赦跟张氏都宠着这个小女儿,她也不觉得寂寞。   贝贝没有阿寿和阿宁小时候表现出来的那么聪明,也就是说,她不是什么天才宝宝,智商也就是平常人的水平,不过却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贾赦跟张氏都没有什么重男轻女的想法,反而如贾赦这般,这年头,女孩子能真正快活的也就是闺中的时光,因此,对贝贝很是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了。   这会儿,贾赦正抱着贝贝,任贝贝在花园里头糟蹋他辛苦培育出来的那些花儿朵儿的,手上染满了花汁,还将花汁抹在贾赦脸上身上,看到贾赦脸上的痕迹,在贾赦怀里拍着手“咯咯”直笑。   贾赦也不生气,还自个折了一枝花给贝贝拿在手里玩,贝贝如今还小,也没有留头,头发就是用红绳扎了个小揪揪,贾赦掐了一朵半开的小花,插在贝贝头上那个小揪揪上,贝贝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爱美,反而觉得头发上多了东西觉得不自在,又伸手去抓。   就在贾赦逗孩子逗得高兴的时候,宁国府的人来了,说是贾敬被贾政闹腾了一番,打算开祠堂。   贾赦皱了皱眉,也没有多问,回头就先抱着贝贝回了后院,将贝贝交给了张氏,温言道:“媛儿,我去一趟宁府那边,敬大哥有事,可能会回来晚一些,若是我晚膳的时候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用膳吧!”   张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或者说,她已经知道了,毕竟之前贾赦带着贝贝在后花园,先知道宁府来人来意的其实是她,因此说道:“恩侯尽管过去便是了,我会照顾好几个孩子的,冬日天寒,晚上尽量早点回来,我等你!”如今都是老夫老妻的了,张氏也不像从前那般矜持,说等贾赦回来说得很是自然。   贾赦微微一笑,又很是一本正经地跟贝贝道了别:“贝贝,爹爹有事要出去一下,你跟妈妈一块儿玩,好不好?”   贝贝乖乖地挥了挥她胖乎乎的小爪子:“嗯,爹爹再见!”   贾赦也是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贝贝再见,在家乖乖的,爹爹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点心!”   贾赦跟家里道了别之后,这才坐上马车,往宁国府那边去了。   贾家在京城的族人大多住在宁荣街上,年根上大家也没别的事情,都在家准备着过年,得了贾敬这个族长的召唤,一个个都很是积极,因此,他们却是早就到了,贾赦却是最后一个到的。不过,他们一个个也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的神色来,毕竟,贾赦算起来是贾家如今爵位最高的一个了,平常巴结还来不及呢,哪里能给贾赦添堵呢!   贾赦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长衫,外面披着一件玄色的斗篷,斗篷上头的风毛却是上等的玄狐皮毛所制,看着格外精致贵气。   贾赦保养得很好,虽说是中年人了,但是也就是上唇留了点短须,肤色白皙,脸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皱纹,养移体居移气,贾赦这么多年虽说沉迷于诸多杂学,但是,生活却一直优渥舒心,因此气度沉凝,颇有些雍容的贵态,他身材保持得也很好,身上没有半点赘肉,因为有着内功护体,穿得也不臃肿,因此,看着格外风度翩翩,引人心折。   贾政比贾赦小了足有四五岁,但是他这些年一直不顺,事业压根没有,至于爱情什么的,更是别提,倒是沉迷酒色,已经有些大腹便便,留着长须,看着竟是比贾赦还大上好几岁的感觉,这会儿见贾赦走过来,一帮族人凑过去喋喋恭维,满脸都是讨好之色,贾政脸上就露出一些阴郁的神色来。贾政一直不肯正视,当年被自个压得死死的贾赦竟然远比自己要强,这会儿瞧见贾赦模样,竟是生出了一种陌生之感来。   贾赦含笑跟那些族人招呼了一番,又跟几个族老说了几句话,弄得那几个族老颇有些沾沾自喜,贾敬这会儿也迎了过来,跟贾赦打了声招呼,然后说道:“恩侯来得倒快,正好,早点将事情解决了,早点了事,省得以后再掺杂不清!”   之前宁府的下人说得也不清楚,只说贾政闹着要休妻,贾敬要开祠堂,因此,贾赦也不知道贾敬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因此问道:“敬大哥是族长,只管做主便是,我就是一闲人,过来凑凑热闹罢了!”   贾敬摇了摇头,说道:“既然恩侯这么说了,那我也不耽误族人的时间了,毕竟,这会儿是年根上了,大家家里都忙得很,因此,早点将事情处理了,大家也能松口气!”   贾政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也在一边插话,气哼哼道:“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王氏不孝,擅自将元春从宫里接了出来,还气病了老太太,这是犯了七出,我是一定要休妻的!”   贾赦皱了皱眉,接元春出宫的事情,也有自己跟贾敬的功劳,要不,小王氏一个后宅妇人,再担心女儿,又如何能够将女儿从宫里捞出来,贾政这话说是休妻,其实是在责怪自己与贾敬多管闲事吧,只是,贾敬是族长,他没开口,贾赦也不好多说。   结果,贾敬那边冷着脸一开口,就将族人镇住了:“行了,你家那点破事,谁还乐意多管不成,你嫌我们多管闲事,以后,你那些事情,我们也犯不着管了,今儿个开祠堂,直接分宗吧!”   ☆、第81章   贾敬这番话简直是如同石破天惊,贾政听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有些期期艾艾道:“敬大哥是说,分宗?”说到后面几个字的时候,语调都变了,眼睛瞪得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贾敬冷淡地看了一眼这会儿简直跟被火烧了屁股的猴子一样,差点没蹦起来的贾政,口中淡淡地说道:“正是如此!”   贾政要说口才,本来就不怎么样,这会儿更是有些张口结舌,然后涨红了脸问道:“敬大哥这是何意,我荣府并不曾触犯了族规,冒犯了家法,如何就要闹到分宗这个田地了?”   贾敬脸上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神色出来,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你们荣府当家的个个都是志向高远的,我们这些人都是寻常人,没那么高的志气,也不想掺和到那些事情里头,也没那个享富贵的命,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荣府既然有别的心思,那么,干脆就自个去做好了,省得回头还要嫌弃族里拖后腿,阻了你们的青云之路!”   贾政就算是傻子也反应过来了,他之前来的时候,还真没想到,元春回家的事情,跟贾敬还有什么关系,他根本就是觉得是贾赦从中捣鬼,生怕他将来出头了,然后跟自个过不去。哪知道,这里头还有贾敬的主意,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终嗫嚅着嘴唇:“敬大哥明鉴,小弟绝无此心啊!”   一边说着,贾政脑子也开始转动了起来,飞快地说道:“敬大哥也知道,小弟当年做了些糊涂事,以至于有辱门楣,只是小弟如今想来,都是暗恨自个不成器,不能光耀家族,因而,小弟唯有从别处着手,与族里并无什么有碍之处,日后若是得成大事,便是族里也有荣光啊!”说到这里,贾政更是理直气壮起来。   在场的人顿时知道贾政说的是什么了,一些人就是皱起了眉头,老实说,贾政将自家女儿送到宫中做宫女的事情,很是影响了贾家的女儿出嫁的行情。   婚姻,一直就是结两姓之好,因此,从来不是一个人,或者是一家子的事情。哪个村子里面出了什么事情,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被人说闲话,而贾家这样的大家族更是如此,素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贾政不宝贝自家女儿,堂堂荣国公的嫡孙女自甘下贱,跑去做宫女,谁不知道荣府一家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啊!顿时,就叫人对贾家的女儿轻看了几分。   毕竟,这事看着不起眼,实际上,却是可以说明,贾家并不将女孩子放在心上,这样的话,娶了贾家的女儿又有什么好处呢?跟贾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到时候人家一问,你们家大姑娘嫁到哪家了,大家什么时候聚一聚啊,结果来了一句,她进宫做宫女去了,在宫里,宫女跟大户人家的奴婢能有什么区别,贾家这样的人家,可不需要在宫中镀个金,加个光环回来,证明自家女儿是见过大世面的。   若是荣府是获了罪,女儿被充入内宫也就罢了,这种事情也是不得已,并不会连累到族人的婚嫁,偏偏荣府是上赶着将女儿送过去的,很多人暗地里面都消化荣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谁不知道荣府本来是打算拿着孙女攀附皇子的啊,结果,都自甘堕落去参加小选了,却攀附不成,直接陷在宫里了。   贾家那些底层的族人倒也罢了,他们本身也没有太多能耐,不过是仗着荣宁二府的照应勉强度日罢了,儿女的婚事一般也就是那样,只好在一些还算殷实的人家找。但是,一些混得比较好的,他们却是不同,他们往来的都是官宦人家,哪怕是小官小吏呢,层次也是不一样的,结果出了个贾元春,直接叫自家的女儿在那些闺蜜手帕交那里也被人低看了,原本差不多已经有了眉目的亲事,人家也借口什么八字不合什么的,再也不提了。只是,荣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虽说心中怨恨,但是却也不好上门找茬求个公道。这会儿显然,贾敬站出来了,顿时,许多人脸上便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可不是嘛,如果说前些年的时候,贾代善还在,对族人还是比较客气的,有好事也会想着族人,只要族人还算上进,贾代善是不吝啬提携的。   结果换了贾政上去,荣府自个一落千丈,从国公的门庭变成了三等将军,贾政连个实职都没有,有钱宁可给自个养的那些清客,对于他们那些族人却是不冷不热的,族人很难从中得到好处。   这也怪不得管家的小王氏,实在是荣府如今那真是开始入不敷出了。史氏那边素来大手大脚,生活奢侈,一个老太太,光是拿着一等月钱的丫鬟就有八个之多,二等三等的丫头仆妇更是不知凡几,足足有小一百人。史氏一向又爱惜自己,吃穿什么的,都非常精细,她嘴上说,帐从自己那儿走,实际上,她那边多花了钱,难不成小王氏还能捧着账本让史氏将差额补上不成。   史氏也就不说了,关键还是贾政,贾政那些风雅的爱好实在是太花钱了,他眼力又不怎么样,弄回来的东西多半是赝品,压根值不了几个钱,偏偏贾政每次都是被人一忽悠,就花大价钱买回来,还要跟一干清客赏鉴一番,又是一笔开支。   而且,贾政屋子里头姨娘通房小妾也实在是太多,光是增加的月钱就不是什么小数,毕竟,这些算半个主子了,原本做丫头的时候,一个月一吊钱也就够了,当了小妾,起码得二两银子,何况还有四时的衣裳首饰。贾政反正是要花钱了,直接就到账上支取,他从来不管账上到底还有多少钱。   以前的时候,族中的不少产业却是荣府管着的,结果贾代善过世之后,贾代化贾敬对荣府一家子不放心,因此,这些族产自然不能继续叫荣府管着了,这也叫荣府少了不少进项。小王氏看钱看得紧,但是却不是什么有多少经营手段的人,史氏那边又跟小王氏打擂台,以至于下头那些管事掌柜,一个个欺上瞒下,小王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庄子老是报灾,喊着减产,铺子盈利也不多。   小王氏也干脆,后来直接就将铺子租出去,不管生意是好是坏,反正她在后面收租金就行了,庄子不能这么做,因此,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了。   荣府那边既不能开源,又不能节流,又没有什么额外的收入,比如说贾敬,做了京官之后,每年的冰敬炭敬就是个不小的数字了,但贾政哪有这些,每年他那点俸禄,家里的管事都看不上眼。   荣府自个日子都过得捉襟见肘,哪有闲钱提携族人,何况,贾赦贾敬他们是的的确确给贾家宗族的那些族人带来了看得见的好处的,两相一对比,大家对荣府也就没有多深的感情了。   这会儿听说贾敬要将荣府分出去,一个个觉得理所当然,甚至是乐见其成,毕竟,荣府如今就是个空架子,不光不能给族里带来什么好处,反而按照贾敬的说法,弄得不好,还会拖累宗族呢!   因此,这会儿听贾政还在那里喋喋不休,说什么自个都是为了家族着想云云,就有个族老直接开口了,这族老还是代字辈的,在族中排行十二,贾敬他们都得叫他一声十二叔,这会儿他瞧了一眼贾敬的神色,然后干咳了两声,将手上的拐杖在青石板的地上用力跺了两下,然后开口道:“什么娘娘,什么为了光耀家族,老头子我不懂这个,但是,我只知道,你家姑娘被你送到宫里不是做贵人,是做伺候贵人的宫女去了!贾家便是当年还在土里刨食的时候,也没落魄到将自家的女儿送去伺候人的!就为了你家大姑娘这事,我家孙女原本已经看好了亲事,结果却是黄了!”   说到这里,不少族人都是点了点头,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没错,总不能因为你那点异想天开的想头,就连累咱们家的女儿吧!”即便他们也曾经想过,若是老贾家出个娘娘,能够生个龙子的,老贾家也算是皇亲国戚了。   不过问题是,元春已经被送回来了,也就是说,她以后是做不了什么娘娘了,虽说也有人私底下有些遗憾,不过,说白了,他们能够看到的也就是眼前的好处。家里出个娘娘,他们也就是在外头有个吹嘘的资本而已,人家拉拔自家爹妈兄弟还来不及呢,自家也占不了什么光,但是若是这会儿站错了立场,得罪了贾敬贾赦,那么,眼前的好处都要丢了,因此,一个个这会儿众口一致,总之,贾政搞出来的那些事情,完全是自私自利,不顾家族,只想着自个,抹黑了族人。   当然,也有些人给贾政说话,毕竟,族中还有不少当年得了贾代善好处的人,有的也是看着贾政长大的,原本挺看好他,只是这么多年物是人非,荣府落到竟然需要靠着女人上位的地步,也是叫人唏嘘不已。   另外,大年根上,分宗这种事情毕竟不好听,何况,荣府再如何,也还有个爵位,跟史家,王家还是姻亲呢,若是将荣府分出去了,史家王家对此不满,那又该如何呢?   贾政听到这些,顿时忘了他想要将小王氏休弃的事情了,他素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这会儿却是赶紧跟贾敬说道:“敬大哥,是小弟之前糊涂了,敬大哥也是知道小弟的,小弟就是个糊涂人,很多事情,那是想不明白啊,何况,元春进宫的事情,是老太太一手操办的,元春也是我亲生的闺女,我也舍不得,就是拗不过老太太的意思,这才办了这个糊涂事啊!如今元春也回来了,来年还得给她找个好夫婿,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要耽误了元春的青春吗?”   贾赦一直在一边当做热闹听着,恨不得手上就抓着吧瓜子,边磕边看了,这会儿听到贾政这番堪称无耻的话语,不由嗤笑一声:“你之前送元春进宫,也没想到会耽误元春的青春,这会儿倒是做起孝子和慈父来了!”   贾赦这边拆台,贾政听着,又勾起了之前的旧恨来,恨不得扑上去跟贾赦拼了,只是他一向识时务,这会儿他也知道,贾赦在族人面前,威望比自己大多了,因此,只能是强忍着对贾赦的嫉妒和恨意,赔笑道:“大哥这话说得叫弟弟无地自容了,弟弟真没那个意思。”   脑子一转,贾政就想到了之前史氏的一些说辞来,在那边说道:“弟弟的情况,大哥也是知道的,元春就算想要结亲,也是一场麻烦,跟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未必看得上元春(贾赦嗤笑了一声,在贾政看来,荣府还是当年的国公府呢!人家看得上元春才怪,现在还能保持那样爵位的,可都不是什么寻常人,人家与其娶个娘家没什么助力,家人还有可能拖后腿的元春,还不如娶个小家碧玉呢!),门第低了的话,元春的日子也未必好过,所以让她进宫,也是一条出路,谁知道,竟然出了那样的岔子呢!”   贾政一想到之前的事情,就是恨不得捶胸顿足,当初还说将元春给徒明昊做庶妃呢,早知道登基的是当今,他当时就该找史氏去求贾赦,让元春直接进当今的潜邸的!自家那位老太太成天自以为自个有多了不起呢,结果,这点事情都搞不定,说是早就跟甄贵太妃说好了,结果呢,自家砸进去了一个嫡长女,最后甄家连个交代都没有,这么想着,贾政脸色又是一阵变幻。   贾敬在一边冷笑了一声,直接说道:“但凡你有点出息,如何会叫自家的女儿落到这般地步!你十多年前,还算得上是个人物,起码还有点上进的心思,结果这么多年下来,自个不想着奋进,竟是指望着靠裙带关系,也是啊,咱们家几个兄弟里头,就你女儿多,一个不行,还有两个呢!”   贾政心中不知道将贾敬贾赦骂了多少次,但是面上却是表现得谦卑无比,恨不得跪下来抱着贾敬的大腿嚎啕大哭了:“敬大哥,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敬大哥,咱们两家是同一个曾祖,一直以来跟一家人无异,敬大哥,看在我爹的份上,饶了我这次吧!”   贾敬看着贾政,犹疑了一下,他之前确实是下了决心的,但是这会儿难免也有些动摇了,老实说,他虽说是被贾政烦得不行,也是未雨绸缪,担心贾政这个眼皮子浅的蠢货,给家族带来灾祸,但是贾政这般作态,恨不得赌咒发誓,自个若是再做出类似的事情出来,不用贾敬开口,他自个就滚蛋!   一旁那些族人瞧着贾敬这般模样,也知道贾敬大概是心软了,有的难免有些遗憾,有的对此也是无所谓,老实说,谁都不会相信,贾政这种人,能做出什么了不得事情来,因此,这会儿也是上前打圆场。   贾敬看向了贾赦,带着商议的语气问道:“恩侯觉得如何?”   贾赦嘿嘿一笑:“敬大哥这话说的,你才是族长,敬大哥你自己决定便是了!”   贾敬心中叹息,知道贾赦对贾政他们一家子还是有些心结,不过也是寻常,他心思一转,然后说道:“也罢,先将荣府几个人叫过来吧!”   荣府那边早知道贾政跑到宁府闹腾了一场,说是要休妻,贾敬还开了祠堂,小王氏老实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毕竟,什么事情,闹到了族里,那就小不下来了,不过,小王氏很快又安慰自己,她是守过贾代善的孝的,算在三不去里头,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多大问题了,因此,强自镇定下来。   这会儿有下人过来说要她去祠堂那边,小王氏心思一转,也没有更衣,重新整理妆容,还拿了一条帕子,往上头滴了一滴薄荷油,然后擦了擦眼角,眼睛立刻有些红了。她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元春的事情本来就是常常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看着很是憔悴。这会儿只是随便戴了两根老气的钗子,这才带着人,坐上马车,往宁国府那边而去。   那边,陡然知道了真相的贾珠却是还有些精神恍惚,消息慢了一步,等到下人过来叫他的时候,才知道贾政居然闹到祠堂那边去了,又看到之前跟过来安慰自个的元春,在一边焦急不已,这才清醒了过来。不管怎么样,小王氏对他确实也是一番慈母之心,并未有过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贾珠对故去的王氏没有半点印象,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甚至,在知道了这个生母做出来的事情之后,贾珠是深感耻辱的,因此,感情上,自然是更加偏向从小照顾自己,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小王氏。   这会儿听下人说什么父亲之前闹着要休妻,顿时坐不住了。   元春是未出嫁的女孩子,祠堂那边自然是不能去的,这会儿带着一些哀求看着贾珠,几乎要哭了出来:“大哥,要是老爷非要休了妈,那该怎么办,都怪我不好,我要是就留在宫里,不回来就好了!”   贾珠原本对于贾政就是隐约带着一些鄙弃的,这会儿见元春两眼通红,眼睛里含着泪水,却努力忍着不流下来,更是对这个可怜的妹妹心疼了几分,他连忙说道:“妹妹不要担心,我这就去求老爷,老爷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撞死在老爷面前!”说到这里,贾珠眼中竟是露出了决然之色。   元春听得大骇,连忙不顾仪态,拉住了贾珠:“大哥,可不能如此,你若是有个损伤,妈与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贾珠柔声道:“放心吧,妹妹,我心里有数,妹妹你先在回自个屋里等着,回头有了消息,我就叫人回来告诉你!”   元春赶紧答应了下来,等到贾珠带着小厮走了,才有些心神不宁地带着贴身的丫鬟走了,她没有回自个屋子,却是到了小王氏院子里头,不知不觉,直接走到了小王氏院子后头的一个小佛堂那里,佛堂里供奉的是观世音,元春走了进去,在佛像前跪了下来,虔诚地叩首,祈愿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求你保佑妈妈和大哥,信女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只求妈妈和大哥都平安无事!”说着,又是磕了几个头。   那边,小王氏与贾珠几乎是前后脚到了祠堂,小王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祠堂那边又都是贾家的族人,何况身边还带了两个仆妇,因此,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这会儿她已经是镇定了下来,知道这次应该没什么问题,若真是要休妻,起码贾敬得将王家的人叫过来才对,既然这边都是贾家的族人,只怕应该是劝和了。   至于贾珠,他看到贾政的神情之后,就是松了口气。如果贾政真的是想要休妻并且是如愿以偿的话,这会儿早就按捺不住他的得意了,不过,看贾政如今的神情,可见只怕他不但没有如愿,还叫贾敬他们发作了一番,贾珠看着,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些快意来。   不是贾珠不孝顺,老实说,贾政这种人,他之前那副道貌岸然的假面早就被扒开了,贾珠对这个父亲算是看透了,本事没多少,偏偏心比天高,自以为是生不逢时,尤其,贾政这人毫无担当,叫人厌恶。   贾珠不是什么笨蛋,也通晓一些人情世故,他知道自个生母是因为觊觎爵位,怀着自己的时候,谋害了赦大伯家的嫡长子贾瑚,最终被处置了的,但是,贾珠一点都不相信,这事跟贾政毫无关系,贾政一向就是如此,他除非必要,从来不会主动开口,这样的话,坏事都是别人做了,好处却是他得了,而且若是追究起来,他却是可以理直气壮说一句,自个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这叫贾珠觉得恶心。   贾珠心定下来之后,规规矩矩地给各个长辈都问了安,贾敬看着更是心里一软,贾政再不是东西,但是,却是养了个好孩子,因此,最终直接说道:“贾政,今儿个当着弟妹还有珠儿的面,我再说一次,你们家哪怕在家里闹翻了天,只要不影响到族里,那么,我们不会再过问,但是,你若是再做出什么糊涂事,我这个族长却是不能再姑息了,到时候,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去做你荣华富贵的春秋大梦,我们过我们自个的日子,从此再不相干!”   贾政在小王氏与贾珠面前丢了脸,这会儿面色赤红,最终还是忍气吞声地答应了下来。   ☆、第82章   贾敬完全没有谈什么史氏被小王氏气病的事情,老实说,史氏若是真是病了,再也不能指手画脚,对于大家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史氏品行不端,但是麻烦的是,她身上有个国公夫人的诰命,而且辈分也高,很能倚老卖老,贾敬不是什么蛮横不讲理的人,他即便算不上君子,差得也不多,这样的人,遇上史氏那样总是不按常理出牌,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人,这叫贾敬真的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如今病了才好,以后也就消停了。   因此,贾敬对此绝口不提,真要追究起来,史氏之前就病过一场,当时是因为他跟贾赦不同意帮着元春给新皇拉皮条的事情,这次不过是旧病复发了,这会儿细究起来,岂不是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贾政这会儿庆幸还来不及呢,若是他再揪着这事不放,贾敬一时恼火起来,真的将他们一家子给从族中划出去,那问题可就大了。贾政再不愿意承认,心里却也知道,荣府如今在京城还有点影响力,看得自然不是他头上那个什么三等将军的爵位,那在京城能算得了什么呢。真要说起来,大家多半看得还是宁府还有安乐侯府的脸面,毕竟算起来是同宗,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若是回头荣府被除族了,那么,他们一家子立马就成了笑话,回头还要被人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一番,他这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却是撑不住场面的,因此,最终忍气吞声地应了下来,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只是这事雷声大雨点小,倒是叫小王氏,贾珠他们莫名其妙了一番。不过,既然这事已经解决了,小王氏跟贾珠也是彻底放下心来,给贾敬贾赦还有诸位族人赔了罪道了谢之后,他们才也跟着回了荣府。他们两人礼数可比贾政周全多了,倒是叫一干族人暗中感叹,当初还觉得让小王氏给贾政做续弦差了一些,如今想来,这已经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换谁家的闺女,摊上贾政这种人,那都得发疯。   这事虽然搞得有些虎头蛇尾,但是,看到贾政那副猪肝脸,贾赦心里头还是比较痛快的。   贾敬也是无奈,他是真的很想将贾政扫地出门,但是,老实说,贾珠真是个好孩子,元春之前也在宫中吃足了苦头。贾珠之前参加了这一次的恩科,可惜的是落榜了,在家中已经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若是再闹出他们这一支被除族的事情,贾珠说不得这一辈子也就毁了。   元春同样如此,元春早就到了说亲的年纪,若不是之前史氏跟贾政一门心思将她坑了,她这会儿都应该在备嫁了。饶是如此,元春有过进宫做宫女的经历之后,她能够结亲的对象条件还得再往下调一层。   寻常人家才会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但是,对于那些要脸面的人家,自家儿媳妇嫁过来之前是伺候人的,哪怕是在宫中伺候呢,那也是比较掉价的事情,因此,如果说,原本还会有些跟荣府差不多,如今正处在没落阶段的勋贵人家愿意跟元春结亲的话,那么如今,这样的人家只要还想要点面子,这事是绝对不会再考虑了。更别提一些清流文官,贾家将元春送进宫这种卖女求荣的行为,最是叫人不齿,因此,元春择偶的范围也就不得不放到那些低品的官吏或者是寒门出身的士子身上了,但是,那样的话,荣府那边能不能接受还是个问题。   不管怎么样,贾珠跟元春都算是比较关键的时刻,他们也是无辜,若是因为往好里说是分宗,往坏里说是除族这种事情,再让他们雪上加霜的话,贾敬真是过不了自个心里这个坎,因此,最终也只得虎头蛇尾将事情解决了。   贾赦对此自然也能理解,恩有头冤有主,不管怎么样,几个孩子都是无辜,虽说他们是被自家长辈坑了,但是,以贾赦和贾敬的为人,真是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情。因此,也只能忍着贾政,只要他不要再跳出来作死,那么,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按照贾赦的想法,他们也只需要再忍耐几年也就行了,以贾赦对贾政还有史氏的了解,他们都是一帮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贾政别看他能屈能伸,说自个没用,但是心里头却有着一种叫人难以理解的自负,谁知道他能够为了自个的前程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到时候,他完全能将今儿说的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如果说能让他升官发财的话,他说不定可以毫不犹豫将贾家都坑进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要看贾政欣赏的是什么样的人就知道了,比如说贾雨村之流。   贾政一家子算是走了,贾敬也没有叫一干族人白来一场,叫管家又拿了一些庄子上送过来的米面还有风干的野味腊肉什么的,给族人分了下去。到了年根上,大家说清闲也不清闲,不过要说忙吧,也算不上多忙,耽误个半天的时间,看到一场好戏,临走还能带点年货回去,虽说不多,但是,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因此,一个个又是说了半天的好话,无非就是说贾敬这个族人宽宏大量,慷慨大方,对族人关怀备至之类的话,贾敬在那边听着,脸都要僵硬了。老实说,这些族人拍马屁的功力实在是差了点,贾敬听着都觉得没什么水平,不过还是敷衍了过去,将人送出了宁府。   贾敬对贾政的保证显然也是不怎么放心的,临走又嘱咐了一下族人,让他们帮忙关注一下荣府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立马就来告诉自己,自个好能及时解决。   荣府如今对宁府也是藏着一手呢,很多事情,也是不叫宁府知道了,之前元春被送去参加小选的事情便是如此,虽说贾敬若是有意打探也能知道,问题是他真没这个精力,干脆将这差事交给了贾家的族人,反正他们都住在宁荣街上,对府上的事情消息也比较灵通,人一多,知道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却是能省了贾敬不少力气。   送走了一干族人,贾赦却是没有跟着走人,贾敬见贾赦还留在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族长啊,看着风光,可实在是难当啊!”   贾赦笑道:“这世间,生而为人,做什么不难呢!”   贾敬想想也是,然后说道:“也罢,这烦心事,暂时也算是解决了,以后那边如何,我要是再多管,我就是孙子!”说到这里,贾敬几乎是有些咬牙切齿起来。   贾赦看贾敬神色,心中不由偷笑,不过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说道:“敬大哥你看开了就好,今儿个正好有空,小弟便陪着敬大哥你喝两杯,如何?”   贾赦对贾敬说实话真有些同情,他跟贾赦不同,贾敬对贾家有着很深的感情,遇到族中的事情,总会容易心软,回头荣府那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贾敬说不得还得硬着头皮去收拾残局,到时候,非未老先衰不可!还是自己好啊,贾赦如今算是游离在边缘的人物,在族中挺有威望,但是,真要让他顶缸,他是绝对不干的。贾敬却是顶着个族长的名头,不得不劳心劳力,贾赦心里一软,干脆先给贾敬做个心灵垃圾桶好了。   贾敬总算是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神色:“如此正好,今儿个便与恩侯你不醉不归!”   贾赦心里撇了撇嘴,如今这种没有经过如何蒸馏,顶多也就是二十几度的酒能让他醉倒,这不是开玩笑嘛,不过还是说道:“成,今儿个小弟就舍命陪君子了!”   贾敬那边叫人整治了一些酒菜,跟贾赦坐在书房里头喝着小酒,吐槽着自个遇到的那些事情,慢慢的,原本因为荣府那一家子的事情积郁的那些郁气却是一扫而空。   而贾政回府之后,在宁府那边受了一肚子气的他,难免要拿人撒气,他这会儿也不能拿休妻这种事情威胁小王氏了,族中不支持,王家到时候上门兴师问罪,他却是扛不住的,小王氏如今这性子,贾政也消受不起,因此,干脆将火气全撒到了贾珠身上。   贾珠之前恩科落榜的时候,已经被贾政奚落训斥了一番,这会儿贾政又是一番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贾珠低着头一声不吭,小王氏却是在一边受不了了,直接回了过去:“珠儿才多大,十多岁已经是秀才了,再考两次也不过二十,还年轻着呢!老爷你呢,今年多大了,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吧!要妾身说,珠儿已经是那个什么青出于蓝了,老爷还苛责什么!”又是将贾政气得半死,小王氏却直接拉着贾珠走了。   贾赦陪着贾敬喝了一顿酒,贾敬之前心中有事,酒喝得也急,没喝多少就醉了,贾赦叫了下人过来,扶着贾敬去休息,自个也施施然回自个侯府了,当然,路上也没忘了给自家女儿买了几包点心蜜饯。   不管怎么样,这事算是告一段落,贾政就算是想要故技重施,卖女求荣,也得看有没有人肯接手。贾政那几个女儿,包括元春在内又不是什么天姿国色,贾政又是个有名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点心,谁家要这样一个老丈人,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何况,贾政还心比天高,盯着的都是上头那一小撮人,人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出身高贵的有正妃,要长得漂亮的,以他们的爵位,侧妃的名额或许非常有限,但是,不用记在玉牒上的庶妃乃至更低一点的寻常侍妾却是没什么限制的。哪怕是找个能给自个带来大笔钱财的商人家的女儿,也比找贾政家的强啊!   不过,贾政不光有女儿,人家还有儿子呢!还是那句话,贾珠是个好孩子,算起来也是歹竹出好笋了,贾珠三观还算端正,自个也是个积极上进的,很多人家看重的是贾珠这个人,毕竟,以贾珠的才学品行,将来考中进士的话,只要贾敬或者是贾赦愿意提携,前程都不会差,可惜的是,摊上贾政这个老爹,却是减了分,因此,许多人家看着贾珠千好万好,一想到荣府那些破事,就开始打退堂鼓。   贾珠如今也想不到这么多事情,他如今能做的就是读书上进,早点有个功名出身,将来好有个立身之基,不用如今做点什么事情都被贾政辖制。   小王氏倒是关心贾珠的婚事,一方面是她的确关心贾珠,另一方面,也是贾珠若是婚事没定下来,元春这边也不好出嫁。不过贾珠却是劝服了小王氏,按照他的说法,明年还有一次乡试,若是到时候,他考上了举人,说亲自然更加容易。尤其对于元春来说,有了他这么一个出息的兄长,她的婚事也能好办一些,何况,时间长了,大家也忘了元春之前入过宫的事情,到时候,就算是京中的没什么好的,也能选个京外的举子嫁了。   小王氏见识毕竟不如贾珠,听贾珠这么一说,尽管心中着急,不过却也是觉得有道理,因此,自然是答应了下来,不再为了儿女的婚事烦心了。   很快就到了新年,这是新皇登基的头一个新年,对于下面的臣子来说,很多事情,那真是非常难办,往年新年的时候,只要准备一份贺礼给圣人就是了,但是如今上头还有个太上皇呢!两人的贺礼就得好好斟酌了,若是给新皇的比老圣人的重很多,老圣人虽说退位了,问题是,历朝历代以孝为先,叫老圣人心中不满了,回头跟圣人抱怨几句,难免叫圣人觉得自个势力,到时候只怕是前途算是完蛋了。   若是给老圣人的比较重了,到时候新皇觉得你怠慢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今做皇帝的却是新皇,哪怕如今朝堂上,并没有新皇几个心腹,但是新皇如今还年轻,用不了几年也就能掌握住整个朝堂了,到时候新皇想起来他登基那年你的怠慢,你还有好果子吃吗?   若是两人的差不多相当,送什么,送多少又是个难事,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谁知道老圣人还得活多久。若是送得太重了,日后就得按例,甚至升官了还得增加,一来,自己能不能支撑得起,二来,若是上头发现礼单这么重,觉得自己贪贿,那就糟糕了。   也别提什么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的话,那是对至交好友,但是如今的对象却是前后两任皇帝,你随便弄点东西上去,你这是藐视圣上吗?   总之,为了这茬子事情,下面的臣子简直是操碎了心,一个个恨不得抓耳挠腮,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以至于前程不保。   贾赦这边自然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好在说句不敬的话,他跟两代帝王的关系都算得上不错,因此,即便有什么小小的瑕疵,也能够敷衍过去。   而且,贾赦这边还有个好处,往年老圣人在位的时候,不管是新年还是万寿,贾赦的贺礼里面雷打不动的都有自个培养出来的花,无非就是牡丹芍药,菊花梅花之类,这些自然如今也是省不掉的,这里面就给贾赦省去了不少麻烦。   另外的无非就是古玩书画屏风摆件什么的,按照往年的惯例,稍微调整一下便是了。贾赦的商船往来于西洋南洋,也能够经常带回一些稀罕的东西。   贾赦的船队已经是发现了澳洲,这会儿自然不叫这个名字,发现澳洲的船队领头的是原本贾赦的奶兄郑保,他也是个比较具有冒险精神的人,跟着贾赦出了府之后没多久,便自动请缨,想要出海看看。   郑保开始的时候,顶多也就是做个商队的管事,算是监督着船队的,等到后来,郑保航海经验丰富起来了,便开始独当一面,贾赦后来想要找澳洲,郑保拿着贾赦画出来的简直可以说是粗糙的地图,直接就带着人找过去了。   郑保到澳洲的时候,这里住的还是土著,并没有看到其他什么人,也不知道之前欧洲人有没有发现这里,给这里命名。贾赦之前跟郑保说的时候,也没跟他说这里叫什么地方,因此,郑保到了之后,直接就给这里安上了一个地名,叫做安荣。   郑保一家子原本都是荣国府的家奴,郑保的父祖一辈是给两代荣国公做亲随的,因此,他对荣国府还是很有感情的,后来,贾赦自个挣了个安乐侯的爵位,郑保干脆就从两个封号里面各取了一个字,给那边命了名,回来跟贾赦说了,贾赦也觉得挺好玩的,因此,竟是郑重其事的在海图上将澳洲的名字改成了安荣。   澳洲那边自然也有不少特产,贾赦也挑选了几样,他这会儿还在犹豫,要不要叫皇家知道澳洲的存在,那里虽然远了点,但是地方大,住着的土著数量也不多,起码比南洋那边人口密度小多了,他是将那里当做贾家的一个退路的,谁知道日后,皇家能不能容下贾家呢。贾赦犹豫了一番,最终将这里的存在隐瞒了下来,因此挑选出来的东西虽说挺有特色,但是,也没有将澳洲那边真正具有代表性的东西拿出来,拿出来的无非是船队在那边采集的珊瑚珍珠什么的,这些哪儿没有呢!   因此,到最后,贾赦的礼物算起来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若非还有几盆他在暖房里面养出来的花,还真没什么特色,不过,好在不管是老圣人还是圣人,都不会跟他计较这个就是了。   除夕的时候,群臣命妇都要进宫庆贺新年。贾家家里头也没个长辈,贾赦跟张氏进了宫,留在家里的也就是三个小的,偏偏这个时候,又不好将孩子托付到别人家里,往年的时候,贾赦还会带着孩子去一趟宁荣街那边,今年也就是祭祖的时候,贾赦带着孩子露了个面,然后就带着孩子回来了,他真的是懒得跟荣府那一家子有什么往来。好在阿寿如今也算是个小大人了,贾赦将阿宁和贝贝两个都郑重其事地托付给了阿寿,这才跟张氏坐了马车往宫中去了。   到了宫门口,夫妻两个就得分开了,贾赦要去的是大明宫,而张氏却是得跟众多命妇一块儿参加皇后那边的宴会。   上头换了新皇,很明显,还有很多人有些不适应,最明显的就是以前的一干皇子,如今圣人的那些兄弟。   当皇帝的人是父亲还是兄弟,那区别真的很大,徒明昀当年跟几个兄弟之前的交情也就是那样,毕竟,那会儿大家都是竞争关系,因此,要说什么兄弟情深,那完全是表演给老圣人看的。直到现在,徒明昀还没搞清楚,当年那场刺杀,想要要了自个性命的人到底是谁呢,因此,对上自个那些兄弟,难免都有些心思。   倒是徒明旰,徒明昀上台之后,就是直截了当地表示了投诚,在其他几个兄弟还在背后跟徒明昀对着干的时候,徒明旰已经做出了一个姿态,他愿意给徒明昀当刀子,哪怕是砍其他几个兄弟也在所不惜了。原本做皇子的时候,徒明旰跟徒明昀的关系也是最亲近的一个,如今,徒明昀自个儿子还没到入朝的时候,既然有兄弟对自己表达了臣服的意思,徒明昀也乐意抬举,因此,徒明旰直接被封了忠恪亲王,徒明旰的嫡长子也被封为世子,最大的女儿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呢,就直接封了郡主,算是对徒明旰的加恩了。   但是徒明晖跟徒明昊却是不一样,他们两人背后都还有支持他们的人,对徒明昀也算不上服气,尤其,如今看看排位,原本得叫自己王叔的一干小崽子都排到自个前头去了,他们一个个心里更是不是滋味了,因此,跪拜徒明昀的时候,难免有些不甘不愿。   徒明昀在上头却是很是淡定,他原本是要老圣人坐在上首的,只是老圣人却是推拒了,他既然已经是太上皇了还是得维护皇帝的权威的。最后,父子两个却是并排而坐,不过老圣人坐在左边的尊位上,以示圣人对老圣人的尊敬而已。   可惜的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对此觉得欣慰的,很多人背后却是心思浮动起来。   ☆、第83章   皇帝就算是死了,接任的儿子还得三年无改父道,何况太上皇还活着。   如今这位圣人,那真不是什么爱虚名的人,封印之前,就有想要拍圣人马屁的人说新皇登基,要改年号云云。   圣人压根没这个意思,虽说老圣人这会儿做足了姿态,说不插手政事,就不插手政事,整日里就是在垂拱殿里头,一副修身养性的样子。   但是,圣人依旧还要三五不时地跑到垂拱殿,摆出一副请教政事的姿态,那个时候,圣人明显能够感觉到,老圣人内心是比较愉悦的。   圣人不是什么天真的人,做皇帝,那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金口玉言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杀人很容易,但是下面那些大臣完全可以阳奉阴违,非暴力不合作。   老圣人当朝数十年,看着是个仁慈的,有的时候甚至显得心慈手软,但是,真要是杀起人来,那是毫不含糊。如今朝堂上的诸多大臣,哪个不是老圣人提拔上来的,老圣人对他们最起码也有知遇之恩,何况,老圣人当政数十年来,一直以来国泰民安,留给圣人的除了甄家那个祸害,还有几个不怎么省心的兄弟之外,并不是什么烂摊子。   圣人想要坐稳这个皇位,立马就新人换旧人那是不可能的,他如今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是老圣人选中的皇帝,那么,若是下面那些兄弟蹦跶起来,老圣人的态度就非常关键。   圣人坐上这个位置之后,便有些理解老圣人的一些想法了,作为父皇,他先是皇帝,才是父亲,以老圣人的手腕,还有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若是圣人上台之后,就大刀阔斧改革想要将朝堂上全变成自己的人,将老圣人当做摆设架起来,老圣人恼火了的话,哪怕不是直接说要废立皇帝,只是背地里面给圣人添乱,让徒明晖徒明昊等人跟自个对着干,圣人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因此,圣人不吝于表达自个对于老圣人的孝顺,而且,他如今自个是皇帝了,在老圣人那里自然也不能如同还是儿臣的时候一般,因此却是随意了不少,对上老圣人,如同寻常人家父子一般的关心,有的时候哪怕说几句抱怨之词,不会叫人觉得不敬,只会觉得亲近起来。   因此,原本还想着老圣人退位之后,难免有些眷恋权位之心,回头定然会跟圣人有什么心结的人,这会儿完全可以失望而归了,老圣人是个挺看得开的人,要不然也不会直接了当地就退位了,他身体可还是挺不错的。   老圣人觉得自个退休之后的生活还是挺不错的,圣人对他很是尊重,朝政上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会直接过来向他请教,有的时候,当着他的面,也会抱怨一下朝堂上的事情,比如说一些朝臣食古不化,道貌岸然,自个一屁股的烂账,还在那里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那些御史什么的,说是风闻言事,实际上,一个个就喜欢捕风捉影,这跟恶意构陷有什么区别。最烦的是,他们还很喜欢在皇帝身上找点不大不小的错处,以显示自个是个能够犯言直谏的忠臣诤臣,这算怎么回事嘛!   很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老圣人听得乐不可支,恨不得拍着圣人的肩膀哈哈大笑,臭小子,这下知道,皇帝不是这么容易当的了吧!什么是皇帝,那就得忍常人之不能忍,你可以小心眼,会记仇,但是,该心胸宽大的时候,捏着鼻子也得继续宽大下去。   老圣人有的时候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这下子这些破事总算不归自个管了,以后都是自个儿子的事情了,自己完全可以待在宫中,养养花,逗逗鸟,玩玩一些原本当皇帝的时候会叫人觉得玩物丧志的小玩意,简直是完美。   老圣人退休后的生活实在是非常平和,但是他很享受这一点。当然了,这也是圣人并没有触碰到老圣人的底线的结果,圣人根据自个对于老圣人的了解,他几乎能够想象,若是自个想要真正消灭老圣人的权威,那么,老圣人可以在一瞬间变成一座喷发的火山。   因此,圣人乐得用一些明面上的敬重换取真正的实惠,比如说,年号不改,还用原来那个,入座的时候让老圣人做尊位,亲手给老圣人夹点菜什么的,总之,圣人愿意对着任何人表现自个的孝顺,对老圣人的敬重。   不过,不管什么事情,那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大多数人看到的是父慈子孝,一些人却是觉得,圣人都做皇帝了,肯定想自个大干一场,这会儿装得孝顺,回头绝对会跟老圣人对上的,而且,就算圣人不愿意跟老圣人有什么冲突,他们也会想办法让他们有冲突的,毕竟,浑水才好摸鱼,不是吗?   贾赦每次参加这种宫宴,一直都是做着一个旁观者,身边的人在那边觥筹交错,有的还跑过来跟他套近乎,不过,贾赦表现出来的却是一种礼貌的拒绝,他从来都是摆出一副自个对这些事情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别人跟他说朝政,他跟别人吹嘘自个养的那些花草,自个的孩子,自己新得来的什么玩物,反正就是不接话。   不过,他其实很乐意私底下查看那些人的表情,暗中脑洞大开,琢磨他们的想法,兴趣来了,还在脑子里面给他们配上旁白对话,然后暗中偷笑不已。   除夕宫宴,除了群臣敬贺之外,圣人自然对下面的臣子也有赏赐,比如说赏赐福菜,还有赏赐圣人亲笔写的春联福字什么的,能够得到这些赏赐的,自然都是国之重臣,若是谁没得到,那么说明接下来你要小心了,圣人是对你不满了。若是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得了赏赐,那么,大家心里头就要开始盘算,这个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怎么就入了圣人的眼了。   做皇帝的就是有这样的一个优势,他们可以通过这些看着没什么大不了的动作,叫人揣摩他们的心思,皇帝若是对某人不喜,完全不需要治罪或者是别的,只需要在平常的赏赐中,明显比同一级别的人少,甚至干脆摆出一副忘了的模样,立马就会有人揣摩圣心,回头替圣人冲锋陷阵。   大多数的赏赐都跟往年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新封的承恩公,也就是卫家那边赏赐比较重,另外就是皇后的娘家人也得了赏赐,其他的,跟往年都是差不多,似乎新皇登基,跟老圣人在位没什么区别一样。贾赦同样如此,照样是几个福菜,另外得了一幅春联还有两个福字,中规中矩,既不叫人觉得贾赦失去了圣人的信任,也不会叫人觉得贾赦对他们有什么威胁。   不过,耐人寻味的是对甄家人的赏赐。老圣人坐在上头,叫人端了足足十二个菜给了太上皇后,又赏了九道菜给了甄贵太妃,可见甄贵太妃在老圣人那里依旧荣宠不衰。   可是,一些人却发现,跟甄贵太妃的荣宠相比,老圣人似乎将甄家人给忘了一般,奉圣夫人自从老圣人当权之后,年年都能得到赏赐,今年虽然也有,但是,却比往年薄了许多,不过是一串普通的佛珠,一个福字而已。往年起码还有如意或者是拐杖什么的,这一比,就叫人觉得有些意味深长了。   但是圣人对甄家却是恩赏有加,除了奉圣夫人得了赏赐之外,如今甄家的当家人甄应嘉同样得了赏赐,这就叫人有些玩味起来。   更叫人玩味的还在后头,如今的甄应嘉不过是做着一个体仁院的总裁,这个官职其实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实权并不算大,但是问题是,甄应嘉待在金陵,待在江南,甄家有这么一个主心骨在,那么,甄家的党羽就能够继续在江南称王称霸,为所欲为。   因此,开春之后,圣人就下旨,封甄应嘉为文华阁大学士,入内阁行走,召甄应嘉即刻入京。   不管是甄应嘉有什么想法,表面看来,如今的新皇也是对甄家表现出了安抚的态度,当年圣人那般看中甄家,也不过是一直让甄家在江南待着,没有让甄家入阁的意思,如今新皇登基,却是直接叫甄家成了内阁的几位阁臣之一,还是地位比较高的一个。   这是个香甜的鱼饵,甄家吞也得吞,不吞也得吞。因此,甄家那边接了旨之后,感慨了一番皇恩浩荡,甄应嘉便赶紧跑京城上任来了。   甄家的想法也很简单,甄家在江南说起来也是土皇帝了,但是,他们又没打算真的造反,不过是仗着甄家的势力想要推徒明昊上位而已。在金陵这边虽说也有好处,毕竟这边是他们的大本营,江南这边的官员,跟甄家没关系的真的不多,因为有了这些官员,甄家才能在朝堂上有了很大的影响力。   但是到京城也有到京城的好处,入阁之后,能够接触到的官员层次自然更高,他们也能够与徒明昊有更加亲密的关系,也能够给他提供更多的支持。至于金陵那边,甄家又不是只有甄应嘉一个人,还有别的族人看着呢!   因此,甄家那边琢磨了一下之后,竟然觉得,甄应嘉入阁只怕是老圣人与圣人之间的利益交换,是老圣人想要给甄家加码了,因此,许多人那叫一个欢欣鼓舞。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好事落到甄家身上,甄家在江南已经够遭人恨的了,江浙一带,素来是赋税大省,结果甄家把持了那边之后,赋税能交上来的就不多了,年年这边报灾,那边哭穷,总之就是拖欠不休,派下去的御史跟他们要么是沆瀣一气,要是不肯同流合污的,都叫人群起攻之,最终黯然收场。   江浙一地的官员,因为甄家的关系,联系非常密切,在朝堂上有了很强的势力,叫他们得势了的话,他们自然会排挤其他地方出来的官员,毕竟,天底下的官职也就这么多,这一派占得多了,其他派系也就占得少了。   原本甄家这一系也不过是在地方官中势力比较强,在朝中身居高位的没几个,如今甄应嘉入阁,显然打破了平衡,甄家这一系的官员顿时变得强势起来,一个内阁的阁臣,想要在朝堂上排除异己,党同伐异,可比一个地方官员容易太多了。   因此,甄应嘉到了京城之后,日子其实要比在金陵难过得多,原本跟他们有着有限合作的官员,如今也当他是竞争对手了,因此,算起来,其实是得不偿失。   不过,这样的后果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出来,甄应嘉如今还是春风得意,他到了京城之后,甚至对此毫不掩饰,到处走动,显示他的交游广阔。   甄应嘉头一个惹恼的就是徒明晖,徒明晖如今能够依靠的无非就是勋贵这一阶层,不管怎么样,其实朝廷中还有一部分的兵权是攥在勋贵手中的,毕竟,对于勋贵来说,儿孙通过科举出头并不容易,他们更习惯的还是在军中打拼,因此,不少勋贵几代经营,在军中具备着很大的影响力。   如几个异姓王,北静郡王也就算了,上一任的北静郡王是个短命的,三十多岁就去世了,当时还不满十岁的世子水溶继承了王位,他那点年纪,能做什么事情,因此自然是没了兵权,他也是识趣的,却是喜欢跟文人墨客往来,自个也是纳了一房又一房的侍妾,摆出了一副风流的作态,因此,在皇室那边还是挺有面子的。   东平郡王却是当年曾经尚过一个公主,那公主也是个极有手段的人物,东平郡王自然是不乐意自家的基业落到皇室手中,因此,当时对公主颇为冷淡,甚至还在外头养了个外室,结果那位公主却是摆出了一副眼睛里头揉不得沙子的作态,回头直接大张旗鼓地捉了一回奸,将这事给捅出去了。   东平郡王受了一顿训斥,那公主跟当时的圣人唱了一回双簧,圣人喊着不敬公主,就是不敬皇室,要削爵,公主在一边求情,东平郡王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回去之后还得将公主供起来,要不然,不光是不敬皇室,还是忘恩负义了。后来东平郡王府自然是落到了那个公主所出的儿子手中。有了皇室的血脉,那么事情就好办了,之前那位东平郡王过世之后,他们家就将兵权交了出来,他们算起来也是宗室,因此,如今反倒是四大王府中过得最舒服的一个。   但是无论是南安王府还是西宁王府,老实说,都是皇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两府一个至今还把着东南大营,另一个常驻平安州,都是关键的地带,皇室几次想要插手,最终都是铩羽而归。   结果,甄家居然跟南安王府还有西宁王府关系都不错,另外,以这两家王府为首的一些勋贵也跟甄家关系不错,这么一算,甄家跟一半左右的勋贵人家都有着相对亲密的关系,这就叫徒明晖无法忍受了。   徒明晖既然生在皇家,他绝不是什么蠢人,对于异姓王老实说,也是颇为忌惮的。徒家人对于太祖最为腹诽的就是,怎么弄出了东南西北四个异姓王出来,他们功劳大,袭一代王爵也就算了,结果还来了个世袭三代不替。三代,还有兵权,这得给后人造成多少麻烦啊,偏偏,因为是自家祖宗定下来的规矩,想要削爵都麻烦。   徒明晖既然知道自家人对异姓王的忌惮,自然不可能硬是跟他们凑在一起,因此,四大王府中,他真正亲近的唯有东平郡王府,算起来如今的东平郡王还是他表兄呢,至于其他几个,哪怕是看着很是无欲无求的北静郡王,他都是一副敬而远之的作态。   结果到头来,一看,徒明昊后头的甄家直接将大半勋贵都扒拉到自家阵营里头去了,徒明晖简直是觉得有人在自个盆里夺食,一方面愤怒,另一方面又是有些幸灾乐祸,徒明昊毕竟年轻了一些,对于这些忌讳并不了解,走了这么一步错棋,即便是老圣人那边,也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徒明晖同样也有些担忧,之前他那几个兄长干出来的事情,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呢,谁知道徒明昊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就起兵造反了,心里头这般惦记着,徒明晖顿时心思活泛起来,他琢磨着,自个能不能做那个鹬蚌相争里头的渔翁呢?   而被人惦记着的老圣人,这会儿却是跑到了贾赦这边。   贾赦简直是有些无奈了,老圣人如今可比自个做皇帝的时候自在多了,以前他微服私访什么的,还要被身边的人反复劝谏,如今他卸下了担子,一般人也不会随意针对他这个太上皇不是。   老圣人从来都不是什么喜欢待在宫中不走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多次南下巡幸江南了,不过,如今他年纪大了,走太远也没这个精力,到别的地方去,又觉得没意思,因此却是盯上了贾赦这里。   贾赦这边经常能闹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最重要的是,贾赦对上他从来不会是一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模样,反而颇为从容自在,老圣人并不觉得贾赦不敬,反而觉得舒心。   但是,这对贾赦来说,却不是那么自在的事情了,每年的春天,对于贾赦来说,都是比较忙碌的,牡丹芍药什么的,虽说都是多年生的作物,但是贾赦需要对它们进行一代代的改良杂交,因此,到了春天,就得种植分株什么的,贾赦经常是亲力亲为,但是老圣人过来了,总不能撇下老圣人自个去干活,因此,只得将事情交给那些花匠,自个去陪老圣人。   老圣人笑眯眯地跟贾赦下着棋,贾赦虽说是万花杏林一脉,也跟着星弈一脉学过一段时间,何况,贾赦第一世的时候,也曾经学过一些,虽说是业余的,不过那时候论起围棋的技术,并不比古人差,大多数说是擅长下棋的古人跑到现代去,多半就是业余的水准。这也是正常的,后世那时候,很多职业棋手是靠着下棋吃饭的,如今多半都是业余爱好,而且,这年头下棋讲究也比较多,不想后世的时候,却是不择手段,为的只是赢了。   贾赦虽说学的也就是皮毛,但是对上老圣人这个同样比较业余的选手,就算得上是高手了。   贾赦尽管已经是手下留情了,结果没多久,还是将老圣人的黑子逼到了绝境,老圣人也不生气,他笑眯眯地将棋子一丢,笑道:“恩侯棋艺却是不错!”   贾赦看着戴权在一边收拾棋盘棋子,也伸手帮忙,口中说道:“其实臣也就是知道点皮毛而已,只不过臣做事向来不拘小格,上皇没见过臣这样不按常理出手的,自然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老圣人之前也就发现了,贾赦下棋没什么讲究,棋风多变,刚开始的时候,老圣人还以为贾赦是个新手呢,结果再下了几子,才知道贾赦分明是个高手,只是看着是个野路子,这会儿再一想,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恩侯当日不曾遇到明师,以恩侯的才智,只怕能成国手!”   贾赦解释道:“上皇对臣的性子也该知道一二,臣根本就不是能定下性子来的人,臣学这个,也就是一时兴趣而已,这些东西,臣顶多也就是拿来附庸风雅而已,却是不可能专注于此!臣做事,一方面是看自个的喜好,另一方面,就是看结果,臣不敢欺瞒上皇,臣就是个功利的人!”   老圣人哈哈一笑:“功利好,天底下又有几个人不功利呢,那样就是圣人了!”   贾赦笑着恭维道:“上皇可不就是圣人吗?”   老圣人被贾赦这么一说,更是乐了:“你这张嘴啊,够会讨好人的!”   贾赦一本正经道:“臣一向实话实说!”   老圣人笑了一阵,忽然笑吟吟地问道:“你家那个长子,今年也不小了吧?”   ☆、第84章   贾赦被老圣人这近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差点没噎着,不过还是有些谨慎道:“犬子过了年也就十五了,也算是大人了!”   放到现代,这个年代就是个中二病,不过好在阿寿没有这个征兆,不过老实说,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孩子就是了。   老圣人笑眯眯地问道:“十五了啊,果然是大了,不知道恩侯对你家长子有什么打算?”   贾赦很是坦然地说道:“上皇您老人家明鉴,臣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从小到大也差不多就是放养的,因此疏于规矩,不通什么朝政,我这儿子在这上头倒是有七八分像了我,前几年还跟着他几个表兄跑去考了个秀才出来,但是如今,对什么四书五经也没多大兴趣,倒是与臣一般,对格物之道颇为上心!这小子也没什么心机,臣也不指望他能如何出息,叫他能够干自个喜欢的事情也就是了!”   老圣人对于什么格物并不介意,贾赦做出来的东西,给了老圣人不少惊喜,进士这样的,三年就是几百个,但是如贾赦这样的人,一百年也就是出了一两个,老圣人尝到了甜头,也不鄙弃这些,因此笑道:“原来是子承父业,却是不错,不知道那孩子可作出什么东西出来了?”   贾赦解释道:“格物之道其实最重视基础,除非是误打误撞,或者是根据前人的一些经验,否则的话,总要先知道一些基本的道理才能凭着这些道理做出东西来,好高骛远却是不成的,我家那小子折腾出来的也就是一些小玩意,平常拿来玩耍没什么问题,却是当不得大用!”   贾赦对这儿子也上心,绞尽脑汁编了几本基础的教材给了他,无非就是中学水平的数学物理化学什么的,老实说,这可真是费了贾赦老鼻子劲儿,多少年都过去了,这些东西他记得清楚的真是不多,最后还不得不找了一大堆传教士传过来的一些书本,以那些作为参考,才算是将那几本书给折腾出来了。   阿寿大概是真对这些事情比较有天分,对那几本书简直是手不释卷,成天抱着看,还对着贾赦问东问西,弄得贾赦很想落荒而逃,好在他确实是个机灵的孩子,贾赦琢磨着,只怕阿寿能够真的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科学家,因此,除了对他的学问颇为上心,对他其他的地方却是比较宽容。   这会儿老圣人问起来,虽说嘴上谦虚,贾赦脸上却是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对自家这个儿子那叫一个得意,叫老圣人看着几乎想要笑出声来,他之所以喜欢跟贾赦在一块儿说话,就是因为贾赦这个性子,并无多少伪饰,该说就说,该笑就笑,叫老圣人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在。   老圣人笑了起来:“恩侯果然是个慈父,旁人都是望子成龙,如恩侯这般的,却是少了!”   贾赦很是自然道:“臣自个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凭什么拿着臣都做不到的事情去要求儿子呢!何况,臣对于儿子是否成才,其实并不如何在意,只要他们能成人,人品没什么问题,将来虽说未必要如何出息,但是有个一技之长,能够娱己,不叫他们一辈子只能醉生梦死,另外即便遇到什么意外,能够自食其力也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臣也管不了那么多!”   老圣人听着却是轻叹一声:“你这要求,却也不低了,多少人家,世代簪缨,养出来的孩子,也做不到这些,很多人家,无非是要孩子科举出仕,就像是只要念书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一样,结果倒是养出了一帮昏官庸官,更有些贪官酷吏,没个幕僚的帮衬,连寻常的事情都做不成!若是人品不好,学问再高,不过是给世上多添一个祸害,书读得越多,反而越是害人害己!”   贾赦也不知道老圣人怎么就说到这事情上头去了,他却不好在这事上发表什么评论,因此只是嬉笑道:“其实也是因为臣是个懒人,不想看顾儿孙一辈子,所以才这般教导!”   “谁能看顾儿孙一辈子呢!”老圣人也笑了起来,“说是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不过,人有生老病死,做长辈的,总有撒手的时候,说是在天有灵,但是也管不得人间的事情,所以啊,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到他们成家立业了,也就可以放开手让他们自己走啦!”   贾赦笑道:“圣人说的是,等我家那两小子有了媳妇,臣也就能放下大半的心啦!”   结果老圣人这边总算说到正题去了,他试探着问道:“那孩子今年十五了,也算是大人了,不知道恩侯可曾给孩子订了亲事?”   贾赦顿时一呆,然后不由有些尴尬,支吾着说道:“那个,其实臣当年成婚就比较晚,何况,男孩子嘛,晚一点也不用担心的,所以,还真没想到这个!”   老圣人自然是知道这事的,贾赦当初成婚那是真比同龄人晚了不少,主要是老国公夫人和史氏在那里打擂台,史氏想着贾赦本来就是在老国公夫人那里养大的,因此一定要娶个跟自己贴心的媳妇,想着从自己娘家选,结果老国公夫人对史氏一向不满,觉得有史氏这个儿媳妇已经够糟心了,再弄个史家女回来,简直是给自个添堵。何况,贾赦是老国公夫人一手抚养长大的,对他如珠似宝,只觉得自家孙子便是天仙也能配得上的。婆媳两个为了贾赦的婚事很是折腾了一阵子,几年都没能定下来,一直拖到了贾赦二十出头。   老国公夫人想着贾赦未来要继承爵位,贾赦自个又是个没太大志向的人,因此自然得给贾赦选个能够帮衬他护着他的妻族,因此才找到了张家,张家世代书香,朝中颇有实力,自然能够庇护自家女婿,因此,厚着脸皮上了门,甚至搭上了老荣国公时候对张家的恩情,定下了张氏。   只是张氏那时候还没有及笄,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会等到老国公夫人亲自上门求娶,因此,又等了两年,贾赦才算是将张氏娶进了家门。   也因为贾赦一直不订亲,贾政后来成亲也比较晚,贾政他是次子,又没有功名,史氏后来比着张氏的条件,对次子媳妇的要求也高,也是挑选了许久,才定下了当时的王氏,但是其实内心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只是,贾政当时那条件,也找不到更好的了,最终才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贾赦没想到,张氏这边却是考虑着,自家儿子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虽说有着世子的身份,但是若是功名再高一点,结亲自然更吃香一些,因此,硬是琢磨着回头逼着儿子参加一次乡试,到时候,不管是中还是没中,总得给儿子将婚事准备起来了。   张氏也曾经跟贾赦提到过,贾赦觉得早婚实在是有些摧残少年,如今正是孩子学习能力和接受能力最好的时候,该让他将心思放在学习上头,何况,他虚岁十五,实际年龄不过是十三,这个年纪,就谈婚论嫁,也实在是太早了一些,因此,张氏这么一说,贾赦自然也是着力赞成,反正,自家儿子总不用担心找不到合适的媳妇,因此,更是半点也不着急。   这会儿老圣人一问,贾赦心里便是一个咯噔,老圣人不会是盯上自家儿子,想要做媒了吧!   结果,老圣人一开口,就证实了贾赦的猜测:“朕的十二女荣乐如今也正是豆蔻之年,与你家孩子年纪也是相当,恩侯不如与朕结个亲家,恩侯觉得如何?”   贾赦想了一下老圣人那位十二女是谁,很快想起来了,那位荣乐公主却是愉太嫔的女儿,愉太嫔算是老圣人晚年比较宠爱的一个妃子,不过生了一个女儿,也就是荣乐公主,据说荣乐公主还是比较得宠的,老圣人长得不差,愉太嫔能够得了老圣人的宠爱,应该也是个美人,可见荣乐公主只要不是基因突变,肯定也是个小美人。只是却是不知道性子如何,若是个刁蛮任性的,只怕自家儿子降不住,贾赦顿时有些踌躇起来。   见贾赦犹豫,老圣人不由皱了皱眉:“恩侯这是何意,难不成,朕的公主还配不上你家女儿不成?”   贾赦苦了脸,说道:“上皇,就是太配得上了,我家那小子是个跳脱任性的,臣就是怕公主看不上我儿子啊!”   老圣人听了挥一挥手,哈哈一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婚姻大事,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恩侯你家的儿子,朕是信得过的,朕的荣乐,也是个乖巧的闺女,不是什么会仗着公主的身份,瞧不起人的人,恩侯尽管放心就是!”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贾赦也是没别的什么话好说了,因此,很是干脆利落地下拜道:“臣代小儿多谢上皇恩典!”   老圣人只觉得解决了一样大事,顿时心怀舒畅,笑道:“恩侯平身,以后朕与恩侯便是儿女亲家了,不必这般多礼!回头朕就跟皇帝说一下,下旨赐婚,恩侯回头只要准备好聘礼就好了!”   贾赦心中苦笑,不过想想,自家儿子反正也不是能做官的人,做个驸马将来也有足够的保障,可以支持他一辈子追求自个的理想,皇家的公主,可以算是最大的白富美了,自家儿子将来也算是走上人生巅峰了!贾赦是个很能接受事实的人,本朝的公主,如唐朝那会儿一样,奇葩的很少,多半还是贤良淑德的,自家儿子也不会娶个母夜叉回来,日子也不会难过,因此,很快也就放下了心,想着回去怎么跟张氏说了。   老圣人好几年前就有了这个念头,毕竟,贾赦实在是个难得的人才,如今看起来,贾赦的长子算是继承了贾赦衣钵的,搭上一个公主,为皇家拉拢这么一个未来的人才也不错,因此,这边贾赦应下来之后,老圣人顿时觉得圆满了。   老圣人看着贾赦,然后又说道:“虽说荣乐年纪还小,等几年才会及笄,不过,恩侯你也别着急,毕竟,男孩子嘛,结婚也不怕晚,恩侯说是不是!”   贾赦赶紧点头:“上皇说得是,其实臣也觉得,犬子正是年轻用功的时候呢!”   老圣人也是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嗯,回头叫你家夫人进宫给太上皇后和皇后请安,让你家夫人见一见荣乐,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贾赦赶紧说道:“天家公主下嫁,自然是我家的荣幸,臣只有高兴的道理,哪有什么不放心呢!”反正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贾赦自然不会叫老圣人生出什么别的想法来。   老圣人笑道:“行啦,你这性子,朕还不清楚,时间不早了,朕也该回宫了,你啊,就回去等着吧!”   老圣人倒是心满意足地走了,贾赦送走了老圣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开始琢磨着回去怎么跟张氏说。   张氏那边,听到老圣人要让阿寿尚主,也是吃了一惊,对于勋贵人家来说,尚主自然是荣耀,不过,文官清流里头,反而是郡主县主,哪怕是寻常宗室的乡君,都要比公主受欢迎一些,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驸马多半荣养,不能真正参政,这对许多想着治国平天下的文人来说,简直是毁了自身的前程。   因此,朝廷选驸马,一般也不会从清流文官里头选,不会给公主挑什么新科状元什么的,免得好心办坏事,弄出一对怨偶出来。   张氏听得老圣人要将公主下嫁,不由就有些忧心,哪怕知道自家儿子是个不务正业的,张氏对儿子还是有些期待的,结果如今这么一来,自家儿子这辈子是别想出将入相了,不由郁闷了起来。   不过,张氏也不是什么执拗的人,知儿莫若母,阿寿的性子,张氏也是知道的,不管是阿寿还是阿宁,他们心思不在四书五经八股文上,叫他们一辈子钻研这个,他们是绝对不会快活的,而且未必能做出什么事业来。   若是阿寿尚了主,那么算起来也是半个宗室,他自个身上也有个爵位傍身,并不比公主的位置差到哪里去,也不用对公主太过谦卑,日子自然也不会难过。阿寿自个对做官没什么兴趣,他喜欢格物之道,因此,也不会觉得娶了公主,毁了他的前程,若是那位荣乐公主跟阿寿也有些共同语言,那就再好不过了。   张氏琢磨了一番之后,顿时接受了自个即将有个公主做儿媳妇的事情,虽说自个在公主面前摆不起什么婆婆的款,但是张氏本身也不是什么苛刻的人,一定要在儿媳妇身上出一下当年自个做媳妇的时候受的气!因此,如今忧心的无非是,那位公主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在张氏眼里,自家儿子哪里都好,不过也是从小娇惯的,一直有些小霸王一样的性子,到时候会不会跟公主合不来。   张氏在那里忧心忡忡,贾赦在边上看着张氏神色变幻,不由有些哭笑不得,他拉住了张氏的手,说道:“公主下嫁,自然有公主府,若是她是个好的,那么一家子和和睦睦的,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公主性子骄纵,那么,她住在公主府,咱们跟她也没太多的交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阿寿怎么办呢?”张氏听贾赦这般安慰,不由问道。   贾赦直接说道:“就算是公主,出嫁了,她的尊荣也不光是系在皇家身上,也有夫家身上,本朝不得宠的公主,嫁给破落户的还少吗?为夫不是自夸,不管是老圣人还是当今的圣人,对为夫都还算有些情面,只要那位荣乐公主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在咱们家摆什么公主的架子,皇家将公主下嫁,为的可不是让公主得罪人的!”   贾赦对于公主下嫁的事情也就是这样,老圣人今儿个提起这事,只怕其实早就有了这个打算,皇帝的女儿说是不愁嫁,但是也得看嫁的是什么人,真要是嫁个纨绔子弟,那公主也就太掉价了。宫中的公主,能够比的无非就是圣宠,还有就是夫家。不是贾赦自夸,贾赦这边如今的情况,在京中虽说算不上一流,也是二流里头顶尖的人物。   作为公主,能够嫁到安乐侯府,真要说起来,已经算是运气。而且,即便贵为公主,身为女子,本身就是处在了弱势,本朝的公主又不可能跟唐朝的时候那样,自个手上有封地食邑,可以参政,养上一堆的面首,也就是名声不好听,但是驸马就算是顶着绿帽子,也只能是认命。   但是从宋朝开始,公主的地位那是大幅度下降,甚至有公主被夫家磋磨至死的,皇帝还不能对驸马和驸马的家族如何。   本朝虽说不至于如此,但是公主有公主府,若是驸马有意疏远,一年半载都不登公主府的门,一般的公主,也只能咽下这个苦果,毕竟,若是驸马没有如同当年的那个东平郡王一样养外室,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公主就算是独守空房,总不能告到圣人那边,那样难免要被人笑话。当然,若是公主与夫家和睦,公主府形同虚设的也是正常的事情。   贾赦本来就不是什么圣人,公主再如何,也比不上自个儿子,若是那位荣乐公主是个不省心的,那么,他们完全可以眼不见为净,让公主住到公主府,自家儿子哪怕是躲到海外去,也是很简单的事情,到时候拿出点实惠出来,对上头也有个交代,毕竟对于男人来说,事业为重!若是自家儿子跟公主处得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大家到时候都省心。   贾赦没有跟张氏直说,但是张氏也不是蠢人,这会儿回过味来,也对有个公主做儿媳妇没什么抗拒之心了,何况,老圣人还许诺了,可以让张氏进宫,见一见那位荣乐公主,到时候也能看看荣乐公主的秉性如何,再确定到底该如何应对。   阿寿尚主的事情,老圣人原本就跟圣人提过,回宫之后,他便跟圣人通了气,也跟太上皇后和荣乐公主的生母愉太嫔说了一声,太上皇后对自己这些便宜儿女是没太多感情的,她当年原本不过是仪妃,膝下养过的无非就是徒明旰和徒明昀,其他孩子对她来说,也就是宫宴上能够看到的对象,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如今做了太上皇后,那些太妃太嫔自然会时常过来请安说话,有没出宫的女儿的,自然也会带着女儿过来,太上皇后对于那些公主也就是混了个面熟,说起来大家都是庶出的公主,谁也不比谁高贵,太上皇后也不需要考虑那么多,无非就是按照惯例,该赏赐赏赐,该如何如何。   到了荣乐公主这个年纪,也的确到了开始相看驸马的时候,毕竟,这相看驸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而且一开始得列出一大堆的人选出来,何况,宫中没有出嫁的公主还有好几个,她们是圣人的妹妹,老圣人的女儿,对象就比较难办,毕竟,圣人自个没有嫡亲的妹妹,他又早就出了宫,这些妹妹跟她感情都不算深厚,娶了她们,除了能够得到一份俸禄之外,未必有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好处,不会叫圣人对她们如何另眼相看,与其娶这些将来会被加封长公主的,还不如缓两年,等如今的公主长大呢,因此,这几位没出嫁的公主对于未来的婚事都有些心焦。   荣乐公主还好,老圣人虽说退位了,愉太嫔这些年都还算有些宠爱,经常还能见到老圣人,偶尔在垂拱殿那边还能见到圣人一面,但是,皇家的孩子往往早熟,荣乐公主对于未来的夫家,还真是没有太高的期待,只要不是个混账,就算纨绔了一点,她也心满意足了。如今从愉太嫔那里得知老圣人竟然给她定下了安乐侯府的世子,那可真是意外之喜,荣乐公主看着比自己仅仅年长一岁的容恪公主有些嫉妒的小眼神,顿时觉得自个已经是圆满了。   荣乐公主对于这门婚事既然非常满意,那么,在知道张氏进宫之后,面对张氏的时候,也是有些小心紧张起来,虽说自个是公主,但是未来就要嫁到安乐侯府,面对自个的婆婆,自然也不可能太淡定。而张氏在看到荣乐公主的时候,心中也是长松了一口气。   ☆、第85章   美貌什么的,张氏并不算看重,这年头,一方面,出身高的女孩子,几代的基因改良,容貌都不会差,再有就是,这年头,是明明白白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做娘的,自个不希望身边有什么通房小妾碍眼,但是,若是自家儿媳妇不合自己的心意的话,她们是不会介意儿子左拥右抱的,只要能够理得顺,不弄得后宅不宁,那么,傻事也没有。   因此,大老婆五官端正,没什么恶疾,能够生下活泼可爱的嫡子,那就可以了,就算是不能生,大户人家,一般情况下,等闲也不会因为无子这个原因休妻,嫌庶子上不得台面,过继兄弟的嫡子也是正常的事情。   而荣乐公主虽说没有完全长开,却已经是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看其眉眼,不是什么骄纵的人,张氏想想也能理解,老圣人多少儿女,就算有几个孩子比较得宠,但是,作为公主,先天上就不占据优势。因此,她们也得讨好得势的兄弟还有父亲过日子,因此,就算是私底下有什么小性子,明面上却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何况,愉太嫔再得宠,哪怕是老圣人退位了,也没想到将愉太嫔提个位份,可见即便对她有什么看重,也无非就是那样。别说什么挡箭牌,为她好之类的话,一个男人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人,只会把她抬得高高的。就像是甄贵太妃,哪怕圣人对甄家再不满,对甄贵太妃却是得客客气气的,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老圣人是真的将甄贵太妃放在心上。   张氏也是人到中年了,见识过的人可是不少,荣乐公主这点年纪,固然有些小心机,但是在张氏那里着实不够看,因此,不过是头一次见面,张氏很快对荣乐公主的性子就有了初步的了解。   荣乐公主还算得宠,性子里头固然有些小娇气,但是并不是什么尖刻傲慢的人,看着反而是个挺讨人喜欢的小姑娘,张氏毕竟是臣妇,荣乐公主在老圣人退位的时候就正式封了公主,论起地位来,应该与郡王相当,何况,等到荣乐公主许嫁,还会更进一步,册封为长公主,到时候,地位便与亲王相当了。张氏对上这么个还没正式确定的儿媳妇,也只有恭恭敬敬行礼的份。   荣乐公主却是颇为客气,看着还有些小腼腆,张氏虽说低着头,但是却仔细看过了荣乐公主的一些小动作,然后心头大定,不管怎么样,这个公主不是什么不省心的。   张氏回去之后,才跟阿寿说了这件事,阿寿简直是傻了眼,他这会儿老实说,心志还没有完全成熟,虽说老是听说,差不多年纪的人里头,谁成亲了,谁订亲了,还有谁如今正在相看,还有谁偶尔见到了谁家的小娘子,如今正磨着家里人去提亲。   但是阿寿他老实说,还没开窍,别的孩子这个年纪已经是春心萌动,对于异性已经有了一定的渴盼之心,但是阿寿简直就像是个标准的技术宅,对于那些技术上头的事情,上心得不行,兴头上来了,能抱着自个做的东西睡得昏天地暗,但是,对上女子,那根本没什么心思。   这会儿听说自个居然已经算是定下了未来的媳妇了,阿寿第一反应就是茫然。   老实说,这其实也是正常的,后世许多中学生谈恋爱并不是真的什么初恋啊,或者是什么感情萌动之类的,女孩子或许非常早熟,很早就有了性别意识,但是对于许多男生来说,谈恋爱更多的其实就是为了面子,别人有,我也得有,但是真要说起来,自家那位所谓的女朋友,未必比小说漫画足球篮球更能吸引自个的注意力。   对于阿寿来说,这年头也没什么恋爱不恋爱的事情,因此,他也没什么靠着这个跟人家攀比的意思,阿寿在同龄人中一向是被人羡慕的对象,他自个聪明,贾赦这个父亲也不会像别的父亲那样拘着他,不许他干这个,不许他干那个的!   学里面有人拿了家里才子佳人的话本,阿寿好奇的时候也瞅了几眼,只觉得索然无味,甚至觉得难以置信,觉得不合常理,比如说,一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男人,捡到了一方帕子,一根簪子就对人家上心,谁知道这帕子是小姐的还是丫鬟的啊,怎么就一门心思盯上人家小姐了!   阿寿算是典型的理工男,逻辑思维非常强,一个话本他从头看到尾,对于里面什么辞藻华丽,那是没多大感觉的,他对这个那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但是,别人一说,他在那边巴拉巴拉地,就将里头各种逻辑不合理的地方给挑剔了出来,这下,心中再有多少绮思,也一下子灰飞烟灭了。   这会儿阿寿一听,自个过两年居然会娶一个公主,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戏本子上头,公主总是会看上状元郎,结果,到头来,自个居然能摊上一个公主,让阿寿只觉得不真实。   因此,张氏跟贾赦就那么一说,他们夫妻两个也不觉得公主下嫁是什么多么荣耀的事情,也不觉得要因为公主,给儿子什么委屈受,因此,就是那么轻描淡写地一说,就像是直接跟儿子说,儿砸,你年纪不小了,这个时候该结婚了,我们做爹妈的,给你挑了个媳妇,过两年直接成亲就是了。   因此,阿寿也就是随便那么一听,他对公主什么的,从来没有多少期待之意,这会儿的想法无非也就是那样,过两年自个也要娶媳妇了,媳妇的人选已经定下来了,然后,也就完了。   公主的身份决定了,就算是两人订亲了,也不可能如同寻常的未婚夫妻一样,经常要联系联系感情什么的,阿寿如今不过是个秀才,身上有个安乐侯世子的位置,平常也没机会进宫,等闲也不可能见到荣乐公主,张氏显然也不是什么会为了儿子整日里递牌子进宫,代儿子给公主送东西的人,因此,小两口未来即便要磨合什么感情,也就只能等到婚后再说了。   皇家的动作很快,上头很快几个赐婚的旨意就下来了,也不光是荣乐公主,还有到了年纪的荣静公主,荣恪公主赐婚的旨意都下了,嫁的也都是勋贵人家。比如说,十公主荣静公主直接嫁到了如今皇后的娘家。   皇后娘家因为圣人初初登基,不好叫自个岳家跟自个外家相比肩,因此,岳家封的是承恩侯,荣静公主嫁的就是皇后的堂弟。而荣恪公主却是嫁入了建阳伯府,嫁得却是如今建阳伯世子的嫡长子。   几家听起来除了建阳伯府差了点之外,但是,真要论起实惠,还是安乐侯府更加实惠一些。贾赦虽说是个不掺和朝政的,但是,谁都知道,贾赦那简直是个点石成金的财神爷,内阁里头,几位阁老都知道,朝廷的几个财源还是贾赦让出来的呢。贾赦这个爵位,又能够世袭三代不替,就算是世子贾琛不成器,日后也是稳稳的一个侯爷,不管是谁家的女儿,嫁过去了,都是只有享福的份的。   贾赦除了年轻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真的荒唐还是被人传得荒唐,自个出来之后,一直以来也就是张氏一个妻子,一直与张氏鹣鲽情深,一向有情有义,夫妻两个都不是什么刻薄的人,之前贾琛的婚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结果到头来,竟是便宜了皇家,却是叫京中不少人家简直是扼腕叹息起来。   跟安乐侯相比,如今的承恩侯府其实是显得有些青黄不接,当年给皇子挑选岳父,有个不成文的要求,就是皇子的岳父实职不得超过三品,成婚的时候,徒明昀在皇子中也算不上出挑,上头那些兄长们,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因此,承恩侯当时也就是在礼部做了个四品官,跟闲职差不多。   承恩侯算是清流出身,家资算不上丰厚,底蕴也不深,皇后也不过是刚刚入主中宫,上头除了有个正经的太上皇后,还有个至今仍然荣宠不衰的甄贵太妃,皇后素来也是个贤明人,这会儿圣人的皇位尚且不能说是稳如磐石,何况她这个皇后。皇后自个又孕育了嫡子,因此,也算是比较沉得住气,并没有急着赏赐娘家,提拔娘家人,反而叫承恩侯府尽量低调,不要没事上蹿下跳,安安分分待在府里也就行了。   因此,承恩侯府在京中只能算是新贵,荣静公主下嫁,也是老圣人所提,根本还是为了表示对如今圣人的支持,也是看重如今皇后的意思。   只是荣静公主下嫁的又不是皇后自个的亲弟弟,不过是个堂弟而已,皇后的叔叔可没有什么承恩侯的爵位,只不过没有分家,依旧住在承恩侯府,别人说起来还是一家人而已。   至于建阳伯府,那就更不用说了,建阳伯这边一向比较长寿,而且一向是晚育的典型,其他的勋贵都传了三四代了,很多连爵位都已经没有了,他们家也不过是传了两代而已,如今这位建阳伯都已经差不多古稀之年了,他们家之前已经得了一次恩旨,也是因为如今这位建阳伯尽忠职守,因此得以不降爵。但是如今这位建阳伯世子却是个平庸的,混到如今,也就是做了个四品左右的闲职而已,再等到他嫡长孙袭爵,只怕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微末爵位了。   荣乐公主是几个公主中最为得宠的,也算是嫁得最好的,另两个得以尚主的,很多人都觉得是走了狗屎运,摊上阿寿,不少人家只觉得是荣乐公主拣着了便宜。   大家都是眼明心亮的人,贾赦他们家人口简单,家庭和睦,贾赦给儿女都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安乐侯府再富贵百年是不成问题的,这样的人家,其实未必需要尚主增添荣光。若非老圣人确定了贾琛并没有科举入仕的意思,也不会赐婚,毕竟,对于有志有才之人来说,尚主不是荣耀,而是负担。   旨意下来之后,贾赦跟张氏也得跟着忙起来了,婚期什么的虽说不用着急,但是哪怕是天家嫁女,你也得准备聘礼啊!   皇家嫁女,自有固定的流程,各家准备的聘礼,也是有着固定的单子的,无非就是大雁,钱币,美玉,马匹等等。但是,这里头自然也有问题,若是公主下嫁的人家不够宽裕,规制没问题了,数量质量上就要有问题了。   如今下聘用的大雁早就不流行活物了,毕竟扛着几个大雁过去,万一这大雁拉了或者是挣扎甚至是跑了死了,那可就不吉利了,因此,寻常人家用木头雕的大雁,讲究的人家,会在木头上镶嵌什么金银珠玉之类的,甚至有人家用纯金纯银打造大雁的,不过却是少有人家能承受得起这样的花费。   钱币什么的也是一样,普通人家的聘礼干脆就是多少金银,而富贵人家自然得在这上头弄出点花样来。   迎娶公主同样如此,虽说在公主下嫁之前,皇家都有赏赐,但是,赏赐的东西除了银子,多半是一些不能当钱花的东西,什么玉带,裘衣,银鞍勒马,丝罗什么的,这叫系亲。这里头文章也比较大,得宠的公主,内务府自然不能怠慢,给的自然是好的,若是换个不得宠的,东西都是同一个名字,但是,貂裘跟羊皮的那能一样吗?赏赐的银两倒是固定的,直接就是一万两。   但老实说,想要娶个公主,一万两银子也不是那么经花的。   贾赦是个财大气粗的,大家都知道他有钱,因此,若是聘礼不够大方,只怕要被人说嘴,甚至还要被人当做是怠慢皇家,既然决定好好把公主娶回来了,那么,总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头被人挑剔。何况,三个公主要下嫁,贾赦这边要是弄得不如另外两家,那么可就比较丢脸了。   贾赦不缺钱,也不缺好东西,一边自个开了库房,一边直接叫了下头的管事出去采买,底下的工匠别的事情也先不要管了,好歹先将自家的聘礼给弄出来。   贾赦这边,荣乐公主年纪最小,因此,虽说几乎是前后脚下的赐婚旨意,实际上,无论是纳采还是后面的成婚,日子都是错开来的,倒是将钦天监忙得够呛,几乎将几年里头的吉日都找了出来,供老圣人还有圣人选择。   另外比较麻烦的就是公主府的问题,这同样是内务府的差事,开国那会儿,还有另建公主府的事情,后来所谓的公主府,也就是在内城找个差不多的官宅,然后叫内务府改建一番,符合公主的规制,也就可以了。   不过,公主府放在什么地方,也是个学问。要是公主府距离所嫁的人家足有十几里路,到时候要么驸马就得长住公主府,要么驸马想要见公主一面,就得跑上十几里路去拜见公主,如此一来,夫妻感情好得起来才怪了。   正常情况下,内务府也不会做这样的缺德事,但是,想要离得近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开国这么多年,能够在内城居住的,哪个不是高官显贵,就算是谁家没落了,也还有几门显赫的亲戚呢,总不能为了建一个公主府,跑到人家那里强买强卖吧!   好在当年铁网山之事,不少人家坏了事,那时候,就考虑到了有皇子要分府,有公主要下嫁的事情,因此,当初不少抄没的官员勋贵人家的宅子也没有发卖出去,这会儿挑出几个面积地点合适的也就可以了。   荣乐公主的公主府就在贾赦的安乐侯府附近一些,虽说不是比邻而居,却也就在一条街上,中间不过隔了两户人家,算是比较近了,到时候坐上马车,一盏茶的时间差不多也就到了。这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距离。   公主府那边正在营建修缮的时候,纳采的时候也到了。荣静公主和荣恪公主的夫家都已经行过了纳采礼,办的聘礼也算得上出彩了,哪怕是底子最浅的承恩侯府,有皇后娘娘的一些赏赐,聘礼也办得极为体面,如今轮到安乐侯府这边,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呢!   贾赦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那一对大雁直接就是用一整块的水晶雕琢出来的,眼睛同样是用宝石镶嵌,大雁上头的羽毛却是按照水晶上头天然的颜色雕琢出来,乍一看,除了有些透明之外,竟是宛若活物一般。   至于钱币,贾赦直接就是用黄金铸成了有着各种吉祥图案和吉利话的花钱,堆在一起,简直是差点将人的眼睛都给闪瞎了,有心人看着那些金钱的体积,估算了一下重量,顿时知道,光是那些金钱,就不止一万两银子了。   美玉什么的,贾赦直接用了好几种,羊脂玉,和田玉,还有那边那边购买的翡翠,雕琢成各种玉器玉饰,看着五彩辉煌,极为精美,叫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   马匹什么的,贾赦也没太多办法了,什么里飞沙之类的,贾赦是弄不到,他却是直接弄来了两匹据说是纯种的阿拉伯马,这等良马,放到后世,都能拿出一个长长的血统证书出来,身价怎么着都得用亿万来算,一个马蹄就能叫寻常的土豪仰望了。   其他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贾赦也是办得极为奢遮,总之就是两个字,有钱!   迎娶公主的纳采礼,那可不是直接抬进宫里,而是跟人家女儿出嫁晒嫁妆一样,那是得放在宫门外头陈列着给人看的。   贾赦也不怕炫富,他要是不炫,上头还要不放心呢!上头这位圣人是跟贾赦合伙做过生意的,虽说合作的也就是一两个项目,但是那样就是日进斗金了,叫那位当初还是王爷的时候就没为了钱财费过心,他不过是在里头占了个份子,何况是摊子铺得挺大的贾赦呢?   虽说贾赦家里的生活算不上奢侈,甚至是比较低调的,但是如果说贾赦没钱,那绝对是连鬼都不信。如今安乐侯府有公主下降,若是不表现出一些诚意来,上头哪怕当时不翻脸,心里都要记恨了。   好在贾赦非常识趣,拿出来的东西不算逾制,看起来暴发户了一些,但是却是诚意十足了。何况,这些也就是表面的,贾赦私底下还有干货,他直接献上了晒盐之法。   这玩意贾赦自个拿着没用,平白还要烫手,毕竟,这年头盐铁都是官卖的,能做这一行的,多半就是徽商还有扬州的那些大盐商,这些人背后自然也都是有人的,贾赦赚钱的地方多了,没必要掺和到这种要命的事情里头。   不过,林如海这些年在扬州做那个巡盐御史,显然快撑不住了,甄家势力太大,林如海虽说后头站着贾家,但是显然,在甄家看来,贾家,尤其是荣府,早就不足为惧,贾敬贾赦他们是鞭长莫及,而且毕竟关系疏远一些了,因此,见林如海一直不识相,甄家那边已经是忍耐不了了。   林如海也很烦恼,他是老圣人的心腹,跟新皇却没有多少交情,按理说,新皇登基,新皇应该拿了自个的心腹替了自己,结果新皇根本没这个意思,林如海很担心新皇想要直接将自个利用到死了,因此焦心不已。   林如海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他在扬州多年,也没有怎么在公事上跟贾赦交流过,就算是平常书信往来,说的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儿女琐事,比如说他儿子如何了,他女儿如何了云云,但是如今,甄家那边显然是沉不住气了,动作越来越大,林如海如今那叫一个压力山大,因此,只得给贾敬和贾赦都写了信,虽说没有明说,却也旁敲侧击,希望他们帮忙打探一下圣人的心意,他如今已经是恨不得辞官回乡了。   贾赦对于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那是真的是一头雾水,他玩心眼玩不过这些人,因此,干脆只好釜底抽薪了。   晒盐技术,其实很早就有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推广,甚至如今都失传了,毕竟,用盐户煮盐对于那些盐商更有好处,而且这样将海盐的产地限制在江南那一代,这样更能够保证大家的利益。   而晒盐法一出,江南反而不适合晒盐了,雨水太多,但是沿海一带,就能够弄出不少盐场出来,成本低,产量高,一次建设,百年受益。   贾赦直接将晒盐法还有适合晒盐的地点一弄,算是自家迎娶公主的聘礼,同样,林如海总算不用继续在江南煎熬了,以后,什么巡盐御史的地位也要直线下降了。   圣人手上有了干货,自然是心中大喜,虽说觉得嫁过去的是自家妹妹,导致自个辈分低了一辈,有些别扭,但是好处到手,还提别的作甚,他如今倒是情愿再塞一个公主过去,只要贾赦手上还有好东西。皇帝吗,要权要钱,节操什么的,不要就不要了,反正史书上涂抹一番,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86章   安乐侯府不管是明面上的纳采礼还是背地里给的聘礼,都给足了皇家面子,不管是皇家还是朝廷都能从中得到一定的好处,至于那些被损害了利益的人,对于皇帝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圣人也就仅仅是别人称呼他一声圣上,圣人而已,做皇帝的,要真是什么圣人,早就混不下去了。就算是史上什么孔圣人之类的,那也不是什么无欲无求的人物啊,得了安乐侯府的好处,圣人虽说不能直接说,你给的聘礼朕很满意,朕要怎么怎么赏你,这样显得皇帝眼皮子多浅啊!因此,圣人一方面命内务府增加了给荣乐公主的嫁妆,另一方面,也不能叫荣乐公主觉得自个得宠,回头下嫁之后,得罪了安乐侯府,那样就不好了。   因此,老圣人那边先是召见了愉太嫔,跟愉太嫔提点了两句,愉太嫔如果是什么只有容貌没有脑子的蠢货,也轮不到她后来得宠,还能安安稳稳生下一个公主来,因此,愉太嫔回头就去跟自家女儿耳提面命起来。   荣乐公主一开始的确是有些自得的,三个公主前后脚出嫁,自个夫家最好不说,聘礼也是最为丰厚,小女孩嘛,难免有些虚荣心,不过,自家亲妈很快就将自个心里的那点沾沾自喜给打醒了。   愉太嫔直接了当地就跟荣乐公主将话给揉碎了,生怕自家女儿回不过味来,回头出嫁了拿捏着身份,到时候叫侯府不喜,也恶了圣人:“荣乐啊,你虽然是公主,回头出嫁之前也能加封为长公主,只是,回头出嫁了,终究还是得对驸马还有安乐侯爷和侯夫人恭敬顺从一些为好!”   荣乐公主听着有些不乐意,不过还是说道:“母嫔放心便是,女儿心里有数!”   愉太嫔却是摇了摇头,说道:“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还不知道你的想法,没错,你是公主,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但是,安乐侯府却是不一样的,你瞧着安乐侯府这次的纳采礼那般丰厚,看得可不是你这个公主得宠,而是看在皇家的面子,这一点你得记清楚了!”   见荣乐公主有些闷闷不乐,愉太嫔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纳采礼已经算是不错了,实际上,那些不过是小头,你父皇那边,母嫔可是听说了,安乐侯还献了什么东西上去,你父皇还有你皇兄那边都看重得很呢!你父皇十几个公主,便是你皇兄,如今公主也有两三个了,可是,能够给你父皇和你皇兄办事的安乐侯可只有一个!你若是在安乐侯府摆什么公主的架子,叫侯府不喜,冷落了你,你父皇还有你皇兄,未必真的会为你撑腰!”   荣乐公主听着更是有些郁闷起来:“母嫔,那我这公主做得还有什么意思,难道要如同寻常人家媳妇一般,还要给婆母立什么规矩吗?”   愉太嫔听得哭笑不得:“荣乐你怎么就想岔了,这种事情不过是小节而已,何况,安乐侯和侯夫人听说都不是什么苛刻的人,他们都有下人伺候,要你一个公主伺候什么,不过是寻常的时候,对他们敬重一些,虽说不至于如同孝顺你父皇还有母后那边晨昏定省,该有的礼貌是得有的,也别要仗着公主的身份,对驸马呼来喝去!”   愉太嫔当初没有进宫的时候,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也知道一些寻常人家的夫妻相处之道,因此琢磨了一下,对荣乐公主解释道:“不要说安乐侯府看着闲散,在朝中没什么实职,实际上,不管是你父皇,还是你皇兄,对他都很是器重,他平常不开口,但要是他真开口了,说不定给内阁的几位阁老都管用!如今的圣人,是你的皇兄,可不是你父皇了,就算是你父皇还在位,也不会为了你这个公主,真正去处罚一个得力的臣子,安乐侯可是对你父皇有过救驾之功!”   “何况,哪怕是安乐侯府没什么实权影响力呢,女人出嫁了,看的还是丈夫,你纵然身份高贵,若是叫丈夫不喜,冷落了你,你还能仗着公主的身份,强逼着他与你亲近不成?驸马本来就不会有什么实权,他没有求到公主你的地方,你若是嫁了个破落户,人家或许看得看着你公主府的产业,做驸马的俸禄的份上,对你客气一些,但是,安乐侯府什么都不缺,人家不需要权势,也不差钱财,有你这个公主对他们来说顶多是锦上添花,人家娶个高门贵女,说不定还比你这个公主强一些,起码不会影响到驸马出仕!”   愉太嫔是个明白人,之前老圣人跟她一提,她这会儿也不怕伤了自个女儿的心,这会儿说话更是直截了当,省得自家女儿回头别扭起来,有什么想法,因此,直接就跟荣乐公主说了,安乐侯府不比寻常的勋贵,你嫁到寻常的人家,人家可以把你供起来,因为你可以给他们带来好处,比如说,以后勉强算是皇亲宗室,另外每年都能混到一点俸禄什么的,但是对于安乐侯府呢,你这个公主的身份,其实算不得什么,毕竟,你能给安乐侯府带来的东西很少,所以,你那边拿捏着公主的架子,平白只能惹了夫家反感。   本朝开国上百年了,过得滋润的公主也有,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的公主更多,公主下嫁,都得经历一定的心理落差,在宫中的时候,有的时候,公主比一些皇子都得宠,但是出嫁之后,名义上是君,但是,所谓的臣是自个的驸马,是驸马的长辈或者是至亲。若是对这里头的关系把握不住分寸,那么,就算是公主,日子也得悲剧。   毕竟,驸马如果不主动上公主府,公主哪怕是为了自个的脸面,也不能隔三差五就宣召一次驸马,平白叫人耻笑,何况,就算是人到公主府了,你还能逼着他交公粮不成。这年头不比后世,女子讲究的是端庄矜持,做公主的更是如此,从小端着端惯了的人,你不可能低声下气忍气吞声地去讨驸马喜欢,躺在一张床上还有同床异梦的说法呢,若是驸马不乐意,做公主的就算是心里委屈,也没那个脸面闹出去。   至于什么休夫和离,那简直是做梦,皇家也是要脸面的。皇子妃哪怕是有什么过错,最多不过是悄悄让人病逝了,都不会闹出什么休妻的事情,何况是公主。顶多皇家将驸马训斥一顿,降降待遇什么的,回头还得说你一个公主没本事,拢不住驸马的心。   正常情况下,一般能够尚主的人家,对公主都很客气,但是你一个公主,却是不能将驸马真的当做下人臣子看待,驸马固然算是公主的附属,但是,这年头,要点脸面的,谁乐意承认自己吃软饭呢!人家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吧,你不能叫人家一看见你,就提醒他自个在公主面前压根算不得夫君,而是只比家奴强一点吧!   何况,有志气的人家,压根不乐意尚主,一般的公主,真正能嫁给什么青年才俊的,那绝对是少数,因此,很多公主嫁得并不好,一开始觉得驸马应该算是青年才俊,回头真成婚了,却发现对方就是个纨绔甚至是无赖,心理落差让她们很难与夫家处得比较好,因此,大多数公主,老实说,虽说物质条件还算是富贵了,但是,在精神上,还真不如寻常的夫妻。   愉太嫔是真的担心荣乐公主明明跟其他姐妹相比抓了一手好牌,却自矜身份,弄得到时候日子过得不是滋味。因此,却是劝说自家女儿面对丈夫,稍微放低一点身段,当然,也不需要如同寻常人家媳妇一般唯唯诺诺,反正以她的身份,人家也不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就是了,荣乐公主不需要做太多,稍微多用点心,未来的日子也就好过了。   愉太嫔跟荣乐公主将事情都说清楚了,荣乐公主也不是什么蠢人,她本性也不是什么骄纵的人,不过身为天家公主,该有的傲气还是有的,但是,做女儿跟做人媳妇能一样吗?愉太嫔就是担心她到时候因为这点傲气,在安乐侯府那边放不下架子来,安乐侯府虽说不是什么苛刻的人家,却也不像是能惯着媳妇小脾气的人。   很显然,无论是太上皇还是愉太嫔都实在是太多虑了,老实说,无论是贾赦还是张氏,都没有指望自家未来的长媳是什么温顺的人,只要双方都过得去,她能够跟自家儿子有共同语言,互相之间能相处得好,那么也就没什么问题了!贾赦跟张氏两个又不是要跟自个儿子媳妇一块儿过日子的,只要荣乐公主能够跟阿寿好好相处,那么,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阿寿那边,一些人觉得是天大一个馅饼砸到他头上了,也有一些人觉得阿寿尚了主,那实在是可惜了,日后阿寿若是想要走仕途,却是没太大前途了。   阿寿自个对此却是无所谓,他原本还想着考个举人什么的,不过在做了一些八股之后,顿时知道,自个在这上头,那真是没什么天赋,因此,想要通过科举入仕,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就算是想要做官,能走的也就是恩荫之路。   阿寿大概是受到了贾赦的影响,对于当官真是没什么兴趣,老实说,贾家的人,性子里面大概都有一个字,那就是一个“痴”字,原本的贾赦,痴迷的是金石古玩,为了几把古扇,能不惜一切,而贾政,痴迷的却是功名还有仕途,阿寿跟阿宁两人都是差不多,阿寿算是痴迷于科学,而阿宁呢,却是痴迷于医术。   跟为官做宰相比,阿寿更喜欢的却是那些数字还有各种对于很多人来说犹如天书的公式定理,他希望能够认识到更多原本自个不知道的东西,能够自己造出更多的器物。   因此,娶个公主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影响,因此,看着颇有一些宠辱不惊的意思,倒是让许多人高看了他一眼。   不过,安乐侯府这边得了尚主的旨意,却是叫有些人觉得心中不甘起来,还是荣国府。   贾珠也到了结亲的年纪,无论是史氏还是贾政,都想要给贾珠结一个得力的亲家,在他们看来,自家还是国公门第,贾珠是未来的继承人,他们却想不到,到了贾珠,根本就没什么爵位能继承了。   贾珠跟贾琛能有多少区别呢,贾琛还小一点呢,两人都是秀才,贾珠还在国子监呢,贾琛就在张家的家学里面厮混,据说也是个不务正业的,结果贾琛尚了公主,还是一个比较得宠的长公主。可是贾珠呢,史氏难得跟自个认识的人家,比如说是四王八公,还有自己的娘家史家表达了想要为自个长孙挑选一个合适的长媳的意思,结果,一个个都是顾左右而言其他,有的说自个女儿还小呢,还想多留两年,有的说自家已经跟谁家说好了,有的恨不得直接表态,自家女儿跟贾珠不合适。   即便是史家那边,也是不冷不热,史家若是没有合适的女儿也就算了,偏偏是有合适的女儿的,结果到最后,见婉拒史氏像是听不懂一样,干脆就推出了一个庶女。   史氏差点没气死,她之前就中了风,好在头一次发作,并不严重,躺了小半年之后,也就差不多好了,表面上看压根没有什么异状,不过,只有史氏自个知道,她如今经常会感到眩晕,而且很多时候,手都会发抖,史氏未必对贾珠有多疼爱,但是她却想要给贾珠娶一个能帮衬贾珠,或者说是荣府的妻子,她眼光又很高,这样的人家哪怕真的觉得贾珠不错呢,也得想想史氏还有贾政的人品如何。   史氏只觉得自从娘家兄长过世之后,侄子上去之后就不听话了,史家这回没有混到什么一门双侯,老史侯过世之后,因为史侯当年也立了一些功劳,那时候还是老圣人在位呢,因此,保龄侯的爵位也只降了一等,变成了保龄伯。   一开始继承这个爵位的是老史侯的长子,也就是史湘云的父亲,结果这位比较倒霉,他谋了个差事外任,结果路上的时候遇上了泥石流,结果直接挂掉了。他老婆自从生了史湘云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得知噩耗之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也郁郁而亡。   袭爵的长房就剩下史湘云一个丫头,史鼎和史鼐为了那个保龄伯的爵位也是争了一场,最后当时有了两个嫡子的史鼐算是赢了,在宗族的调停下,史鼐的嫡次子被过继给了长兄,一个刚会走路,说话还不利索的小屁孩继承了爵位。   之前那位倒霉的保龄伯勉强算是因公殉职,毕竟他是上任的路上死的,老圣人那边也觉得那位实在是运气太背,因此,史家那边上书说是给故去的保龄伯过继了嗣子,请求袭爵,老圣人那边也懒得管史家的家务事,因此,直接准了,不过爵位又降了一级,成了保龄子爵。   史家这么一折腾,亏得史鼎史鼐在军中还有着职位,都算是中高层的将领,要不然,史家也差点就被踢出勋贵的阵营了。   史氏这边想着史家如今是侄子做主,到头来居然想要拿个庶女敷衍自己,因此,只觉得自个被羞辱了,好在她如今心理素质算是不错了,总算没当场气得昏过去,再次中风,回去之后,就在自个院子里头摔打了一番,又是报废掉了一些茶具摆设,又去寻摸其他的人选了。   贾政那边想法跟史氏不同,史氏看的是勋贵,贾政想的是清流,哪怕贾政嘴上将贾珠贬的一文不值,整天嫌弃这个,嫌弃那个的,但是心中却是自信,贾珠迟早能够科举晋身,日后混的圈子自然不是勋贵,而是文臣了,因此,他希望给贾珠选一个清流文人家的女人,有个这样的岳丈,贾珠就算是半只脚打进了文人的圈子,将来得少走多少弯路啊!   问题是,清流之所以是清流,人家更加看重名声,贾珠那边固然是个好孩子,这点,很多人都得承认,问题是,贾政是个什么名声啊,不忠不孝之徒,这等无耻无义之人,还想要跟自家结亲,这不是开玩笑嘛!   因此,贾政最后铩羽而归,甚至是自取其辱,回去之后,却不反思自己,只觉得贾珠无用,若是贾珠已经中举甚至是已经金榜题名,那么,还用得着他这个做父亲的出门丢脸吗?另外又是嫌弃小王氏这个继母做得不合格,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不上心,贾珠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居然不急着给贾珠寻找合适的妻子。   小王氏跟贾珠对于贾政的逻辑简直是快要醉了,科举要是那么容易,进士也就不金贵了,十多岁的举人或许还有几个,十多岁的进士,古往今来能有几个!小王氏也知道贾珠中举之后就更好成亲,因此,这不是在等着贾珠去参加乡试吗?结果到头来,还得为了这事没无端指责,贾珠只能低头,小王氏却是毫不客气,将贾政喷了出去。   贾珠婚事不顺,史氏跟贾政都觉得自个受到了羞辱,回头再一听说,贾赦的儿子直接就娶到公主了,无论是史氏还是贾政,心中的那种不平衡,简直是没法说了!这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贾赦的儿子能娶公主,自家儿子无人问津呢?他根本不去想,在这个十几岁就要订亲,男孩子这个时候立业根本不可能的时候,结亲这种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拼爹,贾政不管是能力还是人品,都远远比不上贾赦,又哪来什么不公平呢?   不过,对于贾赦来说,荣府那边如今跟路人也没什么区别,因此,他们心中的不平,贾赦半点也不知道,反正他们也不会冲到贾赦面前来叫嚣。   贾赦比较头疼的是,自家儿子是不会继承自己的环保理念了,阿寿在偶尔听贾赦说了一句蒸汽机之后,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琢磨着怎么做蒸汽机了,好在他这会儿还年少,注意力也容易转移,春天的时候跟着一帮人放了一回纸鸢,然后就不知道听谁说了一嘴,如今正琢磨着让人飞上天的事情。   贾赦自个却是从来没想过这事,他上辈子坐了几次飞机,但是有些晕机,在万花谷练习大轻功的时候,也摔了好些次,因此,对于上天真没什么兴趣,自然想不到这个上头。   阿寿这家伙没有根据风筝的原理搞出什么滑翔机出来,毕竟这年头因为材料方面的问题,滑翔机实在是有些不怎么安全。不过,他却是按照孔明灯的原理,搞出了个热气球,然后将自家厨房里头的一只鸭子给送上了天,那只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鸭子被绑上了两只脚,还有翅膀,放在了篮子里头,被一只用一整匹的绸缎做成的热气球带到了天上,亏得这只鸭子没有恐高症,要不然的话,只怕等到找到它的时候,已经是不好了。   因为燃料放得比较少,毕竟,这会儿的燃料无非就是木炭油脂什么的,没有什么浓缩的燃料,而且热气球也做得不大,这个热气球从安乐侯府的后院飞了出去,顺着风也就是飞到了外城,就因为燃料烧干净了,无力继续飞行,斜着掉了下去,正好掉到了外城的居民区里头。   亏得阿寿将热气球放出去之后一直叫人追着,否则的话,那热气球乃至那只鸭子,都叫附近的百姓给弄回去了。   那只自从他们的祖先在人类的驯养下翅膀退化之后,就再也没有同胞飞到天上后的鸭子以后是不用担心被宰杀了做菜了,它直接遭受了惨不忍睹的围观,很多人在知道那个奇怪的东西是从安乐侯府里头飞出来的之后,都跑上了门,一边追着问东问西,一边就对那只鸭子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凑过来盯着那只鸭子看来看去,恨不得看出一朵花来。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玩意出自贾赦之手,后来在知道是阿寿所做之后,对阿寿简直是大加赞许,一个个连声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阿寿的确是继承了贾赦在这方面的才能,要不是如今不过是起步,还不确定这事有没有什么危险,看这些人的样子,一个个都要不顾仪态,开始争着抢着预约上天的名额了。   然后,宫中的旨意也来了,贾赦无奈,直接与阿寿一起,跟着传旨的中官入了宫。   ☆、第87章   上头顶着个皇帝就是这一点不好,你这边有了什么好东西,上头一开口,你就得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去。   说实在的,热气球这玩意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也就是比孔明灯大了一些,下面系了一个篮筐,可以装人或者是其他东西,只不过大家以前都没想过还能这样而已。   在这年头,热气球就算是商业化什么的也没多大赚头,毕竟,这会儿一方面技术不成熟,除了那种天生具有冒险精神的,一般人虽说挺羡慕能够飞到天上去,但是到时候万一下不来了,或者是出了问题,摔下来了,那可就不得了了。另外能做的就是拿来给那些商人打打广告,你可以在上头往下撒传单,或者是不放篮筐了,直接在热气球下面系上大幅的广告。   但是京城不是其他地方,你天上飞着东西,万一飘到什么不该飘的地方去,或者是什么人往里头放了什么不该放的东西,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回头若是有那些以造反为己任的如白莲教,弥勒教之类的组织,拿着这个搞什么造反宣传,那对于官府来说,简直就是噩梦。   很多事情从来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就像是火药发明之后,一些人拿来做烟花爆竹,一些人直接开始搞起了火炮枪支。哪怕是如今用来寄予一些期望的孔明灯,当初发明出来为的却是军事传信。   阿寿弄出来的热气球,寻常人看着的是稀奇,顶多想着自个有机会玩一玩,而到了有心人手中,这就是个大杀器,因此,做皇帝的,却是绝不能容许这玩意给私人使用的,除非以后有了绝对克制这玩意的东西。   毕竟,这年头又没有空军什么的,人们对于天上飞的东西,办法一般都不多,无非就是用弓箭射,但是,热气球你若是飞得比较高的话,也没多少弓箭有这么长的射程,何况,这玩意居高临下,能做的事情可是多了去了。比如说黑夜里头用热气球载人入城,或者是用这个代替斥候使用。   草原上往往会驯养鹰隼用来巡视草原,辨认敌人,但是鹰隼毕竟还是畜生,就算能够训练得非常听话,他们能够辨认的东西却是很少的,无非也就是辨认衣服的颜色式样而已,换身衣服,它们就搞不明白了。可是如果是用人在热气球上往下看,那么,很多事情就非常一目了然了。   做皇帝的,少有没有开疆扩土之心的,虽说天下承平,不过,北边的鞑靼,南边的茜香国,瀚海国,虽说名义上都对着朝廷称臣,实际上背地里面却是经常有些小动作,圣人之前还得了南边的战报,说是茜香国那边女王病重,为了王位,下头的王子王女甚至是王室的其他成员都蠢蠢欲动起来,若是上台的是个好战分子,他们到时候对上的还是朝廷,毕竟素来天朝就是典型的傻多速。   打输了没事,朝廷不会杀绝你的族人,毁灭你家的宗庙,占领你的国家,相反,顶多也就是给你换个人做国王,然后你这边说点好话,痛哭流涕一番,还得掏钱大方地安抚一番。打赢了更没问题了,中原人一向有钱,哪怕只是攻占了一个普通的县城,抢劫一下大户还有府库,就能弄到不少的好东西,正好显示一下自个的肌肉和武力,回头借着胜利还能跟朝廷讨价还价一番,再得上一笔钱财作为安抚。   因此,很多藩国对于天朝嘴上说得俯首帖耳,恨不得一副跪舔的架势,实际上,若是自个手里有了足够的实力,他们是绝对不介意扑上去从朝廷腿上撕扯下一块肉下来的。   茜香国如今这位女主已经是七八十岁的高龄了,将几个年长的儿女都熬死了,自个还很坚挺,她还是当年太宗皇帝扶持起来的,茜香国开国那会儿还用前朝的国号,在那里还打着前朝的名义跟本朝死磕,后来惹怒了朝廷,直接就将茜香国给拍翻了,然后利索地换上了如今的女王。   女王还算是个不错的,她没什么野心,能做国主也是意外之喜,对朝廷一向还算恭敬,但是她下面的儿孙可未必会这样想,朝廷多年不动刀兵,偶尔在边境上还吃点亏,这叫那些人早就将朝廷的威势给忘了,如今女王病重,人也老糊涂了,不能理事,下面的人就蠢蠢欲动起来了。   圣人得了军报之后,已经决定,若是茜香国有什么异动,干脆就出兵抽他丫的,只是,圣人对于南方的军队也不太了解,最重要的是,他不怎么信得过,毕竟,甄家在江南经营多年,谁知道他们跟军中有没有什么勾结啊,到时候若是暗中作乱,故意拖延战机,这不是给自个添麻烦吗?   另外一点就是,茜香国那边毕竟是南方,虽说那边出产香料,翡翠,象牙什么的,但是,对于中原来说,那边除了稻米一年能二熟甚至是三熟有些吸引力之外,根本就是穷山恶水,就算那边能一年三熟,不过多半是山地,连开垦梯田的本事还是中原传授过去的,耕地也不多,偏偏山中还多有些瘴气什么的。那边也早就有了原住民,朝廷想要移民过去,总不能叫那些原住民饿死,到时候朝中那些清流文官,非要喷死皇帝不可。   因此,打茜香国实在是一种挺得不偿失的事情,圣人这边正发愁呢,结果就听说了热气球的事情,然后心里就亮堂了起来。   老实说,与其花上大笔的代价,运送粮草,动员士兵什么的,用绸缎还有火油什么的做热气球可就省钱省太多了。江南那边这些年也用上了形形色色的纺织机,织出来的低中档的绸缎都有了要泛滥的趋势,中原这边有点小钱的人家都能跑到绸缎庄买上一匹绸缎回去给家里人裁两件衣服了,如今往海外的丝绸都已经开始折价了,虽说还能赚,不过赚头比以前还是差了一些。   如今正好采购来做热气球,就算是当做一次性的使用,也花不了多少钱,比军饷便宜,你发军饷还要担心下面的官员过了手,漂没那么一部分,但是谁没事贪污几个如今不怎么值钱的绸缎呢?比军粮都难出手。   到时候用热气球运送一些刺客死士什么的去茜香国里头刺杀大臣王室还有将领什么的,到时候茜香国自个都要乱起来了,哪有心思对上朝廷。   圣人那么一说,贾赦只觉得自个实在是太纯良了,果然能做皇帝的,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亏得贾赦是个和平环保主义者,要不然,他要是搞出了什么地雷,手榴弹,白磷弹之类的东西,圣人还不叫人直接扛着炮弹,在热气球上往下扔啊,那也不要搞什么工业革命了,大家先玩军备竞赛吧!   不管怎么说,这个热气球的做法算是直接交给圣人了,圣人拿了方子,看着阿寿简直跟看着宝贝一样,心里暗恨叫老圣人当初截了胡,早知道,这么一个好孩子,就给留给自家女儿才是,虽说自家女儿小了点,但是,让贾家等等也是不要紧吗,年纪相差大一点算什么,年纪大一点,才知道疼人呢!   可惜的是,自个实在是晚了一步,圣人心中不由暗叹,还是自家老爹眼光好,这小子还是个小毛头的时候,就慧眼识人才,将人给定了下来,要不然的话,自己非得截胡不可。   不管怎么样,圣人不是个小气的人,有功当赏,有过也当罚。贾琛已经是安乐侯世子,再给个爵位什么的,未免太过了一些,日后这小子再折腾出别的什么东西来,该怎么赏赐呢,因此,圣人直接赏了贾琛进士出身,也就是说,贾琛以后不用参加科举了,圣人已经给了他这个资格,若是他想要当官的话,跑到吏部那边跑一跑,也就能补个缺,而不是要靠贾赦帮忙了。   当然了,贾琛是未来的长公主驸马都尉,三品以上的官是别想了,不过他要是乐意的话,圣人倒是乐意在内务府或者是宗人府给贾琛安排一个差不多的职位的。   一个进士出身,听起来不怎么样,对于贾琛这样的出身还有他的前程,这玩意几乎就没用,毕竟,贾琛回头身上就有爵位,马上还要娶公主,他又不用当官,一个进士出身对他来说,也就是锦上添花,不过说出去要好听一些而已。   因此,除此之外,圣人又赏赐了一些金石玩器什么的下来,对着贾赦也是一通好夸,比如说什么教子有方,子承父业之类的话,要不是他如今做了皇帝,要讲究城府,很多时候不能如同之前那般没多大顾忌了,恨不得这会儿就要搓着手,跟贾赦讨论怎么样教导儿子,能让儿子更像自己了。   不管怎么样,阿寿在圣人面前狠狠露了个脸,顿时,在个人层次上,就跟自个那些小伙伴拉开距离来了,那家十多岁的孩子就能做出这般大事来,还得了圣人的赏赐呢!   贾赦也沾了自家儿子的光,得了一些好处,许诺回头将热气球的关窍对圣人派出去的工匠倾囊以授之后,才算是出了宫。   坐在马车上,阿寿从马车暗格里头摸出了一个匣子出来,拿了里头的点心吃着玩,嘴里抱怨道:“圣人真不愧是圣人,儿子弄出来的这热气球,本意是想要让人能够飞上天,在天空中畅游的,结果倒是圣人那里,倒是变成了杀人利器了!”   贾赦不由失笑:“这便是理念不同了,圣人心中装的是天下,装的是开疆扩土,你呢,如今还是个孩子,心里头想着的不过是什么东西好玩而已,自然想不到这种事情上头!”   阿寿也不过是觉得自个弄出来的东西简直就像是明珠暗投了一般,不过对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他虽说从小也是跟着先生读四书五经的,却不是什么迂腐的人,圣人也说了,是茜香国那边先有了异动,这才需要使用热气球,回头免得南方那边遭遇兵祸。   这年头天朝这边还是有着很强烈的自尊心的,中原的汉人那是人,至于其他的蛮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这些藩国的子民还好,毕竟还算是接受了天朝文化的教化,若是如同南洋那些地方的土著,比野人强不了多少,谁也不会觉得自个跟野人是同一个物种啊,因此,自然没有多少同情心。   阿寿同样如此,这热气球为的是保家卫国,跟刀枪什么的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刀枪无辜,有错的无非就是拿刀的人而已。反正他如今的确做出了能够带着人飞天的东西,至于这玩意用在什么上头,阿寿这会儿毕竟还是少年,也考虑不了那么多。   贾赦这边被人证实了教子有方,儿子继承了他的天赋,甚至颇有青出于蓝的架势,毕竟,飞天跟其他的事情相比,虽说热气球技术含量其实远不如那些什么水力纺织机,印刷机什么的,但是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却是非常高大上的一件事。   因此,扼腕皇家下手在,还没等到他们发现贾琛的好处,皇家就将这个女婿给订走了的人家大有人在。不过,贾赦不光是一个儿子,下面还有一子一女呢!因此,许多人家也不觉得贾琅和贾瑛两人年纪太小了,一个个这会儿都已经暗搓搓盯上了,恨不得直接跑到安乐侯府,对贾赦说,想要让贾琅做自家的女婿,贾瑛做自家儿媳妇。   亏得他们没跑上门来说,否则的话,贾赦只怕得怄死,大儿子贾琛的婚事也就算了,谁让老圣人这家伙早就存了这个心,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总不能为了这点事就跟老圣人给闹翻了,娶别人家的女儿也是盲婚哑嫁,娶公主还是差不多,反正只要贾赦还有用,就算是公主也不好在贾赦面前拿乔,因此,最终也就认了。   但是贾琅跟贾瑛这会儿才多大年纪,贾赦原本就没有让儿女早婚的意思,毕竟,结婚太早,身体还没有完全长成,就先泄了先天的元气,对于日后自然不好,何况十几岁的孩子,本来是学习能力最强的时候,这时候最该做的自然是好好学习,充实自身,而不是想着那些风花雪月之事。   儿子还好,女儿更是够呛,贾赦的女儿固然也没人敢欺负,但是出嫁了之后,终究也有各种不自在的地方,贾赦总不能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上门给女儿撑腰,最重要的还是子嗣的压力,这年头大家又不用什么小雨伞,小妾也就罢了,除非特殊情况,正妻也不会吃什么药。因此,若是双方身体都比较好的话,怀孕是非常自然的事情,只是十多岁的女孩子,身体还没发育完善呢,这时候怀孕生子,一方面孩子容易先天不足,另一方面对于母体的伤害也比较大,贾赦怎么可能让自家女儿吃这个苦头。   因此,在贾赦的计划里,最好儿子差不多快二十的时候订亲成亲,女儿及笄的时候将亲事订下来,然后等到十八九岁左右再出嫁,如此,既不会让人觉得自家女儿是什么老姑娘了,也不会因为后来的婚姻生活,给女儿带来多大的负担。最重要的是,让女儿能够在家多享几年的福,出嫁了,日子可就没那么舒服了,毕竟作为一家的正妻,所要承担的责任也是不小的。   有这样的想头,如今这些恨不得自个上门推销自家儿女的人可就显得有些不那么合适了,毕竟,两个孩子订亲那得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谁知道中间会发生什么事啊,要是对方一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说不得自家孩子还得落个命硬的名头,这是何苦呢,因此,贾赦才不愿意这么着急就将事情定下来呢!   阿寿这边露了脸,倒是衬得另外两个定下来的驸马变得黯淡无光起来,都是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那两位其实比阿寿年纪还稍微大一点,但是最好的那个,如今也不过是顶着一个秀才的功名罢了,建阳伯家那位,根本就是拿着府中恩荫的名额,在国子监做了个监生。   人比人,气死人,那两位倒是没什么,毕竟,贾琛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能按照常理计,他们要是有贾琛那样的本事,何苦又要做什么驸马呢,就算想要做什么皇亲国戚,找个宗室的王爷,做个仪宾又有什么难的。   但是,宫中两位公主却是不淡定了,都是天家帝女,凭什么她们两人的驸马就比不上荣乐的呢,荣乐公主年纪最小,但是从小就压她们这两个姐姐一筹,她论起上皇的宠爱来,除了不如甄贵妃所出的八公主荣慧,比其他几个姐妹却是强多了,结果到头来,老圣人简直是偏心得没话说了,她的驸马也是最好的,真要论起来,比荣慧公主还要强上一些。   荣慧公主的驸马却是缮国公家的世子石光珠,但是,缮国公家如今虽说还保留了个国公的爵位,实际上,无论是圣宠还是其他,都是远比不上安乐侯府的,无非就是缮国公家还有些兵权而已。但是,石家一直跟西宁郡王那边勾勾搭搭,暧昧不清,虽说都是属于四王八公之列,他们其实也是结党自保,不过,在圣人那里,自然是也被记下了一笔的。   石光珠原本看着还好,高大英俊,年轻有为,但是如今跟轰动了整个京城的贾琛一比,却是差了不少,石光珠能走到那一步,看的是缮国公府的面子,可是,贾琛却是自个叫人刮目相看,这就是明显的差距了。   对于公主来说,她们出身高贵,日后也是衣食无忧,将来子女也能够按照长幼继承一定的爵位,按理说,日子应该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只是,没什么人是真的那种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作为公主,在宫中的时候,拼的是自家的生母或者是养母,拼的是圣人的宠爱,出嫁的,拼的就是夫家还有驸马,有了孩子之后,又得看孩子人品才学如何,婚嫁如何。   结果呢,荣静荣恪两个公主一开始就输了,做公主的时候在老圣人那里就比不上荣乐,如今要出嫁了,连驸马都差得远,这叫两人自然极为不甘心起来。只是,即便是不甘心,她们能做的也有限,也只能背地里面咒骂两句,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荣乐公主那边却是极为得意,原本被愉太嫔说了一番,荣乐公主还有些郁闷,如今却是想开了,有个能干的夫婿,总比一个只能靠着公主吃软饭的驸马强得多,荣乐公主本身也不是什么骄纵任性的人,真要是那个性子,老圣人也不会真的疼爱她。   做皇帝的人,只有别人迁就他的,哪有他迁就别人的份,女儿嘛,就是要乖巧可爱,才惹人疼,若是个性子糟糕的,若是老圣人年轻那会儿还好,毕竟孩子少,哪怕是对公主,耐心也比较足,但是等到他儿女都成群了,孙子都比自个排行比较小的几个儿女大了,若是没有身边的内侍体型,他连儿女孙辈的名字跟排行都未必对得上,哪有那个耐心哄孩子。   荣乐公主能叫老圣人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想着要给贾赦的儿子配一个公主,明明年纪相当的还有好几个,但是第一反应就是荣乐公主,后来好几年过去,这个想法都没有改变,就知道荣乐公主在老圣人那里的面子了,由此就可以知道,荣乐公主的性子绝不是什么叫人生厌的类型。   因此,荣乐公主如今也想开了,对于贾琛这个驸马也很是满意,心中也有了一些小女儿的绮思,一向对于女红什么的不感兴趣的她,竟是找了愉太嫔,让她教导自己做起了一些什么荷包扇套之类的小物件,想着回头将这些送给未来的驸马,心中陡然就是升起了一阵甜蜜。   ☆、第88章   也不知道圣人发了什么疯,或者是注意到格物的用处了,没几天竟是给了贾琛一块宫学行走的令牌,让他可以入宫学,而且不是做学生,却是做助教,叫贾琛给宫学里头的那些皇子皇弟还有宗室的子弟教授格物之道。   贾琛这是让贾赦给坑了,按理说这事压根轮不到贾琛,应该塞给贾赦才对,毕竟,老实说,贾赦才是这方面的能人,给自家儿子编了几套教材的人物。   圣人那边找来了贾赦给贾琛编的教材之后,简直是大吃一惊,这里头的许多道理古籍中零零散散也有,但是许多说得含糊,而且也没有明确的解释,圣人对这些道理不感兴趣,但是对懂得这些道理之后,能够做出来的东西很有兴趣。   因此,圣人几乎是厚着脸皮希望让贾赦到宫学里头做个皇子傅,贾赦直接就拒绝了,他对这种事情那是真的不感兴趣,最重要的是,谁知道朝堂上那些人有什么想法,毕竟历朝历代,教导皇子的明面上都是四书五经,圣人之学,这等在大多数人眼里,只有如工匠之类的贱役才会操持学习那些东西呢,一些读书人研究这个,往往叫人当做是不务正业。   这类人就算是做官,一般也只能跑到钦天监去,这个部门素来是非常苦逼的,天灾什么的预测出来了吧,跟上头不好说,因为大家都觉得天人感应,肯定是皇帝干得不好,所以就出现天灾了,若是预测不出来吧,那更是倒霉,回头出了事,圣人最容易迁怒的就是钦天监的人。贾赦可不想到时候还得跟朝堂上那些家伙打嘴炮,因此直接将这事给拒绝了。   不过,圣人却是极为开明的人物,他觉得,这些知识其实要比什么四书五经重要多了,老实说,皇帝这个职位,压根不是学什么四书五经就能当好的,圣人之言,无非就是用来糊弄人的。臣子用来糊弄上头的皇帝,言必称上古,说道皇帝,一个个都在那里吹嘘三皇五帝,什么尧舜禹如何如何。孔子当年来了一个,知我罪我,唯有春秋!来了个春秋笔法,将大家都不知道的什么上古吹得跟天堂一样,然后就成了儒家臣子吹毛求疵的手段。   哪个皇帝要是相信了这个,那根本就是完蛋!不管是打天下,还是治天下,都不是儒家那几本经书能够解决的。皇帝也不过是扛着圣人这个牌子,需要用的时候拿来用一下而已。自古以来治国,无非就是打着儒家名义,行的却多半是法家的策略。   何况,对于皇子来说,四书五经里的东西更是不行,那些大儒懂什么帝王心术啊,无非就是自个妄想而已,孔子自个当初到处推销自个的学说,跑细了腿,一辈子都没得成,何况之后呢!   圣人也没指望自家儿子还有宗室那些小子能学这些东西,但是却是希望他们能够开阔眼界,别叫那些大臣用那些儒家学说将他们给糊弄了。   别人坑爹,贾赦是坑儿子,贾赦自个不干,圣人就将主意打到了贾赦的儿子身上。   别说什么贾琛年纪小的话,一来有句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学问这种事情,素来达者为先;二来,贾琛年纪小,辈分高啊,他要娶的是圣人的妹妹,因此,跟圣人是一个辈分,在那些皇子面前,那就是姑夫,就算是对那些圣人的弟弟来说,那也是姐夫。   再有就是,贾琛年纪小,他一方面也能在宫学里面蹭点课,另一方面,所谓的教导,也不过每天就是那么一会儿罢了,按照圣人的说法,就是让贾琛跟那些皇子宗室说些天地自然的道理。   皇家除了四书五经,本来也会教导一些算学之类的东西,再多一门格物,何况只是叫他们知道一点皮毛,自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朝中的大臣能够跟贾赦计较,总不能跟贾琛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计较。   因此,贾琛虽说接到那份口谕还有令牌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傻眼,虽说他曾经在自个以前那些同窗面前显摆过,可是,那也就是他弄着玩玩而已啊,谁知道,如今居然得去教导一些同龄人了呢。   贾琛在贾赦的教导下,其实对于皇权也没有太多的敬畏之心,贾琛自幼长大的圈子里头,他自个就是其中地位顶尖的人物,贾赦对于贾琛的要求就是不卑不亢,即便是对上皇帝,也是这样。贾琛从小到大,不管是上一任皇帝,还是如今这一任皇帝,他也见过不少次了,他们在贾琛面前都没摆过什么圣人的架子,贾琛自个也是有些痴性的人,对于很多事情,并不怎么敏感。   也正因为贾琛的性子,虽说张氏回娘家抱怨贾琛对于仕途经济毫无兴趣,但是张家的人对此却是乐见其成,贾琛这性子,在官场上,那是绝对混不开的,知道的人知道他是个痴人,除了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专注痴迷之外,对于其他的事情,那是压根不管的,但是,在不知道的人眼里,他就是恃才傲物,目下无尘了,非得被人排挤不可。他本身对皇权缺少多少敬畏之心,所谓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明君,心胸宽大的同时,也不碍于他有小心眼。   就像是当年李世民,明面上对魏征那叫一个心胸宽广,几乎要唾面自干,但是私底下,直接就是破口大骂,魏征这边才一死,李世民不光立马悔婚不说,还将人家坟给扒了,由此可见,皇帝这种生物,真要记起仇来,那叫一个十年不晚,死了也别指望安宁,还得连累后人。   因此,贾琛跟贾赦一样,游离在朝堂之外,做个单纯的散人闲人,偶尔给朝廷出点力气,那就足够了,至于更多的,他们也做不了,也不需要去做!   贾琛最后硬着头皮跑宫学里头去了,好在宫学里不管是做学生的那些皇子宗室,还是做先生的那些大臣,一个个对他都还算客气,不,应该说是宽容。   当然,这也是贾琛自个有着一定的人格魅力,他不是什么傲慢的人,贾琛本质上是个比较好相处的人,尤其,他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很是从容,哪怕一开始很紧张,但要是办起正事来,那是半点也不含糊。   何况,贾琛名声在外,之前工部那边在贾琛的指点下,搞出了一个更大的热气球,找了个胆子大的当兵的,最后真的飞到天上去了,虽说在上头风比较大,一开始没什么准备,被冷得够呛,但是最终甚至没出什么意外,在将燃料火势慢慢调小之后,热气球顺顺当当地下降,上头还带了个绳梯,等到热气球下降到一定的高度,他直接就顺着绳梯下来了。   因此,热气球能够载人飞行的事情算是板上钉钉了,这下大家自然是激动起来了,贾琛作为发明者,大家自然都非常激动,虽说书上说什么墨子当年做过什么能飞的木鸟,也说什么鲁班做过类似的东西,但是那也就是书上说而已。对于皇子来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他们再明白不过了,书上还说很多皇帝不是他爹亲生的呢,一个个不是老娘梦日月而生,就是梦见什么龙啊凤的,这种事情,听听也就算了,真要相信这个,是不是他们这些出生之前毫无梦兆的皇子,根本就没做皇帝的命啊!   贾琛在很多人眼里,已经演化成了一个传奇的人物,民间传说里头,甚至传说贾琛是什么鲁班转世,天上什么星君下凡,专门辅佐圣人的,当然,这也说明圣人和老圣人都是有道明君,要不然,怎么就出了贾赦贾琛父子两人呢!   不管怎么说,贾琛并没有受到什么为难,反而受到了极大的欢迎,等到他用简单的器械,做了几个有趣的物理化学实验之后,顿时下面的人看着贾琛的眼神,几乎都变得亮晶晶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荣乐公主在听说贾琛跑到宫学里头做助教之后,偷偷摸摸带了几个宫女,就跑到宫学外面偷看去了。荣乐公主也就见过张氏,张氏如今人到中年,但是因为一直保养得不错,而且生活非常顺心,儿女双全,丈夫又是个靠谱的,也没有什么通房侍妾,庶子庶女让他心烦,因此,看着显得比较年轻,容光焕发,加上她出身张氏,本身教养也非常良好,举止间极有礼数,却不显得刻意,反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看着俨然就是个中年美妇。   看张氏的模样,就知道贾琛作为她的儿子,只要不是基因突变,样子绝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荣乐公主还是心里有些痒痒的,最后等着宫学下学的时候,远远地看了一眼,然后脸就红了。   贾家的人皮相都不差,从代字辈开始,贾家的基因就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改良,贾宝玉为什么受宠,因为他不光生来带了一块通灵宝玉,还因为他生得像贾代善,贾宝玉长得那般模样,就可以知道贾代善是什么模样了。   真要说起来,反而是史氏原本容貌也不过是中上而已,史家原本底子就不如贾家,如十二钗里头,对于史湘云的的容貌却没多少描述,却是说她扮作小子比女儿身的时候更为俊俏,只说身材如何,由此可见,史湘云若说有多少美貌,在十二钗中,那是没多少的。史湘云如此,史氏当年就算是强一些,也强不到哪里去。   无论是贾琛还是贾琅,亦或是贾瑛,三人的容貌都遗传了贾赦与张氏比较出挑的地方,贾琅与贾瑛这会儿年纪还小,不脱稚气,但是贾琛如今这个年纪,纵然还有些稚嫩,也有限得很了,这会儿也是长开了。因为贾赦的缘故,安乐侯府的饮食结构一向非常合理,因此,贾琛发育得也很好,如今的身高,在比他大几岁的人里头也不差。   在荣乐公主眼里,贾琛远远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面目如玉,更兼身上带着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荣乐公主本就是情窦初开之时,贾琛又俨然已经是她未来的丈夫,因此,偷眼一看,便是心如鹿撞,若说原本在贾琛身上的情丝不过是三分,如今起码也有了七分。   几个跟着的宫女也是贾琛的容貌气度所动,她们是荣乐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将来自然是要跟着荣乐公主出嫁的,因此这会儿也是好奇不已,待得看到贾琛模样,有的便同样生出了一些绮思,她们这会儿也是少女情怀,作为公主身边的宫女,她们能够接触到的男人也就是皇子一流,只是那些人如何是她们这些宫女能够亲近的,何况,她们伺候的是公主,哪个皇子也不可能饥不择食,将手伸到自个妹子身边去。   因此,她们的未来无非就是跟着荣乐公主出宫,在公主府当值,要么是年纪到了,被放出去,要么就是被公主选中什么人嫁掉,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公主不方便的时候,让她们伺候驸马,给驸马做妾,不过这个可能性就太低了。   她们自然也没什么痴心妄想,不过未来的男主人是个美少年,显然是一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   这会儿见得荣乐公主的模样,几个宫女也跟着高兴,结果那边贾琛因为跟着贾赦修炼过武功,虽说修炼的是剑术,但是也是修炼了配套的内功心法的,哪怕只是初步的心法,但是却也耳聪目明,五感敏锐,感觉到远处有人瞧他,顿时转头一看,却见是几个宫女拥着一个穿着一身华服的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就见那少女见得他看了过来,脸上一下子更红了,然后,竟是急匆匆地转身跑了,身边几个宫女急忙跟了上去。   一边几个皇子也看到了那边的动静,顿时窃笑起来,见贾琛一脸茫然的模样,其中一个皇子促狭道:“姑夫,那位便是荣乐姑姑了!”   贾琛顿时傻了眼,他虽说偶尔想过荣乐公主是个什么样子,之前张氏也跟他说过,他未来的妻子是个小美人,这会儿远远一见,虽说只是那么一会儿时间,贾琛却也是看清楚了荣乐公主的容貌。   荣乐公主的确生得秀美,不过贾琛印象更深的却是她那陡然通红的脸,还有那隐约带着一些娇嗔羞恼的眼神,一向有些后知后觉的贾琛只觉得怦然心动。听得那个皇子叫自个什么姑夫,他的脸上,有浮现出了两片红晕出来。   少女情怀总是诗,心动的少年其实也差不多,原本对进宫有些不情愿的贾琛,如今对进宫竟是有了一些近乎迫不及待的感觉,每次进出宫学的时候,都会左右顾盼一番,想要看看能不能看到之前那位少女,若是没看到,那叫一个怅然若失。   荣乐公主出来偷看了一次,却被对方看了个正着,对方不一定知道自个是谁,她却是知道贾琛的,不过想想她若是走了,自个那些兄弟侄子也会告诉贾琛自己是谁的,一想,顿时就有些懊恼起来,自个当时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直接就跑了呢,怎么也该装出一番自个出来游玩,正好偶遇的样子出来,而不是特意跑到那里偷看,这下好了,贾琛会不会觉得自个不够矜持呢?   在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情之下,荣乐公主却是好几天没有再出现,躲在自己宫里,一时高兴,一时叹气的,弄得大家摸不着头脑。   不过,贾琛那边却是得了几个人的撺掇,犹豫了一番之后,将自个亲手做的一些小模型之类的东西装好了,然后有些紧张地带到了宫学里头,吞吞吐吐地找了老圣人的十五皇子转交给荣乐公主。   十五皇子徒明昳当初在宫中并不算重视,他不是老圣人最小的皇子,他生母也就是运气好,不过是伺候了老圣人一夜,就有了他,后来也就是被封了个美人,后来就一直是个小透明。倒是等到当今圣人登基之后,日子反而好过了,圣人对上头那几个兄弟都有些不耐烦,毕竟他们一个个盯着的都是自个屁股底下的位置,生怕自己坐得太安稳了,老是想要在背后捣鬼。   但是,对于几个比较小,还没成年的弟弟都比较宽容,徒明昳的母亲又很是干脆利落地投靠了太上皇后,整日里跑到太上皇后那里献殷勤,因此,圣人对徒明昳还算不错,叫他在宫学里头日子滋润了起来。   做皇子的没有蠢货,徒明昳虽说才十岁出头,但是已经很能够知道一些事情了,贾琛一方面是他的姐夫,老圣人都肯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之一嫁给贾琛了,可见老圣人对贾琛的观感如何,另一方面,也是圣人看重的人,因此,对贾琛那边热络一点总是不会错的,何况,他也的确挺佩服贾琛的,贾琛懂的东西也实在是很多,他对此也很感兴趣,因此,贾琛这会儿想着将什么东西送给荣乐公主,其实也是他私底下撺掇的。   这会儿果然不出他所料,贾琛将转送礼物的事情也托付给了自己,徒明昳简直恨不得在心里给自个点三十二个赞,这事他能讨好多少人啊,自个亲爹那边就不用说了,回头只要荣乐公主念自己一个好字,亲爹那边肯定会给他些好处的,要知道,老圣人做皇帝的时候就是个大方的人,如今做了太上皇,手上却是更宽松了。然后,自个皇兄那边知道了,同样会觉得自己会办事,回头也能得到点好处。   做皇子难啊,做皇弟更难,不光要讨好老爹,还得讨好兄长。圣人如今有自个的儿子了,他得为自个儿子着想,他这个弟弟成年之后封亲王还是封郡王,都得看圣人的意思,老圣人那边多半是不会插嘴的,毕竟,谁让他们生得晚呢!就算封的是亲王,宅子在什么地方,什么规格,安家的银子有多少,分到几样产业,那都得看上头的想法,若是他跟以前那样,一直做个小透明,以后就算是想要一个闲散王爷,也得有钱才行啊!   如今正好逮着个机会,徒明昳哪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   徒明昳在看过了贾琛带过来的东西之后,也是新鲜不已,贾赦以前就喜欢搞一些模型,比如说浓缩的田庄什么的,贾琛后来也自个设计样式,自个搞,因此,这回送过来的就是他原本自己设计,还亲手参与了制作的一个园林模型,里头还有一些精巧的机关,透过窗户,还能看到里面的家具。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精致的帆船模型,那是贾赦之前给贾琛做的,里面用了许多的齿轮机关,只要转动那个做成船舵模样的法条,帆船下头就能伸出船桨来,自己往前走。   徒明昳差点自个就将东西私吞下来了,哪有男孩子不喜欢这样机械玩具的道理,他如今跟贾琛混熟了,因此,也跟贾琛软磨硬泡,要贾琛许诺回头也给他一个差不多的玩具做跑腿费,这才算是作罢了,回头揣着东西,兴冲冲就跑荣乐公主那里去了。   荣乐公主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之前的事情正在害羞呢,也担心贾琛觉得她不够庄重矜持,因此,倒是好几天没怎么出门了,结果向来跟她没什么往来的徒明昳带着贾琛送她的礼物过来了。   毕竟已经是下了明旨,安乐侯府那边连聘礼都送过来了,两人的事情算是过了明路,是正经的未婚夫妻了,而且,中间通过的也是荣乐公主的亲兄弟,并不曾私底下见面,因此,这算不得什么私相授受,荣乐公主也就惊喜地将东西收了下来,她素来得宠,老圣人到了后期也不缺钱,对于宠爱的儿女从不吝啬。荣乐公主见到的好东西多了,不过看到贾琛送的礼物,还是觉得喜爱不已。   荣乐公主得了徒明昳转交的礼物,又听徒明昳在那里绘声绘色地说贾琛这些日子以来,天天在宫学外头东张西望,看不到人就是一副失落的样子,心中甜蜜的同时,也是心头大定。   于是第二天,徒明昳再次充当了信使,交给了贾琛一只小巧的荷包,这对未婚的夫妻就这样通过徒明昳,试探性地开始了交流。   ☆、第89章   贾琛与荣乐公主之间的那些小情趣大家都是乐见其成,不管怎么样,夫妻之间,没有意外的话,将来是要过一辈子的,情投意合总比貌合神离,同床异梦来得好。   公主下嫁,很多时候是带着一种政治意义的,要么就是这个臣子很忠心,要么就是他们很能干!说白了,还是皇家与臣子的联姻。只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臣子的地位处于弱势,他们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仰仗皇家。   尤其,从宋朝的时候开始,公主的地位虽说依旧尊荣,但是,政治地位却没多少了,公主不能插手朝堂,生活完全与她跟父亲跟自个当了皇帝的兄弟有着直接的关系,因此,虽说看着顶着一个尊贵的地位,实际上,对于夫家来说,能够起到的作用很少。因此,真正出众的人家,反而对于求娶公主没什么兴趣。   公主地位比较高的时候,自然是汉唐的时候,那时候,公主有封地,有食邑,手底下有人,她们若是在皇帝那里说话有点重量,可以举荐人为官,在许多朝堂事件上都有发言权,她们的驸马,多半也是位高权重的人物,或者是出自这样的人家。   但是如今呢,公主所受到的限制太多了,若是得宠的还好,不得宠的,除了内务府准备的嫁妆,还有每年的俸禄赏赐,经济上都未必能够宽裕到哪里去。毕竟,俸禄赏赐什么的,都是有定额的,而嫁妆,除非是那种压箱的银子,或者是可以持续产出的如皇庄店铺等,其他的东西,多半上头有内造的印记,就算是想要出手都不好出手。   因为公主难以带给夫家太多的利益,很多时候无非是个象征意义,因此,公主的生活也就可想而知了,她们某种意义上也是底气不足,因此,一般情况下,只要不过成一对怨偶,那些公主与驸马的日子都能说是过得去了。   而贾琛与荣乐公主的婚事,某种意义上,其实是老圣人拿着皇家的地位压人了,像贾琛这样的出身,这样的本事,什么人家的贵女娶不得呢?   尤其,贾琛已经表现出了他的能耐,那么,皇家只有更加笼络他的道理,贾琛没有什么野心,那么,既然不能用别的方式拉拢,那就以情动人吧!荣乐公主若是能够与贾琛将来夫妻同心,和乐美满,那么,对于皇家来说,简直是再好不过,贾琛变成了半个自家人,那么,用起来也放心,也不用担心贾琛藏一手了。   而对于贾赦他们家来说,他们对于未来媳妇的家世更没什么要求,只要小夫妻将来相处得好,夫妻恩爱,那比什么都强,他们自个日子过得不坏,对于儿女,也只是希望他们幸福就好。因此,贾琛如今看起来跟荣乐公主处得不错,互相之间有来有往,虽说几乎不能见面,但是互相传递一些小东西什么的,也颇得了一些恋爱的乐趣。若是能够在这样的事情中,他们可以增加对对方的了解,加深感情,日后成婚之后,也能说到一块儿。   因此,贾琛与荣乐公主之间的交流更加频繁起来,两人也不光是互相赠送一些小东西,有的时候,哪怕是弄张信笺,上头写个只言片语,对方一看,也是心中甜蜜。   这两人光明正大地秀恩爱,跑腿的徒明昳差点没把两条腿都跑细了,不过,他也跟着得了一些好处,老圣人很是夸赞了他有孝悌之心,又赏赐了他不少东西,连同他的生母都得了赏赐。而圣人那边,原本就拿徒明昳当做自个对于弟弟的标杆,因此,对徒明昳也很是慷慨大方,徒明昳因此却是甘之如饴。   何况,徒明昳在这样的情况下,倒是真的跟贾琛这个姐夫培养出了一些感情出来,徒明昳也知道,自个将来就算是封了亲王,也别指望在朝堂上有什么作为了,朝堂上适合皇亲做的官也就那么多,自个哥哥自己还得拿来锻炼自家那些小侄子呢,对他再好,也轮不到他。   徒明昳是个现实的人,将来做个王爷,没什么正经的权势,不过,想要过好日子,还是得有钱才是。安乐侯爷就是个标准的财神爷,贾琛也颇有这方面的潜质,等到自个开府之后,想要多置办一些产业什么的,还得贾琛这边帮点忙。因此,徒明昳半点也不在乎自个其他那些兄弟酸溜溜地说什么自甘下贱,一个皇子,居然给一个公主还有臣子跑腿。他只当他们是嫉妒,荣乐公主也就算了,安乐侯爷,你就算是想要上赶着给他帮忙,还要看他到底愿不愿意用你呢!   何况,一方面,贾琛是他的姐夫,也不算是什么外人啊,另一方面,贾琛勉强也算是他们的小先生呢,尊敬师长,别人一说也只有说他尊师重道的道理。   贾琛也没光顾着跟荣乐公主鱼雁传书,谈情说爱,他正事也没耽误。贾琛其实自个不知道,他在贾赦的教导下,论起知识的广博还是见识的深远,已经是远胜过常人了。   贾赦终究是出自那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一个中学生,跑到这个时代来,将自个知道的那些公理定理什么的拿出来,都能称得上是一代大家了,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   贾赦从小给贾琛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贾琛自个也不是什么笨人,他对这方面非常感兴趣,差不多将贾赦在数理化上还记得的东西都掏空了,后来,贾赦能跟他说的,无非就是一些见闻罢了。   宫学里头这些皇子宗室,一个个跟贾琛比起来,那真是零基础,贾琛之前跑到这边来,也请教了贾赦应该怎么做,贾赦才不觉得这些天生血脉里面就流淌着权势还有野心的皇子宗室会有几个沉下心来做学问呢,因此,只是叫贾琛拿着那些趣味实验什么的,演示给他们看看也就行了,他们若是想要知道其中的道理,自然会去问,若是只是觉得好玩,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贾琛那就是做个科学思想的启蒙者,而不是真的要传道授业,将这些人一个个都教成什么科学家和学者。   贾琛跑到宫学里头,很快也发现,宫学里大多数人都是看重外头的表象,觉得好玩而已,却对此没什么深究,对于他说的那些道理兴趣并不大,毕竟,贾琛年纪也不会教人信服,何况,皇家这些人,对于学问什么的,那真是兴趣不大,能当上皇帝的,需要学的是治国用人之道,当不上皇帝的,只要不想造反,将来妥妥的也有一辈子的富贵生活,他们需要那些新鲜的可以取乐自己的东西,但是做惯了劳心者的他们,却不会去做那个劳力者。   喜欢诗词歌赋,自个不用成天去琢磨什么平仄韵律,随便一句话,自有一大堆不得志的文人跑上门来,为他们吟诗作赋,喜欢什么戏曲的,也不用自个去写什么戏本子,跑到台上去客串一场,自家养上两个戏班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喜欢什么新鲜的玩意,下面自然有人抢着孝敬,至于是哪个工匠做出来的,他们多半对此并不感兴趣。   因此,老实说,在宫学里头,贾琛除了能够跟荣乐公主之间隔着一个徒明昳谈谈恋爱之外,对于下面那些所谓的学生,多半都觉得比较厌烦,他觉得自个就是大街上玩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把戏的人,下面那些人,甚至包括宫学里那些先生,都是看个热闹,甚至都没人会问问,这玩意还有其他什么用处,别的,那就没有了,这让贾琛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回去之后,贾琛就跟贾赦抱怨起来,他觉得自个就是个猴子,对上下头那些人,只觉得是对牛弹琴,如徒明昳这样的,还会关心一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能不能拿来挣钱,其他人,对这些只觉得好玩而已,就是看个新鲜。   贾赦也是失笑,不过他还是很不负责任地说道:“没事,你继续去,起码,你在宫里还有机会见见你未来的小媳妇不是!”   见贾琛脸红了,贾赦笑嘻嘻地说道:“你啊,回头就跟圣人说,老是光顾着给宫学里头那些人上课,你自个的事情都耽误下来了,问圣人要些东西,找些工匠什么的,以后你想琢磨什么东西,干脆直接就在宫里这个地方实验,圣人那边肯定是会答应的!”   贾琛顿时恍然大悟,回头圣人那边就将宫学边上的一个偏殿拨给了贾琛,又将贾琛要求的东西都备齐了,除了去上课,贾琛在那个偏殿只要不将那偏殿给掀翻了,那就都没问题。   贾琛这边的事情算是勉强走上了正轨,贾赦也在家里按照自个的节奏过着悠闲自在的日子,而另一边,林如海,总算是从江南盐税的泥潭里头脱身了。   林如海这几年简直是老了足有十岁,他这会儿也就是不惑之年,但是头上已经有了白发,没办法,江南那边的事情实在是太难办了。   甄家原本把持盐政的时候,一方面截留盐税,拿出来的理由是,他们当初几次接驾,家里留下了一大堆的亏空。那会儿老圣人当权,也觉得亏待了甄家,毕竟每次接驾,欠下的银子不是假的,三四次下来,足有两三百万两银子的亏空。   老圣人那时候也没多想,毕竟,甄家按照行宫的规模建园子接待圣人,这里头就得花上不少银子,后续还得维护什么的,因此,甄家截留盐税还钱什么的,老圣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认了。   真要说起来,江南的盐税,一年怎么着都有一百多万两左右了,这还是开国那会儿的数字,往后人口繁衍,吃盐的只有更多,但是从甄家把持盐政开始,一年的盐税里头,交上去的盐税居然只有区区二十万两左右,这样的话,两三年甄家也该把亏空还清了。   结果甄家把持盐政六年时间,亏空愣是只还了不到十万,多余的那些钱,也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   老圣人也不是傻瓜,不过是碍于奉圣夫人和甄贵妃的面子,不过却是直接将甄家调离了盐政之位。   但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头,叫甄家祸害过的盐政就再也没好起来过。甄家早就跟那些盐商达成了默契,官盐的价格被抬得老高,他们趁机贩卖私盐,哪怕私盐卖得比之前官盐还贵,但是人总不能不吃盐啊,一来二去,这里头自然就有很大的赚头了。   在林如海之前,江南的盐税一直有问题,几个巡盐御史,要么是跟甄家同流合污,他们家里可没出过圣人的乳母,也没有圣人爱重非常的宠妃。圣人发现盐税有问题,立马就将人给处置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连同与之相关的官员也栽了好些个,还有几个大盐商直接被满门抄斩。   也有的巡盐御史知道圣人的态度,想要彻查的,结果一个个死得很有创意。比如说林如海之前那位巡盐御史,他本来就是跑过来找甄家麻烦的,发现问题之后,如获至宝,这边想要掀盖子,结果回头这家伙就横死了,而且死得很不体面,居然是在自家小妾肚皮上马上风了。   也有想要和稀泥的,结果两边不讨好,最后丢官去职都是好的,倒霉的干脆被当成了替罪羊,反正也没人替他说话。   林如海是甄家之后,做的最长的巡盐御史。他到了之后,简直是焦头烂额,为了理顺那些烂账,都差点没把自个头发给愁白了,另外还有明刀暗箭层出不穷,亏得那些人对林如海还有些顾忌,毕竟,林如海在朝堂上颇有些根基,他那些同年都混得不错,林如海他老爹虽说过世得早,留下来的人脉后来也被林如海重新联系上了。   加上林如海是贾家的女婿,荣府也就算了,甄家如今也不把荣府放在心上,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明明答应了史氏元春的事情,最后黄了也没给荣府一个交代。但是,甄家顾忌的是贾敬还有贾赦,他们可是查过了,林如海跟正经的舅兄贾政反而关系不怎么样,倒是跟贾敬贾赦两人关系不错,常有书信往来不说,年年的节礼也是一次不落。   因此,这样的林如海,他们自然也不能用对付以前那些人的手段来对付他,一开始的时候,甄家那边还有些拉拢之心,毕竟,林如海后头的势力却是比较雄厚,若是能拉拢了林如海,进而再跟其他人拉上关系,大业何愁不成呢?   问题是,林如海也不是什么蠢货,甄家做的那些事情,分明就是寿星老吃砒霜,那是活腻味了。   当年几个皇子,手上还掌着兵权呢,最终也只能是惨淡收场,如今甄家呢,除了有钱,扶持了不少官员之外,有什么,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况,很多人之所以跟甄家同流合污,无非就是有利可图,若是看得不好,第一个卖了甄家的也就是他们。   林如海那是真的不看好甄家和他们所支持的徒明昊,徒明昊毕竟吃了年纪的亏,何况,母族这般强势,老圣人若真是想让徒明昊做皇帝,头一件事就是先把甄家给处置了,毕竟,有这样的母族,徒明昊做了皇帝之后,朝廷是姓徒还是姓甄啊!   本朝对于外戚一向限制得紧,甄家想要以势压人,那完全是走错了路。   林如海因此,无非就是跟甄家虚与委蛇,甄家那边渐渐的,也就没了耐心。如今甄应嘉入了内阁,甄家那边声势大振,甄应嘉在朝中需要招揽人心,为徒明昊鼓舞呐喊,那是流水的银子往外花。   光靠着勾结盐商,贩卖私盐什么的,赚到的钱已经不够甄家花用了。毕竟,除了甄应嘉还有徒明昊那边要花钱之外,甄家上上下下,光是大大小小的主子,就有上百口人,伺候他们的奴仆,还有各个产业的管事,哪个不要花钱。甄家那些豪奴,一个个在外头,都跟财主一般,这里头的钱财,自然不是他们自个赚的,无非就是从主子那边用各种手段捞钱。甄家上上下下的人,一个个又过得极为奢靡,甄家出了个甄贵妃,如今还想着培养几个女孩子,给徒明昊做侧妃,日后大业得成,直接做皇后呢!这样的女孩子,什么教养,什么气度,说白了,都是金玉堆出来的。   林如海一方面把持着盐税,另一方面,又盯紧了私盐的事情,几个涉及到私盐一事的盐商都叫林如海抓住了把柄,最后不得不破财消灾,在林如海的软硬兼施下,不得不站在了林如海这边,跟甄家那一边的盐商打对台。   这实在是太影响甄家的收入了,因此,甄家人觉得,不能再让林如海这样下去了。因此,林如海最近一两年,那叫一个险象环生。甄家做事向来不讲规矩,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说暗地里的勾当,林如海光当街遇刺,就遇到过两次。   贾敏跟着林如海在扬州任上,也是被殃及,贾敏当初跟着林如海下扬州的时候,路上就查出有了身孕,来年二月花朝节里头就生下了一个女儿,乳名唤作黛玉。   贾敏这些年,身体可没什么问题,因此,林黛玉之后,贾敏又怀了一胎,结果因为甄家那边出手,林家有下人被甄家收买胁迫,在补汤里头下了毒,他们夫妻两个身边有贾赦给的解毒丸,及时吃了,倒是没大碍,贾敏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没保住,直接流了下来,那时候贾敏怀胎已经六个月,流下来的孩子已经能依稀看清楚是个成形的男胎。   贾敏因此身体受损,林如海也是心头大恨,林家数代单传,如今虽说已经有一子林瑾,但是林家不嫌儿子多啊,结果好好的一个小儿子,就叫甄家给祸害了。   有了杀子之仇,林如海算是跟甄家不死不休了,只是,林如海在扬州终究是势单力孤,不比甄家实力雄厚,因此,林如海只是暗中收集甄家的罪证,以待将来。   林如海之前给贾赦贾敬写信求助,贾敬那边直接建议林如海将贾敏他们母子三人先送到京城,贾赦这边直接釜底抽薪,献上了成熟的开垦盐田晒盐之法。   晒盐之法送上去之后,贾赦还跟圣人说了盐政的一些事情。如今盐政之所以难办,因为能够有资格参与其中的盐商也就那么几人,他们之间有了默契之后,自然可以抬高盐价,压迫灶户,控制产量,把持市场。   因此,按照贾赦的意思,如今反正能晒盐的地方多了,产量大增,那么就该降低门槛,让那些小商人也能参与到食盐的买卖里头来,而且,想要做这个食盐买卖的商人,进货的时候,就要签一张契约,保证零售价不会超过某个限度,以后,市面上若是发现售价过高的盐,那就直接打为私盐,按照贩卖私盐论处。   至于那些因为采用了晒盐的法子,而失去了生计的灶户,也很简单。盐田晒出来的盐那是粗盐,里面不知道混了多少杂质,吃起来口感不好,还有轻微的毒性,这些灶户就可以重操旧业,采用蒸馏过滤的手段,将那些粗盐提纯成精盐。   这些精盐的价格,自然不能如同粗盐一般卖,反正这玩意普通老百姓暂时是吃不起的,那么,这些精盐直接交给皇商或者是干脆由内务府主持出售,也可以玩出各种花样出来,吃的精盐,刷牙用的青盐,还有就是沐浴也可以专门调制浴盐,再搞点什么竹盐之类的,哪一样都是细水长流的好买卖。   当然,这么一来,盐政衙门的地位自然是大为降低了,不过,风险也很小了,贾赦将方子还有自个的建议说出去,反正也不是正经的朝堂奏对,而是当做自家儿子迎娶公主的聘礼,也不指望什么赏赐,这个麻烦自然也塞到了圣人那里,圣人那边自然迅速反应过来。   甄家那边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围在他们身边,不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吗,他们为什么有钱,因为他们勾结盐商,贩卖私盐,但是,若是以后盐价降低到比私盐还便宜呢?   ☆、第90章   天津那边如今却是变成了一个全新的经济中心了,那边不光搞了个天津织造,每年卖出去的那些羊毛的布料还有其他的相关产品,一直就是供不应求,便是南方不怎么冷的地方,寻常人家也愿意买几斤毛线回去,织几件毛衣穿着,秋冬的时候穿在里面,外面都不用罩夹袄,穿一件单衣,也没多冷了。   如今,天津那边又开了晒盐场,那边原本就是滩涂盐碱地,芦苇都长不起来,如今干脆开垦出来做了盐田,没多久,就晒出了不知道多少白花花的盐出来,简直把人都看傻了。   圣人又下了诏令,晒盐场那边,十石起步,只要没有作奸犯科的前科,所有的商人都可以到这边批发带回去出售。   当然了,朝廷还制定了一张建议零售价的表格,不同的地区,根据距离盐场的远近,制定零售价。以后,各地盐政的责任就是,若是发现当地的食盐价格超过了这个零售价,那么甭管你这到底是买的官盐还是怎么回事,统统算是私盐。   这么一折腾之后,林如海算是彻底解脱了。   而江南那边,那些盐商算是倒了大霉。这年头官盐的价格贵那是有道理的,毕竟,这年头采用的是煮盐法,给灶户发放铁锅,连柴炭都是有数的。   铁锅煮盐自然会有锈蚀,一个铁锅用不了几次,问题是,煮一锅海水,才能煮出多少盐出来呢?如此一来,盐的价格不贵,那才叫天理难容,寻常百姓,一年哪敢吃多少盐,放一点意思意思,保证不会因为没有盐分的摄入出问题,也就算了。   因为煮盐的成本问题,盐商再压迫灶户,但是,你不能让他们血本无归啊,因此,这种煮出来的盐,成本价就不低,如今这边通过晒盐之法,晒出来的盐,零售价也就比煮盐的成本价稍微高一点,而那些盐商,自个得弄个库房存放,还得有人手,因此,他们手里头盐越多,回头只有亏得越多的道理。   这帮跟甄家勾结,这些年来,肆意哄抬官盐的价格,私底下私盐卖得极为猖獗的盐商这次算是倒了血霉,自个手中的什么盐引立马成了废纸,他们要是按照盐引上的数量,跑到煮盐的地方去弄盐,非得亏死不可,囤积的那些盐更是想出手都卖不掉。他们当初为了多赚一些,在出售的私盐里头掺沙子,恨不得一斤盐里头有一半都是沙子,但是因为官盐太贵,百姓还不得不捏着鼻子买下来,但是如今别说这种掺沙子的盐了,哪怕是那些没掺沙子的盐,人家也不买账了。   这年头大家都是聚族而居,一个族里头,自然就有经商的人,在知道如今晒盐场那边盐卖得便宜,而且十石起步就能卖的时候,一些大族干脆就叫各家凑钱,直接让族人跑到晒盐场那边买盐回来,盐反正又不会变质,多出来的,哪怕是用来腌腊肉,做咸蛋呢,总是不会浪费的。   因此,那些跟甄家沆瀣一气的盐商如今差不多是彻底破产了,一个个如丧考妣,跑到甄家那边寻个对策。   甄家那边自个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呢,圣人开挖晒盐场的事情,根本就没通过内阁,等到晒盐场的盐都大批量生产出来了,才在朝堂上公布了这个消息。有碍于这年头的通讯方式也就是那样,无非就是快马加鞭,有点技术含量的,那就养什么信鸽,或者是鹰隼之类的鸟儿传信。问题是,这些鸟儿又不会瞬移,凭空能开出个空间门出来,也没有神行千里的技能,它们饿了得觅食,累了得休息,从京城飞到江南,也得有个好几天时间。   几天过去,不等听到消息的人反应过来,朝廷改革盐政,以晒盐代替煮盐,盐价日后会有最高价的消息,已经通过朝廷的邸报传出去了。   朝廷的邸报从来都是通过驿站,快马加鞭传送四方的,江南那边又一向文风颇盛,读书人很多,便是贩夫走卒,说不得也认识几个字,因此,得了消息之后,大家回去一说,一群人商量一番之后,顿时决定,哪怕自家这些时日暂时不吃盐呢,先等到朝廷那个平价盐出来再说。   因此,哪怕那些盐商急急忙忙想要清仓止损,也没有人肯接手了,谁也不是傻瓜,这批盐算是彻底砸在手里了。甄家那边也没什么办法,就算是甄家自己,也是不乐意接手这些盐的,最后,大家也只能相对无言,哭丧不已了。   倒是几个早早地投了林如海的几个盐商,之前就得了点含糊的消息,将手上的存盐大半都放了出去,甚至路子比较广的,还早早地取得了贩卖精盐的经营权。   朝廷改革盐政,盐税直接就在批发的时候就直接收了。反正如今,小商人也可以卖盐了,如果只是数量有数的几家,还能够联合起来,大家把持价钱,但是,人一多,想要联合起来,那可就不容易了。   何况,这年头的商人本来就有地域之分,就算是那些盐商,还要分是晋商还是徽商呢,互相之间多半还是竞争关系,天下人就这么多,你卖得多了,我就卖得少了。因此,到时候,大家肯定不会真的按照建议最高零售价来卖,因为别人只要比你低一两文钱,你这些盐都有可能砸自己手上,所以到最后,盐价根本不会高到哪里去。以后这种食盐买卖,无非就变成了薄利多销的事情。盐一便宜,自然百姓也舍得吃了,以前一两个月一大家子人吃一斤的,说不得如今半个月都得买一次,这样算是良性循环。   甄家这会儿也顾不上林如海了,林如海如今算是功成身退,不过,跟甄家结的仇,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手上攥着甄家不少罪状,回头递上去,半个朝堂都要震荡。   不过,林如海也不是傻瓜,当初是没办法,才接了巡盐御史这个要命的差事,这几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过了下来,自个还遇到过几次危险,明明是不惑之年,却看着像是人过半百的样子,他还想要善终呢,他儿子还年轻,女儿更小,他得多活几年,撑到给儿女铺好路,他们都陈家立业了,他才能放心,因此,虽说手上攥着不少好东西,但是,林如海却是不乐意做那个出头的椽子的。   将手上的工作都移交给了下一任巡盐御史,新来的这位脸上神情明显有些勉强。以前的巡盐御史虽说危险,但是位高权重,谁都得巴结你,但是如今,晒盐场被搬到了天津,以后多半也就是在北方一带了,毕竟,南方气温高,日头好的时候往往多雨,闽浙一带还常有台风,这样的气候环境,根本不适合晒盐,也就是说,以后盐政的中心会北移。   如今扬州这边的巡盐御史的职责,无非就是折腾那些盐商,查看当地的盐价,至于官职的品阶,只剩下了七品,只负责盐政上头的事情,   而林如海呢,这个巡盐御史却是四品,他这些年在任上劳苦功高,在甄家的打压下,每年还能上交百万两甚至是更多的盐税,已经是了不得的能吏,在圣人那里是挂了号的,据说,等到林如海进京,还得再升上一级,这叫新来的这位如何不羡慕嫉妒恨,他真是没赶上好时候啊!   林如海反而挺羡慕自个这位继任者的,虽说品级低了点,但是上头直接对圣人负责,地方上的官员对巡盐御史并没有太多的约束力,不是他直接的上司,而且因为需要掺和的事情少了,不用直接管着那些灶户什么的,只需要查查私盐,监督盐商不法就行了,安全又省心。   林如海将衙门的事务交割了之后,整个人身上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然后就轻车简从,顺着运河往京中去了,林家的下人却是还得将东西收拾一下,然后押送着需要运送进京的家私物事进京。   上头已经有了暗示,林如海以后就留在京城了。之前贾敏就带着一双儿女进了京,住进了林家老宅里头,林如海如今过去,正好一家子团聚。   贾敏进京最开始无非是避祸,荣府那边不知道犯了什么神经,以为林如海这次算是彻底栽了,贾敏他们母子三人日后孤儿寡母的,自然是任由他们拿捏。小王氏之前因为元春的事情,跟史氏还有贾政死磕,结果惹恼了两人,贾政想要休妻,又没有得到族里的支持,回头竟是抬了两个姨娘出来,专门跟小王氏打对台,而史氏那边,也是对小王氏极为不满,成天指桑骂槐,折腾着小王氏过去服侍,小王氏很想甩手不干,但是问题是,贾珠跟元春的婚事,都绕不开史氏还有贾政,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贾敏带着儿女回京,自然得去娘家看看,另外,贾敏也知道家中跟甄家颇有联系,想要打探一下消息,好歹让娘家出点力气,好缓解一下丈夫的压力。结果呢,史氏看到贾敏他们母子三人,先是抱头痛哭,然后便摆出了一副慈爱的面孔,问了一下他们的情况之后,就开始旁敲侧击林家的家产问题。   贾敏何等之人,她进京之后,就找人打探了一下荣府最近的情况,又叫自个陪嫁的陪房到荣府跟亲戚叙了叙旧,荣府的事情也就差不多知道了,心中不由心寒起来。   荣府这些年来,没个人顶立门户,就算有个爵位,在京城已经沦落成了三流的人家。这年头,没有足够的权势,很多事情都办不了,若是放在金陵,荣府还算是有些脸面的话,拿到京城,只怕一些小民都未必肯卖荣府的面子。   史氏一味奢侈,贾政根本就是个不通俗务,只知道花钱的,小王氏本来手段也有限,每年的进项就这么多,偏偏一个花得比一个厉害,小王氏就算手里抱着摇钱树,也不够一家子花销的。   荣府早就是在寅吃卯粮,史氏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头却是明白,史氏自个手上的私房却不像是原本那般多,当初贾代善发现史氏的事情之后,将史氏的得力陪房杀的杀,卖的卖,史氏私房里头多出来的产业也叫贾代善发现了,直接了当地处置了,除了史氏嫁妆单子上头有的,别的全部给归到了公中。史氏为了钱财卖了祭田,贾代善也干脆,直接拿着史氏的产业给补上了。   史氏手上还有一些是原本老国公夫人说好了要给贾赦的东西,后来分家的时候,贾代善直接给了贾赦,公中的产业,贾赦除了要留给家主继承的祖产,又分走了一半。后来贾敏出嫁,贾代善准备的嫁妆也非常丰厚,将公中一些产业也划到了贾敏名下。贾代善倒是目光长远,贾政不像是个会经营的人,小王氏守成也就算了,其他的想也别想。贾敏嫁妆丰厚,日后娘家有什么,贾敏也不能袖手旁观。   后来史氏一直被养病,软禁在后院,没法插手家事,一直等到贾代善死了,贾政一家子回南边守孝,史氏才重新开始管家。   只是,那时候,史氏即便想要损公肥私,也得有足够的东西给她才行。贾政回南边的时候,直接从公中账上提走了一大笔钱,小王氏管家的时候,也将一些东西归入了自个的私库里头,史氏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虽说如同之前一样,将自个只剩下原本嫁妆的私库很是丰盈了一把,但是,终究比不上贾代善还在的时候了。   后来为了元春的事情,史氏跟甄家联系,也很是从自己私库中拿出了几样好东西出来。   史氏如今手上的钱远不如从前,公中如今也是入不敷出,史氏暗示小王氏贴补,小王氏却不是肯吃亏的人,她本来嫁妆就很简薄,当年王氏的嫁妆被封存了留给贾珠,只是王氏的嫁妆也被贾代善查了一番,将不在她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拿走了。小王氏抚养了贾珠这么多年,对贾珠也是掏心掏肺,当做自个亲生的一般。看贾政的样子,迟早将荣府败光了,小王氏手头的钱,将来要一分为三,贾珠,贾敏,贾璞,一人都得分一份。   至于那些庶出的子女,小王氏才不肯多掏一文钱呢!小王氏哪怕在宫中也套出了不少钱出来,但是她的私房总共才多少,以后还得分给三个孩子,史氏指望小王氏拿以后留给几个孩子的钱出来管家,那纯粹是打错了主意。   因此小王氏一直装傻充愣,账上没钱了,就跑到史氏那里哭穷,她账本上写得清清楚楚,府中开销的大头就是史氏和贾政,尤其是贾政,小王氏早就破罐破摔,为了孩子,为了钱财,也不要什么脸面,该伺候史氏的,她也不含糊,但是该要起钱来,她也很积极。   史氏不管说什么,反正小王氏就是没钱,然后不停地念叨自个的难处,反正连贾珠都知道了,她就是个填房,然后就哭诉自个嫁妆简薄,老爷花钱大手大脚,贾珠要娶妻,元春要出嫁,贾政还在一大堆的姨娘小妾身上耕耘,说不得日后还有更多的儿女,总之两个字,没钱!   小王氏不要面子,史氏却是受不住小王氏这般的念叨,她一贯自诩大家出身,因此,不得不忍着心痛,从自己私库中拿出东西出来给小王氏,小王氏拿去典当了,自个昧下一部分,剩下的交到宫中作为开支。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史氏也是扛不住啊,贾政是个不顶用的,除了花钱一无是处,史氏手里的这些家私,是给自个养老的保障,一些她实在喜欢的东西,她也是要带到棺材里头,下去了继续用的,要是被小王氏这般掏空了,史氏很怀疑,小王氏发现自个再也榨不出油水的时候,直接将自己丢开不管了,史氏可一点都信不过贾政那个将孝顺放在嘴上,但是实际行动从来不靠谱的家伙。   自个手上没钱,史氏就惦记上了别人。贾赦那边,史氏倒是想要惦记,她可是听说了,贾赦手上有不少赚钱的买卖,史氏曾经想要旁敲侧击,以他出身荣府为由,让他提携一下贾政,贾赦那边直截了当拒绝了,按照贾赦的说法,贾政就是个不通庶务的货色,他要是在里头胡乱指手画脚,瞎折腾,再好的生意,也叫他给搅黄了。   史氏很想说,荣府也有一些大掌柜管事什么的,贾赦当时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差点没把史氏给气死,荣府的那些管事掌柜什么德性,别人不知道,史氏能不知道吗,很多就是史氏纵容的,史氏见打动不了贾赦的铁石心肠,只能在心中暗骂,最终却也是无可奈何。   这会儿,史氏从甄家那里听说林如海算是被甄家彻底恨上了,顿时就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她琢磨着,贾敏他们几个孤儿寡母的,哪里守得住林家那样的家业,与其到时候便宜了林家那些早就出了五服的族人,不如便宜了自家。   因此,史氏看似关切地关心着贾敏在林家的生活,心中却在盘算着林家究竟多大的家业,恨不得林如海早点死了,好早点过去接手林家的家产。   史氏听说林如海得罪了甄家之后,在那里惋惜不已,浑然不为自个女儿被甄家害得流掉了一个孩子同仇敌忾,反而在那里说什么甄家是老亲,女婿半点也不看亲戚的面子,实在是无情无义,又在那里抱怨贾代善,老调重弹,说什么当初若非贾代善一意孤行,贾敏做个皇妃都是使得的,何必嫁个小官,在外头受苦云云。   贾敏听得刺耳不已,她原本就对荣府失望了,在她需要支持的时候,无论是史氏还是贾政,永远在拖后腿,如今听史氏的语气,简直就是在说林如海死定了一般,这叫贾敏简直是恨不得火冒三丈。   贾敏跟林如海夫妻两人感情很好,林如海虽说也有侍妾,但是却只有两三个,而且每个都无所出,贾敏流掉了那个孩子之后,因为这里头有其中一个侍妾的影子,林如海直接将那几个侍妾全部处置了,因此,家中很是清静。   贾敏对林如海自然也是感情深厚,他们两人之间有一子一女,贾敏明白,若是林如海有什么不幸,贾敏想要抚育一对儿女成人成才,绝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林如海是他们家的顶梁柱,贾敏根本不能想象,若是林如海有什么意外,她应该怎么做。   结果,史氏在那里明着安慰,暗着诅咒的话,叫贾敏极为不快,直接就起身道:“母亲年纪大了,日后好好颐养天年便是了,管这些作甚!女儿刚刚回京,老宅那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收拾,这就告辞了,母亲好好保重!”   贾敏带着一双儿女转身就走,接下来根本不肯再登荣府的大门,叫史氏在家里面说贾敏狠心不孝什么的,反正除了小王氏,谁也不会听到这些。小王氏对此只是暗中冷笑,你这等老虔婆,只想着将女儿卖了换钱换前程,半点爱子怜子之心都没有,贾敏若是还在娘家也就罢了,人家都出嫁了,早就是林贾氏,而且身边有子女傍身,人家惦记着的是林家的利益,毕竟,以后那些都是她儿女的,她怎么会为了你那点虚情假意,就将自家的东西搬到娘家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至于贾政,依旧在醉生梦死,对外面的事情,消息还没有小王氏灵通,好歹小王氏在史氏这边,史氏在外头颇有些门路,常常还能听到一些消息,贾政却是将自己关在荣府里头,他在外面名声不好,受不了别人的嘲笑,而在荣府,他是被众多清客追捧的爵爷,是众多侍妾还有庶子庶女的天。   贾敏带着儿女过来,贾政那会儿还在跟着一帮清客喝着酒,说着什么诗画呢,因此,根本就没见这个妹妹,等到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不过,也就是说史氏实在是愧为人母,连亲生女儿都不向着她。   就在史氏等着林家倒霉的时候,林如海却已经平安进京了。   ☆、第91章   林如海这一路上还算太平,甄家这会儿根本顾不得他了,何况,他们也不觉得林如海有威胁到他们的本钱,甚至林如海走的时候,甄家的人还与当地的官员一起,给林如海送别去了。   林如海这边倒是安安稳稳坐到了进京的船上,路上不紧不慢往前走,偶尔还得玩点风雅的,在江山看看风景,钓钓鱼,取了江心的水煮煮茶什么的。而甄家那边,已经是乱成了一团,一个个焦头烂额。   甄家这几年利用盐税,可以说是布置了一张罗天大网,不知道网罗了多少官员,为他们效力。有句话叫做千里为官只为财,当官的人里头,不爱钱,不爱权的人很少,什么都不为,真的只想着为民做主的,那真是凤毛麟角。钱财那真是个好东西,你有了钱,你可以疏通官场,明明做官顶多是个中平的样子,但是若是疏通对了路子,那么,吏部的考评说不得就变成中上,甚至是上等了,日后升迁指日可待。   而若是你自觉自个做官做得不错,觉得自个有能力,然后对于送礼什么的,那叫一个不屑一顾,只觉得沾染了铜臭,上头也都是明察秋毫之人,一定会对你另眼相看。那么你说不得,考评就要被打下两档下去,原本能升迁的,只能连任。原本能连任的,但是到后来却是要被直接赶到穷乡僻壤里头去了。   这年头可不流行什么深入偏院地区,扎根基层,有着什么奉献精神,看你在那些穷乡僻壤镀个金,回头就是资历,到时候自然前途光明。这年头,那些穷地方就是个大麻烦,穷山恶水多刁民,那边,你税收不上来,下面那些百姓若是吃不上饭,还得闹腾起来,再遇上一些把持当地的大户跟你对着干,你还指望做出什么政绩来,不被坑死就是好事了。   因此,官场上,大家多半是和光同尘,一般人绝不会挑战其中的规则,不过,那些不算贪心,自家也颇有些余财,不用搜刮乡里的官员也就是按照惯例,收一些寻常该有的孝敬便是了,不过,这样的人,多半朝中也有靠山,只要运气不坏,总能够平平稳稳混下去。   但是,不少官员顶多也就是小富出身,当初为了读书科举花了多少钱财,费了多少精力,等到自个做了官之后,就想要成百上千地捞回来。   甄家在江南那就是土皇帝,又跟江南大多数盐商勾结,把持了江南的钱袋子,自家又到处兼并土地什么的,他们做事也讲规矩,跟他们混的,那么,升官发财,指日可待,跟他们敌对的,那么,他们下手也是毫不留情,半点也不讲规矩。   那些官员靠着甄家,一方面可以在本来就是膏腴之地的江南立足,另一方面,也能收到大笔的孝敬,上下勾结,互惠互利,过个几年,也能更进一步,自然一个个都乐意跟甄家混在一起,甄家即便有什么不法之事,他们也是帮着遮掩,他们跟甄家各自都捏着对方的把柄,因此形成了一个利益同盟,那么互相之间,关系只有更加深厚的道理。   但是如今的问题是,原本那个鼓鼓囊囊,大家都能从中分润一笔的钱袋子,如今不光是漏了憋掉了,甚至大家都从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若是圣人直接了当地跟甄家摊牌,将甄家拿下,那么,没什么好说的,江南一地,以甄家的势力,众多官员一起发力,足以叫圣人也要焦头烂额,何况,甄家奉圣夫人还在,甄贵太妃依旧在老圣人那边说得上话,到时候,老圣人那边圣人也交代不过去。   可是,圣人却是轻描淡写地直接宣布,改革盐政,这触犯的也仅仅是甄家那一系人的利益,毕竟,因为甄家的把持,朝堂上那些大臣,多少年没沾过盐税的光了,反正碰的不是自个的肉,他们不心疼。   如今盐政改革,他们一个个只有拍手叫好的份,毕竟,他们虽然吃不上,但是,自个那些对头也是吃不上了,这自然是好事一桩。何况,圣人还放出了一个香饵,那些粗盐的利益,他们是沾不上了。虽说这是个细水长流的买卖,但是,就像是卖粮食同样是细水长流,薄利多销的买卖一样,朝中那些大臣对此却是多半不沾手的,毕竟,这个也只有在数量大到一定的量的情况下,才会有比较丰厚的利益,何况,参与进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也懒得花费太多的力气在这上头。   但是,精盐不同,这年头因为提炼技术的问题,海盐精制非常麻烦,因此,市面上流行的精盐,却一直都是西北那边出产的青盐,那些盐价格可是不低,而且,一般的人也插手不进去,因为那边是那些少数民族的地盘,很多青盐的盐矿都把持在那些大部族手里,若是为了这点利益,跟那些部族翻脸,并不值得。   如今不同了,海盐也能提炼出精盐出来了,而且提炼出来的,比西北那边的青盐还要好,据说还能玩出不少的花样出来,这里头动心的人可就不少了。圣人说是将这事如同之前的羊毛毛呢买卖一样,遴选皇商经营。但是老实说,哪个皇商背后没几个官员撑着啊,要不然,根本干不下去啊!这里头,朝中的那些大臣自然也就能够得到相应的好处了。   反正甄家那一伙人本来就是他们敌对的对象,甄应嘉入了内阁,直接就被孤立了。内阁里头都是什么人,个个都是科举出身,在朝堂上历练多年,门生无数。甄应嘉算什么东西呢,甄家原本不过是金陵的土财主,后来投靠太祖做了皇家的家奴,开国之后,甄家得了天朝的恩德,得以授官,改换了门庭。结果呢,这一家子还是改不了原本的习性,将宗妇竟是送到宫中做乳母,结果,伺候的正好是当年刚出生的老圣人。   老圣人脱颖而出,荣登大宝,甄家一下子就抖起来了,后来,嫌一个奉圣夫人还不足,又献女求荣!总之,这一家子没别的本事,一直就是幸进,实在是叫人看不过眼。   至于做官的手段,甄应嘉更是不入流。甄应嘉做过什么官啊,最初的时候,不过是在内务府做个微末的小官,比小吏强不到哪里去,后来又跟圣人哭穷,得了盐政上的差事,结果吃相那叫一个差。   亏得当时是老圣人在位,换了本朝任何一个皇帝,甄家都不可能有如今的风光,甄家勉强算是外戚,但是,一个外戚就敢毫无顾忌地侵吞赋税,什么为了还亏空,你没钱,你当初接什么架,圣人驻跸你家,那是看得起你,你就算是倾家荡产,供奉圣人,那也是应该的,要不是圣人,你们甄家算个什么东西!   甄应嘉这人只适合做个商人,而且还是那种不入流的商人,只知道利益,目光短浅,偏偏自视极高,在几个阁老眼里,简直是蠢货一个!   甄应嘉入阁,整日里想着拉拢这个,打击那个,为自个外孙摇旗呐喊,恨不得立刻将徒明昊拱上皇位,但问题是,江南那边一方面是天高皇帝远,另一方面也是老圣人睁只眼闭只眼,但是朝堂上是什么地方。   当今几次组合拳,已经收拢了不少人心,许多老臣也是干脆利索地向圣人表达了臣服之意,徒明昊叫嚣得再厉害,但是,在很多人眼里,那就跟小丑差不多。老圣人虽说一直不表态,但是他退居垂拱殿,即便圣人常去问安,跟老圣人问询朝政,老圣人却多半是一言不发,不管圣人说什么,都是点头应许,这已经是明确表达了老圣人的态度。   徒明昊若是早早服软,那么,哪怕看在老圣人的面子,即便圣人回头诛除了甄家,对徒明昊也会网开一面,徒明昊做个闲散的亲王,不失荣华富贵。   偏偏徒明昊半点也看不清情况,还在那里跟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皇家这种地方,太平的时候,自然乐意温情脉脉,大家言笑晏晏,粉饰太平。但是若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什么血脉亲情,父子兄弟,那根本不是亲人,就是仇人,随时都可以互相捅刀子。就像是那位为唐朝后来帝位更迭埋下了后患的所谓千古一帝李世民,他算起来也是好皇帝,但是,不照样是直接干掉了自个的兄弟,逼着自家老爹退位,亏得他后来做事挺靠谱,要不然,就是另一个隋炀帝杨广。   内阁里的这些阁老,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波,那一个个都是老狐狸了,很多事情,都看得很透,若是徒明昊有那个本事,有那个决断,当日就直接兵变,干掉当今,那么,或许他已经成事了,偏偏,他想要利用朝堂上的压力,还有老圣人的所谓偏爱成事,那完全是找死。   朝堂上的人,多半就是墙头草,谁在上头,他们倒向谁,美其名曰,拥护正统。谁是正统,当今圣人就是正统。当今圣人当初是拜过宗庙,入住过东宫的太子,登基前,其生母被册封了皇后,老圣人亲自禅位给了圣人,他不是正统,谁是正统!不见当年义忠亲王之后如今都闷不吭声了吗?废掉的太子,和改立的太子,那完全不是一回事。   至于老圣人的偏爱什么的,那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老圣人固然偏向一些徒明昊,但是那完全是一些私爱之心,他乐意宠着小儿子,谁也说不出一个错来,但是,私爱与家国大爱,那是不同的。史上不想立长立嫡立贤反而想要立爱的皇帝多了去了,但是,他们真正能顺心的可不多。做大臣的,哪怕希望上头是个傀儡,也不希望上头是个蠢货,因为谁也不知道,一个蠢货会做出什么样的蠢事出来,搞得大家都跟着倒霉!   徒明昊看着聪明,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就是这样一个蠢货。   如今甄应嘉看着风光赫赫,实际上,内阁里头,没人真当他是个人物,他想要做什么事情,要么大家一起反对,将他提出来的建议批得狗屁不如,弄得他面如猪肝。要么,大家干脆等着看他的笑话,在背地里头拆台。   江南那边的事情,当年老圣人虽说对处置甄家,颇有些不忍,但是对于甄家的党羽,却不算客气,那些人就算是因为甄家的那些小动作,得了什么政绩,得以升迁,但是,往往是明升暗降,倒霉的,甚至因为牵扯进了那些不能明说的事情里头,直接就叫老圣人发落了。   因此,朝堂上的要职里头,还真没多少甄家的人,甄应嘉想要做什么事情,简直是到处掣肘,几次失手之后,他的威望也就没了,即便是徒明昊还有甄家的那些党羽,对甄应嘉也有了不满之心,谁让他干啥啥不成呢!   就算是他这边想要保荐一个官员,话音才落呢,立马一帮御史简直跟他刨了自家祖坟一般,从一边挑出来,一边将那个官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劣迹洋洋洒洒一番长篇大论,又在那里说甄应嘉识人不明,网络党羽,居心不良云云。   因此,甄家领头的这位甄阁老,短短几个月时间,在朝堂上已经是饱受打击,几乎快要抬不起头来了。   甄应嘉尚且如此,江南那边,甄家也是方寸大乱,甄家老实说,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人物,甄应嘉虽说兄弟不少,堂兄弟,叔伯兄弟那是更是多得不行,下头子侄,甚至是孙子都不知道多少个了,但是,这些人多半就是富贵乡里长大的膏粱纨袴,一个个欺男霸女,横行霸道,那是老本行,但真要他们干什么事,那多半只能坏事。   甄应嘉的一个堂弟曾经被保举做过河道上的官员,这家伙到任那一年,就遇上了洪水,将河堤给冲垮了,要不是甄家那边极力转圜,甄应嘉那个堂弟当时就得倒霉。   甄家族人中,也有几个官员,但是,他们能做什么事情,政事什么的,若是没有幕僚出谋划策,一个个都得抓瞎,连什么公文该用什么印都未必搞得清楚。而那些幕僚呢,也不是什么对甄家忠心耿耿的货色,他们一个个也跟甄家那些下人一般,上头主子是个蠢货,偏偏还挺有些势力,那么,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蠢货给自己捞些好处呢,就算是事发了,还有甄家人顶着呢,他们顶多算个从犯而已,回头再反咬一口,说不得还能坦白从宽呢!   这会儿江南那边简直是乱成一团,甄家那些人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知道破口大骂,很多人恨不得要跳脚撞柱,他们也亏大了好不好。因为卖盐赚钱,大家一开始不过是随便拿出点私房钱出来,回头就是百倍甚至更多的回报,根本不需要他们会做生意。   这种事情,来钱这般容易,甄家许多不甚宽裕的族人,自然在里头很是掺了一脚,而且一次比一次投入得多,结果如今,简直如同股市崩盘一般,那些只想着天上往下掉钱的家伙,一个个算是倒了血霉,原本的积蓄变成了一些即将作废的盐引,有的甚至还在外头欠了不少钱。   甄家的族人,这些年日子一直过得很舒服,什么刺激玩什么,什么享受干什么,不管是青楼还是赌场,从来一掷千金,一般直接在人家店里头挂账,回头红利到了再去销账,还有的,干脆直接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那里借高利贷,一般九出十三归,有钱了再还。   结果,如今遇上这般行情,算是混不下去了。他们的钱变成了废纸,那些盐商自个还在跳脚呢,恨不得冲到京城去找甄应嘉算账,他人在京城,居然消息那么不灵通,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居然还没反应过来。因此,甄家那些人上门闹腾,他们哪里会理会。   能在金陵这些地方开那些青楼赌场的还有敢做印子钱生意的,哪个背后没几个强力人物支撑着,何况,谁跟钱都没仇,甄家一大帮的族人,因为原本给钱爽快,因此,各家给他们的额度也很高,如今一看,甄家的人在他们那里欠下的帐可很是不少,请教了一下自家后台后,一个个都底气十足地上门要账去了,有的甚至直接跑到了甄家大宅那边。   专业要账的是什么人物,对上的又是甄家,因此,一个接一个上门拿着账本借条收账,嘴上话都说得漂亮,但是甄家那边不管是好说歹说,反正分毫不让。   甄家那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他们在江南是土皇帝一样的人物,愿意借他们这些人的钱,那是看得起他们,竟是找上门来了,因此,甄家那边也露出了自家的狰狞面目,直接叫来了家丁下人,一个个挥舞着棍棒,将这些来要账的人往外赶,打得他们哭爹喊娘。   然后,问题闹大发了。   第二天,金陵知府衙门,竟是有好几个苦主,抬着尸体上门喊冤,说甄家欠钱不还,为了赖账,直接命自家家奴将他们要账的人打死了。   闹出了人命官司,金陵知府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这位金陵知府这会儿也郁闷,他真要算起来也是甄家一党的人,不过才来了一年多,手上光是现银就多了十多万两,更别提各种珍宝古玩,名下多出了近百顷的良田,这些自然跟甄家脱不了干系。后院里头新纳了一个盐商家的小妾,带来的嫁妆就有两万两,还不提各种头面首饰。   只是,这位不是什么蠢人,他如今也嗅到了不安的气息,甄家自从甄应嘉接到旨意进京开始,似乎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也知道甄家的图谋,若是甄家能够成功,他自然乐见其成,但是如今一看,甄家之前看着煊赫无比,简直像是无所不能一样,但是当今圣人轻描淡写一出手,看起来没真拿甄家怎么样,实际上,却是已经动摇了甄家的根基,甄家因此方寸大乱。   金陵知府虽说爱钱,但是,他更爱自个的前程,有了前程,多少钱弄不来啊!甄家如今这般,之前收的那些东西,就实在是太烫手了。这会儿正好有人状告甄家,顿时,金陵知府心中一动,他咬了咬牙,干脆拼了吧!   因此,这位知府也很是干脆,直接受理了状子,听了那些苦主诉说之后,直接就发下令签,命人到甄家那边提人。   甄家那边差点没傻了眼,他们原本跟金陵知府称兄道弟,而且是金陵知府腆着脸在自家面前充小弟,结果如今,这小弟也翻脸了,不过,甄家也不是好惹的,几个主子也不出面,直接随便交出了几个家奴出去,然后说当时不过是那些人跑到门上,扰了自家老祖宗的清静,因此,便将他们轰出去了。至于打死人的事情,那纯粹是子虚乌有,纯属诬告,谁知道那些人怎么死的,是不是他们为了诬告甄家,自家把人给打死了,何况,那死掉的人是不是进了甄家的人还不知道呢!因此,甄家只认叫几个家奴打伤了人,而且那些人冲击甄府,被打了也是活该。   甄家的应对若是在正常情况下,那的确是没问题的,问题是,金陵知府打算拿着这个案子做投名状,跟甄家划清界限呢,因此,也管不了什么甄家那位被老圣人封为奉圣夫人的老祖宗了,反正就是一句话,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甄家欠钱不还,还殴打债主,简直是无法无天,人神共愤,因此,算是跟甄家卯上了。   当然了,金陵知府也不敢真的冲到甄府去拿人,甄家还有老圣人亲题的牌匾,钦赐给奉圣夫人的拐杖如意,奉圣夫人到时候一出面,到时候大家也只有低头的道理。   这位也是精明,直接写了一封奏折,说甄家横行乡里,欺压良善,欠债不还,殴打债主致死,还藐视官府,不肯伏罪云云。   折子这边才递到了京中,朝堂上一群人不管到底是不是御史,一个个都跟嗅到了臭味的苍蝇一般,一拥而上,弹劾甄家的折子,雪片一样地飞到了圣人手里。   ☆、第92章   贾赦从来不上朝,因此没看到那样的盛况,而贾琛虽说也没上朝,但是在宫学里头,消息毕竟灵通一些,回去之后就带着一点惊叹,跟贾赦说起了这日朝堂上的事情。   朝堂上如今别的事情可以忽略不计,主要就是甄家的事情。老实说,甄应嘉这些日子以来,上蹿下跳,早就叫庙堂上那些人心中不满了。何况,甄家那边一向自恃甚高,虽说闹出了人命,还被告到了官府那里。甄家那边虽说也派了人,给甄应嘉报信。   只是甄家那些下人,一个个款摆得比主子还足,有的事情,主子不做的,他们做得很爽快。因此,也不当这是什么大事,虽说上头吩咐了快马加鞭,赶往京城送信,不过,这些下人一个个也是养尊处优,没吃过什么苦头的人,因此,一路上虽说不是游山玩水,却也是该打尖打尖,该住店住店,因此,甄应嘉站在朝堂上,一大堆人弹劾他的时候,他还茫然着呢,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大家也有默契,不会说什么盐税,也不会说别的,总之,就是扣紧了甄家欠钱不还,殴打债主致死,官府传令,竟是对此不予理睬,甚至语出威胁,说什么自家才是王法什么的,然后又有人由此引申出甄家在金陵何等霸道,不臣之心溢于言表云云。甄应嘉连家人都教不好,管束不严,竟然还有脸面在朝堂上腆为阁臣,实在是恬不知耻。   总之,朝堂上甄家简直是变成了落水狗一般,人人喊打。   不过,圣人那边的态度却很是微妙,叫人难以琢磨,圣人一方面扣下了那些弹劾甄家的折子,留中不发,另一方面,却是表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何况是闹出了认命,甄家固然算起来是皇亲,但是也该调查一番,因此,直接下旨,叫地方上将这个官司好好审一审。   甄应嘉在朝上脸红脖子粗,他本来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一直保养得很好,也是相貌清癯,气质堂堂,卖相极为不错,结果,这回在朝堂上眼见着一大堆人对着甄家喊打喊杀,俨然有些沉不住气,一点也没有做宰辅的气量,在那里恨不得声嘶力竭地喊着那些御史血口喷人,甄家无辜,要圣上给自家主持公道。   开玩笑,甄家要是无辜,天底下就没不清白的人了!圣人那种近乎暧昧的态度,让甄应嘉一边觉得担忧,又一边觉得有些希望,下朝之后,在政事堂那边一直坐立不安,后来竟是借着出恭的机会,与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太监接上了头,跟他吩咐了几句口信,让他去联系甄贵太妃。   宫中之前就放出了许多年纪大了的宫女,但是,也仅仅是宫女而已,太监不在此列。太监毕竟是刑余之人,他们跟宫女还有女官不同,太监这个制度固然残忍,但是却是有效地保障了某种意义上皇家的统治还有宫廷的安全。因为太监不能生育,不会有子。而宫女和女官不同,他们却是可能会有孩子的,因此,她们往往会得到所谓的恩典,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被放出宫去,她们的来源无非就是小官宦人家的女儿,或者是一些良家子,想要继续留在宫中,也只有自梳做嬷嬷,还得得到自家主子的准许。   但是太监不同,太监的来源有那么几种,比如说那些反抗朝廷却战败的俘虏,不过,那也就是开国的时候比较多,那些藩国或者是南方那边的少数民族,死扛着不肯臣服,那么,朝廷战胜之后,俘获的战俘便变成了奴隶,女子一般会成为官奴,她们有的会在宫中做粗使的奴仆,有的会被赏赐给功臣,更多的,多半直接被发卖了,最后多半沦落烟花之地,世代不得解脱。   而男子却是会被直接处以宫刑,没入宫中为奴。不过,朝廷好多年不曾打仗,这样来历的太监却是几乎没有了。更多的是另外两种,一种就是犯了如夷族重罪的人家,他们家若是年纪还比较小,够不上砍头年纪的男丁,就会被充作太监。另外,就是民间采买了,宫中需要的太监多,因此,常有内务府主持此事的人到民间去采买,一些人家穷得活不下去了,或者是因为另外一些缘故,会将家中的一两个孩子直接卖进宫中。   甚至,也有自家人下手的,虽说朝廷早就下了严令,不许民间私自阉割,但是,这种事情却是层出不穷,有的人是想要出人头地,说句难听点的,你读书读个几十年,或许中个举人都困难,就算是得中进士,将来如何还得看运气。但是,若是做了太监,选进宫中了,虽然也是做奴仆,但是,这勉强也算是公务员编制了,若是能混出个前程出来,还能提携家人。对于穷得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来说,一刀下去,进了宫起码不至于连饭都没得吃,至于什么祖宗廉耻之类的,活都活不下去了,还顾得上这些作甚。   总之,大多数的太监都没什么根基,因此,宫中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主子,其实也更喜欢用太监,因为,他们固然喜欢什么黄白之物,也会有些野心什么的,但是,他们的所有野心都建立在自个主子的前程上头,跟还存有一些希望的宫女相比,太监更加忠心,更加可靠。   大多数太监,进宫之后,几乎就没有机会出宫了,能够老死宫中,已经算是善终了,若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还好,如戴权那般,他这些年捞足了钱,一直伺候老圣人,老圣人也许诺了,他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子侄,将来为自己摔盆捧灵,等到老圣人百年之后,戴权可以到皇陵为他守陵,这已经算是个极大的恩典,更多的这类大太监,往往等到皇帝驾崩之后,都是要直接殉葬的。   因此,虽说宫中放出了一些宫女,但是,甄贵太妃手底下依旧有不少能用的人,甄家与甄贵太妃之间,依旧能够通过这些太监互相联系,虽说这种事情不合规矩,但是,老圣人对甄贵太妃一直荣宠不衰,甄应嘉这会儿又乱了方寸,按理原本应该是私底下的接触,他却是在政事堂外面就偷偷摸摸做了。   不过,圣人终究入主皇宫有了一段时间,皇后虽说出身并不算太高,但是她当年能主持王府的中馈,宫中的宫务,虽说繁多了一些,但是一方面原本就有定例,另一方面,皇后身边也有熟手帮着,因此,并没有手忙脚乱,反而很快将宫中的人事梳理了一番。   圣人那边同样有自个的人手,尤其政事堂这样的地方,本来就是重中之重,哪里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跑这边来了,因此,这边甄应嘉才跟那些小太监说了几句话,那边,就有人报到了圣人那里,圣人一点也不恼怒,他笑吟吟地端着盖碗,用杯盖刮着茶里的茶沫,然后呷了一口,这才说道:“随意便是,朕还以为这甄应嘉算是什么人物,原来竟是这般的货色!嗯,这事回头偷偷透露到垂拱殿那边,知道了吗?”   下面的人恭谨地答应了下来,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老圣人对甄家早就仁至义尽,他也早就觉得不怎么耐烦了,老圣人对甄家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不是因为他对甄家还有多深的情谊,完全是老圣人瞧不上甄家。他给甄家的恩典已经太多了,甄家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成天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就叫老圣人不满。   只是,老圣人终究顾念着当年奉圣夫人对自个的照料。奉圣夫人当年满心都是自己,却是忽视了自家的几个儿子,有的时候,老圣人会觉得,自个那几个奶兄弟一个比一个不成器,却是因为缺了奉圣夫人的教养,毕竟,这年头,大多数的孩子,在读书之前,都是一直养在内宅,归内宅妇人养育的。再加上中间还有个甄贵太妃,老圣人自然有了些顾忌,不好亲自下手,因此,干脆将这事交给了当今圣人。   等到老圣人知道甄应嘉居然下了朝之后,就通过宫人与甄贵太妃传话,便是冷笑不已,琢磨了一番,然后便叫人找来了圣人,别的没说什么,只是说了句:“别惊动了奉圣夫人!”   圣人立马心领神会,奉圣夫人如今可是七八十岁的高龄了,看着挺长寿的,不过前两年身体就已经算不上好了,也就是说,等到奉圣夫人过世了,甄家也就彻底完蛋了。   老圣人没提甄贵太妃,甄贵太妃有自个的宠爱,有位份,有儿子,她这辈子一直有依靠,日子不会过得太差,等到自个百年之后,甄贵太妃就可以跟着徒明昊出宫养老,有个贵太妃的位份,谁也不能委屈了她。女人嘛,出嫁之前靠娘家,出嫁之后靠丈夫,有了儿子靠儿子,甄家那样只会拖后腿的娘家,没了反而能让甄贵太妃还有徒明昊母子两个早点认清事实,让他们不要再去肖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到时候,徒明昀也不会对他们如何。   老圣人吩咐了之后,圣人那边一直压着手上的奏折,不管朝中怎么弹劾,反正就是不多说什么,并不表示要如何处置甄家,只是叫甄应嘉上折自辩,然后又叫有司查证那些事情。   有老圣人那边插手,甄应嘉没有得到甄贵太妃的答复,一方面心中不安,见圣人这般,又觉得只怕这是老圣人想要保自家,存了一些侥幸之心。因此,虽说他的幕僚说圣人如今不过是引而不发,等到彻底发作的时候,甄家将会面临灭顶之灾,虽说甄应嘉这边还没完全准备好,但是,事已至此,应该直接发动兵变,只要能够干掉圣人,扶持十二王爷登基,那么甄家不光无事,反而可以更进一步。   但是甄应嘉却不是什么有多少决断的人,他觉得这事有些不靠谱,毕竟,甄应嘉进京时间还不长,真正肯死心塌地为他效力的人也没几个,大家多半就是在观望,总之,无非就是墙头草而已,跟他敷衍一番,真要说起实际的,那是半点也没有。   因此,甄应嘉在那边犹豫不决,只说老圣人会护着甄家的,然后老老实实地找了文书给自个写了一封长长的折子申辩。   那幕僚恨不得要高呼一声:“竖子不足与谋!”谋朝篡位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当年唐太宗被逼到走投无路,最后带着包括天策府的那些文武臣子在内,都不足一百人的手下,就敢冲击玄武门,虽说有着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是偏偏他们就遇上了当时简直像是脑袋被驴踢了,在自个处于绝对优势情况下,还自个出来跟李世民对掐的李建成跟李元吉,硬是被李世民带着手底下一帮人将两人给宰了,然后大局已定。   即便李渊气得要死,也得认命。没办法,他没别的选择,李渊儿子是挺多的,但是多半年纪还小,而且都是庶出,他们也没有任何资历,何况,李世民既然干掉了两个兄弟,若是他不松口,也不在乎再干掉一个老爹。   如今这个情况,起码甄家手上能用的人比当年李世民多多了,宫中有甄贵太妃作为内应,十二王爷府上也有不少可用之人,甄家手上抓着不少官员的把柄,到时候突然发难,谁能想到,在这种时候,甄家会直接兵变呢,按照那个幕僚的算计,起码有三成以上的成功率,对于谋朝篡位来说,这个概率已经不低了,毕竟这玩意回报也高啊,风险大是自然的。   结果,甄应嘉那般动作,却是叫那幕僚彻底失望,优柔寡断,根本就不是做大事的人,等到错过了这个时机,圣人羽翼丰满之后,就是甄家的灭顶之日。   甄家的反应,一直在圣人的预料之中,甄家人算是温柔富贵乡里头长大的,他们哪来什么破釜沉舟之心,什么都想要等到万全的时机,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造反这种事情,要是讲究什么天时地利人和,那天底下,改朝换代的事情,也就没那么多了。   贾赦那边听说乐甄家的事情之后,对甄应嘉嗤之以鼻的同时,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起来,甄家跟贾家,祖上关系就挺不错的,贾赦当初还在荣国府做他的赦大爷的时候,甄家曾经有人到荣国府拜访,贾赦甚至跟还甄家几个同辈的少年一块儿说过话。贾代善在的时候,似乎与甄家关系也挺不错的,张氏管过家,那时候,年年跟甄家之间往来的年节礼物,都很是丰厚。   贾赦离开荣府,宁国府对荣府又是不冷不热,当初史氏还走过甄家的路子,想要让元春进宫给徒明昊做侧妃,虽说甄家那边没有完成这个许诺,但是问题是,史氏一向是个颇为势力的人,甄家之前一直势大,史氏绝不会因此就放开了与甄家这层关系,只怕还会跟甄家有些联系。叫史氏和贾政跟着甄家造反,那是不可能的,这母子两个都不会有这样的胆气,但是蛇鼠两端,两头下注,可能性却很大。   这么一想,贾赦不由郁闷起来,只怕回头荣府闹出什么事情来,又得自个跟贾敬两人跟在后头收拾首尾,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若是史氏贾政他们这次掺和到这种事情里头,那么,贾敬那边,即便再有多少怜悯之心,也不肯继续心慈手软了,只怕恨不得要大棍子将荣府一家子给赶出去,不说什么分宗了,一家子直接除族!以后,也就真的是一了百了,不会再有别的什么麻烦了。   想到这里,贾赦也没有直接上门,却是写了一封信,叫人给了贾敬,提醒他,甄家这些年跟荣府往来一直比较密切,元春进宫的事情,走的就是甄家的路子,甄家如今看着只怕过不了多久了,让他盯着点荣府,别什么事都掺和进去。   贾敬对此倒是挺乐观,荣府现在有什么啊,除了一个微末的爵位,连点实权都没有,甄家看得上他们才怪,他们跟在后头除了做个喽啰甚至是炮灰,一点用处都没有,他们能这样不智?   荣府一家子自然没这么蠢,但是也没好到哪里去。贾政倒是不想继续捧甄家的臭脚,当初他冒着被人骂做卖女求荣的风险,执意将元春送到了宫中,结果元春进去之后,不但没有入甄家所说,直接由甄贵太妃赐给徒明昊做侧妃,反而是直接做起了粗使宫女,回来之后,行情大跌,想要给元春找个比较有权势的人家都不容易了。   倒是贾珠,之前乡试考上了举人,顿时吃香起来,但是看中贾珠的,也多半是些没什么根底的人家,一些在贾政看来,跟贾家差不多的人家,倒是乐意将自家女儿嫁给贾珠的,但是却是庶女,这让贾政只觉得自个受到了侮辱,因此,小王氏本来看好了几个人家,结果跟贾政一说,全叫贾政给否了,还说小王氏因为是继母,不肯为贾珠出力什么的,叫小王氏气得要死。   不管怎么说,贾政觉得甄家实在是无信无义,听说甄家被弹劾了之后,还很是幸灾乐祸了一番。   但是史氏不同,史氏那边想法不一样,甄家这么多罪名,圣人却是轻轻落下,可见只要老圣人还在,甄家就会一直屹立不倒。至于老圣人,这两年身体不要太好,根据甄家那边从贵太妃得到的消息,老圣人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大概都没什么问题。   因此,史氏却是觉得甄家还是可以倚重的,起码,先借助甄家的力量,让贾家先起来再说,因此,在甄家人进京之后,跑到荣府来拜会的时候,史氏表现得很是热情。   甄家人进京,其实是送嫁的,甄贵太妃去年的时候,就说动了老圣人,将甄家的一个女儿给了徒明昊做侧妃。老圣人自然没有反对的意思,一个侧妃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徒明昊如今是亲王,他有四个侧妃的名额呢,分一个给他甄家的表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虽说是侧妃,不过也是上了玉牒的,只比正妃低了一头而已,徒明昊的正妃出身也算不上高,徒明昊那位老丈人也是没什么实权,光是听着好听的,甄家女嫁进去之后,若是得了徒明昊的宠爱,甚至能跟正妃分庭抗礼。   因此,甄家对此很是重视,何况,他们也得显示,自家还是皇亲国戚,哪怕整个朝堂的人都在弹劾甄家,圣人也没有拿甄家怎么样,因此,想要显示一下甄家的能耐。因此,一路上光是装着嫁妆的船就有好几艘,浩浩荡荡进了京,那些东西装在车上,几乎压得车轴都“嘎吱”做响,车队绵延了足有几里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对甄家的富贵那叫一个啧啧称赞。   甄家人进京,自然还得拜访一下亲戚朋友,自然也去了荣府,甄家那边对荣府也挺客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荣府这些年不过是摊上了贾政这样不成器的,如今第三代已经起来了,贾珠考上了举人,过两年再考个进士,也就能入仕为官了,听说贾敬对这个侄子挺看重,到时候稍微提携一番,贾珠升迁应该会很顺利,到时候也是甄家的臂助,因此,并没有因为荣府这些年门庭冷落,看着大不如前显得有什么轻视之心,反而颇为亲热。   甄家那边想要拉拢贾家,肯定是不可能给贾政做个官什么的,贾政这是在上头挂了号的人物,这年头,讲究的是德行,贾政之前搞出的那几桩事,那就是洗不掉的污点,吏部那边别管是看谁的面子,都不会给贾政什么好脸色。因此,自然将主意打到了贾家第三代身上。   元春是被甄家坑了的,甄家也不提那个茬,要是以前也就算了,但是如今甄家女进了徒明昊府上做侧妃了,让元春再进去,那不是跟自家姑娘争宠吗,至于给元春介绍什么好亲事的事情,也就是口头上说说而已,甄家身份合适的年纪不合适,年纪合适的,身份不合适,因此,在听说贾珠还没订亲之后,直接盯上了贾珠。   ☆、第93章   史氏那边有意逢迎,甄家那边同样存着利用之心,双方一拍即合,史氏那边立马就把贾珠的事情给定下来了,以后,贾珠勉强跟徒明昊算得上是连襟了。   贾政一开始自然不乐意,但是这家伙如今早就撕开了原本那点伪装,彻彻底底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原本他听说甄家被弹劾,只怕要倒霉,但是用史氏的话说,那些御史,什么人不弹劾呢,无名小卒他们才不弹劾呢,能够被御史弹劾的可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何况,甄家如今还没露出什么败象呢,圣人也没有要处置甄家的意思。   若是甄家要倒霉,哪怕是自家娘家侄女呢,贵太妃也是不会叫她入了自家儿子王府的,或者顶多也就是个庶妃的名义,亲王四个侧妃,得拉拢多少人啊,若是甄家要败落了,贵太妃或许会拉甄家一把,却不会将自家儿子也赔进去。   甄贵太妃是什么人,几十年圣宠不衰,做了太妃还能独居一宫的人物,听说老圣人离了贵太妃,连饭都吃不香,可见贵太妃在老圣人那里的影响力如何。没道理,甄家有什么事情,贵太妃却是不知道的。   因此,史氏得出的结论就是甄家这一次不过是虚惊一场,接下来依旧是一路荣华。更实际一点的就是,甄家一向富贵,甄家的女儿嫁过来,嫁妆也不是什么小数,荣府这些年捉襟见肘,有个得力的孙媳妇进门,也能贴补一些。不过,这些就不能对贾政这个只知道花钱,却还在那里嫌弃铜臭的人说了。   贾政琢磨着也是,甄应嘉如今在内阁做官,提携一下贾家这个亲家,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因此,这门婚事,贾政自然是应了下来。   贾政这边答应了,小王氏那边只有干瞪眼的份,贾珠如今中了举,在外头常常跟一干文人士子一块儿厮混,一些原本因为荣府闹出来的那些事情,跟贾珠不甚亲近的勋贵子弟,如今跟贾珠碰到,也会打声招呼。甄家那些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贾珠姑且不说甄家是否会因此坏事,但是,甄家闹出那么多的事情,可见家风如何,而且流言纷纷,甄家的名声也算是坏掉了。   因为有贾政这个不靠谱,只会坑爹坑儿子的老爹,贾珠从小就知道名声的重要性。因为贾政搞出来的那些事情,顶着不孝不悌,无情无义,好色无能之类的名声,贾珠在外头也常常被人敬而远之,有人暗中指指点点,贾珠因此受够了,结果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出头的希望,偏偏家里还要给他娶一个家风同样不怎么样的媳妇,这不是坑自己嘛!   贾珠跑去跟贾政讲理,贾政素来是个小心眼,也是个很能联想的人,见贾珠说到什么名声之类的,立马想到了自个,顿时恼羞成怒,对着贾珠呵斥不休,差点没抄起桌子上的戒尺,将贾珠打了出去。   贾珠最终灰头土脸的回去了,与甄家女的婚事,却是已经初步成了定居。   甄家那边因为本来就是来送嫁的,不会在京城停留太长时间,因此,两家动作非常迅速,很快交换了庚帖信物,找了成为慈恩寺的大师合了八字,表示是天作之合,大吉大利,立马就定了下来,等着之后选了良辰吉日,就可以过门了。   贾敬那边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不过,荣府一家子虽说跟甄家结了亲,却没掺和到什么要命的事情里头,也是他们没这个能耐,毕竟,荣府如今除了个名声还不怎么样的名头,几乎是一无所有,贾珠就算是将来年轻有为,顺利入仕,想要庇护家族,怎么也要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因此,贾敬只是冷笑,史氏贾政他们母子两个目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想着甄家有个贵太妃,还有个皇子亲王,可以继续风光下去。到时候,甄家败落了,他倒是想看看,这母子两个到底会不会继续履行婚约。   贾敬这些年在朝堂上看得多了,对于上头的想法也能揣摩出几分,甄家如今这般,老实说,看的不是贵太妃的面子,贵太妃如今这个位置,早就不是家世什么的能够决定的,就算是甄家出了什么岔子,也连累不到贵太妃身上去,毕竟,贵太妃是后宫女流,只要老圣人说一句,贵太妃从来不管前朝还有娘家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圣人,也不会那么小心眼,去跟贵太妃为难。   甄家如今唯一的护身符是甄家那位奉圣夫人,贾敬当年曾经在江南为官,虽说不是在金陵,但是距离也不是很远,也曾经听说过奉圣夫人的情况。奉圣夫人年纪是真的大了,年老力衰,精力也大不如从前,听说有一次举办寿宴,别人在那里祝寿呢,奉圣夫人坐在上头,很快头一歪就睡着了。这几年据说人都已经开始糊涂了,总是忘事,很多时候,连自家儿孙都不认识,有的时候,还会把家里的孙辈错认成幼时的老圣人。这些事情,甄家那边还曾经写过折子送到了御前,老圣人因为这个情况,对甄家总是颇为容忍,反正奉圣夫人都那样了,就算再忍,也忍不了几年了。   甄家那边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说不得就有人闹腾到了奉圣夫人面前,老人家,被人一吓一气,没准也就背过气去了。等到奉圣夫人那边咽了气,只怕就是圣人动手的时候了!   甄家也不想想,哪怕是开国的时候,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几乎要裂土封王的如今都得老老实实的,生怕叫上头抓住了把柄,甄家有这般功劳吗?无非就是老圣人顾念旧情,他们对老圣人原本还算有几分忠心罢了!只是到了后来,他们叫老圣人的纵容弄得愈发没了分寸,不光是想要奴大欺主,甚至要自个翻身做主人了,上头能够容忍那才叫怪了。   贾敬心中很快也想了个恶心荣府的主意,荣府不是惦记着甄家的荣华富贵吗,等到那边甄家坏了事,荣府要是敢违背婚约,嫌弃甄家女,不许其进门,那么,贾敬就直接以无信无义之类的名头,将荣府给逐出宗族,到时候,荣府那边捏着鼻子,娶了甄家的女儿,他倒是要看看,荣府能闹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贾敬将自个的主意跟贾赦一说,贾赦听过之后,差点没笑得前仰后合,没错,荣府他们一家子,总是喜欢走偏门,上捷径,要么就是卖女儿,如今连自家儿孙的婚事都当做砝码了,到时候,当他们发现,原本要娶的是朵金牡丹,回头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他们到底会怎么样,想到荣府到时候进退两难的嘴脸,贾赦就想大笑。   林如海在甄家进京之前就到了京城,到圣人那里述职之后,圣人看林如海这些年在南边衰老了不少,想着他为了盐政上头的事情,的确也受了不少罪,因此,一方面赏了林如海不少东西,又给了林如海两个月的假,让他好好休养,两个月之后,便打算让林如海做个左都御史,直接就升了两级,是正三品,京官本来就比外官要高上半级,京官平级外调,那都是贬谪,林如海也没在盐政上白辛苦,四十岁的三品官,也算是不错了,混得好的话,将来说不得还能入内阁混个阁老当当。   林如海能得到这个位置,自然也没少得了甄家的贡献。林如海之前跟甄家卯上了,暗中却是收集了甄家与盐商勾结,私造盐引,贩卖私盐,压榨灶户,哄抬盐价,把持盐政的罪证。至于其他的证据,那不归林如海管,林如海虽说知道一些,但是却也没有越权,不归,这些罪证,就足够甄家倒霉了。   历朝历代,盐铁官卖,私盐是绝对禁止的,贩卖私盐那就是死罪,何况,甄家搞出来的事情,却是不止这么多,把持盐政,截留盐税,这等损公肥私的事情,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最重要的是,这些钱,甄家用到了哪里!   收买官员,网罗党羽,将整个江南都变成了甄家的自留地,甚至,甄家还跟东南大营那边有些勾结,你这是要干什么,造反吗?徒明昊成年之后就在朝堂上上窜下跳,一方面是因为老圣人的宠爱,不过老圣人也没真的给他什么实权,但是另一方面,却是甄家给了他足够的支持。   徒明昊的事情,徒明昀捏着鼻子也就认了,老圣人还在,徒明昀也不能真的拿这个弟弟开刀,只要徒明昊没真的造反,就算他做了什么错事,徒明昀也就顶多将他软禁了,让他在王府里面可以继续吃喝玩乐。   徒明昊那边不能随便收拾,那么,甄家却是不可饶恕。有句话叫做,好事都是小姐做的,坏事都是丫头挑唆的,甄家就是那个挑唆主子做坏事的丫头,他们不死,谁死!   林如海拿出的东西,正好是圣上急需的,圣人已经打听清楚了,江南那边,甄家人正在四处搜寻什么名医神医,要为奉圣夫人看病续命。   问题是,奉圣夫人都多大年纪了,就算是神医,治得了病,那也治不了命啊!奉圣夫人的症状,圣人问过太医,分明是年老体衰,导致神思衰弱,精神不济,就如同一根蜡烛,烧得只剩下最后那么一点了,等到最后一截蜡油还灯芯烧完了,奉圣夫人也就寿终正寝了。   奉圣夫人那边过世,顶多等到奉圣夫人入了土,甄家就得直接处置了。圣人可是听说了,甄家似乎有谋士幕僚曾经建议甄应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发动兵变,攻打皇宫。   虽说甄应嘉是个蠢货没答应,但是,圣人那边后来还是觉得有些后怕,万一甄应嘉被那个幕僚说动了,回头搞出这样的事情,到时候,圣人可就得费上一番手脚了,若是徒明晖再从里头浑水摸鱼,即便是圣人也得头大。   这种事情,哪怕只是存了这个心思,那也是死罪,那个幕僚之前因为甄应嘉没有同意自个的建议,最后找了个借口走人了。结果这倒霉的家伙半路上就叫通政司的人给截住,直接拉到了通政司的牢房里头严刑拷打。这等文人,想法特别多,但是实际上也没有多少行动力,甄应嘉虽说对他们这些人挺大方,但是问题是,这位是个有理想的人,还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不过,落入了通政司手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几个刑罚伺候了一番之后,顿时就撑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个的身份来历,还有跟着甄应嘉之后出了什么主意,甄应嘉做了哪些事情什么的,老老实实交代了出来,他如今要的是速死,却是不想零碎受苦了。   对于圣人来说,甄家俨然已经变成了心腹大患,不早点处置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闹腾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来。   老圣人那边,也不怕说不过去,甄家那边都有兴兵篡位的心思了,老圣人能原谅才怪!当年废太子还有另外几个皇子搞出那一场,至今在老圣人心里还有根刺呢!这是老圣人的逆鳞,别说甄家了,哪怕是徒明昊碰到了,老圣人也是要杀人的。   徒明昊再得宠,也强不过当年的废太子,那位小时候根本就是老圣人身边带大的,老圣人对他寄予了厚望,因此到了后来,也是更加伤心。   甄家之所以没有立刻倒霉,完全是甄应嘉没有真的答应下来,说是还是希望走老圣人的路子。这样老圣人倒是心里舒服些了,起码甄家对自个还是有些忠心和畏惧之心的。可是圣人那边却是气得不行,你们一个个拿朕当死人啊,在那里整日里琢磨着怎么把朕拉下去,因此,对于甄家,圣人直接就有了决定,一定得从严从重处置。   甄家的命运已经决定了下来,只是甄家自个还有着一些希望,还在四处奔走,见圣人一直没个准话,那些御史除了几个人还在坚持之外,其他人都已经偃旗息鼓了,有的人私底下觉得,只怕是圣人还是受到了老圣人那边的压力,因此只得暂且压下。   不过,甄应嘉上折自辩之后,圣人也没有说什么,没有对此给甄应嘉什么处置,说是让有司调查,实际上,金陵那边,那个想要投诚的金陵知府已经扛不住压力了。甄家恨这家伙拿了自家的钱,反而反咬一口,这些日子以来,拼命给他找麻烦。   甄家本来是地头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之所以有什么护官符一说,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年头政令不下乡,地方官员很多事情都得与这些乡绅合作。甄家虽说名号不在护官符上头,因为人家已经不是普通的乡绅了,人家自家就有好几个人当官,宫里一个贵太妃,还有个亲王外孙,家里有个奉圣夫人。甄应嘉还是内阁里的大学士,别提这里头有多少水分,在金陵这边还是糊弄得住人的。   甄家那边动作也快,先是将那些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苦主都威胁收拾了一通,苦主那边撤了状子,这个说自己搞错了,这人不是被打死的,是自个摔死的,那个说,自家这个其实是病死的,想要讹诈甄家几个钱,甚至有人说,自个干脆就是直接从外头找了个刚死的人过来冒充的……   总之,弄得金陵知府目瞪口呆,这些被派出来充作苦主的本来就只是些小卒子,就算是领了什么诬告讹诈的罪名,也就是打上几十板子,在牢里面关一段时间的事情。   除此之外,金陵那边乱七八糟的问题也出来了,原本甄家和金陵知府还处在蜜月期的时候,金陵知府只要数钱就行了,剩下就算有什么污糟的事情,以甄家的实力,也能一床大被给掩盖了,什么问题也没有,金陵知府轻轻松松就能得个中上甚至是卓异的考评。   如今呢,甄家那边放了话,顿时,一下子清静不起来了。这年头对官员的考评,他不是看破案率,而是看案件发生了多少,你哪怕是什么案子都能破了,找出凶手,但是,你这边各种各样的刑事案件太多,这就是你的问题,要你下来当官干什么的,这是让你来教化一方的,你怎么做的官,下面这么多刁民?   甄家如今放了话,顿时很多原本暗地里面那等民不举,官不究的事情都闹腾出来了,今天老头老太跑过来告自家儿媳妇不孝顺,要休妻,那边就有人说他们那边有寡妇偷人,最麻烦的是,衙门里头那些胥吏,一个个都摆出了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今天这个告假,说自家老娘病了,要回去伺候。那个跑过来也说自家媳妇要生,得回去守着,有的说自个头疼,染了风寒,有的说自个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金陵知府就算是觉得下头正在糊弄他,哪怕是想要打那些人的板子,其他的衙役也是一个个出工不出力,一个个明目张胆地摆出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气得知府大人他几乎要吐血!   金陵知府也是狠人,很多事情,既然撕破了脸,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手底下也有几个亲信幕僚,他们直接给他出了个主意,甄家如今这般蛮横,依仗的无非就是奉圣夫人,贵太妃还有十二王爷,不过,当今的圣人能跟贵太妃和十二王爷有多少感情,即便是老圣人,纵然对这三人有感情,但是对甄家,能有多少耐心。   起码圣人是绝对对甄家没什么耐心了,因此,那几个幕僚商议了一番之后,直接给这位知府大人出了个有些恶毒的主意。   然后,甄家那边就闹腾出事情来了。   甄家那边也知道,自家老祖宗是保证自家荣华富贵的关键之一,只要老祖宗还在,老圣人对自家就有一份香火情谊,因此,自从奉圣夫人有些糊涂了之后,便一直在到处寻找神医,到处许愿,光是给各地的道观寺庙捐的金身,香油钱就不知道多少。   为了奉圣夫人的身体着想,甄家人即便有什么不好的消息,除非万不得已,都不会让奉圣夫人知道,免得叫奉圣夫人生气,影响了身体,因此,在奉圣夫人那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奉圣夫人如今糊涂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大家也就是如同哄着小孩一般,反正要保证奉圣夫人一直活下去,最好能够活成人瑞,活过老圣人,那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问题是,甄家可不是从前了,甄家嫡支还好,许多族人在外头欠下了不少外债,很多家生的奴才也是差不多,那些族人整日里上门哭穷打秋风,可怜兮兮地说着自从盐政改革之后,自家连碗稀粥都要喝不上了,债主将自家之前的东西抢走了不说,还要逼着自家卖房卖地,卖儿卖女了!府里那些人能怎么办,族人这般可怜,自然得拿出一些银钱出来,好歹不能让自家族人给饿死。   问题是,甄家自个账上也没多少钱了啊,就像是荣府那样,管家的人都想着从公中掏钱,结果,公中越来越没钱,私房却是越来越丰厚。甄家这些年虽说弄了不少钱,但是许多要送到京城,该孝敬给贵太妃的不能少,该给徒明昊的也不能缺,甄应嘉进京,又带走了许多钱,公中账上本来就剩的不多。但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主子下人要发月钱,换季了要发衣裳,有什么喜事要发洗钱,各个主子的吃穿用度,哪个不要花钱,没几日,账上已经是空了。   因此,到头来,几个管家的媳妇太太商议了一番,谁也不想从自个私房里头掏钱,自个的私房得留给自家孩子的,因此,琢磨了一番之后,主意打到了老太太身上。老太太当初出宫,就得了不少赏赐,后来年年老圣人都有恩赏,她自个也有产业,也曾经管过家,甄家发迹,老太太是亲身参与的,因此,老太太的私房里头,什么好东西没有,随便拿出一样,当了,都够一家子开销一段时日了。   老太太反正糊涂了,再串通了她身边管钥匙的大丫头,然后就偷偷摸摸地将她的东西弄了出来。日子久了,大家也生出了贪心之意,一个个也想往自个私房里面添几样好东西,甚至连下人都动了心思。   结果,这天正好叫老太太发现了,老太太那时候正糊涂着,嘴里说着:“殿下,到嬷嬷这边来,嬷嬷给你吃花糕!”然后就在屋子里面转悠,转出了门,然后就看到几个人从自个的箱子里头取出了一只白玉的山水摆件,见得老太太过来,一个个有些傻眼,老太太这会儿还当自个是老圣人在潜邸时候的嬷嬷呢,当下叫道:“哪来的小蹄子,竟然敢偷殿下的东西!”说着,顺手抡着拐杖就砸了过去!那人下意识一躲,老太太就摔了个狠的,然后,竟是血气上涌,昏过去醒不过来了!   ☆、第94章   甄家那位奉圣夫人死了,因为看见儿孙偷她的私房,结果活活气死了!   在有心人的传播下,这个消息以一种叫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几乎是迅速传遍了大江南北,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京城都知道了,甚至越传越离谱了,谣言一向如此,转过几次手之后,最初的人都以为两边说的不是一回事了!   京中,关于甄家那位奉圣夫人的死,猜测众多,当然,核心都是,甄家人将奉圣夫人气死了,偷窃财物什么的,那也太不上档次了,在京城的谣言里头,不是偷东西,多半是偷人。有的说是偷奉圣夫人身边丫头的,有的说是小叔子偷嫂子的,大家对此也很理直气壮,甄家什么样的人家,就算闹出了偷窃财物的事情,奉圣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因为这个气坏了呢,这不是不合常理吗?   甄应嘉接到消息,整个人差点没懵了!家里管家的媳妇还有下人为了捞钱,趁着老太太糊涂的时候,从老太太的私房里头偷东西,这等丑闻,已经是叫人不好说出口了!老太太若是清醒的时候也就罢了,说一声家道艰难,拿老太太那边的东西周转一下,老太太一向疼爱儿孙,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结果问题是,老太太这几年根本就是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很多时候昏昏欲睡,醒过来之后,多半就当自个还是当年那个还是皇子的老圣人的乳母。一个乳母,有什么丫头下人伺候,因此,甚至不许丫鬟搀扶打扰,只是一般情况下,老太太也无非就是在自家屋里转悠两圈,然后也就累了,谁知道,这次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别说老太太的死是源于这样的丑事,就算老太太是寿终正寝,甄应嘉这个做儿子的,也该上折子请求丁忧,刚到手还没多久,还没真正享受过做阁老的风光,甄应嘉就得卷铺盖回去给老娘守孝了。三年孝期一过,黄花菜都凉了,圣人早就坐稳了龙庭,只怕那时候,即便是老圣人开口,也动摇不了圣人的位置了。   只是,外头因为有心人的推动,哪怕是街上那些贩夫走卒,都知道,甄家那位多年来饱受荣华的奉圣夫人已经死了,甚至一个个在那里要么神色诡秘,要么幸灾乐祸地嚼舌,议论奉圣夫人的死因。   甄应嘉简直快气死了,就算自家老娘死因有些尴尬之处,问题是,甄家那帮人难道就不能把消息封锁住吗,哪怕是拖延几日也好,结果,不光老太太过世的消息很快传出去了,连同发生的事情都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了。   甄家之前就很是被弹劾了一番,如今又摊上这等事情,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甄应嘉这会儿却是后悔了,早知道听从之前那位幕僚的话,早点发动就好了,如今遇上这么多的事情,只怕大家心中都有了顾忌,如果说之前动手还有三成的把握的话,现在,一成都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自家老娘过世之后,老圣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另外,还有甄贵太妃那边,虽说是甄应嘉的女儿,但是问题是,贵太妃却是老太太一手抚养大的,也唯有老太太,才能那么了解老圣人,将贵太妃培养成那个样子,叫老圣人这么多年来,都对贵太妃宠爱非常。要不然,贵太妃都多大年纪了,早就人老珠黄了,偏偏直到如今,她依旧是老圣人身边的贴心人。贵太妃对奉圣夫人的感情绝对比对家中其他人深厚多了,若是她知道了老太太的死因,又该如何想。   甄应嘉最终只有长叹一声,开始叫人铺纸磨墨,不管怎么样,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上书请求丁忧才行!至于之后的事情,甄应嘉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甄应嘉这边才递上了请求丁忧的折子呢,第二天上朝等着圣人答复的时候,又是一片弹劾甄家的声音,这次紧扣了一个主题——不孝。甄应嘉站在大殿里头,脸色青黑,差点就摇摇欲坠,他偷偷抬头看着上头圣人的脸色,依旧一如既往,但是在甄应嘉看来,这样的高深莫测中,却蕴含了引而不发的杀机。   徒明昊也在朝堂上,这会儿出列争辩,只说是市井流言,不足为信,如何能以这等流言攻讦大臣云云。下面的人谁在乎一个在朝堂上压根没什么真正意义上影响力的亲王啊,何况,端谁的碗,服谁的管,如今上头是圣人,你跟别的王爷在朝堂上就勾勾搭搭,圣人不会怪罪兄弟,但是却不会在乎责罚一个臣子。而且,那些御史都是什么人,一个个嘴皮子比谁都利索,舌头都能杀人的那种,这会儿直接来了一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若是奉圣夫人真的是到了年纪,寿终正寝,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流言了,既然流言纷纷,那么,里头肯定有蹊跷之处。甄家如今这般兴盛,本质上就是因为奉圣夫人而来,结果,家里头辈分最高的老太太,到头来,竟是被儿女给气死了,可见甄家有人忤逆不孝,这是不赦之罪,应当详查。   圣人对此也是颔首称是,圣人跟着老圣人下过江南,老圣人直接对别人这般说奉圣夫人:“这是吾家老人!”即便是太子,也得以晚辈之礼见过奉圣夫人。这样的人死了,哪怕圣人心里觉得死得好,面上自然得做出一个惋惜的态度来,这会儿直接就叫人严查奉圣夫人之死,然后和颜悦色地表达了对甄应嘉请求丁忧的赞同,意思就是,你老娘死了,你干脆点,就脱了这身官服,老老实实给朕回乡操持奉圣夫人的丧事吧!   甄应嘉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盛,只觉得四周都埋伏着森然的怪兽,似乎随时都会冒出来,将他连皮带骨吃个干净,不过到头来,还得神色凄楚地叩谢皇恩。   下朝之后,徒明昊看着甄应嘉那似乎一瞬间佝偻了许多的背影,想要说什么,最终跺了跺脚,什么也没说。   徒明昊原本还觉得甄应嘉进京之后,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助力呢,结果闹出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徒明昊跟在后面还收拾了不少烂摊子,想到之前自家母妃为了奉圣夫人之死垂泪不已,徒明昊对奉圣夫人却是没多少感情,他几乎没见过这位曾外祖母,可是,问题是,徒明昊不是傻瓜,奉圣夫人的存在非常关键,的确,奉圣夫人老糊涂了,神智都不怎么清楚,但是,只要他还在,老圣人对甄家就会存着一些香火情分。   结果,奉圣夫人被甄家自己人给气死了,以老圣人的性格,不迁怒甄家,那才叫怪了!徒明昊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甄家这次完了!   这让徒明昊愤怒不已,徒明昊当年饱受老圣人宠爱,老圣人对他,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诸多皇子中,除了太子,懂事之后,还被老圣人抱过的,唯有徒明昊一个。   徒明昊曾经以为,那个位置理所当然是自己的,哪知道,老圣人身体还好,还能再做挺长一段时间皇帝了,却突兀地宣布退位。那时候徒明昊就有了预感,老圣人是不会选择自己了。毕竟有句话叫做国赖长君。他年纪毕竟还轻,对朝政几乎没有任何经验,若是老圣人选择的是自己,那么他无论如何会继续做几年的皇帝,将自己培养起来再说。   只是,徒明昊自以为自己曾经那么接近过那个位置,因此,对此极为不甘心,又听了甄家那边的话,甚至贵太妃那边也有类似的想法,因此,这才一直在朝堂上努力表现,跟圣人对着干,还要到垂拱殿继续讨好老圣人,但是如今想想,老圣人似乎从来没有给过他确切的说法,也就是说,老圣人其实压根没有指望过他,如此一想,徒明昊简直是觉得沮丧非常起来。   如今,奉圣夫人过世,甄家那些即便是如今还有官职的族人,就算不丁忧守孝,也得服大功小功,其他的事情,压根是没办法插手了。甄家如此,原本依附甄家的那些官员,跟着甄家,无非是想着升官发财,如今盐税上的事情,甄家是靠不上了,再沉寂个几年,哪儿都说不上话来,甄家对那些官员还有什么用!   只怕圣人那边稍微做个暗示,那些跟着甄家的人就会争先恐后地将甄家给卖了。   徒明昊心情糟糕,不过还是强打着精神去了贵太妃那里,贵太妃却不在,听伺候的宫人说,贵太妃去了垂拱殿。徒明昊想了想,也往垂拱殿而去。   老圣人那边原本就想着,等到奉圣夫人百年之后,再处置了甄家,不能让奉圣夫人伤心。哪知道,才跟圣人说了这句话没多久,奉圣夫人就真的过世了。   甄家那边,其实一直有通政司的人盯着,毕竟,甄家之前那些做法,叫老圣人也不放心,因此,老圣人却是知道了甄家那边发生的事情。同样也知道了奉圣夫人去世时发生的那些事,听说了之后简直是雷霆震怒!   甄家那些人已经没出息到了那个地步,你就算是偷了老太太的东西拿出去典当,补贴家用什么的,你不会去库房吗,结果,自己还惦记上了,连老太太屋里的东西也不放过,虽说是老太太那边箱笼里面的,但是也是老太太屋子里头的。因为这等荒唐的缘由,加上老太太自个也糊涂了,最后竟是误以为是有宫人偷盗自个宫中的财物,因而发怒,结果一个跟头下去,将自个摔死了。   老圣人一边感念着奉圣夫人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从前那些事情,还一心护着自个这个殿下呢,同时,对于甄家人,简直是更加愤恨了。老圣人觉得自个对甄家仁至义尽,甚至已经到了是非不分的程度。江南盐税,那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为了甄家,老圣人也许出去了。结果甄家得了好处,却是拿自个当傻子,吞了盐税不说,还跟那些盐商勾搭,抬高盐价,大肆贩卖私盐,得来的钱财用来网罗党羽,为害一方。   老圣人想想都很憋屈,前些年国库不丰,中原这么大,年年都有地方报旱灾洪涝什么的,还有的地方有什么山体滑坡,泥石流啊,北方冬天还有雪灾,国库没钱,老圣人还得从自个内库里头掏钱补贴国库。因此,那些年,宫中的生活也不算宽裕,老圣人自个也是喜好奢华舒适之人,那几年也只好在那里强调要简朴,不能奢侈无度。   结果甄家日子过得比他这个皇帝还要强,要不然,弄了那么多钱,他们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以至于过日子都得拿了奉圣夫人的私房做文章了,这不是开玩笑吗?   贵太妃那边跟老圣人是几十年的枕边人了,因此,她听说奉圣夫人过世之后,一方面暗恨娘家人竟是为了那点事情,害得祖母丧命,一方面却很快生出了忧虑之心来。   老圣人退位之后,曾经跟她透露过口风,虽说说得语焉不详,只是说她有着贵太妃的位份,当今圣人也不是什么小心眼的人,等到自个百年之后,让她可以出宫,跟着徒明昊去王府过日子,以后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但是,贵太妃是什么人,很快发现了老圣人潜在的意思,老圣人的意思是,你已经有位份有儿子了,娘家那边却是不能依靠的,以后还得靠着圣人这边过日子,因此要安分一些。贵太妃心中郁闷,她跟圣人之间有什么情分可言,她进宫的时候,圣人都已经记事了,养在生母身边,跟她毫无交集,甚至,仪妃那时候无宠,偏偏她一入宫,几乎就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宫里哪个妃嫔不暗中恨她。指望着圣人心胸宽大,放他们母子一马,这也太不靠谱了。   只是老圣人喜欢的就是她的顺从,她一向将老圣人当做天一般,从来不会违逆了半点他的意思,因此,虽说贵太妃心中还有些不甘,只是一直也没有在圣人面前明确地表现出来。但是问题是,如今甄家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圣人对甄家难免有迁怒之意。哪怕贵太妃也觉得甄家这事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但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娘家,她真的是做不到袖手旁观。   因此,在听说了确切的消息之后,贵太妃就做了一身素淡的装扮,跑到垂拱殿,意图打探老圣人的想法,最好能够在老圣人那里求个情,好歹将娘家人从这事里头摘出来。   按照贵太妃的想法,他们母子两个以后也不肖想那个位置了,甄家日后也老老实实地在金陵,不再生事,让老圣人好歹容许甄家留在金陵做个富家翁也好。   贵太妃这般想法倒是很好,问题是,她低估了老圣人对奉圣夫人的感情。老圣人对甄家,甚至是对她这个贵太妃的感情,很大一部分都源于奉圣夫人。   老圣人生母冷淡,对他这个亲生儿子一向也是不冷不热。老圣人还是皇子的时候,他生母一开始位份并不高,那时候,她一般情况下,对老圣人几乎是不理不睬,老圣人那时候因为生母位卑,被其他兄弟欺负,她却从来不会维护自己,反而要拉着老圣人去赔罪,回来还得责骂一顿他。   但是那时候奉圣夫人不同,奉圣夫人对他这个皇子却是体贴备至,他在外面受了委屈,奉圣夫人会竭尽全力安慰他,虽说她能做的也很有限,但是,老圣人却是真的只是在奉圣夫人那里得到了几乎从未有过的母爱。作为皇子,其实身边应该有四个乳母,为什么只有甄家这位老太君被封了奉圣夫人,为的就是她当年对老圣人全心全意,呵护非常,其他人跟她相比,都差了一大截,老圣人甚至曾经有些阴暗地想过,若是自家这位乳母没有其他儿女就好了,那样的话,他出宫开府之后,可以在自家王府里面奉养自个的乳母,然后让她一辈子为自己操心。   甄应嘉他们那一辈人,老实说,在老圣人那里,完全就是一帮跟自个在乳母那里争宠的货色,老圣人固然看在乳母的份上,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不过就是因为奉圣夫人当年留在宫中照顾自己,对于其他的儿女却是忽视了而已。   结果呢,甄家那边拿着老圣人的客气当做福气,一次比一次得寸进尺,真当老圣人对他们有多深厚的感情了。   这会儿听得奉圣夫人的死是因为儿女不孝,老圣人只觉得,自家乳母当年就不该生那些孩子,要是当初乳母跟着自己,他一定不会让奉圣夫人因为子孙不肖,落到这个地步。因此,心中已经是打定了主意,等到乳母下葬之后,立马就将甄家给处置了,之前害死了乳母的,一个都不放过!   结果这会儿贵太妃跑过来,拐弯抹角地为甄家人求情,老圣人差点没气炸了。老圣人宠爱贵太妃,一方面贵太妃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情,都很符合老圣人的心意,另一方面,贵太妃也是奉圣夫人抚养长大的,两人在一起,经常会说一些奉圣夫人的事情,也算是有着共同语言。在老圣人眼里,甄家那边,贵太妃最重视的应该跟自己一样,是奉圣夫人才对。哪知道,自家祖母叫一帮不肖的子孙给害死了,贵太妃居然跑过来求情。   老圣人浑然没想到,贵太妃求情的对象是她自个的生父生母还有兄弟子侄,但是,这还是叫老圣人气恼无比,因此,徒明昊来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叫人通报,在大殿外头,就听见了老圣人中气十足的指责,说贵太妃这么多年,半点不顾及当年她祖母的抚养之恩,老圣人甚至说了几句极为刻薄的话,什么若论姿色,宫中比她这个贵太妃强的,起码也有两掌之数,若论性情柔顺,宫中也不是没有比她更好的。他这么多年宠爱贵太妃,很大程度上,还是看在老太太的份上,到了如今,她竟是忘了自家祖母的恩德,给一帮白眼狼求情来了。   贵太妃听着老圣人这般刻薄的话,哭得梨花带雨,在那边辩解,自家祖母是甄家的老祖宗,她就算是九泉之下,也是想要看到甄家好的!   结果,老圣人这会儿竟是发了孩子脾气,有些耍赖地叫道:“胡说,乳母到最后惦记的还是朕,她从来只要朕高兴,她就高兴了!”   徒明昊在外面听得瞠目结舌,贵太妃也有些傻眼,老圣人这般形状,跟老小孩有什么区别,就像是小孩子在自个兄弟那里争辩,自家母亲最爱的是自己,不是他一样!   贵太妃最终也是无可奈何了,她柔顺了大半辈子,之前鼓起的勇气,这会儿也差不多用光了,最后只好有些伤怀地跟老圣人告了辞,出了垂拱殿,然后就看到徒明昊站在外头,看着儿子脸上的震惊之色,贵太妃脸上也露出了苦笑之色来。   垂拱殿那边的话传到了大明宫那边,圣人听着差点没笑岔了气,谁知道一向在自个面前总是一副高深莫测,从容自若的自家老爹,居然还有这般模样,圣人得了老圣人那边的准话,也是心中笃定了起来。   接下来的事情,那就顺理成章了。   甄家那边,甄应嘉快马加鞭回去,他本来也是一把老骨头了,到了金陵差点没送掉了半条命,回去之后主持了奉圣夫人的丧礼,请了九九八十一的高僧和有道的道士,给奉圣夫人做了足足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陆道场,圣人和老圣人那边还传旨给了徒明昊,叫徒明昊去给奉圣夫人传旨追封,然后顺便致祭。   徒明昊到的时候,奉圣夫人差不多也要下葬了,徒明昊等了两日,却看到了另外一个京中过来的官员,却是刑部的侍郎,那位等着甄家吹吹打打,一路上不知道多少人路祭,等着奉圣夫人下葬,甄家族人回府之后,这才冒了出来,直接就在还没有拆掉的灵堂那边宣旨,诉说甄家诸多大罪,抄没甄家,男丁女眷,尽数押往京城问罪。   ☆、第95章   甄家彻底完蛋了,贾赦与林如海两人坐在酒楼上,看着楼下被一路押送到京城的甄家人,林如海眼中闪过了一丝快意。   甄家人这会儿再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来了,在林如海的记忆里头,甄家哪怕是个家奴,一个个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傲气模样,但是,这会儿,一群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甄家人刚刚没拿下的时候,一群人还有哭天喊地,有的在那里喊冤,有的在那里喊什么娘娘,王爷的,但是,从金陵到京城,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就算是喊也喊不动了。   因为甄家牵扯到的事情太大了,自然不可能留在金陵问审,因此,甄家被拿下之后,直接装了几条船,一路往京城而来。甄家人口众多,牵扯到案子里头的人实在是不少,即便是甄家那些普通的族人,也多有不法之事。   之前刑部侍郎跑到甄家那边,直接宣布甄家的诸般罪状,拿下甄家之后,留在金陵查抄甄家的过程中,天天有苦主上门状告甄家,这个说甄家包揽诉讼,那个说甄家放印子钱,逼得他们家破人亡,有的说,甄家的豪奴抢走了他们家的女儿,说是让自家女儿给主子做妾,但是没几日,自家女儿就死了,也有的说,自家原本有着二十亩的良田,甄家却拿了十两银子,就强买了自家的地,自家老父不从,直接就被那些豪奴一通暴打,结果当天晚上就去了……   总之,甄家各种各样的罪状,几乎算得上是罄竹难书了,很多其实是甄家的奴仆打着甄家的名义做的,但是论起来,罪名还是得归到甄家头上。   还有的就是纯属诬告了,有些当地的地痞流氓,纯粹是想要来祸害一把甄家,然后随便捏造了几件事情出来,或者是干脆张冠李戴一番,在那里喊冤。   主持的官员也来不及甄别,何况甄家显然是彻底完了,墙倒众人推,大家都巴不得甄家一蹶不起,跟甄家有勾连的那些官员一个个都倒了,然后,自家的那些乡党,同窗,学生,子侄,才能有一个不错的前途。   因此,到了最后,除了原本一些甄家主支的族人,便是甄家许多旁支,哪怕是甄家祖宅那边一些关系都已经远了不少的族人,不管是他们的确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情,还是纯粹是被人诬告,只要有人来上告,有了苦主,立马就命人拿下。   至于甄家的那些家奴更是如此,他们就算是没犯什么事,回头也是要发卖出去,给户部增加点收入,给过手的人添一点油水的。   一些不打紧的普通的奴婢,跟主子做出来的勾当并没有什么牵连,为了省事,直接就在金陵当地发卖了。但是,那些甄家那些主子的心腹陪房,在外头的管事什么的,一个个都被拿下,毕竟他们嘴里还是能挖出不少东西出来的。   除此之外,这些豪奴家中竟是有钱得很,有的人竟是私底下冒了良民的身份,住了大宅,置办了不知道多少田地,在自家也是自称老爷太太,呼奴使婢,一个个比一些不得宠的主子过得还要滋润。   这些豪奴自然再也别想威风起来了,奴才本来就是没有私产的,何况,从他们的家产里面查抄出来的东西,赫然还有些御赐之物,肯定也是从主家那里偷出来的。虽说过手的官员胥吏都很是赚了一笔,但是这些东西却是不能昧下的,甚至,这些同样是甄家的罪名,遗失御赐之物,若是上头不管,那是没什么,但要是追究起来,那就是大不敬的罪过。   因此,主持此事的官员在金陵耽误了小半个月,金陵那边的大牢都快塞不下甄家的人了,不得已将女眷另外关押,上京的时候,光是人犯就装了好几条船。   当然,虽说坐船不用自个走了,但是,这日子可舒服不到哪里去,以往坐船,虽说那些女眷也是待在船舱里不出来,但是,住的船舱却是极为舒适华丽,如同一个精致的小宅子一般,就这样,还嫌弃逼仄不适呢!如今呢,却是一大堆人挤在船舱里头,而且还是那种装货的底舱,里面压根不通风,而且黑暗无比,看守她们的人,也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毕竟是女眷,看守她们的也是一些女性的狱吏,这种职业虽然不多,但是还有存在的,为了看守她们,可是直接将金陵附近的府县女性狱吏都调出来了。   这些人也就是出身那等胥吏之家,因为各种愿意,做了狱吏,在这种地方,这些人能有多少心理正常的。她们原本对于那些贵人们来说,简直是看到了就嫌腌臜粗鲁,都不如自家三等的粗使婆子体面,但是,如今,这些狱吏却掌握了她们的一部分命运。她们做事极为粗鲁,而且没有任何耐心,对于她们这些原本的太太小姐,嘲讽不已,脾气上来了,还直接在她们身上下点暗手。   因此,被关押在船舱中的这段时间,这些原本娇生惯养,吃金咽玉,喝杯茶水都要嫌弃茶叶水质的太太小姐们,一下子都萎靡了下来,一个个简直如同吓坏了的鹌鹑一般。   这会儿街面上,甄家那些主犯们披枷带锁,在差役的驱使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而那些从犯和年轻的一些男丁女眷们,却是被用绳子捆了手,串成长长的一串,一个个蓬头垢面,踉跄着往前走,若是一个不小心摔倒了,说不得就能带倒一片,叫那些看守他们的差役狱吏看了,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挥着鞭子,呵斥不已,有的甚至直接上前一脚踹上去,骂骂咧咧不止。   贾赦瞧着下面那些有几个看起来甚至还不满十岁的孩童,不由摇了摇头,叹道:“何必这般,这些孩童又有什么过错呢?”   林如海却是冷笑一声:“舅兄此言差矣,他们生在甄家,享受着锦衣玉食,他们享受的那些,就是百姓的血肉,他们无知是真,可绝不无辜!”想到这里,林如海清俊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狠意,他咬牙说道:“他们若是无辜,我那孩儿,尚未落地就没了,岂不是更加无辜!”   贾赦听着不由黯然,他轻叹了一声:“如海节哀,是我失言了!”林如海若是子孙满堂,那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绝不会叫他这般惦记,问题是,林家已经五代单传,原本到了他这一代,因为娶了一个将门出身,身体很好的贾敏,还有个擅长医术的舅兄,他应该会有几个儿女的,结果,结果,自个那已经成型了的小儿子,竟是直接没了,这叫林如海如何甘心,如何不对甄家恨之入骨。   别以为读书人光风霁月,如何心胸宽广,实际上,那些能够心胸宽广的,有的是因为没有触犯他们的底线,有的却是慷他人之慨,反正对他们也没什么损失。如果甄家只是对林如海自个下手也就算了,但是,所谓祸不及妻儿,哪怕面子上也该做到,结果,那些人直接就想要将林家一网打尽啊,这简直比扒了林如海的祖坟还严重。祖坟扒了还能重修,断子绝孙了,林如海都这般年纪了,想生也生不出来了啊1   既然甄家坏了这个规矩,一向在外头表现得疏朗开阔的林如海也难免小心眼起来,自家那个儿子,若是生下来了,如今也是粉雕玉琢的一小团了,别提会有多可爱,说不得会像自家长子那样,体贴懂事,或许会跟自家女儿黛玉一样,聪明玲珑,但是,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没了。林如海看到甄家那么一大串的孩子,心里就发堵。   贾赦看林如海这般,心中也是叹息,他给林如海倒了一杯茶,轻声道:“往者不可谏,你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怎么能将自个的将来给浪费在甄家那样的人身上!你家林瑾,还有黛玉,都是一等一的好孩子,如今甄家倒了,虽说未必会祸及九族,但是他们一家子却是彻底栽进去了,你这心思也该放下去了!”   林如海进京之后,贾赦看到他就是大吃一惊,才几年没见啊,林如海原本比贾赦还年轻好几岁呢,结果如今看起来,简直比贾赦还大几岁了,可见林如海如今的形态。虽说他底子好,哪怕脸上有皱纹了,头上有白发了,看着还是颇有清俊,甚至多了一些阅尽世事的沧桑感,但是,底子却是被伤得不轻。   贾赦给林如海把了脉,林如海一方面这些年劳心劳力,有的时候甚至是夜不能寐,另一方面,也是郁结于心,本身林家人就多半有些先天不足的症状,如今林如海更加严重了,他身子亏损得厉害,偏偏心中还有事情,一直放不下,因此,即便是想要滋补,对他来说,用处也不大。贾赦可不希望林如海丢下贾敏他们母子三人就这么去了,到时候,林瑾又要重复当年林如海的苦逼生活。   林如海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舅兄说得是,甄家如今算是报应到了,小弟如今这心也算是放下了,日后自然不会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烦心!”   贾赦点了点头:“你明白就好,说起来,你过两天就要走马上任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如海洒然一笑:“我能有什么打算,圣上隆恩,擢拔我做了左都御史,那么,自然是尽我的本分罢了!”   林如海将本分两个字音咬的很重,贾赦顿时会意,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转移了话题,笑吟吟地问道:“听说如海你进京这么长时间了,就去过一次荣府?”   林如海自然不觉得贾赦这是在兴师问罪,贾赦一向巴不得看荣府的笑话,这会儿也是说道:“嗯,毕竟是敏儿的母亲,不去看看也不好!不过瞧岳母身体康健,中气十足,神思也颇为敏捷,那我这个做女婿的自然是放心了!只不过岳母觉得我这个女婿碍眼,我少到她那边晃悠,也是我的孝顺之意啊!”   林如海说得轻描淡写,不过贾赦却听出了其中的讥讽之意,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行啦,如海,马上咱们可就能看到他们的笑话了!”   林如海心思一转,立马明白了贾赦的意思,他也是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到:“舅兄的意思是,咱们那位侄儿的婚事?”   贾赦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虽说我觉得贾存周挺碍眼,但是老实说,贾珠那真是个好孩子,只是可惜了!”   林如海对贾珠却是没什么印象,毕竟,贾敏出嫁之后,跟娘家往来简直就像是变成了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样,一向不咸不淡!贾政跑到金陵去守孝,闹出来的那一档子事,叫贾敏也跟着蒙羞,因此,对贾政他们一家子都没了什么好感。即便每年送年礼节礼的下人说几句府上的事情,说到贾珠会读书什么的,贾敏跟林如海都忍不住心里嘀咕,不是又是一个贾政吧!   荣府这些年,按理说应该缩着脑袋老老实实过日子,等到风头过去了,再悄悄地起来,人家除了当年那些老人,也记不得原本那些荒唐事了,也就没问题了,偏偏荣府总是能在别人都快淡忘了他们家的事情之后,突然闹出一些动静来。就如当年非要送元春入宫,也如同如今,没摸准风向,看着甄家炙手可热,就忙不迭要娶甄家女,结果,两家刚交换了信物,下了小定,如今,甄家就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以史氏的性子,这会儿巴不得跟贾珠订亲的那个甄家姑娘直接死了,偏偏人家活得好好的。   朝廷律法明言规定,祸不及出嫁女,即便是已经订了亲,那个甄家姑娘已经可以算是贾家人了,一些人家就会借助这个,钻个空子,好歹救出几个人出来,也算是表现自家的仁义。   但是,无论是史氏跟贾政,都是那种当了女表子,还要立牌坊的人,他们绝不会就这么认了,他们不希望有这么个媳妇,同样,也不希望让自家背负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头,只怕就要在里头做了什么手脚,坏了这门婚事。最好的就是,让甄家那位姑娘,直接就在牢里死了,然后,贾珠再为自家这个未婚妻守个一年时间,再谈婚事,如此,里子面子也就都有了。   林如海这会儿跟贾赦两个嘀咕了一番,贾赦说到了贾敬原本的打算,林如海顿时就是眼睛一亮。   老实说,林如海对史氏真没多少敬重之心,要是他成亲那会儿,史氏没有被关在祠堂里,贾敏也不是史氏抚养长大的,林如海再眼热贾代善的人脉,也不会答应娶了贾敏,毕竟,史氏的名声在一个小圈子里头,实在是传遍了,那叫一个臭不可闻,林如海并不希望自家也有这么一个目光短浅,分不清是非,只知道窝里横的主母。   结果自家岳父临死的时候,又糊涂了一场,叫史氏又满血复活了,要不是贾敏嫁入林家之后,实实在在是个贤妻良母,跟林如海琴瑟相谐,极为和睦,又为林如海生了个儿子,林如海只怕对贾敏都要生出一些芥蒂之心。毕竟,史氏就是个不消停的人,最麻烦的是,她很多时候,自视甚高,觉得自个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无视了自个当年的那些恶名,摆着一副你应该让我予所予求,这是你的荣幸的架势。   这叫林如海觉得很是腻味,偏偏,贾敏是史氏所出之女,这种事情是改变不了的。贾敏不是贾赦,当初贾赦拿捏了把柄,他那会儿本身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直接就将自个给过继出去了。可是贾敏却没这样的好事,她还是史氏之女,子不言父过,唤作母女同样是如此,史氏有的时候做得再过,说得再不中听,贾敏也只能听着,但是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如海没进京之前,贾敏就跟自家老娘和兄长闹得很不愉快,史氏觉得贾敏不识抬举,对她这个母亲一点也不孝顺,贾政觉得贾敏目下无尘,对他这个兄长没有半点敬重。他们反正都是老鸹掉在猪身上,只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的主,在这一点上,也难怪很长一段时间里头,史氏对贾政最为疼爱,哪怕是如今,史氏也是最维护贾政的利益。   但是贾敏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家了,她心里头放着的自然是自个的家人,何况,史氏跟贾政,早就伤透了贾敏的心,他们一个个理所当然地要求贾敏付出,言辞里头似乎是自家丈夫死定了一样,叫贾敏憋足了一口气。   林如海进京之后,听了史氏的那些言语之后,就对史氏没了任何期待。贾政还想要在林如海那里摆点舅兄的架子,林如海理都不理,贾政也说了贾珠怎么样,说什么叫林如海指点,林如海直接敷衍过去了,我有那个时间,我不如教自家儿子呢!因此,不过是随便见了贾珠一面,象征性地给了点见面礼,之后就没了交集,对于贾珠的印象,却是觉得贾珠似乎是个性子有些沉郁的少年。   贾赦也没有对贾珠的事情多说,他不是贾敬,贾敬对贾氏宗族有一种很强的责任感,对贾珠,也是颇有些提携欣赏之意。贾赦的身上终究带着第一世的烙印,对于宗族什么的,并没有太多概念,他第二世活在万花谷,对于万花谷这个师门倒是挺有感情,但是,万花谷终究跟宗族不同。因此,贾赦根本没有跟族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想法,对于荣府,他不会刻意害他们,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支持,无非就是袖手旁观,当做路人而已。   贾敬的想法很简单,当年宁荣二府,其实是同出一源,最初的宁荣二公,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荣府运气不好,除了贾政这样的不肖子孙,但是,贾珠还是可以的,聪明,勤奋,尤其还是个知礼晓事的。因此,贾敬对贾珠颇为看重,有的时候,甚至让人觉得,贾敬看重贾珠超过了看重贾珍。   当然,贾珍也的确是资质有限,贾珍在读书上头,资质比起自个亲爹实在是差远了,考秀才倒是勉强过了,但是也就是个吊车尾,考上的不是廪生,直接就是增生,后来参加了两次乡试,都是名落孙山。   不过,贾珍在处理外务还有其他那些事情上颇有一套,很懂得人情世故,进退有度,贾敬甚至已经将族中的一些事情交给了贾珍处理,贾珍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做得都很是不错,可圈可点。   贾珍在读书上头不成器,贾敬已经想好了,贾珍若是再考不上举人,贾敬琢磨着,直接就让贾珍去参加一下杂试,去考个明算之类的,做个笔帖式什么的,虽说这个不是正经的科举出身,日后升官肯定艰难,但是贾珍终究还有点优势,回头也容易做出点成绩来,若是上头圣人有意恩典,贾敬也不求贾珍跟贾琛一样,得个进士出身的恩典,但是,哪怕是有个举人的恩典,贾珍以后的路子也好走了!   好在儿子读书上不成器,倒是孙子贾蓉是个聪明的,他侄孙贾蔷也颇有些聪明之处,因此,贾敬对宁府的将来并不担心。   但是,贾敬却是挺操心荣府的未来,若是荣府再没个能支撑门第的人,贾敬觉得自个说不得要给荣府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因此,他瞄准了贾珠,对贾珠极为关心,希望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贾珠给撑起来。   贾敬为贾珠也算是尽心竭力了,甚至想着为贾珠做媒,给贾珠娶一个得力的妻子,贾敬当年也是进士出身,一开始虽说因为出身勋贵,很是被排挤了一阵子,但是他如今却是他那一年的进士中,混得最好的一个,因此,原本那些同年与他的关系也慢慢密切了起来。贾敬曾经想着找自己一个如今正在国子监做博士的同年,请他将女儿许给贾珠。毕竟,那位也算是贾珠的先生,对贾珠也是有些了解的,不会因为一些偏见,对贾珠不假辞色。   结果,贾敬这边精心准备了一番之后,史氏跟贾政那边已经跟甄家搭上了话,结了儿女亲家。贾敬气得直接将自个亲笔写的帖子扔到火盆里头烧了,他回头就想了个主意,这里头,直接将史氏与贾政当成了反面角色,他直接找来了贾珠。   ☆、第96章   贾珠对贾敬却是极为信服的,他回去跟小王氏那般一说,小王氏那边直接从贾政那里将甄家女与贾珠的婚书给弄了出来,给了贾珠,另外还有两家约定的信物。   贾珠也是决然之人,他知道,自个因为出身荣府,有那么一个不光彩的爹,自个的将来,老实说,哪怕有贾敬的支持,但是未来一定会举步维艰。他当初根本不赞同娶甄家女,但是事已至此,他却是不希望再背负一个忘恩负义之名。   贾珠不是贾政,什么都可以以什么孝顺,都是父母所为,自个不知情,或者说只能顺从父母之意的名义,心安理得地接受那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本质上厌憎贾政这种人,因此,他绝不想成为那种人。   等到贾敬跟他说了其中的好处和坏处之后,贾珠咬了咬牙,直接就下定了决心。   小王氏见识不足,她虽说觉得甄家这样一个已经坏了事的人家的女儿,配自家的儿子,实在是太亏待贾珠了,贾珠说起来的时候,她还在那里大骂史氏和贾政,当初一个个油蒙了心,脂迷了窍,只想着甄家的富贵,结果给自家儿子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跟甄家扯上了关系,若是日后牵扯到自家头上,那又该如何?   小王氏想着就很是咬牙切齿,在她看来,史氏与贾政两人全是那种没什么心肝的人,在他们心中,除了自个,就没有别人,若是别人说,将贾珠交出去,贾家就能够跟甄家划开界限,那么,贾政跟史氏,谁都不会犹豫,脸上还要摆出一副假惺惺或者是大义凛然的神色。   不过,贾珠却是仔细将贾敬跟他说的那些话跟小王氏分说了,甄家固然有罪,不过,终究奉圣夫人刚刚过世,他们虽说或许有谋反之心,却没有谋反的行动,何况,他们所谓的谋反,无非就是夺嫡罢了,只要老圣人还有意保全甄贵太妃还有十二王爷,那他们就势必不能拿这等罪名牵扯甄家。   因此,甄家一干首恶当然是逃不掉的,但是女眷什么的,顶多也不过就是被贬为官奴,或者干脆就是流放边疆,甚至一些牵扯不是很深的,自然也就是被发放回乡罢了。   但是,祸不及出嫁之女,甄家出嫁的女儿,有的人家或许会因为担心甄家的事情连累自家,或者是对甄家女有什么不满之心,那么,他们可能会干脆就将甄家女休弃了,但是,即便是那些甄家女被休弃了,她们也不会如同自个娘家这些人一般,因此获罪。要不然的话,徒明昊新娶的那个侧妃,头一个就跳不出去。   而跟贾珠订亲的这个,虽说也是甄应嘉的亲孙女,不过,实际上,却是甄应嘉的一个庶子所出的嫡女,在甄家地位本来就不算高,她那个父亲在甄家,也不是什么关键的人物,一贯就是个跑腿的小角色罢了,娶的妻子也不过是个小官之女,而且,娘家也早就败落了,也没沾上甄家什么事情。因为她是那个庶子唯一的嫡女,所以显得金贵了一些。   那个庶子能跟甄家的事情牵扯到的就不会多,何况是他的女儿,何况,上头也不一定会在意这个。贾家败落,甄家也不会真的将几个嫡子嫡孙所出的女儿嫁给了贾家,这样的女儿,若是送入宫中,才是甄家的打算呢!   因此,这就给了贾珠可操作的余地,要是贾珠订亲的对象是甄应嘉嫡亲的孙女,那就难办多了,毕竟,甄应嘉几个嫡子的儿媳妇出身可真的都很不错,那些人家跟甄家也算是站在了一条线上,到时候,麻烦可很是不小,难免要牵扯到他们头上去。   而贾珠,从这里头自然能得到一些好处。贾珠最大的不麻烦就在于他是贾政之子,他根本不可能跟贾政划清界限,这年头也没这个说法!贾珠需要表现自个有情有义的一面,给自个刷点名声,回头有了这层名声,固然不能从妻族得到多少利益,但是,能够挽回一个好名声,对于贾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须知,贾政的名字就很不好,这年头,名字很重要,因为,做晚辈的就得避讳长辈的名字,所以林黛玉写敏字就得缺两笔,诗鬼李贺当年因为犯了小人,因为他父亲的名字里头有个进字,哪怕才学出众,最终却是无缘进士之位,最终一辈子郁郁不得志。而贾政的名字也是如此,若是日后别人看贾珠不顺眼,来了个贾珠作为人子,你得避讳,所以,你不能议政,那么,贾珠就算是考上了进士也是无用了。贾珠那个性子,可是做不了什么名士的。   因此,贾珠远比别人更需要一个好名声,若是他名声不错,那么,一般人也不会没事拿这事说事,贾珠日后的路子也会顺畅一些。   小王氏不懂这些,不过,她听说因为贾政的名字,可能贾珠跟贾璞,日后都做不得官了,简直是快要气得吐血,因此,贾珠说这事可以有所挽回,小王氏当下就咬牙答应了下来。   贾珠很快行动了起来,那边刑部,大理寺还没开始审案,贾珠直接跑了过去,拿着自个跟甄家那位姑娘的婚书还有小定之礼,理直气壮地表示,那位姑娘已经与自个订了亲,就差约定婚期了,按照律法,那位甄家姑娘已经是贾家之妇,乃是出嫁之女,甄家即便是做了连累九族的事情,也不该连累出嫁之女,因此,请求诸位大人明察秋毫,将与自个订亲的那位姑娘放出来。   这事确实是合情合理,贾珠那位岳父在家就是个边缘人物,一向做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明明是甄家的主子,做的却是管事的活,在家地位真不比一些得力的管家奴才强。因此,他还真没怎么牵扯到太过严重的事情里头,如果说甄家那几个嫡子将来说不得都难逃那一刀之外,贾珠那位岳父,只怕最多也就是个流放,他的女儿,干系自然更不大了,就算是将来一股脑儿发卖了,这些人在甄家已经算是捞得挺足了,因此,少个甄家女,也算不上什么。   何况,贾珠这事背后,贾敬也在里头打了招呼,林如海做了左都御史,如今三司审案,督察院也在里头插了一手,林如海乐得看自家岳家笑话,因此,也说了几句话,于是,那个原本还战战兢兢,不知道自个日后是何等命运的甄家女最终茫然地被带了出来。   贾珠看着那个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少女,她这会儿几乎是蓬头垢面,衣裙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些脏污,她有些紧张地绞着手指,眼神很是茫然,贾珠看不清楚自个这个未婚妻的模样,不过看到少女带着一些恐惧的眼神之后,最终心中还是变得柔软了起来,他简单地跟那个少女说明了情况,出示了自个手上的婚书,还有当日小定的表礼,那少女眼中一下子迸发出了一种叫人觉得惊心的光彩来。她嘴唇有些哆嗦,看着贾珠,一时间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贾珠出来的时候,自个骑了一匹马,却是在街上租了一辆马车,然后带着那个少女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在车外说道:“你莫怕,你在京中若是无处可去的话,不如先随我去我敬大伯那里,你在那边安心生活,等我回去禀明了父母,选个吉日,我便与你完婚!”   马车里头,传来了一声低不可闻地应答声,贾珠轻轻松了一口气。   贾珠将人送到了宁府那边,贾敬那边早就安排下来了,贾珍的媳妇孙氏接手了她,很是干脆地给她配齐了伺候的丫鬟,带着她梳洗妥当,安慰了她一番之后,让她安心在宁府住下。孙氏本就是书本网出身,话也说得漂亮,意思就是贾家是知礼守信之家,她这个媳妇,贾家是一定会认的,过些日子,就找个合了吉日,将她与贾珠的婚事办了。   甄家这位姑娘在这家这一代里头行九,家里只叫她一声九姑娘,因为家里对她重视有限,如今也没有什么大名,不过被父母取了个乳名,因为生在樱花盛开的季节,因此唤作红樱。   红樱原本已经认命了,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坚韧之人,素来却是个随波逐流的性子,她父亲在家也就是个不被重视的庶子,好事轮不到他,只能跟着跑腿,从中抠点钱财出来,她母亲出身也不高,嫁的是庶子,在甄家也是毫无底气,从来都是个透明人,虽说生了一子一女,但是在家说话都不敢高声,每次也只是教导她与自个的兄长忍气吞声,不要跟其他的兄弟姐妹争执,以免惹来其他人的不喜与打压,受了委屈,也不过是母子几个在自个屋里偷偷掉几滴眼泪而已。   红樱有的时候也挺怨恨,老实说,她真没享受到甄家多少好处,那边她娘还在想着给她选个上进的读书人做夫婿呢,甄家那边根本没跟她母亲通过气,就将她给许了出去,说是许给了甄家的世交,荣府如今的嫡长子贾珠。   贾政当年在金陵闹出来的事情,在甄家那里也是个经久不衰的笑话,贾政在很多人嘴里,完全是个不孝子败家子型的反面教材,大家提起来,都是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红樱的母亲知道之后,就是难过不已,贾政的儿子,又能是什么好东西,这不是坑了自家女儿吗?只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最终只得认了,然后仔细给红樱整理嫁妆。   但是,很快,甄家的祸事就来了,原本煊赫的甄家一朝烟消云散,一家子老小都成了阶下之囚。对于女子来说,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甄家被列举了几十个罪状,按照这个算法,甄家的女孩子,也没几个能得个好的。甄家女子多半美貌,琴棋书画什么的,也都是必修课,沦为官奴之后,最终买下她们的多半是那些青楼楚馆,都不用特别调教,就能独当一面,做个红牌了,日后只怕就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了。   大家不过是怀着万一的渴望,对于这种将来,一个个恐惧无比,原本几个性子骄纵,在甄家被千娇万宠的几个女孩子,如今憔悴无比,一个个几乎变成了被吓破了胆子的鹌鹑,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不已,原本那些摆着富贵或者是慈悲之类面目的当家太太们,也摆不出原本的架子了,这会儿一个个俨然跟泼妇差不多,为了多争那么一个窝头,都能打起来,互相揭短,对其他人辱骂不休。   红樱只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了,她母亲一直护着她,但是,更多时候却是为她父亲和哥哥担心不已,女子一般总能保住性命,可是男子,只怕情况更加不妙。   然后,红樱就在一片茫然中,被狱吏提了出去,然后告诉她,她未婚夫说她跟他有婚约,已经外嫁之女,因此,甄家的事情跟她没关系了,可以走了。   红樱简直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一般,只是,看着自己在短时间内粗糙了不少的皮肤,还有手上一些细微的伤痕,红樱这么多日子以来所有的压力一下子被发泄了出来,她近乎崩溃地大哭起来。   红樱在这边伏案大哭,荣府那边,已经差点没翻天了。   贾珠将红樱送到宁府之后,等着贾敬从衙门回来之后,就和贾敬一起回了荣府,虽说有拿贾敬当做挡箭牌的嫌疑,不过,这也是当初说好的。   贾敬到了荣府,史氏跟贾政在纳闷呢,就听到贾珠上前禀报,说是自个将自己那位未婚妻接出来了,如今正被安置在宁府。甄家如今情况复杂,等到甄家的案子了了之后,就选个良辰吉日,回头他就与那位姑娘成亲。   史氏差点没气死,贾政第一个跳了起来:“孽障,谁叫你自作主张!”   贾敬在一边笑吟吟地说道:“珠儿是个好孩子,婚事嘛,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做父母的,给珠儿定下了亲事,两家都交换了信物了,那姑娘也就是珠儿未过门的妻子了!甄家虽说是坏了事,不过罪不及出嫁女,那姑娘也算不上罪人,咱们贾家是什么人家,素来是讲究仁义的,这婚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给作废了,要不然,这信义二字,可就撑不起来了!”   史氏在那里听得气都粗了,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可不是嘛,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慈善仁义不过,甄家也是咱们家的老亲了,既然能救人,也是得救下来的!那孩子如今就在侄儿你家,这怎么好,那孩子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回头我便叫人收拾出一个院子出来,接她过来,可怜见的,这些日子,那孩子吓坏了吧!”说着,直接捏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心里却是冷笑,到了荣府,还不任自家摆布吗?一个娇生惯养的丫头,说不得在牢里就受了惊吓,染了风寒,之前没有发作,这会儿安生下来了,便发作出来了,没几日就没了,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贾敬却是不搭话,只是摇头道:“这怎么行,今儿个是事急从权,按照规矩,未婚的夫妻结亲之前却是最好不要见面的,何况直接就住到未婚夫家!这不是叫人看低了那孩子吗?我夫人说了,那孩子是个标致可人的,以后又是要嫁给珠儿做媳妇的,我们也不会亏待了那孩子,所以,以后就在我们那里住下,回头,再筹措一下,好歹给那孩子拾掇一些嫁妆出来,总之,不会叫珠儿薄了脸面便是!”   说到这里,贾敬脸上露出了一丝开怀之色:“珠儿年纪不小了,早就该成亲了,那孩子是你祖母跟你父亲为你订下来的,他们素来是眼光极好的!回头等到甄家那边的案子判了,你们的婚事也就可以操办起来了,再往后,就晚了,要知道,你后头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呢,可不能耽误了他们!”   贾政在一边脸色铁青,这会儿一阵气急,直接慌不择言道:“敬大哥这叫什么意思,难不成我的珠儿,只配娶一个罪妇吗?”   贾敬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冷笑了一声:“这话怎么说的,这婚事,不是你这个做爹的,当初亲口约定的吗?要不然,婚书何来,那小定的表礼,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到这里,贾敬的神色淡定了下来,他本来之前都已经准备回去了,这会儿又安然坐在了座位上,掸了掸衣袖,然后说道:“咱们贾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既然有了约定,那么,一口唾沫一个钉,说出去的话,就不能吞回去!你们当初觉得甄家势大,也不跟别人通个气,就喜气洋洋地将这门婚事给定了下来,如今见人家败落了,就想要反悔?感情天底下什么好事都要叫你们给认了!”   贾敬看着贾政,冷淡地说道:“贾存周,你们母子两个,这么多年做的那些事情,要不是念及咱们两家同源而出的份上,族里早就忍不得了!你那名声,反正破罐破摔不要紧,顶多再加上个无信无义而已,但是,趋炎附势,见风使舵,出尔反尔,这样的事情,贾家可丢不起这个脸!珠儿是有着大好前途的人,不能因为你们两个荒唐的,叫珠儿日后背上什么恶名!”   贾政想要辩驳,史氏在一边咬牙道:“敬哥儿,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道理吗?”   贾敬看了史氏一眼,轻蔑地说道:“为长不尊,你这又是做长辈的样子吗?我敬你年纪大了,叫你一声婶子,其实,按照你做的那些事情,我这个做族长的,直接代表族里,将你休了,都没几个人会说个不字!还是那句话,你们自家人都不珍惜珠儿的将来,那么,也别怪我这个做族长的无情,说实在的,这么多年给你们家收拾烂摊子,我也早就累了!”   “珠儿娶了那个罪妇,又哪来的将来?”史氏被贾敬揭了短,这会儿也保持不住自个那副老封君的淡定了,直接尖声叫道,“贾敬,前些年,我们荣国府压了你们宁国府一头,你如今做了族长,看着咱们荣国府没落了,就想着世世代代压着我们不成?”   被史氏这话一说,贾敬都气乐了,史氏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贾敬自觉自个对荣府那叫一个仁至义尽,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固然是真的想要坑史氏与贾政一把,但是实实在在却是为了贾珠着想。荣府日后几十年里头,贾政是唯一一个有资格,有能力撑起荣府的人,贾珠有能力,也有些底线,日后带着荣府,虽说未必能够恢复贾代善那时候的荣光,但是支撑门户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是,这会儿直接就被人说成见不得荣府好了!荣府出了史氏跟贾政这对母子,这才是几辈子好不起来了呢,贾敬直接冷笑一声:“哼,荣府没落,这到底是谁害的,你们自个心知肚明,至于婶子你说的那事,我却是不敢认下这个罪名的,你们那个什么三等将军的爵位,在京城,大概也就能糊弄一下那些普通的草民,你们既然觉得宁府压制了你们家的发展,那么也简单,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你们日后另立一脉,若是有什么荣华富贵,我们也不沾,你们觉得如何?”   史氏顿时不说话了,贾政也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心里面再自视甚高,实际上,他们心里也明白,荣府这么多年是大不如从前了,贾政这个爵位,这么多年来,荣府却连个微末小官的孝敬都没看见,贾政的帖子拿出去,就没人会买账的,原本跟荣府有亲有旧的那些人家,这些年跟荣府往来,也颇为敷衍,只不过,他们从来不肯正视这个事实罢了。这会儿被贾敬直截了当这么一说,一个个脸色通红,一时间恨不得地上有条地缝,能让他们钻进去!   贾敬拂袖而去,直接说道:“该铺的路,我也给你们铺了,你们若是再不珍惜,那么,以后到底怎么做,你们自个做主吧,我年纪也大了,自家的事情还管不过来,也管不了这许多了!”说着,直接扬长而去,留下史氏,贾政在那边气得直发抖,贾珠赶紧小跑着将贾敬送了出去,然后在门口,又是给贾敬深施了一礼,贾敬坦然接受,直接回去了。   ☆、第97章   荣府虽说跟甄家有亲,但是甄家看中的是荣府的未来,也就是贾珠他们这一代人,更确切的说,看重的是贾敬。至于贾赦,只要不是傻瓜,就知道,贾赦只怕是宁可提携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不会对荣府有什么好感的。   贾赦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说好听点,那叫性情中人,说难听点,就是小心眼,睚眦必报。他碍于世情礼法,不能真的对荣府下手,但是却也不会给荣府任何好处。   贾敬这个做族长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或者说是出于责任心什么的,对荣府总有那么一些香火情面,甄家看的就是这个,若是能够通过荣府,将贾敬也拖下水,那就更好了。   只不过,甄家那些想头不过是镜花水月而已,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完梦呢,天就亮了,还不是睡到自然醒,直接被人一脚踹醒了。   甄家那边的审讯也很快速,毕竟,上头对这事也很看重,不过也说了,不能牵连无辜,圣人也知道,跟甄家有些牵扯的人家很是不少,却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赶尽杀绝,别弄得人人自危,因此,却是也跟审案的人说了,不可牵连过甚。当然了,究竟有多少人跟甄家有些勾结,还是得知道的,这些人,要么就干脆利索一些,如同之前那位金陵知府一般,彻底倒向圣人这一方,做圣人这边的看门恶犬,圣人让咬谁就咬谁,回头也能得到宽宥。   若是还想着一些不该想的事情,虽说如今想着稳定朝局,不要太过牵连,不会对这些人过于严厉,顶多也就是暗中申斥一番。但是圣人如今羽翼渐丰,再有个几年时间,只怕朝堂上,那些老圣人时候的老臣也好一一退场了,新入官场的人也开始展露头角了,到时候,也就是甄家那些余党的末日。   甄家勾结最多的无非就是些地方官,中枢上头,很多也不过是跟甄家敷衍一番,毕竟,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枕头风和银子都很有用,老圣人虽说不是个糊涂人,但是,他多年宠爱甄贵太妃却是不争的事实,谁知道甄贵太妃随随便便几句话,会不会就叫老圣人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呢!银子什么的,更是没谁跟它有仇,有钱尚且能使鬼推磨,何况这些节操本来就不怎么样的朝臣。   老实说,要让朝堂上这些大人有什么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的节操,那简直是做梦。当官什么的,要是没有好处,谁还争前恐后,辛辛苦苦十年寒窗苦读,后来再争先恐后往上爬啊!   因此,中枢上头,原本跟甄家颇有些眉来眼去的人很有一些,不过,自从甄应嘉入了内阁,那么,他们那本来就很脆弱的盟友关系,立刻就宣布破灭,俨然成为了阶级敌人。这回甄家被彻底拿下,朝中那些曾经跟甄家颇有些往来的人,一个个比谁踩甄家都来得狠。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这是态度问题,既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就得在圣人面前表现自个坚定的立场。甄家什么的,虽说自个收了不少孝敬,但是,趁早滚蛋,也别想着将自己这些人咬出来,回头甄家一党倒霉,能腾出多少位置啊,自家不少子侄,如今还没处安置呢!江南那边虽说没了盐政之利,织造什么的,也叫天津那边分了一杯羹,可是,依旧是膏腴之地,那边素来是温柔富贵之乡,从来都是吏部的肥缺,之前一直叫甄家把持,如今,却是便宜了他们,就看谁下手比较快,手底下有足够的人了。   总之,因为上头大佬们的这几项原则,甄家的案子判得也很快,虽说里头有一些诸如诬告,或者是无中生有的事情,当然,也有一些错漏的罪名,这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多一些少一些,对于甄家来说区别也不大。甄家最根本的罪名在于鼓动皇子篡位,在这个罪名不能真正公诸于众的情况下,甄家其他的罪名,也就是那样了。   不过是两三个月的时间,甄家的案子判决就下来了,甄家嫡支的一干男丁,直接就判了秋后处决,一些后宅里头颇做了一些恶事,犯下了不少律法的女人,也被判了绞刑。甄应嘉与其夫人,毕竟是甄贵太妃的生身父母,总不能不给他们留一条全尸,因此,上头直接赐下了恩典,让其在狱中自尽,无非还是白绫匕首毒酒那一套。   死了的自然是一了百了,活着的,有的或许面临的局面就是生不如死了,甄家的男丁女眷都有两条路,要么是流放充军,从此沦为卑贱的军户。军户可不是好当的,军户算是贱籍,本朝虽说武官的身份并不比文官低,没有重文轻武的习惯,但是,那所说的是官,不是下面的小卒。   军户世代相袭,做的就是戍边杀敌的差事,在边境上,要屯田,要训练,遇上鞑靼或者是其他敌人,那就得抄着兵器顶上去。最麻烦的是,戍边之路千里迢迢,甄家这些人,在牢里面已经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就算是原本养尊处优,身体还不错,如今也垮了大半,他们很可能撑不过这一路的流放,说不得半路上就死了。   因此,甄家这些人若是知道其中关窍的话,只怕对于流放就会畏之如虎了。不过,不流放的话,另一条路就是充为官奴。那些原本的下人也就算了,他们原本就是奴籍,世世代代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差事,以前是私奴,如今变成官奴,区别也不是很大,无非就是换了伺候的人罢了,倒是其中那些生得美貌姣好的丫头可能运气不会那么美妙,说不得就要沦入烟花之地。   当然了,另一个问题就是,私奴什么的,如果主人开恩,可以将他们放出去,在官府那边销了奴籍,就能变成良民。只不过,其实一般的豪奴,还真不乐意被放出去,毕竟,这年头,大户人家的奴婢,过得可比那些所谓的良民舒服多了,要不然,怎么许多人宁愿举家投献,想要找个大户人家卖身为奴呢?官奴可就不一样了,官奴想要脱籍,就得得到当地主官的同意,才能真正变成良民。   但是这些官奴,又有什么资本,可以叫当地的父母官为他们脱籍呢?那些原本是下人的没这个资本,原本是主子的,甄家牵扯到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小事,就算人家念及旧情,但是,若是不想被牵扯到其中,连累自身,甚至因此被一些甄家的敌人报复,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另外,对于原本做惯了主子,从小锦衣玉食的那些甄家人来说,沦为官奴,那可真是一件叫人难以接受的事情。尤其,男子很有可能就得挨那么一刀,直接被充入宫中,充当贱役。当然,这得是那些未成年的男子,成年之后的,一般情况下,可是撑不住那一刀的。剩下的人,做了官奴,或许就会被一些矿场之类的地方买下,他们也未必吃得下那样的苦头,因此,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怎么抉择,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   而对于女人来说,她们的命运只会更加悲惨,因此知道了判决之后,当天在牢里,就有好几个女人直接自尽了,有的撞墙,有的直接悄悄解了自个的腰带,将自个悬在牢门上死了。那些狱吏发现了之后,很是骂骂咧咧了一番,直接粗手粗脚地将她们胡乱捆绑了起来,连嘴里都塞了稻草帕子甚至是袜子什么的。   当然,也有一些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的,然后就陆陆续续地被拉到了人市上头,有的被明码标价,有的姿色比较突出的,直接拍卖。毕竟,这样的官奴,对于那些地方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的资源。很多大家公子哥,好的就是这一口,甚至一些暴发户什么的,也是喜欢有个知书达理,精通琴棋书画的原大家闺秀伺候自个的。以前他们只能在梦里幻象一下,这样的大家闺秀,是绝对不会嫁给他们这样的人的,但是,如今,她们却得对自个这些粗人婉转奉承,很是能够满足这些人的自尊心。   因此,甄家的那些姑娘还有一些姿色姣好的丫头们,都很是卖出了高价。甄家一些外嫁女因为甄家的缘故,如今在夫家,很是有些尴尬,甄家那样的人家,嫁女选择的对象无非就是权贵豪族,还有他们拉拢的对象,有的人家想要跟甄家撇开关系还来不及,有的人家也是想要竭力自保,另外一些人家倒是没有被卷入此事的,不过,也不是什么人家都有资格使唤官奴的。   也有一些还算有些情谊的人家,也是估量着自个的能耐,买下了一两个甄家人,虽说官奴的身份是免不了了,带回去之后,好歹能叫他们日子好过一些。   而徒明昊这个有能力,也有立场救甄家人的王爷,却是表现出了叫人心惊的冷酷。甄应嘉这个外祖父被赐自尽,徒明昊一声不吭,反而早早地就撇清了干系。   徒明昊也算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人,他如今也发现大势已去,甄家没了,自个身后也没了足够的资本,不可能再与徒明昀相争了,尤其,老圣人却是摆出了一副不闻不问的态度,徒明昊立马没了原本的傲慢,很是干脆利索地向徒明昀投诚了,作为投名状,不光将甄家给卖了,另外,将一直小动作不断的徒明晖也给卖了。   徒明晖原本跟徒明昊颇有些默契,互相之间虽说是竞争,但是也有有限的合作,比如说给徒明昀使绊子挖坑的时候,这回徒明昊为了保住自个,却是直接了当地将自个所知道的徒明晖的一些党羽,和他的一些布置给卖掉了。   圣人心中对他鄙夷,但是老实说,这个弟弟也算是个识时务的人了,何况,他明白老圣人对徒明昊他们母子的态度,还真不能对他们如何冷酷苛刻,既然徒明昊识相,那么,圣人也不在乎让徒明昊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何况,徒明昊交代出来的那些东西也很有用,有了这些,徒明晖也别想继续蹦跶了。徒明晖当初执掌五城兵马司,很是在里头安插了不少亲信人手,五城兵马司何等地方,虽说不是皇城的禁卫,但是京畿重地,却是由五城兵马司守卫安全,很多事情,京畿大营那边反应不过来,五城兵马司那边却是可以迅速反应。   圣人登基之后,虽说让自己人接手了五城兵马司,但是却也不好太过大刀阔斧地折腾,也不知道徒明晖在里头做了多少手脚,拉拢了多少人,什么人是徒明晖的人,会不会在徒明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的时候,给他提供什么方便,因此,五城兵马司在圣人眼里,一时间跟鸡肋差不多。   如今知道了徒明晖的那些把柄,圣人也就可以寻找一些理由,削了徒明晖的羽翼,然后将徒明晖限制住,回头就能将五城兵马司那边好好整顿一番,免得有人在其中捣鬼,让圣人如鲠在喉了。   圣人不是什么多狠辣的人,虽说兄弟之情什么的,他跟那些兄弟还真没有太多,但是老实说,他也真没有对自个那些兄弟赶尽杀绝的意思。圣人如今自个已经是成功者了,很多时候,身居上位的人,对于下面的人往往会宽容一些,一方面显示自个的气度,另一方面,也是他已经不将那些人当做竞争对手了,因此,自然可以居高临下的看待,而且,可以通过恩威并施的手段,叫对方知道,他已经不是自个的对手,最好干脆利落地臣服。   圣人并不介意将自个这些兄弟好好养着,一个亲王,一年到头能花多少俸禄呢?本朝的亲王又没有封地,也没有食邑,他们那点俸禄,又算得了什么,几代之后,一次次地降爵,更是跟平头百姓没什么差别了,拿个几万两银子,换这些兄弟安分守己,对于圣人来说,那是再便宜不过的买卖。   因此,对于徒明昊还有徒明晖,圣人心中都有了打算,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那么,圣人也不会削了他们的爵位,也不会随便问罪什么的,他们可以在亲王能做的范围之内,为所欲为,就算是偶尔越界,圣人也能够容忍。   因此,圣人很是安抚了徒明昊一番,赏赐了不少东西,假惺惺地跟徒明昊玩了一出兄弟情深的把戏,很是感情充沛地拉着徒明昊的手,回忆着当年兄弟之间的那些事情,讲着那些自个都不相信的鬼话。   徒明昀给了梯子,徒明昊也是借杆往上爬,他同样摆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自个之前是油蒙了心,被小人挑唆得糊涂了,做了不少错事,皇兄你这般大度,实在是叫臣弟我愧不敢当,臣弟有罪,臣弟知错,皇兄你就算是有什么惩罚,臣弟也认了。   圣人这边也是在那里同意,说徒明昊之前误入歧途,全是小人挑唆他们之间的兄弟感情,如今小人伏诛,徒明昊也是及早回头,自然是大善,以后,他们还是好兄弟。那些都是外姓人,这天下,还是他们老徒家的,他们既然是兄弟,弟弟做了点错事,既然已经认错了,做哥哥的,自然也不能揪着不放,所以,这事算是揭过去了,弟弟你以后好好的做你的亲王,跟着哥哥我走,哥哥不会让你吃亏的。   两人都是演技帝,假惺惺地一块儿表演了一番之后,大家都满意了,这才作罢。   徒明昊也是干脆,回去之后,他那位表妹侧妃就因为娘家的事情郁结于心,重病不起,虽说请了太医,但是最后还是郁郁而终,然后草草用亲王庶妃的礼仪给葬了。   徒明昊对自家那位跟自个很是同床共枕了一段时日的侧妃尚且如此,甄家那边那些他几乎没怎么见过的表亲,对他来说,更是什么都算不上,因此,压根没管甄家的事情。   甄贵太妃知道了之后,虽说也对儿子的无情感到有些齿冷,但是,她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之前那次之后,老圣人很是冷落了她一阵时日,她这些日子在后宫,因为娘家获罪,老圣人又冷落了她,顿时很是受了一阵子门庭冷落的滋味,即便是原本那些对自个很是贴心顺服的宫人,一个个也开始阳奉阴违起来,这叫贵太妃知道了什么叫做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没了老圣人的宠爱,她哪怕还有个贵太妃的名分,但是在后宫里头,失宠了的皇后尚且日子过不下去,何况是一个过了气的所谓贵太妃。   甄贵太妃固然对娘家人的命运忧心忡忡,但是,她如今连老圣人的面都见不到,想要拉下脸去求太后,结果连门都没能进,最后只好怏怏地回来了。知道徒明昊的举动之后,甄贵太妃也是无可奈何,不过她毕竟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徒明昊是她唯一活下来的儿子,与娘家人相比,最重要的还是儿子,因此,甄贵太妃最终也只能咬牙认了,回头还得去老圣人那边请罪。   她如今很是惶惑地意识到,没了老圣人,她几乎什么也不是。徒明昊虽说被封了王,但是,太子都能被废,一个亲王,手上没有自个的班底,也没有一兵一卒,若是没有老圣人的庇护,哪一天如果圣人想要发难了,只怕徒明昊只能束手待毙。因此,甄贵太妃只得硬着头皮找老圣人请罪,表示自个犯了忌讳,后宫不可干政,是自个错了,请老圣人原谅。   老圣人很是表现了一番自个的宽和大度,轻描淡写地将甄贵太妃斥责了两句,然后转口就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甄贵太妃这么多年为皇家开枝散叶,还曾经主持后宫,不光有功劳,还有苦劳,如今又认识到了自个的错误,他这个太上皇,自然不能太过苛责了,然后,甄贵太妃正式宣告复宠,倒是叫宫中原本那些慢待了甄贵太妃的太妃太嫔还有宫人们,很是战战兢兢了一阵时间。   但是,甄贵太妃哪有心情报复,她原本自觉自个在后宫能够与皇后,如今能够与太后分庭抗礼,但是如今发现,自个就是个纸老虎,身上的虎皮还是老圣人给她披上的,想到之前老圣人骤然翻脸的样子,加上听说了娘家的下场,甄贵太妃就是伤心不已,经常暗自垂泪。   甄贵太妃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原本事事顺心,保养得很好,虽说年仅不惑的人了,还保养得跟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般,而且身上还带着那种成熟的风情,但是如今心情不好,总是伤怀,还有了一些被迫害妄想症,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一方面理智上觉得儿子的做法是正确的,自个也该这般做才对,一方面又觉得儿子太过无情,日后老圣人没了,自个跟着儿子出宫另过,儿子觉得自个这个母亲不能给他多少离异了,会不会也这般无情待她。   贵太妃整日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还得强打精神,曲意讨好老圣人,整个人迅速憔悴了下去。而且老圣人原本喜欢的就是原来那样的贵太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出自自然,哪怕是平常吃点小醋,老圣人都觉得有趣开怀,如今贵太妃如同鹌鹑一般,小心翼翼,曲意奉承,这就让老圣人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老圣人若是想要这样的人伺候,哪里找不到,为什么非得找贵太妃呢,起码贵太妃如今不年轻了,她跟老圣人之间再也做不到当年那样和谐相处,贵太妃自个觉得委屈,老圣人也觉得很不自在,渐渐的,对贵太妃也慢慢疏远了起来。好在老圣人年纪大了,如今又开始修生养性,以延年益寿,本来就清心寡欲,如今这位太后,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年到头也难得跟老圣人有多少交流,贵太妃跟老圣人相处得算是比较多了,因此,倒也没叫多少人觉得贵太妃慢慢失宠了,又如同之前一般,对贵太妃怠慢起来。   但问题是,别人不知道,贵太妃跟老圣人相处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老圣人的情况,她很快感受到了老圣人对自个的厌倦,更是惶恐起来,她这般多思多虑,身体自然慢慢虚弱了下来,一开始还有点病美人的姿态,后来就开始缠绵病榻,整个人迅速枯萎衰老了下去。   ☆、第98章   从小锦衣玉食,入宫之后就一路荣宠,很长一段时间一来,便是当年的皇后都得对她退避三舍的甄贵太妃薨了。   虽说甄贵太妃还不到四十,但是她经历了一连串的打击,老实说,已经有了点心如死灰的意思,娘家算是彻底没了,儿子是个绝情的,一直对她几乎是千依百顺的老圣人也表露出了对她绝情的意思,这叫几乎没有受过任何挫折的甄贵太妃心理开始崩溃。人一旦心死了,那么,也就没了什么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因此,她很是顺理成章地一病不起。   哪怕老圣人知道之后,很是折腾了一番御医,说什么要是贵太妃治不好,他们给她陪葬之类的话。但是问题是,药医不死病,一个人自个没了求生的意志,即便是有仙丹,那也是治不了命的。   最终,甄贵太妃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去世了,临死的时候,她将所有伺候的人都喊走了,自个给自个化了一个还是少女时候的梅花妆,梳的依旧是少女时候的发髻,戴着她刚刚被家人献给老圣人的时候,戴着的首饰,然后很是安然地躺在了床上,合上了眼睛,没多久,便停止了呼吸。   甄贵太妃虽说到了最后憔悴了很多,看着也衰老了不少,但是死的时候,容颜气色却简直如同生人一般,看着竟然显出一种诡异的娇艳来。   老圣人听说了之后,不顾其他人的劝阻,连夜到了贵太妃的寝宫,看着贵太妃的容颜,最终却是一声长叹。   甄贵太妃去世,老圣人显然非常伤心,徒明昊在甄贵太妃灵前,也哭得跟什么似的,徒明昊怎么能不哭,老圣人儿子不知道多少个,哪怕平常看着最宠他,对他也很有些容忍,但是,也就是看着而已,但是,他却是甄贵太妃唯一的儿子,贵太妃只要活着,自然就能给徒明昊一定的保障,起码在老圣人那里,有个还能说话的人。   可是贵太妃死了,徒明昊一方面失去了一个一直以来能够无限迁就自己,包容自己的生母,另一方面,在宫中从此没了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也就是说,没了甄贵太妃,时间长了之后,老圣人是不是就会将他这个儿子忘到脑后去了,这让徒明昊觉得非常惶恐。   皇家的人都非常实际,徒明昊不管是失去了母爱,还是失去了庇护,都觉得自个天塌了一样。之前的时候,徒明昊其实一直觉得自家母亲,空有父皇的宠爱,实际上却是没有多大见识,竟是一直没能靠着这份宠爱,给自个更多的资本。但是如今想起来,其实那也是甄贵太妃的智慧所在。老圣人什么样的人物,一个宠妃,若是失去了自个的本分,老圣人即便再如何喜爱甄贵太妃的性情容貌,也是不可能容忍甄贵太妃多久的。   不得不说,徒明昊这么多年来能够活得非常滋润,甚至很多时候显得比较嚣张,这里头,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个的生母是甄贵太妃,宫里皇子那么多,从上到下那么多个,徒明昊也没占了嫡长二字,也不是什么幼子,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却能够在一众皇子中得了老圣人的偏爱,难不成只是因为他长得好,嘴会说话,能撒娇卖乖。天,只要能得到圣人的宠爱,宫里那些皇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徒明昊的伤心,大家自然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圣人那边,其实对甄贵太妃说不上什么感情,当然不是因为甄贵太妃夺了自家生母的宠爱什么的,仪妃当年本来也不过是因为自个母家够硬,又有了儿子,这才得以封妃,实际上,她根本就不是老圣人心中的那盘菜。圣人却是表示,贵太妃乃是庶母,多年来,侍奉老圣人尽心竭力,劳苦功高,因此直接宣布,贵太妃过世,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凡诰命等皆入朝随班按爵守制。总之,贵太妃过世,是为国孝。   而老圣人那边也表示,贵太妃是要陪葬皇陵的,虽说不能如皇后一般,跟自个将来躺在一块儿,也该葬在距离自己比较近的地方,还叫礼部给了甄贵太妃一串意义非常美好的谥号,总之,甄贵太妃死后极尽哀荣,葬礼比起皇后太后的丧礼,也不过是差了半畴而已。   不过,死后有多大的风光,死人自个是不知道的,无非就是给活人看而已。老圣人虽说表示,贵太妃薨逝,自个非常伤心,但是,对于甄家,却是半点不提。   老圣人不开口,圣人也乐得不提。老实说,甄家倒了,对于圣人来说,那真是一件大好事,甄家这么多年弄到的钱财不少,虽说很多用来享受掉了,或者是拿去结党营私去了,因此,甄家公中,那真是没多少钱。但是问题是,甄家那些大大小小的主子,私产都很是不少,便是那些豪奴,家中也颇有余财,因此,查抄之后,各种金银财宝,金石古玩之类的,那叫不计其数。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宅子,铺子,庄子什么的,这些都是一笔可观的数字。   何况,甄家一些同党也被拿下,他们同样家产被全部查抄。他们的家财自然不会都是从这么多年截留的盐税中弄到的,自然还有些别的来路,比如说自家产业的产出,别人的孝敬,还有其他地方贪污受贿什么的,总之,国库这次很是充实了一番,便是圣人的内库,也多了不少珍品。   当然,对此,圣人也表示愤怒,甄家在江南那边几乎是一手遮天,即便是各地的贡品,甄家也敢伸手截留,甄家一帮主子,享受到的好东西,有的比宫中还要强一些,比如说,从甄家库房里面查抄出来的一对红珊瑚盆景,每个都有七尺高,便是宫中,也没有这样的珍品呢,而这对珊瑚,根据甄家那边的口供,分明是贡品,结果却叫甄家看上了,然后从自家取了一对四尺的将那一对七尺的掉包了,然后,将这对红珊瑚盆景,自家拿去享用了。   这样的事情,还不仅仅是一次两次,圣人看了口供之后,恨不得诛了甄家九族。因此,甄贵太妃虽然死了,但是对甄家那边的处置,可没有因此延误了,也没有对他们网开一面,赦免一二,该怎么判继续怎么判,因此,下面的官员都心中有数,甄家这次是彻底完了。即便日后复起,也是甄家那些旁支的事情,甄应嘉这一脉,却是很有可能几代都别指望有翻身的余地了。   不过,甄家倒了血霉,对于其他人来说,压根没多少影响,甚至,对于这些人的影响,还不如甄贵太妃去世。起码,各家的诰命每日里要跑到内宫去哭灵守灵什么的,一个个都烦得要死。   而哭灵守灵的人里头,史氏跟小王氏都是少不了的,她们毕竟是诰命,这样的场合,就该出场。小王氏也就罢了,在诰命里头实在是不显眼,她也不是什么高调的人,可是史氏,却是一品的国公夫人,她的诰命只在几个王妃之下,但是,处在那些人里头,史氏却是尴尬非常。她丈夫已经去世,儿子是个不成器的,荣府如今已经没落得厉害,因此,那些原本在史氏面前都得小意奉承的人,如今赫然因为自家丈夫儿子出息,一个个在史氏面前都能挺直了腰板了。   甚至,一些知道一些当年旧事的人,对史氏还充满了鄙夷,对她们来说,史氏做出来的那些事情,要是她们的话,早就羞得不敢出门了,史氏居然还能厚着脸皮出来,实在是叫人不齿。   史氏被所有人孤立了,哪怕是四王八公里的那些人,甚至是娘家的亲戚,对她也是摆出了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史氏每天都憋足了一肚子的气。但是,每天还得硬着头皮继续进宫,毕竟,荣府这些年能够露面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史氏都觉得,荣府已经快叫京城的诸多府第给忘了。   与史氏那边相比,张氏却是颇为得意,贾赦这些年看着从不上朝,但是,上头有什么赏赐,都漏不了贾赦,据说老圣人还时不时会跑到贾赦府上去,有的时候,圣人也会微服到贾赦那里,可见贾赦圣眷如何。最重要的是,贾赦有身份又能挣钱,这在很多都在寅吃卯粮,如今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的人家眼里,那简直是金光闪闪,恨不得想尽办法,跟贾赦拉上关系。   另外,张氏很快还会有一个公主做儿媳妇,以后贾琛那一脉勉强也能算入宗室的行列了,因此,张氏在诰命圈子里头,几乎有了众星捧月的架势,叫史氏看着很想磨牙,她倒是想要在张氏那里摆长辈的架子,但是,看到张氏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史氏顿时就没了底气。贾赦毕竟是过继出去了,她如今顶多算是个婶子,能在张氏那里摆什么谱呢!史氏有的时候也后悔,当初就不该同意将贾赦给过继出去,以至于到了如今,很多事情做起来都是束手束脚,而没了贾赦这边制衡,她也难以完全拿捏住贾政,最重要的是,贾政根本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史氏因为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如今只觉得脸面都丢光了。当然,她是不会反省自己的,毕竟,诸多的事情,其实归根结底,都是由她而来,只是,她从来不会往这上头想罢了。   甄贵太妃那边总算是下葬了,老圣人的皇陵至今还在修建,甄贵太妃就葬在距离老圣人的墓室不远的地方,老圣人那边的墓室,自然得由老圣人跟自家的皇后分享。老圣人一辈子三个皇后,第二个也就罢了,她之前牵扯到了谋逆刺驾的事情里头,虽说畏罪自尽了,但是,老圣人却直接废黜了她皇后的身份,最终只是以妃礼葬了。因此,老圣人的墓室里头,却只是给元后还有如今这位太后留了位置,至于甄贵太妃,既然名分上差了点,就算是贵妃,但是本质上来说,还是妾,就得委屈一点,葬到隔壁的墓室里头去。   贵太妃下葬,对于有爵位的人家来说,也就是一年之类不能有什么娱乐活动,还有什么嫁娶之事罢了,老实说,对于贾赦他们一家子来说,那真没什么好说的。   对于荣府来说,也没什么好说的,那位甄家的红樱姑娘,自家祖父母死了,父母被流放,本来也是要为祖父母守制的,一年里头,本来也不能出嫁。   不过,甄贵太妃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听说了这位红樱姑娘的事情之后,竟是在临终前吩咐宫人,给自家这位娘家的侄女留下了一些财物,算作她的嫁妆。   这也是甄贵太妃的无奈之处,甄家彻底败落,男子要么死了,要么流放,要么充入宫中为奴,牵扯不严重的旁支也得坐几年牢,或者是要罚上一大笔的罚金,回去之后就要沦落成草民,而且三代之内,还不能参加科考。也就是说,跟甄贵太妃血缘关系比较近的娘家人,除了之前出嫁的那些姐妹侄女什么的,其他人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倒是这个庶出兄弟家的女儿,还算是遇到了良人。甄贵太妃对于贾家那边,感情其实也很复杂,荣府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家,她也知道,史氏跟贾政他们绝对不会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救下自家侄女的,因此,这只能是甄红樱还算是遇到了良人,遇上了贾珠。甄贵太妃心中感怀自身,最终对于自家这个侄女却是希望她能有个很好的将来。   甄贵太妃多年受宠,老圣人对她一贯宠爱,男人宠爱一个女人,放到现在,自然是让她有钱花,随便花,而放到这个时候,作为一个皇帝,宠爱妃子,自然是有什么好东西,那么赏赏赏!老圣人反正是三天两头,给甄贵太妃各种赏赐,金银之类的不过是俗物,各种各样的珍宝,只要甄贵太妃喜欢的,或者是以她的身份能用得上的,那么,从来少不了她的。即便是一些不是正红大红的料子,甄贵太妃那边也有,不能穿,放在自家箱笼里面,看看也是好的。   甄贵太妃娘家也挺有钱,年年都会有钱送进来给甄贵太妃打点,或者是给她做胭脂钱,再加上其他人的一些孝敬。因此,甄贵太妃的私库可是很是不菲,甄贵太妃临终之前之前安排好了,哪些是她要带到地底下继续用的,哪些留给徒明昊,哪些留给荣慧公主的,另外,还给如今几乎是唯一一个还是良民,又有了一个看着还算不错归宿的甄红樱一份还算看得过去的嫁妆。   这份嫁妆里头,各种东西都是齐全的,衣服料子,头面首饰,书画古玩,还有压箱底的金银什么的,虽说没有什么庄子铺子之类的恒产,也没有什么家具之类的,毕竟,这些甄贵太妃也没处弄去,总不能将宫中的这些拿出去。但是,这里头价值也有个两万两左右,这份嫁妆,放到哪家,也算不上薄了,起码,贾家如今这样的情况,这份嫁妆,已经算是比较丰厚了。甄贵太妃也没有给更多,再多也就过了,甄红樱一个孤女,也保不住。   这些是在甄贵太妃下葬之后,被原本甄贵太妃宫中的人送到宁府那边的,指明了这些是留给甄红樱的,请宁府这边看在当年与甄家的交情份上,拿着这些,给甄红樱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秦氏都做好了准备,甄红樱的嫁妆,自家拿出一些钱出来给办了,那边贾珠也将自个这么多年的私房拿了出来,悄悄给了秦氏,让秦氏帮忙给甄红樱准备,秦氏那边,也是觉得甄红樱可怜,何况,她也知道自家丈夫的一些打算,甄红樱固然是脱离苦海,但是,自家丈夫的意思是,让甄红樱给史氏和贾政添堵去的,想着荣府那边的人,秦氏就知道,甄红樱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算很好过,因此,想着咬咬牙,拿个几千两银子出来,给甄红樱置办出一份嫁妆出来。   如今有了甄贵太妃临终的赏赐,顿时这情况又不同了。秦氏将甄贵太妃赏赐的单子原样交给了甄红樱,让她好好收着,这些以后就是她的立身之本,甄红樱从来没想到,自个还有这样的运气。甄贵太妃对她来说,那真是一个非常遥远的人物,甄贵太妃曾经跟着老圣人南巡,住在甄家,她那时候还小,而且,她的身份,跟甄家几个嫡子家的嫡女又是不同,根本没机会上前,不过是远远地磕了个头,连贵太妃长什么模样都没看到,结果甄贵太妃如今这般,却是叫她心情复杂无比。   甄红樱也是聪明人,秦氏让她好好收着,她还是红着脸给了秦氏,她自承自个对这些什么都不懂,一切都由秦氏为她做主,秦氏最终推拒不得,还是答应了下来,心里面却是琢磨着,这些东西最好还是不动,里面的现银倒是可以拿出来,给甄红樱置办个庄子铺子什么的,以后不管是自家打理还是赁出去,好歹每年都有固定的收益,不至于坐吃山空。   另外,其他一些东西,秦氏就准备直接给甄红樱置办了,比如说家具摆设什么的,宁府有的直接用宁府的,没有的要么买现成的,要么就是直接找了匠人打造,准备个一年半载,甄红樱的嫁妆即便在勋贵之家,也能算是比较体面的了。   荣府那边,听说甄红樱得了甄贵太妃的一些遗物,小王氏头一个就松了口气,贾珠跟小王氏提过,好歹给甄红樱送上一些银钱,总不能叫甄红樱空手嫁过来,叫人瞧不起,日后抬不起头来,贾珠倒是将自个这么多年藏的私房,其实也无非是自个攒的一些月钱,还有逢年过节时候的赏赐,甚至是小时候用的一些金银项圈什么的,一股脑儿熔了,给宁府那边送了过去。   可是小王氏却是很是舍不得,她确实准备了给贾珠的东西,但是给了未来的儿媳妇当做嫁妆,那就是儿媳妇的私产了,不是自家儿子的了,贾珠可不就是吃亏了,因此,小王氏一直都是磨磨蹭蹭,虽说后来也送了一些过去,但是也没送多少。   如今知道甄红樱自个就有加装了,小王氏那叫一个轻松,这下省得她再掏钱了,很多时候,媳妇有,可不等于自家有,小王氏嫁妆简薄,这么多年很是为此吃了不少亏,她倒是能体谅甄红樱,但是她更看重贾珠,给儿媳妇跟给儿子那能一样吗?贾政要花钱,小王氏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去公中拿,自个的嫁妆和私房,一分钱也不给贾政,日后,轮到自家媳妇,那也是一样的,儿子将来要交际,要做事,自个手头总得有点活泛钱才行,都给了媳妇,让儿子跟媳妇开口,总是不能理直气壮的。如今好了,总算是都解决了,媳妇也有嫁妆了,儿子以后也不至于因为手头窘迫,不得不跟媳妇低头要钱了。   史氏那边,却是没有亲眼看过甄红樱那边的嫁妆,但是对此却颇有些想法,小王氏从来是个属貔貅的,这么多年来管家,只进不出,从来不肯将自个私房钱补贴进去,只知道找自己哭穷。但是甄红樱没有娘家撑腰,进门之后,还不任由自个拿捏,甄贵太妃赏赐的东西里头,好东西肯定不少。等她进了门,干脆就将管家的事情交给她便是了。至于小王氏那边,那般贪财的性子,就不信她对儿媳妇的嫁妆不动心!   至于贾政,虽说依旧嫌弃甄红樱,但是如今却是有些惶恐了,他倒是不在乎甄红樱的嫁妆问题,贾政从来不是能想到这种事情的人。他只是觉得,甄贵太妃过世这般哀荣,她过世之后,还惦记着这个侄女,只怕这个侄女以后皇家那边也会高看一眼,因此,他原本跟史氏商量着的,回头想办法让甄红樱病逝这种事情,算是不能做了。想到自家儿媳妇连个娘家也没有,自个也没个得力的亲家,贾政就是一阵不自在,但是如今也只能认了。   ☆、第99章   老实说,在贾赦眼里,荣府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荣府如今这情况,早就是高不成低不就了,甄家虽说是坏了事,但是家里的女儿终究是经过了比较好的教养,有一定的眼界和见识,还是能够承担起当家主母的责任的。   贾家想要找差不多素质的女孩子,能够挑选的也就是那些勋贵或者是官宦人家,而且还不能是那种已经没落下来的人家,原书里头,邢氏尤氏便是这样的没落官宦人家出身,为何在家没有足够的地位,一方面是因为她们是续弦,又不得丈夫还有婆家人喜欢,另外,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她们所受到的教育问题,她们或许能够做一个小官人家的主母,放到宁荣二府这样的人家,就有些不够格了。   贾珠这种情况,愿意与他们家结亲的,也只有那些小官小吏人家的闺女,这些人家的女儿,能受到多好的教育,能有什么样的见识。贾珠如果一辈子只满足于做个底层的官员,那么,这样的妻子也就足够了,若是想要更进一步,甄红樱反而是他最好的选择。   贾敬那边出了手,贾赦就没有再插手做什么,荣府因为太废物了,算是逃过了一劫,总之,甄家的事情,荣府并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冲击,也同样,压根没得到任何好处。   荣府如今在整个贾氏宗族算是被排除了核心,贾赦与宁府牵头的海外开发,大家都知道,荣府却是半点也不知道。贾敬对家学大刀阔斧地改革了一番,荣府那边虽说庶子也入了学,但是,老实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明面上却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读书的成绩从来只在中下,反正不会坏到被赶出去,也不会出头叫人有点什么惊喜,因此,无非也就是在家学里头混日子罢了。   贾家这些年也有几个在读书上似乎还有点天分的,他们自然是得了家学那边的大力支持,希望让他们走科举之路的。其他的那些学生自然没这种好事,你到了一定的年纪,还拿不出一定的成绩来,那么,也别在这事上白费功夫了,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浪费自个的生命。   因为贾赦的建议,对于这些科举上头没有天赋,却又认识了不少字,也不算文盲的,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些别的选择,让贾家这帮小爷做什么工匠之类的贱役,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过,让他们跟着管事后头,学点做账还有管理的本事,却是没什么问题,甚至,如果他们对于将来有了什么打算,比如说是弄个铺子,或者说想要做点什么事业出来,可以先列个计划出来,族中给予一定的补贴,另外也会给一些低息的贷款,他们拿了钱之后,可以用这笔钱作为第一桶金,开办自个的事业。   因为南洋那边的事情弄得轰轰烈烈,很多原本在贾家宗族中,活得艰难,都快揭不开锅的贾家族人到了南洋之后,很是挣下了一笔家业,因此,贾家不少年轻人却是很想要闯荡一番,因此,竟是不少人在差不多成年之后,就领了族中给的启动资金还有低息贷款,跟族人打听了一下其中的关窍之后,先拿着这笔钱,然后买了一些在南洋那边价钱高,又容易脱手的货物,直接坚定地上了南下的海船,一个个信誓旦旦,发誓不混出个样子来,就不回乡了!   不光是南洋,还有如今被命名为安荣的澳洲,也成了贾家族人争先恐后前往开发的地方。安荣那边土著比南洋那边还好打发,放在中原这边,做衣服都嫌粗的麻布,到了那边,就能换到大把的金沙还有珊瑚什么的,甚至,有贾家的族人,用一把裂开的小靶镜,从土著那边换了一大块的狗头金。   不过,贾家的族人也知道闷声发大财的道理,这种好事,告诉了别人,说不得以后就叫别人给抢了,但是,南洋也就算了,下南洋的人本来就不少,安荣那边可不一样,那边地方很大,虽说听说很多地方就跟西域差不多,都是黄沙,不适合居住,但是终究那么大的地方呢,贾家自家独吞也吞不下来。因此,贾家这些族人最后琢磨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家生子不够用,他们从人牙子那里买了一大堆签了死契的人,不论男女,直接就往船上带,到了那边之后,让这些签了死契的人帮着干活,不管是做农场,还是搞牧场,那都有人手了。   至于那些土著,肯老老实实交易的,自然也没什么,甚至,中原一直以来对于所谓的夷狄,也是很有一套的,原本就有所谓的国野之分,只要你们信奉了中原的文明,虽说那些土著长得有些稀奇古怪的,不过,入了诸夏,那也就跟咱们是一家人了,嗯,就算是二等公民,那还是一家人嘛!   贾家那边搞这种移民殖民弄得不亦乐乎,各家不知道从中得了多少好处,但是,荣府那边愣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他们照旧按照自个的想法,自个的节奏过日子。贾敬即便对荣府也有些提携之心,但是,他对荣府那么一家子,都有些信不过,尤其贾政那家伙,说不得什么时候,为了自个的荣华富贵,就将他们给卖了。   虽说贾敬,贾赦他们一方面是为了挣钱,也是想要提携一下族人,也是要给贾家留一条后路,但是,老实说,这种事情,叫上头知道了,还是要引起上头的怀疑的,毕竟,你们家的人一股脑儿往海外跑,这叫怎么回事呢,是有什么打算吗?更何况,安荣那个地方,如今虽说才是绘制了一个大致的地图,但是,贾赦也发现,那边比中原还要大一圈,老贾家跑那边都能另立一国,称孤道寡了,这等事情,哪能叫别人知道。   贾家的那些族人倒是有些嘴上没把门的,但是,海外那么大,一般人除非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还真没有背井离乡的意思。这会儿,大家都有着天朝上国的思想,都觉得中原才是世界的中心呢,对于其他人,不管是南洋,西洋还是东洋的,一个个都是带着一些优越感看待的。既然如此,谁还会没事跑到这些夷狄的地盘上过茹毛饮血的日子呢!   哪怕安荣那边再好,在很多人眼里,估计也就跟琼州,交州,云贵之类的地方差不多,住的都是些少数民族,而且民风彪悍,穷山恶水,大家都知道,那些地方出产什么孔雀,象牙,还有各种山珍药材什么的,问题是,真正往那边跑的人还是比较少的。   因此,贾家暂时也不需要担心有人跟他们争地盘,还可以好整以暇地慢慢布置,反正不到关键时刻,大家也不会真的丢下中原的大好基业,往海外跑。起码,贾敬贾赦这一代人,都没这个意思。倒是听说,贾珍似乎有意跑一趟,见识一下外头世界究竟有多大。   另外,贾琛跟贾琅也有这方面的想法,不过,他们年纪还是小了一些,谁也不放心让他们这个年纪就往外跑啊,还不是走个亲戚什么的,这一去就是不知道多少万里,隔着一个太平洋呢!   最重要的是,贾琛要成婚了!   没错,过了甄贵太妃的这重国孝之后,之前就被赐婚的公主也到了出嫁的时候了。   荣乐公主的公主府已经建好了,甚至,公主府的堪舆图,据说还是贾琛跟荣乐公主通过徒明昳商量过的。   而贾家这边,也不能真的叫荣乐公主和自家长子日后就住到公主府去,拿自家当做旅馆了,因此,也给贾琛他们小两口留了一个院子,他们日后两边可以换着住!为此,那个院子很是大动干戈地整改了一番,也不是因为别的,还是那个词:规制。贾赦虽说是侯爷了,但是侯爷的规制跟公主的规制那是不一样的,公主是皇家人,荣乐公主又被封了长公主,位份堪比亲王,因此,那个院子就得按照长公主的身份修。   贾赦手上不缺钱,也不缺好东西,规制什么的,无非就是麻烦一些而已,因此,不过是花了半年左右,也就弄好了,就等着公主下嫁了。   公主下嫁,老实说,对于贾赦他们两口子来说,要做的事情真是不多,毕竟,公主算是君,贾赦跟张氏也不好在公主面前摆什么公婆的架子,反正他们准备好了一切,只需要在礼部那些官员的指挥下,该做什么做什么就行了。   尤其,喜宴主要还是摆在公主府,安乐侯府这边虽然也摆了几十桌,但是,多半也就是些没资格跑到公主府的人,差不多都是些亲朋友人什么的,不像公主府那边,全是一帮宗室。   这叫贾赦觉得有些古怪,感觉自家儿子似乎是入赘给了皇家一样。张氏招待了一番客人之后,不由有些郁闷,等到喜宴散了之后,与贾赦一块儿回房休息,便叹道:“今儿个这事办得,感觉不像是娶媳妇,倒像是嫁女儿了!”   贾赦在一边也是一笑,说道;“这有什么不好的,省了咱们多少事啊!”   张氏白了贾赦一眼:“这能一样吗?我好好的儿子,以后就得跟着公主住在公主府,这真是叫人不习惯!以后阿宁的婚事,咱们可得早早打算起来了!”   贾赦笑嘻嘻道:“放心吧,咱们家肯定不会有第二个公主了,皇家公主也不是都是为了咱们家准备的啊!”   张氏一想就有些惆怅:“其实阿寿的婚事,就算是不娶公主,找个合适的也容易,可是阿宁那边,就算日后能够继承那个子爵的爵位,还是差了一些,以后想要找个合适的,就比较麻烦了!尤其是恩侯你,孩子自个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他说喜欢医术,你就真的让他去学医了,学医有什么好的,将来叫阿宁进太医院吗?”   说到这里,张氏又是有些郁闷起来,她书本网出身,一向觉得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偏偏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走科举正途,一个比一个不务正业,这叫张氏很想要叹气,偏偏贾赦做个做爹的,还听之任之,大力支持,这算是怎么回事呢?   张氏这般想着,又是叹道:“恩侯你如今纵着孩子,日后他们若是后悔了,那又该如何?”   贾赦不由有些好笑,说道:“媛儿你这话说的,有什么好后悔的,我这个做爹的,给他们做的够多了,他们就算是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干,就白捡了一个爵位,又置办了这般的家业,日后却是吃喝不愁!他们都是男孩子,当初既然做出了选择,就该为自个的选择负责任才是!何况,科举当官又有什么好的,伴君如伴虎,瞧瞧这么多年,朝中多少人人头落地,又有多少人抄家流放,夺职罢官了?何况,学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瞧着阿宁在这上头颇有天赋,说不得,日后能青史留名呢!”   张氏被贾赦这么一安慰,也是笑了起来:“你就会哄我,还青史留名呢,我啊,只要孩子们日后都平平安安的,那比什么都强!”   贾赦拍了拍张氏的肩膀,笑道:“阿寿当初才那么一点儿大,如今也都娶妻了,等到几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咱们也就好享享清福了,至于以后如何,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也管不了那许多!媛儿,今儿个也累了,咱们也早点休息,明儿个阿寿还得带着公主过来呢!”   虽说在名义上,公主是君,驸马乃至驸马的父母都是臣,但是,这也就是名义上而已,做公主的,要是有心跟夫家和睦相处,就不能在夫家面前摆出做公主的架子来,对上公婆,也得表现一下自个的态度,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都退让一步,那么对谁都是好事。   一夜无话,贾赦一般都醒的比较早,他这么多年都养成了习惯,天刚亮就起,并不吵醒张氏,自个洗漱一番之后锻炼一下身体,再回去跟刚刚醒来的张氏一块儿用早膳。   结果这边贾赦刚醒,张氏那边也醒了,头一回儿子娶妻,张氏实在是比较紧张,昨儿个晚上本来还想要再跟贾赦交流交流,结果贾赦素来睡眠质量很好,沾着枕头没多久,呼吸就平稳下去了,结果张氏却是一夜浅眠,稍微有点动静,就会睁开眼睛,以为外面天亮了。   若是贾琛娶的是差不多门当户对人家的女儿也就算了,偏偏娶的是公主,哪怕张氏进宫见过几次荣乐公主,对于荣乐公主的印象还比较好,但是,毕竟之前也不过是匆匆一面,以后,说不得就要跟荣乐公主朝夕相对,一个屋檐下头过日子了,若是头一天就给荣乐公主留下了不好的印象,会不会影响了小夫妻的感情?   总之,张氏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贾赦才睁开了眼睛,动了一下,那边张氏也惊醒了:“天亮了吗?”   贾赦有些无奈,说道:“媛儿,夫人,这会儿还早着呢,你再睡一会儿,回头为夫叫你可好?”   张氏却是说道:“今儿个公主要过来呢,还是得早点起身才是!”   贾赦见张氏脸上竟是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不由哭笑不得,说道:“他们小夫妻两个昨晚上本来歇得就晚,而且又是新婚,闹到半夜都是常事,这会儿肯定都还没起来呢,何况,从公主府到这边,坐车也得有个近一刻钟的时候,回头叫人在门口看着公主府那边的动静便是了,见到公主府的车马出来,咱们再出去也不迟,你如今着急又要干什么呢?”   张氏这么多年来,一向淡定,将家里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有过任何疏漏之处,如今却是露出了这般神色,却是叫贾赦觉得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新鲜,他安抚地将张氏按了下来,说道:“媛儿,这会儿还早,你先好好休息,过一会儿,为夫来叫你便是!”   张氏听着贾赦轻缓的话,顿时觉得一肚子的紧张都烟消云散了,她看了一眼贾赦,被贾赦眼中的笃定安抚了下来,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贾赦之前说话的时候动用了一些真气,有着安神乃至催眠的作用,张氏一晚上没能好好入眠,这会儿被贾赦这般安抚了一番,慢慢地,呼吸变得轻缓了起来,总算是睡着了。   贾赦轻手轻脚地起来,如同往常一般先洗漱打理了一番,换上了一身劲装,便到院中去打了一套拳,舞了一会儿剑,身上微微出了点汗,然后便回了屋,屋里面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贾赦沐浴之后,用蒸汽蒸干了头发,换上了当天要穿的衣服,这才进了里屋,看看座钟上的时间,看着不早,这才将张氏叫醒了。   与张氏一块儿,用了一顿简单的早餐,张氏还在那里想着,公主府那边,阿寿与公主可是用了早膳没有,因此,不过是简单吃了一点,便搁下了筷子,然后,又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待起来。   贾赦见张氏这般,几乎就后悔当初答应了老圣人,让自家儿子尚主了,张氏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一个公主而已,母族不显,老圣人如今又放了权,这个公主就算是性情有什么不好,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有什么好担心的。结果,张氏偏偏就是有些放不下心。   主要还是张氏之前听说了一些公主的事迹,之前也说了,不少公主的驸马不是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因此,出嫁之后,难免心理颇有落差,以至于跟夫家相处并不好,对夫家的翁姑都算不上尊重,对于丈夫,也没太多的感情,一般生了儿子之后,干脆就是一心养着儿子,跟驸马和驸马的家人都是淡淡的。   这叫张氏也有些忧虑,生怕荣乐公主日后也是这般,她倒是不怕受什么委屈,可是却是担心委屈了自家儿子,因此,却是一直不怎么淡定。   张氏这边忧虑,那边贾琛跟荣乐公主虽说不过是偶然一面,但是这么长时间以来,鱼雁传书,互相之间,也是神交已久,如今正式成了婚,对对方都很是满意,因此,颇有些蜜里调油的意思。   贾琛之前也没有通房丫头,不过是成婚之前,被贾赦弄了一卷避火图做了一次简单的启蒙工作而已,他这会儿正是阳气方刚的时候,头一遭开荤,很是食髓知味,要不是荣乐公主刚刚破瓜,这会儿还有些难受,贾琛早起恨不得还得再来一次。   贾琛见惯了贾赦与张氏之间的相处,贾赦与张氏之间,很多事情都是不假手于人的,有的时候,贾赦也会被张氏画画眉,插插发钗什么的,贾琛原本心中对此也有些羡慕之意,这会儿也学着来了一场,做得还挺不赖,这会儿倒是叫荣乐公主很是高兴了一场。   荣乐公主也想着本来就起晚了,若是再去晚了,难免要叫公婆心里有什么想法,她在宫里被愉太嫔耳提面命了好几次,也知道安乐侯府不是一般的人家,虽说一家子都没有正式做什么官,但是无论是圣宠还是能耐,亦或是人脉,在京中都是少有的。按照愉太嫔的说法,圣人或许信不过自家的兄弟儿子,但是却信得过安乐侯爷,因此,荣乐公主不管是为了日后与贾琛琴瑟相谐,还是为了其他,都不能对自家公婆怠慢了。   因此,虽说贾琛说贾赦张氏夫妻两个不在乎这些形式上头的事情,他们可以先用了早膳再过去,但是荣乐公主还是急急的叫人准备了马车,就准备往侯府那边过去了,小夫妻两个最终也就是在马车上用了几块点心垫了垫肚子。   公主府那边马车才一出门,门房那边就看到了,赶紧往内院报信,贾赦听说了之后,这才与张氏一块儿往正堂过去了,坐在那里等着贾琛与荣乐公主往这边而来。   两人没有等多久,就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却是几个丫鬟婆子引着贾琛与荣乐公主而来。   刚刚进门,荣乐公主便蹲身行礼,说道:“儿媳却是来迟了,劳公公婆婆久候,还请公公婆婆恕罪!” 第100章 贾赦与张氏也不能大喇喇地就受了荣乐公主这么一礼,起身避开了,张氏直接笑道:“哪有,公主实在是太客气了!” 荣乐公主赶紧说道:“公公婆婆不必如此,日后叫我荣乐便是,儿媳已经是贾家之妇,既然是一家人,自然应该行家礼了!”说着跟贾琛使了个眼色,各自上前扶着贾赦与张氏坐了下来。 之前就已经先到了的贾琅与贾瑛两人都是嬉笑着上前,给两人行了一礼:“见过大哥,见过公主嫂子!” 荣乐公主抿嘴一笑,也是还了半礼:“见过小叔,小姑!” 荣乐公主并不摆什么公主架子,能够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的人,情商都不会差,皇帝是要别人哄着的,却不是想哄别人的。荣乐公主的这个婚事实实在在并不差,宫中那么多的公主,就属她嫁得最好,当然,这也是时运所致,毕竟,她一方面年纪跟贾琛相当,另一方面,也是差不多年纪的公主里头最得宠的,因此,才轮到了她头上。 再有,她也算不上盲婚哑嫁,在宫中的时候,她跟贾琛两人互相之间也算是多有往来,哪怕见面次数很少,但是这样的距离其实刚刚好,对于对方都很有好感。贾琛生得俊秀,谈吐文雅,见识广博。荣乐公主自个也不是什么喜欢诗词歌赋的才女,贾琛在杂学上的天赋,也叫荣乐公主颇为敬服,这般一来,对于这个驸马自然是非常满意。 既然对贾琛和婆家都很满意,荣乐公主自然不会拿捏着公主的架子,平白叫人将距离拉远了,到时候夫妻离心,因此,这会儿自然很是显出了亲和之态来,倒是叫张氏长松了一口气。 贾琅与贾瑛老实说,对于什么尊卑之分,身份之别,也算不上非常明晰,贾赦往来的人里头,比贾赦身份高的无非就是圣人老圣人了,他们在贾赦的几个儿女面前都不会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一般也都是表现出了一副长辈的作态,因此,要叫他们觉得公主如何尊贵,不容亵渎什么的,那却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也就是单纯地将荣乐公主当成了自个的嫂子,见荣乐公主生得美貌,而且性格爽直,对自个也颇为温和亲近,因此,脸上神情也很是亲近,还带着一些好奇的意味。 荣乐公主准备也很充分,给贾赦与张氏都准备了自个做的一些针线,给贾赦的是一条腰带,给张氏的却是一条抹额,给贾琅的是一套藏在大内的医书,给贾瑛的却是一套轻巧别致的头面,正适合贾瑛这个年纪使用。 荣乐公主的见面礼都很是妥帖,而贾赦与张氏出手也很是大方,他们本来就不缺钱,荣乐公主身份高贵,做事为人也很妥帖,因此,两人各自直接给了一个匣子,荣乐公主当时也没打开来看,回头看的时候,就是大吃了一惊。 张氏给的是一整套的翡翠首饰,全是老坑玻璃种的,水头很好,而且也并不是单纯的翠色,颜色很是鲜亮,首饰也是顺着颜色纹理雕琢而成,极为精致雍容。 而贾赦更是直接给了荣乐公主一匣子找匠人精心打磨切割过的宝石乃至钻石,中原这边素来崇尚玉石,对于宝石什么的,却是差了一些,也是因为各种宝石因为质地问题,很难打磨,若是不仔细打磨抛光,这些宝石自然也显不出多少光泽来。这对贾赦来说可不是什么难题,他直接叫人用金刚砂对这些宝石进行打磨抛光,金刚砂硬度高,不怕费力气费时间,打磨好了出来,就算是不起眼的石头,看起来都能显出几分华贵出来,何况原本就是质地上等的宝石呢,看起来光泽流转,几乎要叫人迷醉。 女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年龄段,对于宝石首饰的喜爱都是与生俱来的,贾赦这样的打磨手段,中原原本并没有,毕竟,中原的文化讲究的是中庸内敛,这才有了玉石文化的盛行,要不是有人从中引导,而且翡翠的颜色很多确实是比软玉鲜亮,加上茜香国那边出产这个,自前朝开始年年上贡,翡翠如今也不会真的被上流人群所接受甚至是追捧。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这边互相见过礼之后,张氏便问道:“你们这么早过来,早膳可是用过了?” 荣乐公主犹豫了一下,说道:“之前已经用过了!” 一边贾琛却是说道:“之前也就是在车上吃了点点心垫了垫肚子,娘你这一说,儿子这又是饿了!” 张氏不由一笑,然后说道:“点心哪里能当饭吃,当个零嘴儿便是了!今儿个厨房那边做了淮扬那边的早点,荣乐你也尝尝看,咱们府上厨子的手艺!” 荣乐公主含笑道:“那儿媳可要仔细品鉴一番了!若是厨子手艺太好,儿媳日后都要吃不下其他人做的饭了!” 张氏笑道:“这有什么,只要荣乐你喜欢,就将那厨子带回去便是!” 想了想,张氏又是试探道:“公主府虽说离咱们府上不远,就在一条街上,只是,往来终究有些不方便,之前我们也在家里给你们小两口准备了个院子,荣乐若是不嫌弃,偶尔过来住两天,也是好的!” 荣乐公主很是自然地说道:“就知道婆婆疼我,我也觉得公主府太远了,而且那边规矩跟宫里一样,叫人实在是不自在,既然婆婆在家里给我与阿琛留了院子,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正好,天天还能少走几步路呢!” 荣乐公主这么一说,张氏神情变得更加轻松自然起来,她含笑道:“这话说得,公主府那边,也是老圣人与圣人疼爱公主的心意,这个院子之前修建的时候,阿寿也是跟着跑前跑后,说是给荣乐你的惊喜呢,先吃了早膳,回头叫阿寿陪你去看看,若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当的,便叫人来改便是了,花不了多少工夫!” 荣乐公主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真的吗,阿琛之前也没跟我说过呢!” 贾琛笑嘻嘻道:“所以才叫惊喜啊,一会儿带你去看看,那可是我费了不知道多少力气才敲定下来的,为了这事,可是跟山子野老先生还吵了几次呢!” 荣乐公主瞧着贾琛这般模样,也是心中一甜,嗔道:“山子野先生可是有名的营造大家,便是父皇当年修园子,还要找他老人家呢!你跟山子野先生硬犟,要是弄得不好,我可是不依的!” 荣乐公主跟贾琛在这边说笑,张氏心里别扭了一下,不过很快也缓了过来,张氏这么多年来日子过得顺畅,也不是见不得儿子跟媳妇处得好的人,小两口日后和和睦睦的,这才是兴家之道。家和万事兴,多少事情,都是因为夫妻不和导致的。两人这般和美,贾琛在荣乐公主面前也不是俯首帖耳,反而荣乐公主是一副小儿女的娇羞模样,这也叫张氏更加放心起来,毕竟,做娘的,总是不希望自个儿子吃亏的。 贾琛与荣乐公主在一边的花厅那边用了早膳,荣乐公主很是将几样早点夸赞了一番,说即便是宫里,也就是这样了。按照荣乐公主的说法,宫里的点心什么的,几百年都不见换什么花样的,得宠的还好,还能点个菜什么的,不得宠的,也就只能御膳房做什么就吃什么了。最重要的是,宫里的点心,虽说做得好吃,但是为了看着好看,而且吃的时候,也不能弄脏手什么的,多半都是蒸出来的,像汤包之类的吃起来很容易影响仪态,而且凉了之后就不好吃的,几乎是不会做的,因此,还真是叫荣乐公主新鲜了一把。 荣乐公主很会说话,将张氏捧得高高兴兴的,又跟她说,他们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她有什么习惯的厨子,可以叫他去小厨房那边,她平常要吃个什么,也不用跑到大厨房那边去麻烦了,小厨房那边就可以直接解决了,又是得了荣乐公主一般甜言蜜语,弄得张氏心花怒放。 看着荣乐公主与贾琛两人一块儿走了,贾赦才笑道:“这下可算是放心了吧!” 张氏点了点头,呼出了一口气,说道:“还好,公主真是个好相处的,性子开朗活泼,不是什么傲气骄纵的,阿寿以后不会受气!” 贾赦拍了拍张氏的手背,说道:“你啊,就是瞎操心,你看看我,什么时候担心过这些!,你想想看,阿寿跟公主这两年光是书信礼物都往来了不知道多少了,要是公主是个难缠的性子,阿寿可不是什么多能迁就人的,只怕早就热乎不起来了!” 张氏白了贾赦一眼:“什么都是你早就知道了,就我瞎操心好了吧!” 贾赦不由有些无奈:“好啦,是为夫的错,还请夫人原谅则个!”说着,有些夸张地给张氏做了个揖。 张氏被逗得一笑,很快将之前那些想法都抛之脑后了,她之前就听自家母亲李氏说过,少年夫妻老来伴,儿子什么的,将来都有自个的家,真正能够陪伴自个的还是自己的丈夫,她这些日子以来,成天想着儿子跟公主会不会相处不好,会不会在公主那里伏低做小,委曲求全,却是将贾赦给撇在一边了,这会儿一想,不由生出了一些愧疚之心来,她看着贾赦,也是说道:“如今孩子也成家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啊,这些事情,我也不多想了,咱们还是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才是!” 贾赦也是轻轻点了点头,他看着张氏已经有了一些细小的皱纹的脸,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来。 第101章 自从贾琛成婚之后,贾赦只觉得人生像是按了快进键一样,节奏一下子加快了起来。 贾琛跟荣乐公主一直好得跟蜜里调油一般,他们年纪本来也不算小了,因此,成婚不足半年,荣乐公主就有了身孕,大半年后,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满月就被圣人封了咸宜县主。贾家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家,那小丫头的确生得粉嫩可爱,而且性格也很好,非常喜欢笑,因此,小名就叫做悦悦,而大名却也是从了草字辈,叫做贾萱。 荣乐公主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贾琅这小子听说家里要给他订亲,竟是留了一封书信,直接偷溜了。 谁也没想到贾琅能做出这种事情来,要知道,跟贾琛相比,贾琅的性子其实更加沉静一些,也耐得住寂寞,在他确定自个将来要从医之后,启蒙就是神农百草经,一大早就要起来背诵汤头歌,后来贾赦还给他用铜做了与人等高的铜人模型,让他联系针灸之术。 贾琅从来也没觉得烦闷,没有觉得无聊过,反而一门心思扎在里面,十多岁就跑到医馆里头帮着抓药诊脉,贾赦都觉得贾琅比自己更像个万花子弟。 贾赦当年在万花谷的时候,虽说该学的也学了,但是实际上,却一直没能真正静下心来,没有真正一心扑在医术上却是在武功还有其他一些方面下了不少功夫。毕竟,在知道过上一二十年就要天下大乱的情况下,任谁也不能真正静下心来学习。但是贾琅却不一样,贾琅是真的一心扑在医术上,又得了贾赦跟他说的一些西医的理论皮毛,还在贾赦的指点下,试着做出了一些抗生素,消炎药什么的出来。 贾赦真的觉得贾琅将来能够成为妖王孙思邈那样的一代神医,因此,也是倾尽所能,将自己知道的所有跟医术相关的知识都倾囊以授,甚至带着贾琅遮遮掩掩地跑到义庄偷偷摸摸解剖尸体,让贾琅对人体有着更加深入的认识。 贾琅痴迷医术,比贾琛还不开窍,他年纪也不小了,尤其下面还有个贾瑛,这年头女孩子的青春耽误不起,哪怕贾赦的女儿也不愁嫁人,但是想要嫁个不错的人家,还是得早早就开始挑选,将婚事定下来再说。 贾琅的事情不先定下来,贾瑛那边也不好说亲,因此,贾赦跟张氏商议了一番之后,觉得应该给贾琅找一个性情柔顺,会照顾人的,因此,贾琅十五岁开始,贾赦跟张氏就是到处打听寻摸,并且放出了风声出去。 贾琅的名声自然是比不上贾琛的,他是次子,而且学的又是医术,这年头,文人官员一个个都喜欢研究医术,但是也没人真的拿这个当职业的,贾琅将来虽说也能继承一个爵位,不过,毕竟只是个子爵,聊胜于无罢了。因此,贾琅的行情也是比不上贾琛,不过,好在安乐侯府家声不错,贾琅也没有通房姨娘什么的,不是什么好色的人,贾赦跟张氏的要求也不高,因此,还是有不少人家动了心。 就在贾赦跟张氏快要敲定人选的时候,从来都是有些闷不吭声,沉浸在自个世界里头的贾琅一声不吭地溜了。他倒不是晚上偷溜的,大晚上的,街上还有宵禁呢,城门也不开,他也出不了城,一早就会被发现。 因此,贾琅是照例跑去医馆做义诊的时候,趁着人多,对医馆的人说,自个临时有事,又对跟着他的下人说,他到医馆后头炮制一点药材,然后直接从医馆后面溜走了,还骑走了一匹马。 贾赦张氏他们又将跟贾琅接触过的人都盘问了一遍之后发现,他大概是早就有了这个想法,遇险做的准备也非常充分,他带上了不少钱财,几乎将自个从小到大的私房钱都带上了,还带上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甚至,还找人办了路引,几乎将所有的方面都考虑全了。 贾琅留下的信里面说得也很明白,他如今医术到了一个瓶颈,想要游历天下,与各地的医者交流,取长补短,想要编纂出一本前无古人的医书药典出来。 贾琅有着这般雄心壮志,贾赦跟张氏也没什么好说的,自然不好阻止,因此,对外直说自家儿子出门游历去了,却是找了人关注贾琅的行踪,这年头可不是后世,贾琅虽说跟着贾赦学了些万花谷的功夫,不过主修的是离经易道,压根没学花间游的法门,虽说有些自保之力,不过,他毕竟年纪小,没什么出门的经验,万一叫人给坑了,贾赦也是鞭长莫及,因此,也只能叫人留意一下贾琅的行踪了。 贾琅那边好几年都没回来,贾瑛的婚事却是拖不下去了,当今圣人的几个皇子也长大了,到了要娶妻的年纪,两个皇子却是盯上了贾瑛,贾赦哪里肯让自家女儿卷进皇家的事情里头,这不是闹心嘛!嫁到其他人家,贾赦这个老丈人能在对方纳妾,欺负自家女儿的时候,直接带着儿子打上门去,可是,皇家呢,皇家跟其他人家可不一样,你叫一个皇子,而且是想要做皇帝的皇子一生一世一双人,那简直就是做梦。 何况,贾瑛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委屈,父母惯着,兄长宠着,恨不得就是那种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性子倒是不骄纵,却不是什么能贤淑大方,看着丈夫左一个右一个往家里塞人的人。 因此,贾赦在发现了那两个皇子的心思之后,也不管别的什么事情了,很是直接了当地给贾瑛挑了一户人家。 贾赦给贾瑛直接挑了卫家,却是太上皇后的娘家,当然不是太上皇后这一支,而是卫家的另外一脉,这一支跟太上皇后这一支其实已经出了五服了,虽说祖籍在山东,却是如贾家一样世居京城,一直以来做的是文官,常在国子监翰林院礼部任职。 这一家一向家风清正,即便是无子,也是从兄弟家中过继,并无纳妾之风,因此一直以来家中和睦,关系也比较简单。贾瑛不是能做得了宗妇的人,贾赦选的却是他们家的嫡幼子卫卿裕,卫卿裕因为是幼子,家中对他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他醉心书画,在这上头灵性天成,在京中也小有名气。 卫卿裕对科举什么的并不上心,也就是随大流考了个秀才,接下来也便不继续往下考了,当然,他在八股上也欠缺了一些,往下考,也无非就是浪费自个的时间还有才华。 卫家对这个小儿子也颇为纵容,卫家本就是诗礼传家,直接拿自家小儿子当做名士一般培养了,不入朝堂,在其他地方有着一定的影响力,也是足够了。 贾赦看重卫卿裕的地方却是他的赤子之心,卫卿裕是个相对比较单纯的人,而贾瑛性子也差不多,贾瑛的天分比起贾琛和贾琅都差了一些,只能说是中人之姿,她学什么都能学一点,不过多半也就是学个皮毛,叫她深究,她也没这个耐心,也没这个天分。不过,她天生性子疏阔,并无什么争强好胜之意,准确来说,贾瑛就是个得过且过的性子。老实说,若是放到后世,这样的女孩子,人家都要说一声不求上进了,但是在如今,女子这般心性,日子反而能够过得畅快。 贾瑛出嫁的时候,那真是十里红妆,贾赦对这个女儿极为慷慨,明面上的嫁妆就丰厚无比,更别说暗地里面给的压箱钱什么的,叫许多人家暗自后悔,早知道如此,哪怕之前也承诺,自家儿子将来即便是无子也不纳妾,也该将人先娶回来再说啊,这娶回来的何止是一个安乐侯府的嫡女啊,分明就是一座金山! 贾瑛与卫卿裕相处得也很好,贾瑛虽说什么都只知道一些皮毛,但是却不是什么浅薄的人,相反,因为贾赦的熏陶,她见识非常广博,跟卫卿裕说什么都能搭得上话,卫卿裕醉心书画,贾瑛也曾经跟着贾赦学过一点素描速写什么的,如今跟卫卿裕讨论起来,倒是叫卫卿裕觉得茅塞顿开,将这等手法融入到了自己的画技之中,竟是将自个的工笔画更进了一个层次,画出来的人物花鸟却是宛若活物一般,极为传神,等到卫卿裕中年的时候,俨然成为了画坛开宗立派的人物,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一直到贾琛与荣乐公主的第二个孩子都开蒙读书了,已经二十多岁的贾琅才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出去多年,刚开始的时候,隔一段时间还有家书回来,后来竟是跟着船队出了海,好几年都没有音信,叫贾赦与张氏在家为他心焦不已。 贾琅离家的时候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回来的时候已经变得非常成熟了。他倒是没有自个带个媳妇回来,他这些年走过不少地方,甚至在欧洲那边还转了一圈,老实说,这年头即便是欧洲的那些贵族少女,也是不符合贾琅的审美观的,贾琅经过了这些年的历练,医术却是已经有了大成的意思,回来之后也顾不上其他的了,便开始沉下心来整理撰写医书药典,为此几乎是废寝忘食。 就在贾琅的医书药典有了个雏形的时候,老圣人驾崩了。 老圣人其实按理说以他的身体,不应该这几年就没了,偏偏老圣人年前的时候在御花园里头饮酒赏月,一时微醺,脚下一个趔趄,竟是落入了太液池中,那会儿已经是深秋了,老圣人本来年纪就不小了,之前不过是保养得好,如今风寒透骨,哪怕后来看着是治好了,但是身体却是亏虚了下来。 不过老圣人也算是长寿了,而且驾崩之前并没有经历过什么病痛之苦,却是在睡梦中阖然长逝,自然是善终。 老圣人驾崩,谥号为宣,天下同悲,来年,改元长治,一个新的时代彻底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接下来还有几个番外。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